[架空歷史] 旅明 作者:素羅漢 (連載中)

 
mk2258 2019-4-8 20:35: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 14300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6
第40節蘿蔔開會 2

 從兜里掏出一個本,邊看邊說:“截至今天,陸續來到大明朝的穿越者一共是十八位。目前公司名下有不動產一處,嗯,就是塘莊,另有沙船一條,自動武器,鋼筋水泥以及生活物資若干,具體的我這裡有單子,大家可以會後來找我查閱。”

  “由於前段時間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接引'新人,以及熟悉明朝環境這方面的工作上了,所以目前公司只啟動了兩個計劃。一個是塘莊改造工程,另外一個是杭州灣及其外海測繪工程,下面,就由兩個計劃的經辦人分別做匯報。”

  說到這裡,夏先澤對著劉哲揚了揚下巴:“先把海上的事說一說吧”。

  劉哲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就要站起來,隨後又發現屋裡太擠,於是尷尬中開始發言:“嗯,具體情況是這樣:前段時間公司通過劉家的關係買了一艘沙船,順便招了一批船工。這些天我們海事上的幾個同仁輪流出海,目前已經能做到熟練操作沙船航行,杭州灣一帶的水文情況也已經記錄下來,這幾天我們已經前出到舟山列島一帶開始測繪。”

  “發現什麼問題沒有?”老夏張口問道。

  劉哲點點頭:“人,人的問題。”

  緊接著他說道:“眼下這些船工都屬於臨時工,不是很可靠。我們平時需要隱藏很多秘密,這很麻煩。同樣,這些船工對我們天天開著空船閒逛的行為也很困惑。現在急需的,是一批能接受我們初步訓練的'自己人',另外,船隻加裝通訊和動力系統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劉哲說到這裡,算是匯報完畢。

  “人手問題這個已經有計劃了。”夏先澤抬了抬手:“關於這方面我跟曹總商量過,要和屏風寨這邊一起解決。至於船隻改造,這肯定要等人員到位以後才能施行,眼下我們缺少專業人士和設備。”

  說到這裡,夏先澤扭頭看向曹川,看到他點頭以後,就對著一個三十來歲,膚色有點黑的光頭和尚說道:“海上的事就先說到這,陳棟把塘莊這一塊說說吧。”

  陳棟是穿越公司基建口的,被騙來之前就是在非洲搞道橋設計的,算是科班出身。聽到點他的名,從玉色袈裟裡慢悠悠摸出來一沓報表:“那我就把工程這塊講一講。”

  慢性子人慢條斯理的作報告,聽得一屋子人昏昏欲睡。刨去那些枯燥的土方,造價,人工等等數據,整個塘莊改造工程,其實是四個小項目:河灣疏浚,開挖暗渠,新建圍牆以及後園改造。

  這幾個工程分別對應的是運輸,安全,以及穿越者居住環境改造這幾個方面。

  夏先澤在“後庭盟約”之後,就開始考慮未來穿越者勢力的發展規劃。奈何他當初就是光桿司令一個,連個一起商量的人都沒有,這種事想也知道,根本不是一兩個人能決定的,他也沒那個權利。所以在第一批五個穿越者來了之後,老夏就優先啟動了上述兩個計劃——無論未來怎麼規劃,這兩件事都是必須的。

  梁園雖好,卻非久留之鄉。江南地區從來都是反動士紳的大本營,所謂的“杭州灣測繪工程”,其實就是為大夥將來跑路,咳,開拓新基地做的準備。

  至於塘莊改造,這其中私港擴建沒什麼好說的,就是為了日後行船下貨方便。

  從塘河方向挖暗渠引水,主要是為了解決穿越者飲水問題:杭州直到二十一世紀,都是受潮汐影響最嚴重的城市之一,隨著大小“鹽潮”的漲落,地下水的鹽度每天都有變化,枯水期海水還會倒灌。

  穿越者也沒打算從院裡的鹹井一桶桶提水,所以就有了這條暗渠——直接在後院砌蓄水池,在塘河水鹹度合格的時候,用手搖泵蓄水。

  考慮到在某種極端情況下,穿越勢力可能會遭到大明反動老爺們的“痛剿”,所以塘莊的防禦體系必須加強。

  這種情況還真有可能發生:口音奇特,舉止怪異的假和尚,假道士,某個瘦小枯乾,一口黃牙的差役,一言不合賞你一槍,然後各自叫人,衝突升級,大軍會剿

  這種局面至少從邏輯上來說是成立的。

  基於這種焦慮,穿越者們決定,在塘莊原有的圍牆外層,再加蓋一道六米高的新牆,還要增設偽裝角樓,台階步道,萬一出現最壞情況,這道圍牆就要成為明朝版的索姆河!

  新牆的材料全部選用青麻石——槽船南歸時自然不會再裝米糧,北方土產不足的時候大多用麻石壓艙,價格便宜量又足。當然,價格便宜只是針對穿越者來說的:某勢力現有的銀錠是論立方算的

  最後是後花園改造:以前的老房子扒掉,明人工匠們會在穿越者指點下,打好地基,砌好四面牆,之後就沒他們什麼事了,二層現代小樓的樓板,由主人事後自己用鋼筋水泥搞定。

  總之,在整個塘莊改造工程完畢以後,穿越者就擁有了一處安全,封閉,舒適的基地。在這之後,還會“進口”光伏板和天線,以便給設備充電和遠程通訊——曹川帶過來的那些22個立方的箱子,每次打開的時候,有一種濃濃的“進口”味道。

  即便將來大部隊移師他處,塘莊也能作為一個物資和人員的集散地,紮根在明末最富碩的江南地區,源源不斷為穿越勢力提供各類資源。

  隨著某人慢吞吞的總結聲,屋子裡昏昏欲睡的穿越眾們終於甦醒過來,一陣急不可耐的鼓掌聲頓時響起,夏ceo也苦笑著拍拍手:“陳棟的工作總結很詳細,這個,很好!嗯,接下來就是今天最重要的一個議題,很簡單:我們這個勢力,下一步到底去哪裡蓋工廠,插煙囪?”

  話音落下,屋裡一時間突然變得安靜起來,老夏左右一看,有點疑惑的問道:“怎麼,這個問題不是早就有了嗎?這幾天我看大夥也討論的很熱烈啊,別客氣,在座的都是公司合夥人,有充分發言權,有想法就提嘛。”

  “這個問題其實沒有大肆討論的必要!”

  一個瘦長臉,突額頭的穿越眾,在和屋裡的另外幾個人擠眉弄眼一番後,舉手說到。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7
第41節動力為王

  鄒國慶:穿越之前是某大都會電力修造廠的技術員,由於對自己在死前能否擁有一套商品房產生了悲觀情緒,從而落入了某些人的魔掌,被打包帶到大明朝,目前是穿越眾裡幾條工科狗之一。

  “首先,我接下來的話,是我們工業同仁的共同觀點。”

  環視一周後,感覺自家的氣勢又漲了幾分,鄒國慶繼續說道:“所謂種田搞工業,無外乎就是大明沿海的那幾個地方,也必定會面臨以下幾個問題:人口,瘧疾,原材料,還有就是軍事壓力。這些問題或多或少都會存在,只是嚴重程度不同而已。”

  “這些天大夥討論來討論去,無非就是在這幾個問題之間扯皮。”

  “然而,”說到這裡,鄒國慶語調突然拔高了一階:“這些都只能算是次要問題,即便這些問題加起來,也不是決定性因素。 ”

  見到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鄒國慶這才開始繼續:“大家都是從信息時代過來的,都清楚工業革命是怎麼一回事。而我們這個勢力,因為有源源不斷的'進口物資'做支持,所以是有能力在這片蠻荒世界,用一套小而精緻的內燃機系統起步的。”

  “台 ,初始基地只能是台灣!”說到這裡,鄒國慶左右看看,發現某些人人貌似已經明白過來,這才微微翹起嘴角:“從戰略層面來說,無論瘧疾多麼瘋狂,需要填多少人命進去,無論外部環境有多麼惡劣,這些因素都沒有那一桶柴油重要。其他無論起步條件看上去多麼好的地方,遲早都會被內燃機和電力帶來的工業發展速度所超過,這是一定的。”

  鄒國慶講到這裡,雙眼發光:“只要挺過初期的艱難時刻,就可以安排人去苗粟挖油,哪怕是最簡單的土法煉油,那一樣也算石化!哼哼,這麼說吧,如果各位打算在二十年內,開著戰列艦,去乾一碗泰晤士河水的話,那麼,從現在起,就該老老實實的考慮,如何去挖那一桶油,而不是在那些次要問題上扯皮浪費時間。”

  “相信我,有了柴油,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的”

  原本被認為需要大量爭論才能達成共識的一個問題,就這樣被ko掉了。又討論了一會後,鄒國慶看著紛紛點頭的穿越者們,一時間志得意滿。

  戰略方向既然已經確定,接下來就輕鬆很多,密謀者們之後又討論了三個附屬議題:一,收集流民的方案。二,屏風寨勢力的解決方案,三,去台灣哪一塊落腳的方案。

  會議一直持續到凌晨兩點才結束。

  用勝利,團結,歷史性等等好詞來形容穿越者的第一次全體大會並不為過,至少在這個晚上,所有人都是抱著解決問題的態度在思考,在討論,會後形成的決議,也是所有人共同認可的結果。

  關於這次會議在歷史上的地位,那肯定是重要的不要不要的,在遙遠的未來,熊孩子們會被揪到辦公室遭受獅吼:“連《開鑼會議》哪一年開的都能答錯,明天把你爹叫來!”

  沒錯,穿越者第一次全體代表大會,別稱就是“開鑼會議”。

  在當晚會議的最後,還發生了一點小插曲——某穿越者要求行使合夥人權利:花點公款買個“秘書”,大夥都可以有。

  ceo一听就明白了:這貨是討薪啊!不知道哥做過房地產嗎?

  於是老夏略一沉吟,隨隨便便就搬出了五六條理由,諸如“現在莊子裡亂成這樣,就不能等工匠們做完工程再考慮嗎?”這種理由都算是輕的,當老夏由淺入深,苦口婆心的開始論證“篳路藍縷與我們自己的事業”這兩者之間的辯證關係的時候,白鴻達已經嗅到了濃濃的不詳氣息。

  然而當他左右一看才發現,義薄雲天,濃眉大眼的那些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然消失不見白鴻達一時間悲憤滿腔,眼瞅著“穿姦”的大帽子下一刻就要被抬出來,無奈之下他也只能落荒而去

  以上這段插曲在正史中被掐掉了。

  開鑼會議召開後的第七天下午,褚見利帶著幾個嘍囉,在塘莊門前的私港邊徘徊不定。三爺這會大約是心裡有事,在岸邊不停踱步,不住遠眺。

  自從幾天前曹川把他請到後宅,和顏悅色的告訴他,想和山里的二位當家“敘敘舊”時,三爺就知道,那活兒來了。

  這些日子,當“西崑崙來的朋友”不停的在塘莊里憑空出現的時候,當初陪著曹川來到杭州的屏風寨一干人等,已經意識到曹某人所謂的“歷練紅塵”大約沒有那麼簡單。至於曹川在“閉關”時跑回“西崑崙”勾當這種事,大概褚見利他們也猜了個**不離十。

  然而這沒什麼卵用,現在他們等閒已經見不到曹董事長了。塘莊里出沒的是各種提著ak的和尚,頭陀,道士和彪形大漢,後宅漸漸的已經變成了明人的禁區。

  當然,兩股勢力之間的關係還是很融洽的。穿越者雖然人少,但是不缺銀子,褚見利他們原本就是來打仙長秋風的,只不過越到後來,彼此之間就稍稍有點尷尬——合夥不像合夥,東家不像東家。

  三爺這些天冷眼旁觀,也看出些眉目來:曹神仙還是那個神出鬼沒曹神仙,只不過他請來的這些“朋友們”,眼下已經聚成一夥,掌事的就是最早露臉的那位“夏先生”。

  眼看著穿越者們買舟出海,大興土木,隱隱有做一票大事的味道,三爺很清楚,這種糊里糊塗的情況怕是維持不了多久,兩下里遲早要攤牌,江湖上這種事還少嗎?

  對於攤牌這種事,他本人倒是沒有什麼大難臨頭的感覺,穿越者們所表現出來的一切,早已遠遠超出了江湖傳統意義上“強龍”的概念,這一點屏風寨的人馬感觸最深——他們最清楚ak47到底是什麼東東。

  既然實力差距如此之大,那麼幾位頭領來和曹大真人“敘敘舊”也不見得就是件壞事,跟紅頂白這種理念,不正是矮騾子們的專長嗎?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7
第42節反賊們

就在褚見利站在塘河岸邊患得患失的時候,一條半舊的烏蓬從上游緩緩而下,不多時就停靠在尚未完工的私港前。

  船一靠岸,劈裡啪啦先跳下來五六條精壯的漢子,打頭的一個正是前幾日派去山里匯報情況的那個,見到褚見利迎上來,急忙叉手:“三爺!”

  “大爺呢?”褚見利呵呵一笑。

  話音未落,船頭一聲洪亮的喝聲就飄了過來:“老三!”

  褚見利抬頭一看,頭戴竹笠,一身土布短袍,方臉短鬚的周通正站在船頭,笑吟吟的看著他。旁邊那位虎鬚環眼,腰跨殺豬刀的矮漢子,不是陳二爺又是誰?

  多日未見,趁著從船上卸貨的時間,三位頭領彼此開始寒暄——週通知道某些人的嗜好,這次隨船還運來了十挑雞血石

  在聽完褚見利略帶憂慮的局勢匯報後,週通大氣的擺一擺手:“無妨,這事你多慮了。以先生的神通格局,何須在弟兄們身上多費心思,左右不過是缺人手罷了。”

  說到這裡,週通嘆了口氣後才繼續說道:“當日拿下白莊後,弟兄們不也試探過嗎?奈何人家執意遠行。現下看來,還是屏風寨廟小容不下真佛,如今先生勾引來心腹,說不得就是一番大場面。唉總之,先去見一面吧,也是個機會。”

  一行人前呼後擁,挑著天目山名優土特產,徑直走向塘莊,去找曹川“敘舊”。

  在塘莊門口,一個馬臉,雙眼狹長,皮膚白淨的“和尚”正等著周通一干人。

  馮峻,前工頭,大堂經理,人力資源部部長,目前是穿越公司移民計劃的負責人,自號“普渡”,其實幹的還是老本行——人力資源調配。

  兩伙人在塘莊門口不倫不類的互相見禮後,馮大師操著一口只有七分熟,從“杭普”速成而來的杭州土話,展示著他那職業性的,有點柔和的聲線,引著三位頭領一路往後宅行去。

  一進到後園,陳火丁的小眼睛瞬間蹦到最大——一間草棚下面,七八條長大漢子,正赤著上身,圍著條案,擺弄著一堆槍械,遠處還立著木靶。

  一個明顯是菜雞的穿越者正端著馬步在練槍,m9手槍清脆的嘡嘡聲不斷響起,撩撥的陳二爺心癢難耐,被周通狠狠瞪了一眼後,才不情不願的被拉走。

  來到堂屋門前,馮峻示意幾位稍等,他進去後不久,門口的幾位就被帶進里間,週通進屋後抬頭一看,堂屋正中獨坐的,正是多日未見的曹先生。

  曹真人今日的打扮有些特色:上身是一件明黃五龍彩繡唐裝,下身亦是一條亮黃西褲,大馬金刀的端坐在交椅上。左右兩旁站著的是夏ceo和普渡大師,看到屏風寨三位當家進門,曹總怪笑一聲,微微欠身說道:“周大當家別來無恙?”

  裝逼裝成這樣,實在不能怪到曹川頭上。按照他本人的性子,早就出門迎客,然後大夥一起喝點啤酒有啥說啥了。

  今天這一出充斥著劣質心理暗示的劇本,是幾個自稱對古代文化有深刻研究的穿越眾搗鼓出來的,曹總只負責表演,連後續的台詞都是別人寫好的

  根據開鑼會議的精神,穿越勢力預計會在中秋節後,海面上刮起北風的季節,揚帆遠航,直撲大員,在荷蘭人的屍骨上建起穿越政權的第一處基地。

  眼下是農曆四月份,距離北風季還有四個多月的時間,穿越者們必須在這段時間內,組織起一個人員和物資的收集供應渠道來。然而無論下一步怎麼走,某種程度上可以稱之為“自己人”的屏風寨匪幫,都是公司眼下必須用到的人力資源。

  這就是為什麼週通二人今日來到塘莊的原因。

  眼看著屋中的幾個人互相介紹完畢,分好茶碗,左右坐定後。曹川醞釀了一下情緒,換上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包,仰天長嘆一聲,然後緩緩對周通說道:“周兄,我大約是要做皇帝了。”

  饒是周通之前也多少對這方面有那麼一點隱約的猜測,這一刻還是被這種簡約奔放的風格雷的不輕。看著端坐在交椅上,上身對襟短龍褂,下身大約是龍褲的曹川,週通的嘴唇囁嚅了幾下,竟是無言以對。

  某些人設計的劇本到這裡就完全卡住了,用力過猛,臨演不知道該怎麼配合

  就在這尷尬時刻,一旁閒坐的陳二爺突然大聲說道:“先生橫是不仗義,當日不願和弟兄們共富貴,現如今要張羅起事了,才想起我等。哼哼,我今天把話說在頭里,要下杭州,'連珠銃'總要給弟兄們分派則個!”

  陳火丁說到最後一句,語聲明顯小了許多,偷瞄了上首的曹川一眼後,緊跟著小聲又補充一句:“方才外間那式短銃也要,不然沒人出死力了。 ”

  週通聽到這裡,差一點噴出一口血來:“住嘴!胡說什麼!”

  呵斥完陳火丁,週通趕緊拱手對曹川說道:“老二就是個渾人,好出怪聲,先生是知道的,莫怪,莫怪。”

  曹川眨巴著眼睛,半響後突然哈哈大笑:“不怪,不怪,二爺直爽,有銃才肯出死力,哈哈,哈哈。”

  這頭剛笑完,旁邊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阿彌 佛,百聞不如一見,二頭領果然是性情中人,說話間這就要下杭州城了。”

  陳火丁渾然沒有覺察到馮峻話裡的機鋒,他也不是很在意這些人討論的重點是什麼,猶自在那裡顯露文采:“自古皇帝不差餓兵,沒有趁手傢伙,嗯,這個杭州也不好打。”

  ——眼瞅著老二為了一把“法器”,把自家弟兄的心思透了個乾淨,週褚二人對視一眼後,只能無言苦笑,原本那點討價還價的小心思也淡了許多。

  聊到這個程度,曹川他們已然心中有數,看來山里的弟兄們對組織並不排斥嘛,事情這下就好辦啦。

  感覺到劇本又可以繼續下去了,曹川於是咳嗽一聲,看向周通:“自我到杭州後,一改先前說辭,開始招兵買馬,弟兄們大約是有些說頭?”

  週通聞言大驚:“斷無此事,先生是神仙中人,行事自有章法,豈是我等山野人好說道的!”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7
第43節合作模式

 曹川呵呵一笑,擺了擺手:“都是自家兄弟,日後還要共謀大業,有些秘辛如今也不用瞞著各位了。只是個中緣由說來話長,諸位容我細說。”

  端起茶碗飲一口,回憶了一下某些人給自己寫的“提綱”後,曹川開始緩緩講起故事來:“幾位有所不知,當初我到這杭州落腳,原本是不想多事的。”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變得沉重起來:“孰料這號稱江南大邑的杭州城裡,餓殍遍地,污吏橫行,看似繁華錦繡,實則**不堪,呵呵,我在宗門裡見到的杭城畫影,渾不似這般朽爛。”

  曹川頓一頓後又說道:“待我晚間觀氣,果不出所料,這杭州一地已然是戾氣盈野,殺機暗生,大明龍氣似有不穩之勢。唉,江南首善之地都是這般模樣,想來這大明朝治下的其餘府縣,大約也好不到哪裡去”

  “貧道當日見此異象,也不敢耽擱,便將此事報上宗門,諸位有所不知 我輩弟子出山遊歷,是有一份'觀風'的職司在身的”

  “現如今在西崑崙上清宮總理下界庶務的,是無劫元君。”曹川說到這裡,雙手一抱,胡亂指個方向拜了一拜,旁邊兩個捧哏的也及時跟上,週通三人正聽得入迷,一看這架勢,也急忙應景對空亂拜了一番。

  一通忙亂過後,曹講書繼續開講:“可巧了,這無劫元君正是三千年前,在此界飛升的,說來也是漢人的老祖宗。元君聞訊後,隨手起了一課,發覺這大明朝內有無道君臣,外有異族窺伺,再不及時正本清源,這漢人龍氣恐要被域外邪魔奪去,三百年內不得歸!”

  稍稍停頓一下,等周通幾個人消化完畢後,曹川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元君察覺此事後,當即頒下法旨,命我投身入劫,開新朝,革天地,與那外魔相爭,保漢人龍氣不墜。此外,元君又揀選一批文武,下山輔佐與我,這二位就是了。”

  好不容易按照提綱把劇本演完,曹講書也是長出一口大氣,端起茶碗狠灌兩口,然後對著猶自在回味的周通說道:“因果都在這裡了。”

  週通一個激靈從沉思中醒過來:“哦,敢問先生何時起事?這說話就反是不是操切了些?”

  曹川哈哈一笑:“元君卦像有雲:龍蛇起陸,利在東南。舉凡大變將起,都是有預兆的:初時天災**示警,再是各路煙塵起事,這之後總要有些草頭王開路,十年八年鬧下來,才好問鼎。眼下嘛,我等自然是要依照元君卦象所指,蟄伏東南,嗯,這地方已經有了,屏風寨的弟兄們若是願與曹某共事業,回頭可以細談。”

  週通聽到這裡,心知翻牌時辰已到,想要為曹大仙人賣命搏前程,反手押上的就是屏風寨老小幾百口人的性命,週通一轉頭,和陳褚二人對視幾眼後,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該何去何從。

  週通最終只在塘莊盤桓了三天,之後就匆匆回山。回去後還有很多事要做:收縮勢力,宣傳動員,發賣動產不動產等等,等等。

  既然要跟著曹皇上打天下,就要回去把家當點檢一番,評書裡那些投奔主公的,不都是先行發賣家產,再招募鄉里子弟共襄義舉的嘛

  話說回來,如果一個手持大殺器,不缺銀子,還有各路“天兵天將”輔佐的勢力不值當弟兄們搏一舖的話,那屏風寨在山賊界的檔次也未免太low了點,很明顯週通他們不是這樣的人。

  當然,合股歸合股,這中間有些話還是要提前說清楚的,關於這一點週通也做出了自己的努力,至少在回山的時候,周大寨主認為,他是對得起山里的老少爺們的。

  滯留在塘莊的幾天時間裡,週通和夏先澤等人進行了多輪會談,會談取得了令雙方滿意的成果:穿越者們愉快的支持了周通組建單獨核算的“山寨勞務輸出公司”的想法,並且默認原領導班子不變,原有權力架構不動搖。簡單的說:一次基於明人認知的,江湖上標準的合股流程開始啟動了。

  這種合股方式,二郎神同誌有一個著名的表述:聽調不聽宣。又稱:灌江口模式。

  當然,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當垂垂老矣的周大寨主坐在政協辦公室裡,看到史料上寫著:“週xx於1627年開始有限度與組織合作”的時候,會情難自禁,悔恨交加;然而,這不能怪他,在這個時代,沒有人能想像的到曹川他們會帶來一場怎樣的變革。

  穿越者們倒是對雙方達成的協議很滿足,這本來就符合預案——十幾號人非要強行去領導一夥有穩定組織架構的“山野人氏”,這只會造成內耗,現階段這種類似於僱傭性質的合作就很好。

  至於某人就此與“老輩造反家亟早期穿越政權領導人”這個稱號失之交臂,大家只能呵呵了——沒有把最後一個銅板都押上去的魄力,就不要埋怨開出豹子後賺的少。

  一個月後,公元1627年6月的一個下午,杭州城外,塘莊後園,十來個穿越者正在窗明幾淨的小樓裡開小會。

  在可以稱得上厚道的工程款支付狀態下,明人工匠沒有讓東家失望,經過將近兩個月加班加點的施工,塘莊當初規劃的四個工程都已經完工。

  後園現在已經正式被稱為“公司總部”,然而私底下很是有一夥人自嘲的把這裡稱為:“弱智人類轉發中心”——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迷茫的像弱智一樣的穿越者被人從密封箱裡拖出來

  昔日荒蕪的後花園,現在有了一些這個時代原本不可能出現的東西:四棟在後世常見的,有棱有角的二層長條小樓已經蓋好,其中有兩棟已經在青石累砌的牆面上安裝了大幅的玻璃窗。水泥樓板是大夥自己舖的,至於另外兩棟,鑑於眼下鋼筋水泥太珍貴,只能先用木樑柱湊活。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7
第44節丐幫

 一排太陽能板斜靠在院牆根,和包括電**在內的組件一起負責提供電源,穿越者手裡的各式小玩意,包括電腦,電燈,以及天線和車載無線電台現在都可以正常運轉。

  幾座冷藏車箱體搭起來的活動板房擔任著臨時庫房的作用。

  窗外艷陽高照,而窗內的人們正圍坐在一張八仙桌旁,聚精會神的聽著某人的發言。

  留著光頭,一身僧袍的馮峻馮和尚這時正侃侃而談,有點陰柔的男中音在屋中迴盪:“眼下這種環境,公開收羅流民根本就不現實。即便是縉紳老爺,也就是閒著沒事施幾碗粥,何況咱們這些人在大明壓根就沒有社會地位。前腳弄點流民回來,後腳連看門大爺都知道塘莊里是一夥反賊了,明人對這一套把戲很熟悉的!”

  “鐺鐺”,夏先澤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不耐煩的打斷:“說解決方案!這些誰不知道,你們人力資源部調查了小一個月,方案呢?”

  “方案已經有了,有兩個,一個短期,一個長期。”

  馮峻在筆記本鍵盤上敲了幾下,然後開始解說:“首先是短期方案,走下三路,這個流程短,見效快,不過要殺一些人,可能還要視情況放幾把火。”

  “哈?”聽他這麼一說,很多人倒是來了興趣:“說說,這個下三路是怎麼個走法?”

  馮峻輕輕一笑 嘴裡蹦出兩個字:“丐幫”。

  接下來他開始詳細解釋:“大明朝的丐幫業務範圍是很廣的:城市垃圾清理,屍體火化,街頭曬馬,刑事背鍋犯批發總之,這是一個集合了民政,黑幫,市政管理功能的綜合性犯罪集團,而我們下一步的計劃,就要著落在丐幫身上。”

  馮峻講到這裡,聽眾已經明白過來:“你是說控制丐幫來收集流民?”

  “沒錯!”馮峻點點頭:“首先,丐幫本身就是一個龐大的無業者聯盟——杭州城裡正牌的乞丐不會少於三千人,除去少數金字塔頂的管理層之外,其餘幫眾都是由城鄉無業者,失地農民,以及季節性流民組成,這就相當於一個水庫,替官府蓄洪,丐幫原本就有吸納流民的職能。”

  “其次,”馮峻繼續說道:“一個流民從進入杭州範圍開始,一直到餓死在路邊,最後被抬去火化,這一系列程序都離不開丐幫。而這一套光明正大的程序,正是我們目前最需要的。”

  說到這裡,馮峻嘿嘿一笑:“茫茫多的流民,乞丐,路倒,中間少了那麼些,誰知道?知道又能怎樣?”

  看到在座諸人一副沉思的樣子,馮峻繼續道:“這個短期方案我們論證過,小心一點的話,至少能保證一年內的地下流民輸送。前期調研我們也做的很紮實,包括初步試探徽商劉耀祖的配 合態度,當然,結果不大好,不過這不重要,一旦這個計劃通過,公司的資源調動起來,劉耀祖那裡總有辦法。”

  馮峻頓了頓,然後微笑著掃視諸人:“所以,咱們現在是不是該討論一下,如何火拼洪七公的問題了?”

  “先不忙討論!”夏先澤伸出食指搖了搖:“短期方案大家已經聽到了,等會就商量,你先說說那個長期方案是怎麼回事。”

  “長期方案很複雜,步驟很多。”馮峻為難的撓了撓光頭:“我這裡光計劃書就六千字,這樣吧,大家先自己看,看完咱們再說。 ”

  說完,馮峻掏出一個u盤扔到桌上。

  看到大夥輪流在用u盤下文件,馮峻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簡單概括一下吧:這是一個步驟極其複雜的計劃,還需要有運氣成份在內才能完成。優點嘛,就是佔用'進口物資'不多。最終目的很簡單,就是打造出一位由穿越者扮演的,能吟詩作畫的正牌縉紳出來!”

  “一個正牌縉紳能給我們的事業帶來多少方便,就不用我多說了吧?搞點流民算什麼。”馮峻說到這裡,得意洋洋:“這個計劃連名字我們都想好了,就叫'李逵行動!'”。

  眾人“”。

  兩日後的下午時分,流福坊,劉宅,劉耀祖劉大老爺正在自家涼亭中消暑。

  流福坊在清波門內,與西子湖一牆之隔,北臨府縣衙署扎堆的“三衙前”,南枕玉皇山,正是官紳人家匯居之地,“上城區”的精華所在。而充斥著濃郁徽派風格的劉家大宅,就坐落在流福坊的西北角。

  劉耀祖今年四十有三,中年發福,身材有些微胖,臉上留著三綹長須,平眉正眼,很有一番雍容氣度。

  夏日炎炎,穿著素色湖絲薄袍,半躺在涼椅上的劉老爺,此刻正盯著花池裡的幾尾錦鯉發呆。慣常和善的臉上這時一絲表情都沒有,手中的青花茶盅捧了半天都沒有喝一口,身後打扇的婢女知道老爺心情不妙,這時連大氣都不敢出,動作愈發輕柔起來。

  劉耀祖此刻的心情確實只能用糟爛來形容——大少爺的病已經拖不下去了。

  劉家從祖輩開始行商,到劉耀祖這一輩已經是四代基業。父祖輩當初撒銀子搞明朝版的“天使投資”,到劉耀祖這裡終於開出了幾個大獎。現如今劉家戶部有郎中,督察院有御史,劉家看似聲名不顯,然而下盤極穩。在這杭州城裡,除過那些累世簪纓的高門大宦之外,已然是穩居二線的大好局面。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兩個月前劉家大公子劉思維突然病倒,起初只是偶感風寒,一周後開始腹瀉,隔幾天就高燒發作一次,劉家遍請名醫,多方會診,結論是外感濕邪,正氣虛虧,一個詞:傷寒,一句話:吾輩盡力,盡力

  劉家從這一刻起就炸了鍋。

  劉耀祖膝下有兩子,嫡子劉思維年紀輕輕就考取了秀才功名,來日或許還能搏個舉人回來,是完美的二代目人選。

  關於庶子劉思賢,劉老爺已經放棄治療了——此子是完美的富二代,年紀輕輕就為杭州城內的娛樂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劉大公子的病情時好時壞,反復發作,兩個月時間拖下來,愈發嚴重,這幾日已經是昏多醒少,水米難進。就在今天早晨,值守的老杏林已經開始給劉老爺暗示:天有不測風雲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7
第45節崑崙神僧

  從“商賈”進化到“縉紳”,是劉家的基本國策,也是劉家幾代人為之奮鬥的目標。現如今萬事俱備,“東風”卻命懸一線。

  劉耀祖劉大老爺人在花亭,腦中浮現的卻是多年來的籌劃,以及為此搭上的諸多本錢,再想到此刻臥床不起的嫡子,浮浪不成器的庶子,只感覺紛亂煩躁,頭痛欲裂,不由得劈手把青瓷茶碗扔到手邊的茶几上,嘴裡低喝一聲:“下去”。

  左右伺候的婢子如蒙大赦,無聲中急急走下涼亭,沒走幾步,旁邊假山後拐出正要來禀事的劉合劉管事,劉合眉眼通挑,一看婢女的臉色,就知道老爺大約在發作,悄聲一問後,二話不說扭頭便走。

  還沒等劉管事走出兩步,亭中老爺冷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躲什麼?”

  劉管事剎住腳,臉色數變,待轉過身來,已經換上了微笑型忠犬模版,低頭輕步入亭,偷眼一掃劉耀祖那貌似平靜的面孔:“老爺。”

  “何事?”

  “咳,禀老爺,塘莊有消息。”

  “說。”

  “最近那伙外路人頻頻出海探路,看情形怕是要在外島下手做買賣。再有,周山主近日又調派了三十多人下山,還托小的傳話,丐幫那事,想和老爺再商議則個。”

  劉合話音剛落,就被一句“蠢材!”,把餘下的話語全部打回了肚裡。

  劉耀祖罵完後,冷冷瞟一眼在一旁低眉塌眼,面色尷尬的某人,強壓胸中怒火,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泥金烏骨扇輕搖幾下後,開始閉目沉思。

  好半響後,劉耀祖才緩緩開口:“周某人現如今兵強馬壯,山里盛不下,揣著老本下杭州,這是要給手下人多尋一碗飯吃。這等事,劉家是要襄助一二,也不枉兩下里多年交情。”

  劉耀祖說到這裡,又搖了搖頭:“山里人想在洋面上發利市,談何容易?那伙外路人大約就是周通勾來的水路人馬。不過這是好事,劉家要幫襯,過些日子塘莊想必有些便宜東西出手,不拘是什麼貨,到時都吃下來,價錢克己一些,這就是幫襯。”

  沒有理會劉合在一旁連連點頭,劉耀祖自顧自輕嘆一口氣:“唉,週通倘若當真有大運,洋面上也能成氣候,局面自是大好,哼,劉家在水路上的那些舊帳,到時也能清一清。”

  劉耀祖說到這裡,轉過臉來冷冷盯著劉合:“丐幫的事,我沒有交待過你嗎?”

  劉合滿頭大汗:“是是,小的明白,幫扶周山主在海路上尋財,丐幫的事劉家不攙和。”

  劉耀祖緩緩趟回靠椅,手指輕輕敲著扶手:“週通初來乍到,不知深淺,那伙乞兒的事麻煩的很,里外上下勾連太多。哼,打算著在苦哈哈身上榨油,還想要劉家料 首尾,這路子走不通的,現如今大少爺病重,家中紛亂,再不好多事。”

  劉耀祖說到這裡,不由得意興索然,擺擺手示意談話結束,某人可以滾蛋了。

  沒想到劉合同志今天格外沒眼色,磨磨蹭蹭站在那裡就是不走,劉耀祖求清靜不得,本就煩躁,大怒之下開始手抖,劉合一見老爺合上了手上的扇子,就知道大事不妙——說話間這什物就能砸過來。

  劉合再顧不得其他,捏了捏袖中才到手的那粒走盤珠子,鼓起勇氣把憋在肚子裡半天的話說了出來:“這個,老爺容禀,今晨褚三爺給小的說,說是那伙外路人裡有西崑崙來的高僧,這個,大約也是做不得準西域秘法,包治,包治百病什麼的”

  “啪!”

  “哎呦!”

  烏骨扇最終還是落到了劉合的額頭上:“混賬,怎不早說!?”

  穿越者也沒有想到,只是簡單的帶句話而已,劉管事就能操作到自家頭上挨一發的境地。

  由人力資源部起草的丐幫吞併計劃,已經開始執行了。

  通過屏風寨在杭州城裡的各路老關係,以及穿越者自己查閱的資料,得出的結論就是,計劃可行,但有難點。

  這個計劃的難點並不在火併上面,無論古今,所謂的幫會勢力其實都差不多——龍頭掌控全局,一線大哥們各有小弟和地盤,就是一個簡單的金字塔結構。

  十七世紀的杭州丐幫也一樣。

  只要找准機會,穿越者們可以輕鬆將丐幫的上層勢力一網打盡,留下迷茫的底層叫花子等待接收。接盤俠已經準備就緒——來自浙西山區的龍頭週,以及天王手下的一堆紅花雙棍,這方面他們是熟手,專業對口。

  計劃的難點就在於:事後的反彈。

  丐幫必然是有後台的。

  這個後台不會是官老爺,官老爺是流動的,不符合本地幫會的利益。也不會是縉紳,縉紳是丐幫各類服務項目的購買者,只要有人繼續提供服務,清高的縉紳階層不會在意夜壺的品牌問題。

  通常來說,丐幫的後台出自於衙門刑房的情況比較多——無論是出首頂缸,還是獄訟,仵作,燒埋這些丐幫經常性經營項目,都和刑房有牽連。

  杭州丐幫也不例外,後台正是刑房裡的某書吏。

  這就是穿越勢力一再要求劉耀祖劉大老爺出手料理事後的原因。

  穿越者必須要藉用劉家的勢力和人脈,在未來“火併天王山”事件發生之後,壓制住來自官面和其他未知勢力可能的反彈,給周通整合下層幫眾,穩住大盤,製造既成事實的局面騰出時間。

  劉老爺在這件事上不想配合,這一點穿越者是知道的。好處沒多少,還要花自家的資源幫別人擦屁股,這種事自然沒人願意做。

  原本穿越者準備了一壺“走盤珠”,另外還有太陽能宮燈這樣有資格送入大內的“稀世珍寶”來搞定劉老爺或者某個後備縉紳。沒成想劉家二代目眼看就要歸西。好吧,這也一樣,拯救二代目就是現成的機會,只是連累劉管事頭上挨了一茶碗。

  第二天清晨,塘莊,某位“西崑崙神僧”,正在大伙的圍觀打趣中,嘻嘻哈哈的準備出發。

  這位大牌叫白樹超,穿越後自號“妙樹大師”。此人醫學院科班畢業,儀表堂堂,是穿越公司目前唯一的專業大夫。

  白樹超穿越前就職於沿海某醫院,由於本身顏值高,談吐又風雅,於是常年在醫院裡吃窩邊草,最終被老婆捉姦在床。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8
第46節瞧病

  這年頭醫院最怕鬧事,事發後白樹超停薪留職,接著離婚淨身出戶。原本他是去援非的,打算在黑叔叔那裡散散心,順便淨化一下自己骯髒的心靈,結果一不小心,把自己援到了大明朝。

  收拾妥當後,白樹超提著藥箱,出門和早已在船頭等候的褚見利匯合,一路操舟而行,船行至劉家門前的河埠頭,從長滿青苔的青石階上岸後,發現額頭青紫的劉管事已經陪著劉府大管家在府門前候著了。

  草草見禮後,一身錦緞的劉府大管家便把來客請進門。

  眾人一路行進,穿布廊,過甬道,遠遠望見花廳一座,劉老爺迎了出來。

  這個時代的房價還行,富商劉老爺能在自己家做出“眺望”這個動作。老遠就看出來這“神僧”大約果真不是中原人士:走路龍行虎步,甩手敞胯,睥睨四顧,身量高大,五尺七寸有餘,在明人中也是少有。和尚一身銹金纏絲的大紅袈裟被穿的虎虎生風,偏偏這僧人神態祥和,周身反倒沒有江湖人氏慣有的兇野氣。

  劉耀祖原本死馬當活馬醫的晦暗心情,這一刻莫名活泛了許多。待到褚見利介紹完法號“妙樹”的崑崙神僧後,幾人坐定奉茶,劉耀祖和褚見利又交換幾句“老爺清減了”,“三當家辛苦”這種客套話後,場面突然安靜下來。

  劉耀祖原本是不准備承諾什麼的——僧道之流他這輩子見過太多,誆騙者多有,丐幫的事情也委實麻煩,他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的。

  然而在見到這位妙樹大師本人後,他的想法突然間有所動搖。劉老爺在略顯尷尬的安靜中,看看大師腳下那口古怪的皮革藥箱,再抬眼看看始終一言不發,微笑觀茶的妙樹大師,心中閃過昏迷不醒的嫡子,不由得長嘆一聲,張口緩緩說道:“還望大師出手,劉家自有回報。”

  “呵呵呵呵”

  進門後一直裝得辛苦的妙樹大師,在聽到劉耀祖低頭後,終於長笑一聲,然後一段口音怪異的南京官話就從他嘴裡冒了出來。

  “劉老爺還請寬心,貴公子的境況,貧僧也略知一二,左右不過十二個時辰,總要讓老爺見識到貧僧手段,嗯,這就煩請引路吧?”

  “果真不是大明人氏!莫非此人當真是西崑崙來的?”這是劉耀祖在聽到大師這一口似驢非馬的官話後,第一時間的反應。

  下一刻,大管家頭前引路,劉合斷後抬箱,妙樹大師在劉老爺親自陪同下,直奔劉思維大少爺的獨院而去,至於褚三爺,咳花廳品茶不提。

  幾個人穿過一道垂花門後,來到劉少爺的獨院,見到家主和管事進門,院裡正在忙亂的眾僕傭和婢女頓時齊齊肅立,躬身行禮。劉耀祖恍若不覺,引著白樹超往正房走去,還未到正房門口,裡面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貴婦和幾個丫鬟便迎了出來。

  大師一聽劉老爺說:“這是內子”,就曉得面前這位是劉家大奶奶。見到大奶奶側身萬福,某個不良大夫急忙寶相莊嚴合什還禮,同時心中還在本色亂想:“虧得劉家嫡子在放命,要不然這種富貴人妻平時怎能見到?。”

  白大夫進到里間,看到躺在一張紅木拔步床上,昏迷不醒的劉家大公子。

  他俯身細看,發現劉公子眉宇間酷似其父,只是此刻面白肌瘦,氣息微弱,形像不是很好。觀察完後他點了點頭,轉身尋了把椅子坐下來,沒等他坐穩,劉耀祖急忙問道:“大師可有所得?”

  白樹超伸出兩根手指頭:“煩請老爺把屋裡這些湯藥都撤出去,再把大公子身邊人喚來,貧僧有話要問。”

  劉耀祖知道這是要問病情,急忙點頭,一旁劉家大奶奶已經開始發話:“荷月,釣詩,你二人進來回大師的話。”

  下一刻,從窗外圍觀的一堆僕傭裡,走出來一個小廝和一個漂亮丫頭,進屋行過禮後一聲不吭,靜等白大師發問。

  妙樹大師看到漂亮小護士哦,小丫頭,不由得眼冒佛光,這一刻,大師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在醫院的燃情歲月,只聽到大師呵呵一笑,醇厚的聲音在屋中緩緩響起:“莫慌莫慌,只是問些小事”

  這一問就是老大一會。

  從兩個多月前劉公子發病開始,白樹超事無鉅細一一打問,詳細到病人的大小便顏色,嘔吐物等等等等,直到小丫頭被問的面紅耳赤,大師這才罷手。調查到這一步,某人已然是胸中有數,不等劉耀祖再發問,這邊又伸出兩根手指:“煩請拿一個瓷盆來,貧僧下面要用些手段,僧袍不便,唐突了。 ”

  到了這個地步,劉耀祖還能有什麼話說,只能一疊聲的吩咐下去:“拿瓷盆來,要快,荷月你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伺候大師更衣?”

  下一刻,就在荷月幫大師除去袈裟後,只見妙樹大師上身七匹狼短袖襯衣,下身九牧王休閒西褲,腰間閃閃發光的自然是金利來腰帶,光頭呈亮,卓然不群的站在那裡——劉家屋里屋外頓時萬馬齊喑,鴉雀無聲。

  大師此時邪邪一笑,打開藥箱,開始從裡面往外一件件拿東西出來。

  古怪物件陸續被擺上桌面,饒是劉老爺見多識廣,偏生這些物事一樣也認不得,在看到大師從箱子裡拿出五六個晶瑩剔透的水晶**時,劉耀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夥外路人下的好大本錢!

  身為一方大賈,劉耀祖和身邊那些咋咋呼呼的下人觀察事物的角度自是不同,旁人還在嘀咕半截袖的時候,劉耀祖搭眼一掃,就敏銳的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和尚這身裡衣,沒有大價錢是置辦不來的。

  劉老爺雖然沒聽過“低調的奢華”這類詞語,但是一件衣服的做工精緻不精緻,他能看出來,這和式樣無關。

  等他看到桌上那一排晶瑩的水晶輸液**的時候,心中反而安定許多,總結下來就是:和尚以及和尚身後所代表的勢力,今天下這麼大的本錢來治病,想必是有幾分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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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節荷月

 劉家人接下來在不明覺厲中看著白大夫用瓷盆喝酒,咳,是用醫療酒精洗手。然後給病人測體溫,量血壓,數脈搏,直到白大夫忙完,坐下來準備輸液用品的時候,也只有劉老爺和管家猜對了一件事——白大夫手腕上的那塊琉璃銀盤,大約是日晷之類的東東。

  看到白樹超一言不發,坐下來擺弄桌上的物件,劉耀祖再也掩不住胸中疑問,張口問道:“大師可是要出脈案?”

  白大夫呵呵一笑,點頭說道:“大公子這病有個名目,喚作'遷延性傷寒並發肺炎',劉老爺且放寬心,貧僧接下來就要施針用藥,只是施針時要凝神靜氣,還望海涵。”

  劉耀祖一邊咀嚼著白大夫報出的古怪病名,一邊擺了擺手,管家會意,陰惻惻的聲音頓時響起:“再敢有出聲的,一律打二十板子,賣去人牙子!”

  從妙樹大師脫去袈裟後的那一刻就再沒有停過的竊竊私語聲,終於消失了。

  管家恐嚇的效果很是令白大夫很滿意,於是他在一片寂靜中製造出來一點響動——吱啦一聲,白大夫從牆角拉過來一個紫檀龍門衣架,停在床頭。

  下一刻,眾人看到難忘的一幕。

  晶亮的玻璃**掛起,閃亮的尖針插入了劉大公子的血管,窗外最終還是有吸氣聲傳了進來。

  在劉公子手背上貼好膠布,然後調了調輸液速度,“嗯,就這樣吧。”大師然後回頭掃一眼呆滯中的人們,對著門口的荷月緩緩招手:“過來,過來。”

  小姑娘在管家凶狠的目光中,在劉老爺默默的注視下,在思維混亂中低頭走到大師面前。

  大師充滿佛性的嗓音響起:“見到這**中水線了沒有?”

  點頭。

  “水線降到這裡,就報於我知道,好不好?”

  點頭。

  “嗯,如此就算事畢,這個不知府上管飯不?”

  劉耀祖:“”。

  劉家自然不會放這禿驢走人。

  於是某人被請到隔壁小院,在等飯的過程中,白樹超著實費了一番口舌,才讓劉老爺相信,那水晶**子裡裝得不是山泉,是藥

  當然,這番口舌也只能做到讓劉老爺半信半疑而已,於是在他左一口火腿燉甲魚,右一口黃山燉乳鴿胡吃海塞的時候,劉家的重要人物也在集體研究輸液**上的標識。

  **子和“軟琉璃線”都是不好碰的,大師交待過。

  標籤上的字大家倒是都認得,雖說缺筆少劃。

  只不過氯黴素注射液這幾個字,分開來認得,合起來無人能解。

  至於生產廠家日期什麼的,早已被穿越者們塗黑。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只剩那句話了:不看廣告看療效

  療效自然沒得說,區區幾個穿越者,都已經和瘋子一樣開始討論泰晤士河洗腳了,靠的是什麼,不就是人類幾百年來的科技結晶嗎?

  十七世紀的傷寒桿菌當然也逃不過此劫,當天傍晚,劉家大公子劉思維就在小姑娘荷月的一聲尖叫中,睜開了眼皮。

  妙樹大師在劉家人心目中的形象,這一刻終於和自己的身高貼合在了一起——從一米五八變成了一米八五。

  第二天,劉家大公子開始主動進食,並且控制住了腹瀉。

  當天晚些時候,妙樹大和尚由於飲黃酒過量,人事不醒,被管家和劉管事合力抬回客房

  就在這天晚上,劉老爺房中出現了這樣一段對話:

  “老爺,妾身方才聽劉合說,明日一過,大師就要給我兒停用那**子裡的'水藥',改用成藥,這可怎生是好?”

  “嗯,這事我知道,劉合陪妙樹喝酒的時候套出的話兒,大約是這'水藥'泡製不易,看那水晶**子就知道。”

  “老爺,這'水藥'神效無比,一旦換藥,萬一我兒再有反复可怎麼辦,還望老爺明日多封些銀子,請大師盡心。”

  “婦道人家,你懂什麼,人家就不是來賺銀子的!”

  “啊,不要銀子!這是有事於老爺?此人可好說話?”

  “唉,就是不要銀子,才難說話啊”

  “妾身曉得了,既如此,那明兒就給荷月開了臉,連身契一併送過去。”

  “這個,不大好吧”

  “一個賤婢而已,抵不過我兒一根頭髮,妾身就這一子,還望老爺成全。”

  “唉,婦道人家。”

  “妾身謝過老爺”

  幾天后的塘莊。

  “拯救二代目行動”取得了完美成功,劉大老爺已經正式表態,會在需要的時候,出手平息事態,但是一應花費穿越公司自理。

  塘莊最小的一處偏院裡,也因此多出來一個提著小包袱,纖瘦秀麗,一身碎花軟裙的小姑娘。

  而成功完成任務後的妙樹大師,並沒有得到想像中的英雄待遇,後花園裡的老槐樹底下,大師衣袍凌亂,眼中滿是驚慌,七八條大漢正圍著他,厲聲喝問,時不時背後還有人推搡大師一把

  “說!睡了沒?”

  “咳,睡了”

  “畜生,這麼小的女孩,你也下的去手?”

  “咳不小了,馬上十六了。 ”

  “哈?!果真是個畜生啊!”

  “就是就是,禿驢都這樣,起碼是個大牲口!”

  “大夥都說一說唉,這貨該怎麼收拾?我個人意見嘛,這頭淫僧既然敢用公物給自家牟利,那就該沒收非法所得,共產共妻怎麼樣?”

  “好主意!”

  “同意!”

  “頂!”

  妙樹大師其實是不怕這種事的,穿越前被老婆捉奸的時候,他就被小舅子們圍攻過,有這方面的經驗。原本他是打算裝一回孫子,把這事糊弄過去就完,沒想到這回他失算了,在聽到“共產共妻”這個喪心病狂的口號後,他瞬間反應過來:這裡是大明朝,無法無天的地方,院長幫不到他。

  眼看危機就要降臨,大師這一刻福至心靈,大吼一聲:“這麼多人共的過來嗎?弟兄們,其實老夏才是罪魁禍首啊!仔細想一想吧,咱爺們缺銀子嗎?到底是誰在阻礙大伙的性福,還用我說嗎?!”

  人群突然間靜了下來,然後齊刷刷扭頭看向外圈站著的一個人。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8
第48節緊鑼密鼓


 白樹超這一嗓子猶如醍醐灌頂,頓時立竿見影,只是苦了原本在一旁樂呵呵看熱鬧的夏先澤。ceo一聽這禿驢在胡說,就知道事情不妙,臉色一變,低頭就走。

  然而已經遲了,被小蘿莉刺激到的人們這一刻終於認識到了當前的主要矛盾。人民群眾迅速拋棄了罪魁,圍攻再一次上演,ceo這次終於hold不住了,無奈下只能表態:當晚召開全體緊急會議,討論大伙的個人問題

  從某些方面來說,當天晚上的這次無記錄閉門會議,其所帶來的深遠影響,一點也不比那些日後名垂青史的會議小。與會的穿越者,在今後的歲月裡,早已將當時的情景演繹成了不同的n個版本,在未來的諸多穿越眾裡口口流傳,經久不息。

  這些常年習慣了被主持,被總結,被代表的舊時空失敗者們,第一次發現,原來少數服從多數這個樸素的理念,離自己真的很近,真的這麼簡單。

  當然了,也不能無限拔高,這次會議充其量只是一個雛形,其中最積極的意義就是:在某些人固有的思維方式上打開了一扇小小的窗戶。

  按照早期議會鬥爭的經驗來說,當天晚上是應該火鉗與手杖齊飛,拳腳與假牙共舞的。之所以沒有發生什麼不忍言的事情,並不是穿越眾的素質比舊時空的人們強出多少,完全是因為人多勢眾,抵抗力量太薄弱的緣故。

  一波莽過去後,大家發現,夏先澤還真就是一隻紙老虎。

  會議最終形成以下決定:

  一:按人頭撥一筆公款買丫鬟,不願意買的,錢放在專門的丫鬟戶頭上,專款專用,零利率。

  二:白樹超不享受這次撥款。

  三:今後新來的穿越者有資格享受這次撥款。

  第二天下午,當曹川從舊世界跨空而來,聽到夏總給他描述這幫混蛋是如何瓜分集體財產後,不禁哈哈大笑,並且有點戲謔的表示,他自己那一份先暫時存在戶頭上——曹總現在不缺女人,他打算等未來穿越者打下某個城市後,再細細選一個或者幾個漂亮女孩子。

  這就是戲謔,因為誰都清楚,等到穿越眾真有實力正面打下大明的某座城池時,那時候送女上門的不要太多,不需要花銀子。

  在未來一段時間被穿越者們戲稱的“二奶小區”,也因此被規劃出來——其實就是塘莊西北角的兩所院子。

  由劉家二代目所帶來的一系列插曲到此結束,而穿越者們也終於可以推行下一步計劃了。

  隨著新一批穿越者的到來,以及週通再一次抽調屏風寨的人馬下山,現如今塘莊里的穿越者已經增長到三十九人,包括週通在內的山匪合計有七十人,執行丐幫計劃的人手,已經足夠。

  而屏風山黑道無限責任公司的三位董事,也終於有幸參加了全體穿越者出席的任務佈置會,三位董事這一趟算是開了洋葷:原來神仙們開會是這樣的?

  隨著幾個負責前期準備工作的穿越者上台講解,並且通過一系列資料,數字,幻燈片,圖表來解釋初衷,分解任務,一場會開下來,三位土著終於清楚的明白,自家是參與到瞭如何龐大的一個計劃中。

  在周通看來,如此精細,並且動用了諸如“妙手回春”這一類頂級大招的計劃,起碼應該是打下杭州城才配得上,然而穿越者做這一切,只是為了能在未來偷運幾個流民?

  而更恐怖的是,這個龐大的流民轉運計劃,只是穿越者們未來爭霸天下的前置任務?

  習慣了遇事莽一波的山賊精英們,在想明白了這一切後,也只能長嘆一聲:“皇帝當真不是那麼好做的。”

  幾日後的夜晚,城南關廂,胡正氣正從一處半掩門裡哼著小曲走出來。

  胡正氣身材矮胖,兩撇鼠須,尖嘴,鼓腮,兩顆大黃牙突在嘴外,活脫脫就是一隻老鼠。

  胡正氣是丐幫中人,由於武力值不高,只能靠鑽營拍馬來取悅自家香主,多年來在幫裡勉強混到個中層差事——每月負責收取城南花子廟和另外兩伙雜丐的“規錢”。

  今兒他運道不錯,花子們偷銀子被他看見,硬生生搶了一半過來。到晚上一文不剩,全砸在了姘頭身上。這會他渾身舒泰,身輕腿軟,正哼著小曲往家趕。

  不料剛走到僻靜處,忽覺一股棍風掃過,胡正氣瞬間撲倒

  待他醒轉過來,發現自家躺在地面上,所處是一間土屋,屋裡幾條大漢或坐或站,正在強勢圍觀他。

  桌上的油燈亮著,一個方臉,濃眉,留著短鬚的漢子正坐在椅上,旁邊站著一位拄著刀,一身殺氣的黑矮子。其餘兩位他看不清楚,屋中昏暗,影影倬倬,這一刻胡某人只覺尿緊,好懸沒有尿在當場。

  好在混跡江湖多年,胡正氣經驗還是有的,知道這等場面猶豫不得,趕緊坐起身拱手,忍著後腦勺的疼痛,報上自家老大名號:“兄弟是丐幫城南蘇香主手下,幾位好漢帶兄弟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椅子上的中年人聞聲呵呵一笑:“請你來,自然是有事。”

  胡正氣見對面態度尚可,心下稍安:“這個,兄弟我在幫裡位份低,不知幾位好漢何事能用得上兄弟?”

  “知道你位份低,胡正氣嘛,見風使舵,滑不留手,城南關廂的狗都知道。”

  胡正氣聽到這裡,心裡“咯噔”一下,這夥人來者不善啊,事先盤過自家的底?

  還沒等他轉完心思,骨碌碌一錠雪花銀滾到了他腳下。胡正氣大驚,多年來養成的條件反射令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摀住了那錠白銀。

  耳邊話聲響起:“這錠銀子,買你到時一句話。”

  “不知不知好漢何時要買在下什麼話?”

  “何時說話,說什麼話,時辰一到你自會明白,看你的悟性了。”

  但凡胡正氣再硬氣一點點,或者在網上當過兩天噴子,這會包管已經妥妥的開口大罵:“尼瑪讓老子到時候說話,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偏偏還不告訴老子,讓我自己悟,我悟你老母啊?”

  可惜的是,胡正氣只是一個十七世紀的末流混混,而且眼下的情況是人為刀俎,一向靠精明混飯吃的他,這會也只能幹張著嘴,眨巴著一雙小眼,不知道說什麼好。

mk2258 發表於 2019-4-13 08:58
第49節齊備

 見他陷入迷亂中,椅中漢呵呵一笑,長身而起,幾個人魚貫出屋,臨走時撂下一句話來:“今日事忙,還有幾家都要走到,你是個有福的,且回家慢慢悟吧。到了那天該說的時候不說,就弄死你算逑!”

  手中緊緊攥著銀錠的胡正氣此時癱坐在泥地上,張口結舌,恍若夢中,百思不得其解

  同一時間,杭州城裡的一處賭坊包間內,茗香居的伙計劉旺,正滿頭大汗的跪在地上,看著面前地板上的一錠銀子在骨碌碌的打轉。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和賭坊老闆同坐在他面前,笑瞇瞇的對他說道:“劉旺,你是個有福的,做好這件事,前債一筆購銷,這錠銀子也歸你。”

  劉旺:“”

  第二天清晨,茗香居的伙計劉旺照例來茶樓上工,今日他格外勤力,燒水捅火,忙得不亦樂乎。

  看看天光,將將到晨時正,掌櫃的一聲吆喝,劉旺答應一聲,便來到後堂,從櫥櫃上將一套景德鎮官窯白瓷茶具取了下來。這之後掌櫃親自端著茶具上了二樓。

  劉旺緊接著將一個青花細瓷罐子打開,開始做起他熟極而流的一件事——給朱老爺備茶。

  朱正朱老爺是仁和縣衙的刑房書吏。

  對於劉旺這號草民來說,朱老爺就是這杭州城裡一等一的奢遮人物。早年間朱老爺還去縣衙應差,近些年早已不再點卯,每日里準時來茗香館喝一壺早茶,用些點心,一早上的時間就用來打發徒弟,訟師,以及各色來找他辦事的江湖人物。午時一過,便再不見踪影——朱老爺有光外宅就有三房,總要一一照應周全。

  就在劉旺打開朱老爺專享的青瓷茶罐,從裡面倒出明前龍井,開始沖泡的同時,外間已經響起掌櫃響亮的招呼聲,劉旺不用看就知道,這是朱老爺進門了。

  短短一分鐘的泡茶時間,劉旺不知怎得,已經是面色蒼白,滿頭大汗。待茶壺備好,劉旺先是左右一看,然後從懷裡摸出一支細小的水晶**子來。

  透過這小指般長,麥稈一般粗的水晶**子,劉旺能清楚的看到**子裡那一顆黃米大小的藥丸。

  下一刻,他一咬牙,拔開**塞,輕輕一斜,那顆藥丸就滑進了茶壺。

  做完這一切的劉旺本欲提壺上樓,怎奈此刻的他腿抖如篩,實在邁不開步子,無奈下只能低喝一聲,招手將外間的一個伙計喚了過來。

  劉旺用脖巾擦了擦汗,苦笑著對那伙計說道:“小廖,我昨日許是吃壞了身子,今晨起來就跑肚,腿腳發軟,這壺茶你送上去吧。”

  小廖不疑有他,提起壺就上了二樓。

  劉旺見那伙計上樓,轉身扶著案台大喘了幾口氣,過了一會,等到掌櫃下樓,劉旺蒼白著臉過去給掌櫃告了個假,在掌櫃的埋怨聲中,出門而去。

  出去後未走多遠,拐入一條小巷,回身一看,劉旺苦笑一聲——身後果不其然有人在跟著他。無奈下只能低頭過去,對來人細細匯報起來。

  這件事的後果在幾個時辰後開始慢慢顯現。

  朱老爺一直到午飯後略感不適,今日便沒去外宅,回家休息,傍晚一覺醒來後卻連床都下不去了!

  家中急忙使人請來修合堂的郎中,診脈後落了“急痢”二字,朱家頓時炸了鍋。

  就在朱老爺發病,朱家亂作一團的時候,離修合堂不遠的一處茶樓裡,褚見利和妙樹大師二人正臨窗而坐,品茶敘話。

  沒過一會,派去郎中那裡打探的人已經回來,聽完探子的禀報,大師一聲長笑:“結賬,結賬。”

  褚三爺還是有點不放心,走出店門後,忍不住問道:“人還在救治,不妨再看一看?”

  妙樹大師這兩天滋陰補陽,容光煥發,談性很濃:“這還等什麼,朱正今日咳痰,胸悶,發大汗,明日定會腹瀉,尿血,一應表象,都和下痢對得上,他挺不過後日的。”

  說到這裡,大師嘿嘿一笑:“這毒就是我親自下場,也要大費周章才能化解,幾個郎中有什麼鳥用?就是把御醫請來,也續不了朱正的命!”

  “大師手段精妙,佩服佩服,不知這等奇毒,可有名目?”

  “蓖麻毒素。”

  “哦蓖麻?這個還不起眼,大巧不工,這名字好!”

  至此,穿越者的前期準備工作,全部結束。

  朱正朱老爺是必須要除掉的——無論是身為丐幫團頭黃七最大的政治後台,還是多年來栽培黃七的行為,他都必須死。

  穿越者們不可能把平息事態的希望都寄託在劉耀祖身上,一個積年老吏在暗處挑起的政治報復是很麻煩的。與其事後大費周章,不如事前快刀斬亂麻。中古時代是因人成事的時代,一個關鍵人物死亡後留下的勢力真空和混亂期,足夠大夥辦事了。

  公元1627年8月11,農曆七月初一正午。

  杭州正東,位於清泰門外一處雜林背後的五顯寺裡,一片熱鬧。

  五顯寺這個寺名城內外都有。從這個名稱就能猜到,裡面既不會供佛祖,也不會拜三清——明清之際火遍長江以南,官府也無可奈何,民間自發供奉,淫祀中的天團:五通神兄弟,才是這座寺裡的正主。

  清泰門外的這座五顯寺,是比較破敗的。三進的殿院陳舊老暗,五通神兄弟的泥塑被趕到了前殿。

  正殿就比較奇葩了:裡面沒有神像位,堂壁上卻有一副大型人物彩繪:一個身著紅袍,頭戴烏紗,腳蹬皂靴,腰圍玉帶,左手端銀碗,右手執金筷,卻因為餓肚子而仰面朝天作噲嘆狀的大官——嚴嵩。

  位極人臣,最後卻被餓死的嚴嵩,由於謠傳抄家時皇帝封他為“天下都團頭”,總領天下乞丐;所以在明嘉靖以後,陸續有些地方的乞丐們,就開始拜嚴嵩為丐神,和樑上君子們拜時遷是一個套路。

  繪有嚴嵩像的五顯寺,自然和乞丐是有關聯的。

  事實上不知從何時起,清泰門外的這座五顯寺,就成了杭州丐幫的總堂口。正殿就是丐幫團頭的公廨,平日里團頭就在這裡開堂審案,行刑,處理幫中大小公事。每逢初一,城內外各路堂主香主都要來五顯寺拜團頭,繳月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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