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唐第一狠人 作者:山下出水(連載中)

 
BloomCaVod 2019-4-15 12:40: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5 74296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4-15 13:07
第79章 【突厥聖女大祭司】

    縱觀唐之一代,女人比後世強悍太多,一言不合直接開打的例子太多,就算不會武功的女人也敢跟男人玩硬的。

    比如房玄齡的媳婦,直接敢硬懟李世民的封賜。

    皇帝給房玄齡賜了兩個婢女,房夫人直接以死相逼,李世民大怒賜下毒酒,說你這種妒婦要麼接受要麼喝毒,房夫人二話不說,端起杯子就是一個‘噸噸噸’,喝完才發現,皇帝給的是醋,吃醋這個詞,就是這麼來的。

    又比如高陽公主,畢生追求自己的幸福,為了一個光頭禿子,敢讓自家的老公給守房門,千古綠帽,蔚為奇談。

    又比如太平公主,竟然幻想著造反當皇帝……

    總之,唐朝女人都很彪悍。

    程處雪發飆也算正常。

    這丫頭雖然是國公府長女,但是她從小在瓦崗寨長大,瓦崗寨都是什麼人物,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屠夫,生長環境決定人的性格,這丫頭從小就養成了一股土匪性子。

    今日程府門前算是徹底熱鬧了。

    先是太原王氏抬棺而來,緊跟著五姓七望齊聚在此,威勢霍霍,震驚長安,結果先是衝出來五個彪子一輪砍殺,又有一個少年流民殺伐果斷,仰天厲吼,怒而舉棺,太原王氏匆匆敗退,大家以為今天的熱鬧就算完事了。

    哪知畫風突然一轉,勝利者忽然又打了起來。

    但見程處雪手持一柄萱花大斧,掄起來帶著呼哧呼哧的風聲,明明是個少女,武力極其爆棚,一個人竟然追著五個彪子打,偶爾還會拿斧頭攻擊一下某個少年流民。

    等於是一打六!

    ……

    遠遠皇宮之內,李世民等人愣愣站在太極殿頂樓,皇帝眼角不斷抽搐,長孫皇后卻手捂小嘴咯咯發笑。

    堂堂六個少年,卻被一個女孩子追著打,這樣的場景別說見過,恐怕聽得沒有聽說過。

    好半天過去之後,李世民才憋出一句詞來,努力保持威嚴道:“少年心性,還真是熱鬧啊……”

    皇后十分得意,很為女人的彪悍而自豪,咯咯笑道:“程家丫頭真是不錯,很有幾分長公主的威風,陛下您看,她一人追著五個人打呢。呀不對,是六個人,咱侄子也挨了一斧頭!這丫頭真給我們女人爭氣,咯咯咯。”

    李世民哼哧兩聲,裝作沒有聽見。

    旁邊河間郡王看見自己兒子被追砍,臉上明顯有些下不來台,忿忿道:“娘娘說話太過偏頗,這怎麼算是一個人追著六個人打?臣的兒子有萬夫不當之勇,他主要是讓著程處雪不願意還手……”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其他幾個重臣應和。

    先是夔國公劉弘基站了出來,指著程府門前不斷躲閃的那個劉姓少年,哼哼唧唧詭辯道:“小兒也是一樣的心思,他同樣在讓著程處雪,小兒自幼苦練霸王戟,年輕一輩無有敵手,皇后娘娘,他在讓著程家的女娃娃。”

    長孫皇后呸了一聲。

    “啊哈哈哈,娘娘勿要生氣,咱們說的都是事實,男子爭鋒在沙場,豈能跟女孩子一般見識……”

    河間郡王神色滿意,滿臉無恥做出最後點評,道:“程家丫頭雖然武勇,可也沒有以一敵五的剛猛。”

    就連房玄齡都插了一句,笑呵呵道:“小兒雖然腦筋愚笨,但是一向武勇過人,他現在四下躲閃,只是讓著程家女娃。”

    唯有一個黑臉漢子突然呸了一聲,哼哼道:“厲害就是厲害,打不過就是打不過,程家女娃從小在瓦崗寨長大,她學的全是硬撼廝殺之道,那時候瓦崗寨上的孩子稀少,咱們這些人都把她當做寶貝疼,誰有絕學也不藏著,幾乎全都教給了那丫頭,她能以一敵五,靠的是自己本事。”

    李孝恭臉上掛不住,瞪著他破口大罵,道:“尉遲恭,你他娘的兒子也在挨打。”

    黑臉漢子又呸一聲,道:“那是他學藝不精,挨打也是活該如此,我沒你那麼不要臉,兒子挨打還說讓人家……”

    李孝恭大怒,指著皇宮外面道:“你看清楚了,明明就是讓。”

    旁邊夔國公劉弘基也不斷點頭,大聲道:“沒錯,就是讓,吾兒有萬夫不當之勇,實乃年輕一輩第一人。”

    兩個不要臉的在堅持,漸漸連自己都騙的相信了。

    謊話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己也認為是對的,這兩個傢伙不斷吹噓自家兒子是讓著程處雪,臉上隱隱約約竟顯出一絲自豪來。

    自豪是吧,自豪就得打臉。

    就在他倆無恥自辯之際,猛聽夜空中傳來一個求饒的喊聲,大叫道:“姐姐饒命啊,求你不要再打了。”

    卻是程處默最先抵抗不住,抱頭鼠竄直接認輸。

    緊跟著是李崇義認輸,他同樣被程處雪揍得滿地找牙。

    不過這貨性格實在是有些太楞,竟然連求饒都不知道說好話。

    只見他一邊逃竄,一邊嗷嗷叫喚,大怒道:“程家姐姐,你憑什麼打咱們,我們沒有說錯話,你明明被師傅摸了屁股,不願被摸你直說,正好讓我表妹來,哎喲,你還打,再打我翻臉了啊,啊,這一斧頭夠猛……”

    但聽轟隆一聲,這貨直接被程處雪砸飛,少女面色脹紅如血,武力值陡然又暴一層。

    可憐五個彪子壓根不明白為什麼會挨打,口裡還在嘰哩哇啦說著摸屁股的事。

    於是,程處雪打的更狠了。

    五個彪子被打的抱頭鼠竄,轉眼之間全都躺倒地上。

    程處雪忽然轉頭,殺氣騰騰看著李雲。

    李雲頓時打個哆嗦。

    他不怕程處雪,但沒必要和女人胡攪蠻纏,尤其程處雪發怒還是因為害羞,他一個大男人更加不能亂計較。

    就讓五個蠢貨去承受怒火吧。

    想及此處,李雲陡然向後一個騰挪,轉頭對著程府大喊一聲,叫道:“三月已過,賭注已成,盧國郡公,程家夫人,還不趕緊開門,李雲特來拜訪也……”

    這一聲喊,明顯是找個躲避程處雪的藉口,哪知不遠處程家大門竟然真的轟然開啟,大門之後緩緩走出了程咬金兩口子。

    李雲想也不想,抬腳就往那邊走。

    地上五個彪子也想爬起來,結果被程處雪衝過去一人拍了一斧頭,於是各自老老實實躺在地上,不過嘴裡仍舊嘰嘰歪歪說個不停。

    比如房遺愛,至今不知道為什麼挨打,這蠢小子躺在地上悄悄去拉李崇義,滿臉好奇求問道:“哥哥,程家姐姐為什麼打人?”

    李崇義正疼的齜牙咧嘴,聞言怒而回答道:“我哪知道,估計是怕我表妹比她好看。女人最喜歡嫉妒,兄弟你以後可要躲著點……”

    房遺愛嚴肅點頭。

    ……

    眼看李雲找了藉口躲開,五個彪子被程處雪壓服,誰敢嘰嘰歪歪,立馬就是一斧子拍過去,五個彪子疼的齜牙咧嘴,躺在地上對著少女敢怒不敢言。

    眾人都以為今夜的事情就要結束了。

    皇帝甚至打了個哈欠準備離開太極殿頂樓。

    哪知就在這個時候,猛聽夜空中暴起一個急促的狂喊,隨即便聽一陣馬蹄狂馳,有人順著朱雀大街直奔皇宮。

    眾人全都愕然,急急看向那邊。

    是誰?

    敢在夜間的長安城裡縱馬狂奔?

    入眼所見,就看一個紅翎急使,背上插著一根紅翎,胯下戰馬口吐白沫。

    皇帝等人的臉色頓時全變。

    但見那紅翎急使忽然將背後紅翎拔出,拿在手裡高高舉起,一邊縱馬狂奔,一邊口中大喝,道:“速速開啟宮門,吾要面見陛下,北方有變,草原一統……”

    北方有變?

    草原一統?

    太極殿頂樓之上,無論是皇帝還是大臣全都覺得手足冰涼。

    這時宮門已經急急打開,那紅翎急使飛速狂奔而入,他在宮中縱馬狂奔,直奔太極殿方向而來。

    忽然滾下戰馬,口吐鮮血昏昏欲死,但卻強撐一口氣,仰天嘶喊道:“陛下,邊境危亡啊,頡利可汗得到突厥聖女大祭司支持,已然征服草原最後三個大部落,如今控弦之士百萬,兵鋒將踏雁門關,河北道守將涇陽侯,連同親兵部曲三千人,趁夜狙擊,皆戰死,陛下,陛下啊……”

    噗!

    再噴一口鮮血,倒地溘然氣絕。

    這是為了傳遞消息連續疾馳,日夜不眠直接累死的。

    太極殿頂樓之上,李世民面色陰沉幾乎滴出水來,在場所有大臣全都北望長安,皇帝好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咬牙道:“頡利!”

    李孝恭卻跟著說出另一個名字,同樣面沉如水道:“突厥聖女大祭司……”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4-15 13:07
第80章 【戈壁溜羊,突厥凶獸】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中原之地還是八月悶熱的天氣,草原之上卻已經有了些許的寒冷和肅殺。

    廣漠草原浩瀚無邊,巍巍阿爾泰山的雪水化作滔滔大河,一路咆哮向東貫穿草原,河流經年不息,不但滋潤草木牲畜,也孕育了另一種文明。

    草原狼族,北地突厥!

    彷彿一夜寒風起,陰山兩麓盡白霜,無數牧人騎著健馬馳騁奔走,驅趕著大片牛羊沿河流向溫暖的方向遷徙。

    同樣的夜晚,不同的氣候。

    大唐這邊的百姓還在為了夜間悶熱而煩躁,草原之上的牧民已經開始燃起牛糞做取暖。

    這一夜,長安城裡有個流民少年怒而巨棺,帶領五個渾噩的小子殺伐果斷,直接硬肛了當世第一大豪門。

    這一夜,草原的可汗金帳同樣燈火輝煌,無數突厥健兒騎馬疾馳而來,可汗金帳的外面聚集了幾百個部落頭人。

    中原是君主集權制,突厥則是部落會盟制,頡利可汗雖然是草原共主,但是想要一統權利必須依靠會盟。

    ……

    今夜突厥就在會盟。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大汗金帳之中竟然有人爭吵。

    夜色深深,北風凜冽,但見巨大的可汗金帳之中,燃著十幾根粗壯的牛油巨燭,火光照的四處有如白晝,又有一盆一盆的火炭熊熊燃燒。

    轟隆!

    忽然有個青年貴族掀翻桌子,口中不斷噴著衝天酒氣,大吼大叫道:“玲瓏,你別以為自己真是公主,我野牛部乃是草原第二大族,你竟然連個笑臉都不肯給我……”

    這貴族咆哮幾聲,忽然鏗鏘一下拔出彎刀,大怒道:“今晚我就要搶你,誰攔我就殺誰。玲瓏,你別忘了自己的出身,你只是個被人收養的小牧女,大汗封你為草原金珠,看的是聖女大祭司面子,我乃野牛部首領,誰敢攔我就殺誰!”

    喝醉的人,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這個貴族酒氣衝天,雙目貪婪看著大帳之中某個少女,手裡彎刀不斷揮舞,踉踉蹌蹌衝了過去。

    口中繼續大喊:“我野牛部擁有健兒二十萬,就算大汗也需我的支持,你這個小牧女,竟敢拒絕我,啊哈哈哈,你不知道頡利大汗已經答應我了,你以為他真的把你當義女嗎?大汗要的是聖女大祭司支持,你個小牧女算得什麼……”

    整個大汗金帳,忽然鴉雀無聲。

    坐在最中間的頡利臉色陰沉,終於重重一拍桌子,勃然怒喝道:“阿達赤木,你喝醉了,滾回去睡覺,睡醒後再談。”

    青年貴族哈哈狂笑,指著頡利大叫道:“你敢讓我走,你還要不要兵馬了,我野牛部擁有控弦健兒二十萬,你敢讓我走我就去投奔突利。我要玲瓏,我今晚就要玲瓏。”

    頡利面色鐵青,手指攥的咯咯作響。忽然卻轉頭看向那個少女,長聲嘆氣道:“乖女兒,你是草原明珠,今年寒冬提前三個月到來,必然要颳起百年難遇的白毛風,突厥必須南下掠奪,否則牧民要餓死無數……”

    那少女臉上罩著面紗,一雙月牙般的眼睛清澈如水,淡淡道:“大汗此言,玲瓏聽不懂。剛才阿達赤木說的很清楚,他說你沒把我當女兒。”

    頡利臉上怒氣一閃而過,隨即又恢復長聲嘆氣模樣,故作黯然道:“你是草原金珠,要為族民謀福,百年難遇的白毛風就要吹起,突厥必須揮軍南下掠奪……”

    少女看他一眼,淡淡又道:“大汗只會這一句說辭嗎?”

    轟隆!

    頡利突然掀翻桌子,怒氣勃發道:“野牛部擁有二十萬戰士,阿達赤木是草原英傑,他的哥哥乎博爾赤也建立了一支大部,同樣擁有二十多萬英勇的戰士。”

    少女緩緩起身,語氣平靜道:“所以大汗要犧牲我,用我換取他們兄弟的支持?”

    頡利慢慢逼急,強硬道:“本汗乃是草原共主,我要為子民謀福,今年必須南下掠奪,本汗需要各部的戰士。”

    少女站在原地未動,只是淡淡笑道:“你統一草原之時,求我師尊支持,那時你可沒說要拿我做貨物,給你換取突厥大部的支持。阿達赤木只有二十萬戰士,你剛才卻連他的哥哥也算進來,莫非你想以一換二,讓我同時嫁給兩個人?”

    “那又如何?”

    頡利大喝一聲,彷彿渾不在意,道:“草原風俗歷來如此,一妻多夫有的是,本汗也娶了自己的嫂嫂做汗妃,照樣給我生下來小王子。”

    少女悠悠一笑,忽然模棱兩可說道:“你若是這樣做大汗,你的兒子不一定永遠是王子。”

    這話說的有些隱晦,但是頡利還是聽懂了,這位剛剛一統草原的大汗怒笑兩聲,猛地轉頭對那個青年貴族道:“阿達赤木,你自己解決。”

    那青年貴族哈哈狂笑,舉著彎刀逼近過來。

    少女幽幽一嘆,輕聲道:“求我師尊之時,你也低聲下去,現在一統草原,就以為自己真的威震天下麼?”

    她忽然望向大帳門口,遙遙呼喝道:“戈壁溜羊,你吃飽了沒有。”

    轟隆!

    大帳之中猛然吹進一股罡風,門口陡然衝進來一個鐵塔般的漢子,這漢子身高足有九尺,望之宛如小山一般。

    胳膊比女人的大腿還粗,眼睛似乎比銅鈴還大,鼻孔還串了一個金光閃閃的金環,扔到西遊記裡可以本色演出牛魔王。

    他的武器也和其他突厥人不一樣,普通突厥戰士一般使用彎刀,這漢子的武器卻是一個大鐵坨子,看重量足足得有兩三百斤,卻被他單手拎著彷彿像是小玩具。

    另一隻手還拎著半扇烤羊,滋滋啦啦往地上滴有水。

    這漢子衝進之後,場中響起一片抽氣之聲,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哆嗦一聲,很是畏懼道:“他是戈壁溜羊,狼口活下來的孩子!”

    又有一個聲音低低說道:“沒錯,是他,據說聖女當年發現他的時候,他渾身都被野狼給撕咬了,但是野狼不知為何沒有吃他,竟然把他仍下之後就走了,後來他被一隻草原黃羊馱在背上,漫無目的朝著草原這邊走,他來自戈壁灘,他是西突厥人……”

    再有一個人道:“聽說他沒有人性,只有獸性,聖女大祭司用了很多年時間,才讓他學會吃熟肉。”

    大汗金帳之中,老輩突厥貴族個個驚恐。

    但是那些突厥青年卻都放眼望來,目帶狂熱的盯著戈壁溜羊看。

    果然,他們發現戈壁溜羊的目中凶光直閃,竟然真有一種野狼般的凶狠味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4-15 13:07
第81章 【師尊,您是不是又思念師弟呢?】

    戈壁溜羊彷彿不知道自己衝進來的是大汗金帳,也似乎不知道他需要給草原大汗行個禮,他拎著大鐵坨子直接走到少女身邊,宛如鐵塔一般站在那裡不說話。

    突然又舉起另一隻手,大口撕咬手裡的半扇烤羊。

    吃相很是狂野,宛如野狼撕咬,半扇烤羊被他撕的汁水亂濺,喉嚨裡不時發出一陣累死野獸護食的凶狠聲。

    頡利可汗悄悄後退了一步。

    那個青年貴族卻酒氣衝天繼續上前。

    這時少女玲瓏再次悠悠開口,輕聲道:“戈壁溜羊,你吃快一點。姐姐要被人欺負呢,等會你帶我殺出去。”

    戈壁溜羊聽到這個聲音的前半截,宛如小貓一樣乖巧點點頭,似乎在跟少女示意,我會聽話吃的很快。

    但是當他聽到後面半截話,有人竟然要欺負少女玲瓏,他的目光頓時凶殘起來,猛然扔掉了烤羊舉起了鐵坨子。

    吼!

    一聲炸雷般嘶嚎,仰天咆哮道:“欺負,玲瓏姐姐,戈壁溜羊,砸,死他……”

    恰好那青年貴族醉氣衝天跑到面前,哈哈狂笑著要去摸玲瓏的臉蛋,眾人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大帳彷彿颳起一陣寒風。

    噗嗤!

    緊跟著又是一聲悶響。

    堂堂突厥野牛部首領,號稱擁有二十萬大戰士的阿達赤木,竟然直接被大鐵坨子砸成一團肉泥,臨死連個慘叫聲都沒能發出。

    戈壁溜羊砸死一人,眼中凶光陡然大增,這凶獸拎著大鐵坨子四下亂看,凡是被他目光掃視之人全都倒退一步。

    突厥人骨子裡都有狂野之性,但是面對這樣野獸一般的狠人也覺得害怕。

    少女玲瓏忽然看向頡利可汗,輕輕笑道:“大汗,請容許玲瓏告退,家師正在邊境等我,您有什麼話需要我轉交麼?”

    頡利瞳孔一縮,臉色陰沉道:“你說她去了邊境?”

    玲瓏淡雅一笑,道:“家師知您要舉兵南下,她提前先去河北看看,有一個小村莊她放心不下,她怕那個村子會被您的兵鋒給屠戮了。”

    頡利咬牙哼了一聲。

    玲瓏緩緩彎腰一下,然後直起腰軀轉身便走,戈壁溜羊呆呆看看四周,領著大鐵坨子轟轟隆隆跟上去。

    眾目睽睽之下,就那麼毫無阻攔的離開了大汗金帳。

    ……

    帳外月色,格外皎潔。

    玲瓏帶著戈壁溜羊出帳之後,一路走向坐騎停放的臨時牧場,玲瓏的坐騎是一匹棗紅馬,戈壁溜羊的坐騎卻很獨特。

    倘若有中原大唐的老將在此,必然要脫口驚呼一聲,因為這匹馬的長相很奇怪,像及了十六年前某個凶人的馬。

    那匹馬,叫做萬里煙雲照,有負擔千斤重力之能,而且雙肋生有麒麟板骨。

    世間當然沒有麒麟,所謂的麒麟板骨是指馬的肋骨沒有縫隙,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天然生成的骨頭板甲,可以不懼強悍猛將騎跨之時用腿夾緊馬腹。

    要知道猛將作戰之時,雙腿夾馬的力度極其強大,別說是李元霸那種級別,就是其他隋唐英雄也都有夾碎馬腹的記錄。

    戈壁溜羊這匹馬,像極了當年的那匹馬,錯非額頭上多了一撮赤紅,怕是大唐那邊的老將真會以為這是同一匹。

    萬里煙雲照。

    這是絕世戰將才能騎的馬。

    唯有這樣的馬,才能負擔起極大的重量,當年有個狠人匹馬雙錘怒斬四明山,兩隻錘子加起來足足八百斤,這重量要是擱在普通戰馬上,恐怕一騎上去直接就癱了。

    卻說玲瓏翻身上了棗紅馬,忽見戈壁溜羊拎著大鐵坨子磨磨蹭蹭,少女微微一想,隨即溫聲笑道:“是不是沒吃飽?”

    戈壁溜羊乖巧如小貓一般,很是留戀的回頭看看大汗金帳,結結巴巴道:“砸人,耗力氣,餓,烤羊扔了……”

    玲瓏輕嘆一聲,道:“你先忍耐一些,咱們要去邊境,師尊在那裡等著,有件大事托不得。”

    戈壁溜羊連忙點頭,結結巴巴又道:“師傅,大事,不耽誤,戈壁溜羊,不吃了,餓著。”

    “真是個好孩子!”

    玲瓏誇他一句,伸手指了指那匹萬里煙雲照。

    戈壁溜羊拎著大鐵坨子一躍而上,咧開嘴巴對著坐騎哄騙道:“寶寶,咱們走,戈壁溜羊,帶你去吃肉……”

    那絕世戰馬聽到吃肉,竟然歡喜的打個嘶鳴,不過隨即又怒氣衝衝亂撅蹄子,似乎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玲瓏咯咯直笑,道:“你總是騙它吃肉,結果每次你自己把肉吃過,寶寶雖然是一匹馬,但它可比人還精……”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塊乾肉,似乎是早已提前準備好了,少女抬手將肉一扔,恰好扔進了那馬的嘴裡。

    但見萬里煙雲照歡喜嘶鳴兩聲,咕嘟一聲直接把肉嚥了,這才衝著玲瓏點了點頭,突然轟隆一聲便衝了出去。

    那瞬間的加速衝刺,竟然撕裂了夜間的涼風。

    玲瓏也一拍自己的棗紅馬,四蹄飛騰衝刺疾馳,月色之下,蹄聲轟隆,這是才發現原來玲瓏的棗紅馬也不是凡品,因為萬里煙雲照竟然甩不開它。

    兩人騎馬狂奔,速度簡直快的驚人,從草原大汗金帳到大唐邊境,直線距離也得有四百里遠,然而這兩匹馬實在太過厲害,竟然僅用兩個時辰便已到達。

    兩個時辰,擱在後世就是四個小時,四個小時狂奔四百多里,兩匹寶馬竟然不見疲勞,此事倘若被大唐的武將知道,怕是全都要饞的口水橫流。

    這時已是晨曦微露,玲瓏帶著戈壁溜羊到達了邊境之處,但見前方青草悠悠,上面垂掛著點點晶露,那裡有個面罩白紗的女人,正在彎腰用手指蘸取露水吃。

    這女人就是整個突厥草原的聖女大祭司。

    玲瓏連忙翻身下馬,牽著馬匹慢慢走過去。

    後面的戈壁溜羊傻乎乎想了半天,才記起見師尊的時候得乖巧一些,否則師尊會打他,師尊打人不疼,但是師尊打完他之後自己會哭,戈壁溜羊認為自己是個乖孩子,所以不能惹得師尊哭。

    他也翻身下馬,傻乎乎拎著鐵坨子。

    當兩人走到聖女面前之時,玲瓏輕輕屈膝給對方行個禮,禮儀竟然用的中原大家之禮,舉手投足顯得極其嫻熟。

    玲瓏行禮之後,這才小聲開口,道:“師尊,您猜的果然不錯,頡利一統草原之後狂態萌生,他今夜做的事情很無禮。”

    聖女還在用手蘸取露珠,吃了好幾顆才慢慢起身,淡淡道:“草原需要一位共主,才能不被中原威脅,我們選不出更好的,只能讓頡利來做大汗。”

    玲瓏點了點頭。

    聖女忽然轉頭,目光悠遠看著向南方。

    玲瓏小聲開口,柔聲道:“師尊,您又思念師弟了麼?您每年都要站在草原邊緣向南看,為什麼不肯直接去看看他?河北離這裡不遠,半個時辰就能到。”

    聖女忽然展顏而笑,這一笑彷彿天地都變得璀璨起來,明明她面上罩著白紗,但是僅憑一雙明目已經俏麗無比。

    她遙遙看向南方,語氣顯得十分異樣,喃喃道:“恨了十六年,也想了十六年,但是孩子總歸是孩子,他爹的錯不該由他承受,他從小被我棄之不養,其實他才是最可憐的人。我的孩子,沒吃過一口母親的奶,我不是個好母親……”

    忽然轉頭看向玲瓏,喃喃又道:“丫頭,我想去看看他。”

    玲瓏一臉驚喜,連忙道:“恭喜師尊,您終於想通了。”

    聖女輕嘆一聲,忽然又有些踟躇,道:“只是遠遠看一眼,別讓他給發現了。”

    玲瓏哪裡還管這些,急急開口道:“只看一眼也行,玲瓏還不知道小師弟長什麼樣子呢。他爹乃是當世第一狠人,不知道小師弟像不像……”

    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少女連忙手捂小嘴。

    聖女卻淡然一笑,渾不在意道:“恨了十六年,我早已不恨了,丫頭你放心,我不會發狂了。”

    玲瓏趕緊點頭,然後心有餘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4-15 13:07
第82章 【霸王硬上弓】

    河北,應該叫做河北道,大唐目前有十個道,河北道屬於和草原直接接壤的兵戰之地。

    旭日東昇,朝霞漫天,當一輪紅日突破雲濤之時,聖女帶著兩個徒弟已經到了河北邊境。

    放眼望去,滿目瘡痍,河北道是兵家必爭之地,自古燕趙多慷慨悲壯之士,但也最容易被兵鋒肆虐踐踏。

    河北百姓很苦,能逃的基本都逃了,但是畢竟還有逃不了,所以只能咬緊牙關繼續苟活下去。

    有人,就有村子。

    在這滿目瘡痍的大地上,仔細尋找還是可以找到一些,只不過特別稀少,說是百里無人煙也不為過。

    聖女大祭司乃是故地重遊,卻在邊境找了很久,最終憑藉當年印象找到地方,卻是一個藏在小山坳裡的小村子。

    地點雖然找到,但是聖女的臉色卻變了。

    她嬌軀明顯在微微顫抖,彷彿驚恐某個不敢去想的事。

    少女玲瓏冰雪聰明,很快察覺出師尊的異常,她站在小村外面眺望一眼,然後才小聲對聖女問道:“師尊?您怎麼了?”

    聖女大祭司身軀顫抖的更加厲害。

    玲瓏的眼中頓時顯出擔憂。

    在少女的記憶裡,師尊從來不曾這樣過,哪怕是天塌地陷之事,師尊也只是雲淡風輕。

    但是現在,師尊在害怕。

    倒是不遠處的戈壁溜羊很是無聊,傻乎乎的拎著大鐵坨子呆呆站著,忽然發現青草之中有個螞蚱,這貨頓時歡天喜地跑過去捕捉,那螞蚱受驚跳開,傻大個子咧開大嘴繼續追。

    轉眼之間,就跑的遠了。

    這時聖女大祭司終於開口,語帶一絲恐懼道:“玲瓏,這村子少了一樣東西。”

    少了一樣東西?

    是什麼?

    少女並沒有開口,只是用明珠一般的眸子看向師尊。她知道師尊既然開口,那麼便一定會說出下文。

    果然只見聖女大祭司前行幾步,站在唯一一條進村的小路口,彷彿回憶,又似驚慌,喃喃道:“這裡,少了一塊石碑。”

    “少了一塊石碑?是什麼樣的石碑?”

    玲瓏這次才小聲發問,略帶好奇道:“難道是這個村子的村名碑麼?您曾經教導我漢家之事,漢人的每個村子都立有村名碑。”

    “不是村名碑,是我親手立的碑!”

    聖女大祭司搖了搖頭,語氣似乎更加慌亂,略顯焦灼道:“當年我逃出此村,雖然滿心怨恨,但是臨走卻又放心不下孩子,所以我在村口立了一塊石碑,上面寫著‘此村五十年之內不准掠奪’,我用的乃是突厥文字,落款用了突厥大祭司之名。”

    玲瓏何等冰雪聰明,稍一思索頓時便知,她臉色也突然變了,道:“此村地處邊境,常有突厥來襲,您當年立下石碑,就是想要保護村子不被屠戮,但是現在,石碑沒了……”

    聖女大祭司顫抖一下。

    “玲瓏,隨我進村。”

    她忽然雙腳一彈,發瘋一般衝進村子,玲瓏只來得及回頭喊一句戈壁溜羊,隨即也彈起嬌軀緊緊跟進村子。

    入村之後,放眼一片斷壁殘垣,聖女大祭司越走越急,臉上的顏色越來越蒼白。

    也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不遠處傳來吱呀一聲,隱約有人推開窗子在向外偷瞧,但是僅僅瞧了一眼又趕緊收了回去。

    但是這一點聲音,已經引起了聖女大祭司的主意,她幾乎想也不想就衝了過去,轟隆一聲直接踢開房門。

    這是一間破敗的屋,屋裡四壁空空了無長物,僅有一個黑乎乎的土炕,炕上畏畏縮縮躲著一個老嫗。

    老嫗的眼中全是恐懼,枯瘦的身體不斷打哆嗦,她聽到房門被人踢開,竟然連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只是不斷哭泣道:“不要殺,不要殺,老身已經兩天沒吃飯,家裡實在沒糧食,求求你們,不要殺,不要殺啊,我是個老婦,不能被你們搶去做媳婦。”

    聖女大祭司臉色蒼白。

    她忽然抬腳上前,輕柔的把老嫗縮著躲藏的身軀扭轉,然後仔細分辨半天,突然輕輕嘆息道:“三阿娘,是您麼?”

    這話卻是用的河北放言,竟然有種字正腔圓的味道,老嫗聞言微微一滯,吃力的仰頭觀察起來。

    破屋裡的光線有些黑,老嫗觀察半天才看清聖女大祭司模樣,她渾濁的眸子似乎在回憶什麼,好半天過後突然一把抱住聖女,嗚咽道:“是你這丫頭,是你這丫頭啊,丫頭,你這些年去了哪裡,你說過要保護三阿娘……”

    聖女輕輕抱住她,柔聲安撫道:“三阿娘,不要哭。”

    老嫗使勁看聖女的臉,越看哭的越厲害,突然似乎想起什麼,眼神變得驚恐起來,不斷哆嗦道:“你快跑,你快跑,趁你男人沒有出現,你趕緊逃跑離開,否則他又會把你鎖著,你的手腳都被鐵鏈磨爛了。”

    聖女身軀忽然一個顫抖。

    她語氣輕柔一聲,彷彿喃喃自語,道:“三阿娘,他死了。”

    老嫗的身子也是一顫,滿臉不可置信的抬起來。

    好半天過去之後,老嫗才啊啊兩聲,很是震驚道:“那麼厲害的人,死了?”

    聖女輕輕點頭。

    老嫗不知為何,忽然又流淚起來,囈語般道:“他是個好孩子啊,幫了村裡多少事……”

    聖女默不作聲。

    只聽老嫗又囈語道:“老身還記得那一天,他抓著你來到我們村子,用鐵鏈鎖著你,搶了老身的屋子和你睡,你很倔強,對他又踢又腰,他腦子不好使,不懂得哄女孩,只會打,打的你渾身都是傷,但你一顆眼淚也沒掉。”

    聖女又哆嗦一下。

    老嫗接著回憶道:“他打你的時候你不哭,但是他睡了你的第二天,老身卻聽到你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時候我心裡害怕,但又心疼你這丫頭可憐,我偷偷跑來勸你,說女人有了男人就得認,你只是不斷的哭,詛咒我們漢人都要被雷劈死……”

    聖女突然腳下一個踉蹌,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

    她猛地轉過臉去,用一種無法形容的異樣語氣道:“他真被雷劈死了。”

    老嫗呆了一呆,眼淚又流了下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4-15 13:08
第83章 【欺負小師弟,砸死】

    老嫗流了半天眼淚,再次望著聖女的臉龐。

    她彷彿看自己親閨女一般,輕聲勸撫道:“三阿娘知道,你心裡恨死了他,可是再恨他也是你男人,這是女人一輩子躲不開的命。丫頭,十幾年了,該沒看開了。”

    聖女搖了搖頭,輕聲道:“你們漢人有句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忽然慢慢起身,喃喃自語道:“也許是前世有仇,讓我今生要受他的罪。三阿娘你放心,我早已不恨了,也不知道該不該再恨了。”

    老嫗似乎放心下來,忍不住抬手擦擦眼角。

    她想要擠出個笑容,卻似乎顯得很吃力,只是懦懦道:“他雖然用鐵鏈鎖了你九個月,但他每天都打來很多獵物給你吃,有老虎,有豹子,最多的就是狼,你懷了身子的時候還吃過兩頭熊,對吧……”

    聖女默默點頭,彷彿囈語般道:“山林的野獸倒霉,遇到個野獸老祖宗。”

    老嫗責怪一聲,有些生氣道:“怎麼說自己男人是野獸。”

    聖女轉頭看她,語氣已經恢復過來,說話之時竟然帶了一絲笑容,輕聲道:“我只當他是野獸!”

    老嫗嘆氣一聲。

    聖女又道:“我那時候拚命吃肉,就是想著哪天能夠打贏他,然後回到草原召集兵馬,把你們整個中原全都給屠了。可惜我打不過他,這世上沒人能打過他,便是西楚霸王再生,也會被他一錘子砸死。他是野獸,他不是人。”

    “傻丫頭,怎麼又罵自家男人……”

    老嫗再次責怪一聲,伸手撫摸聖女臉龐,勸解道:“他雖然腦子不好,雖然天天打你,但是不管如何他給了你吃喝,這也算是好好疼了你一場。咱們女人這一輩子,不就求個有本事的男人麼,能給自己吃上肉,能讓自己過上好日子,這樣的男人就是好男人,被打一頓又能怎樣了?”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又補充一句道:“你三阿叔也喜歡打我,可他就沒本事讓我吃上肉。”

    聖女被這話給弄的失笑一聲,忍不住道:“三阿叔怎麼沒讓你吃上肉,他天天跟著那個野獸去打獵。”

    “他哪裡有本事打獵,他只負責把獵物給背回來!”

    老嫗責怪一聲,似乎在生氣自己的男人。

    也許是因為故人重逢,老嫗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這時終於能說上一兩句帶笑的話,張著沒牙的嘴巴笑呵呵又道:“你的男人那麼厲害,出去一趟能殺好多老虎野狼,你三阿叔負責給他搬獵物,每天來來回回無數躺,累的跟死狗一樣,回到家裡就躺下,三阿娘想要伺候他,脫了褲子他都心思。”

    聖女臉色一紅,忽然小聲道:“三阿娘,屋裡還有孩子在呢。”

    老嫗一怔,這才想起屋裡還站著個少女。

    老嫗連忙閉口不說,忽然臉色又是一白。

    聖女法眼如電,只一眼就看出老嫗的神情不對,她心裡原本就擔憂某件事,見此情況頓時一個激靈。

    果然只見老嫗又開始流淚,忽然嗚咽嚎啕起來,大聲道:“可憐的雲崽崽啊,你晚走幾個月該多好。”

    這話把聖女嚇了一跳,俏臉再次變得蒼白。

    她精通漢家風俗,深知漢人的語言有很多歧義,比如‘走’這個字可以理解為去別的地方,但也可以理解為人已經死了。

    難道孩子死了?

    思念了整整十六年,終於鼓足勇氣回來看,結果孩子卻不在了,這對任何一個母親都是天塌了。

    聖女渾身劇烈顫抖。

    倒是玲瓏旁觀者清,突然出聲問老嫗道:“婆婆,您說的雲崽崽去了哪裡?”

    “啊,你說啥?”

    老嫗一時沒有聽清,轉頭看向玲瓏。

    玲瓏上前幾步,先是看了一眼師尊,然後再次問道:“小女子想問婆婆一句,您說的雲崽崽去了哪裡?”

    這次老嫗聽清了,唉聲嘆氣道:“還能去哪,逃荒去了唄,不逃就得死,逃了也許還能留條命。自從前年開始,你們突厥人不斷的搶掠各個村子,最開始的時候沒有搶奪咱們村,但是三個月之前突然全變了。”

    她說到這裡停了一停,轉頭看著聖女那邊,又道:“你當初立的那塊石碑,就是那些突厥壞人砸碎的,三個月前他們幾乎殺光了村裡所有的男人,年輕女人都被搶走……”

    聖女臉色隱隱一寒。

    玲瓏忽然輕聲低語,小心說道:“師尊,三個月前正是頡利統一草原的時刻,您的石碑立了十六年沒人敢動,卻在頡利統一草原的時候被人砸了……”

    聖女眼中殺氣一閃而過。

    她突然看向老嫗,柔聲道:“三阿娘,崽崽逃哪裡去了?”

    忽然語氣又變得寒冷,氣怒道:“他喝著村裡女人的奶長大,難道就不肯留下來保護女人?”

    “這不怪他!”

    老嫗慢慢仰頭,呆呆看向屋外,喃喃道:“那一天,是你三阿叔用棍子敲昏了他,然後三阿娘吃力拖著他出村,祈求幾個逃荒的漢子把他帶上。丫頭啊,別怪崽崽,他從小生有弱病,膽子也小的可憐,你讓他如何保護村子,不如讓他逃跑留一條命。”

    聖女臉色一滯,怔怔道:“他生有弱病?”

    老嫗點了點頭,滿臉惋惜道:“可憐的孩子,連根柴火都舉不起來,也許是老天爺生氣他爹的力氣太大,所以讓崽崽一輩子沒有力氣。唉……”

    旁邊玲瓏一臉吃驚,道:“小師弟竟然沒有力氣。”

    老嫗仍舊呆呆看著屋外,眼中滿是擔憂和愁楚,又恢復囈語般的樣子,喃喃道:“也不知這孩子到沒到長安,到了之後會不會被餓著,他沒力氣幹活,沒人僱傭他做工,老天爺啊,求您發發善心,讓長安的大老爺們可憐可憐他,能給那個孩子施捨一點飯。哪怕他沿街乞討,也不要餓死街頭。”

    聖女身子一晃。

    玲瓏吃力的咽口唾沫,輕聲道:“沿街乞討?那師弟豈不成了乞丐?”

    老嫗擦眼抹淚道:“逃荒的流民,乞討能活下來就行。”

    這話說的揪心。

    聖女眼中熱淚一滾。

    ……

    這一番故人重逢,敘話整整一個白日,老嫗時哭時笑,聖女愁腸百轉,直到傍晚來臨之際,才見戈壁溜羊拖著一頭猛虎進村。

    原來這渾貨追著螞蚱跑進了深山,竟然發現了老虎也很好玩。

    可惜他想跟老虎玩,老虎跟他玩不起,這貨僅僅用大鐵坨子輕輕碰了老虎兩下,百獸之王立即灰灰了去。

    傻大個子感覺很失望,拖著老虎回來想要找玲瓏姐姐問問,為什麼這個大貓這麼軟,一鐵坨子就給砸死了。

    這老虎就成了全村留守老人的口糧。

    老嫗卻被聖女給帶出了村子。

    月光之下,離人告別,村裡幾個老人擦眼抹淚,老嫗也是不斷遙遙擺手。

    來時三人,走時四人,聖女親自背著老嫗,玲瓏和戈壁溜羊騎著寶馬,四人趁著月色離開群山,漸漸走到了有些荒廢的河北官道上。

    聖女忽然停住腳步,看向騎著棗紅馬的玲瓏。

    目光殷切,帶有一絲遲疑。

    她一句話沒有說,但是玲瓏已然明白了,但見少女突然鄭重直身,坐在馬背上道:“師尊放心,玲瓏連夜前往中原。我會帶上戈壁溜羊,把他留給師弟做護衛。”

    聖女點了點頭,臉色卻有些糾葛,好半天過去之後,才輕輕道:“中原漢家,草原突厥,兩族有別,終歸一戰,他是我的兒子,我只留他一條命,至於中原那些漢人,他們始終是我們的敵人。頡利就要南下了,你們這一路順便打探中原軍情……”

    玲瓏一呆。

    聖女仰頭看著夜空,喃喃道:“我是草原聖女大祭司,身負著幾百萬族民的責任!兒子只是一個人,族民卻有幾百萬人,玲瓏,你懂麼?”

    玲瓏輕嘆一聲,忽然俏臉嚴肅道:“師尊放心,私事公事,徒兒分開來做。”

    “那你去吧!”

    聖女說出最後四個字,忽然縱身一躍疾馳而去,她雖然背負著老嫗,但是速度竟比萬里煙雲照還要快,僅僅幾個轉身,已如鬼魅不見。

    玲瓏看向呆呆傻傻的戈壁溜羊,探口氣道:“咱們也走吧,去中原尋找小師弟。”

    戈壁溜羊‘哦’了一聲,忽然揮舞幾下大鐵坨子,很是嚴肅道:“欺負,小師弟,砸死……”

    傻大個子雖然呆,但也知道護著自己人。

    玲瓏笑了起來,伸手一拍棗紅馬,但聽戰馬一聲嘶鳴,揚蹄衝刺直奔南方。

    後面戈壁溜羊嗷嗷兩聲,騎著萬里煙雲照跟隨而上。

    目標方向,直奔長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4-15 13:08
第84章 【拜師宴爭風】

    大唐明月,格外皎潔,宛如一輪玉盤垂掛天中,悠然遊蕩在浩瀚銀河,夜剛至,華燈初上,遠處皇宮突然傳出悠揚鐘聲,整個長安城緊跟著敲起了鼓點響。

    這叫淨街鼓。

    也叫宵禁鼓。

    但凡這個鼓聲敲響之後,街上不允許再有做生意的人,店舖需要關門,商販需要回家,除了青樓賭場和客棧這三樣行當,其它任何行業都不允許繼續經營。

    但是吃喝嫖賭的人畢竟少,所以宵禁之後的長安城顯得冷清。

    城內冷清,城外卻很熱鬧。

    就在長安城外的渭水河畔,今夜的流民大營張燈結綵,放眼望去,營地裡架著一口一口大鍋,鍋中熱氣騰騰,到處瀰漫肉香。

    這是程家的拜師宴。

    在流民大營的邊緣,有三座草棚屋子連在一起,阿瑤住一間,李雲住一間,程處默住最後一間。

    由於屋子太小,今夜來人較多,程家索性不在屋子裡擺出拜師宴,直接在屋門口的院子裡擺出兩個大桌,上百個家丁下人不斷忙碌,又有幾十個婀娜多姿的美女奴婢穿梭,格式菜品流水一般端上宴席,然後靜靜的侍候在宴席兩側聽用。

    僅這兩桌宴席,置辦起來就得耗費五十餘貫,國公之家手筆,由此可見一斑。

    今夜拜師宴,規模確實大。

    但是很奇怪,來的都是女眷。

    放眼望去,一桌子全是婦人,比如程咬金的夫人,坐在待客之席的位置,又有李孝恭的王妃,坐在陪客之席的位置,主賓之位坐的卻是一位貴客,赫然竟是大唐的皇后長孫氏。

    長孫皇后出現,身邊必然跟著楊妃娘娘,除了兩位身份尊貴的帝王之妃,其她客人個個也是不凡。

    左手一席,全是國公正妻。

    右手一側,最次也是侯爵的夫人。

    要知道今夜乃是盧國公府的嫡長子拜師,程家請來給觀禮撐場面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唯一可惜的是一個男姓家長也不曾見,整個桌上只有李雲在怔怔發呆。

    東方明月,漸漸攀升,當滿桌酒席終於上齊之時,程夫人端著酒杯緩緩站起身來。

    這位國公夫人今夜的穿著很莊重,竟然把自己的一品誥命服飾拿了出來。

    雖然穿著一品誥命之服,但她起身先給李雲行禮道歉。

    李雲嚇了一跳,想也不想就想躲開。

    哪知程夫人卻面色一肅,鄭重道:“雲師,且安坐,奴家這個行禮致歉,您今夜必須得接著。”

    李雲吶吶兩聲,糊塗道:“這說的是哪門子道理,怎麼拜師之前還要先道歉呢?”

    程夫人臉色莊重,沉聲解釋道:“因為程家有錯,先要致歉才能拜師……”

    李雲心中一閃,隱約明白過來。

    但見程夫人端起酒杯,語氣肅穆道:“程家第一錯,錯在有眼不識奇才,三個月前犬子便想拜您為師,可是家夫卻眼高於頂,非要打賭之後才確定,此為門縫看人,有傷害雲師尊嚴之錯……”

    說到這裡,陡然仰頭將酒喝乾,然後空杯示給李雲看,口中又道:“第一錯,妾身杯酒而歉。”

    酒席上響起一片拍手聲。

    程夫人只這一個舉動,盡顯出身頂級豪門的大家風範,就連長孫皇后都在悄悄點頭,臉上顯出極其滿意的神色。

    唯有李雲如坐針氈,只覺屁股底下燒著一團火,他想站起來躲避程夫人的禮儀,又怕觸犯了唐代人的拜師風俗。

    明明是個少年,卻被安在主位,身邊全是國公勳貴正妻,拉出來任何一個都可以當長輩。

    就這種眾目睽睽的場景,

    這時又見程夫人倒滿一杯酒,舉起來道:“程家第二錯,家主未到場,自古拜師之事,當由家主出面,然而程家卻只來了我這個婦道人家,所以奴家還要再給雲師致歉。”

    李雲呆了一呆,這次忽然有了反駁機會,眼看程夫人又要仰頭喝酒,他連忙站起來道:“慢著,此事怪不得盧國公,他沒能及時到場,是因為朝堂急招重臣聚議,據說皇帝陛下已然一日一夜沒有放人出宮,所有的文臣武將全在宮裡商議大事,這不能算程家的錯,可算是事出有因。”

    可惜程夫人還是一仰頭喝下酒水,然後面色嚴肅道:“不管如何,家夫沒能到場,錯就是錯,程家認得起。”

    李雲無奈苦笑。

    程夫人兩杯酒水下肚,臉色略略有些泛紅,這時才轉頭看向院外,輕喝道:“處默吾兒,還不過來。”

    這就是要拜師了!

    在場所有貴婦全都轉頭看去。

    但見院子外面人影一閃,程處默昂首挺胸走了進來,這貨眉眼之間全是興奮,才一進門就忍不住嘎嘎怪笑,咋咋呼呼道:“師傅師傅,打今天開始你終於是我師傅啦,啊哈哈哈,我程處默乃是開山大弟子,這次誰也不能跟我搶,沒跑了。”

    混二愣子,上不了檯面,眼下是多麼莊重的場面,這小子竟然還在咋咋呼呼。

    程夫人臉色一怒,陡然出聲厲喝道:“閉上你的嘴,過來先磕頭。再敢胡言亂語,先打你個腿斷胳膊折。”

    程處默頓時打個哆嗦。

    這貨不敢呲牙,果然乖乖閉上了嘴,他手裡拎著幾樣禮品,化身乖寶寶走進院中。

    哪知還沒走進幾步,猛然又有變化發生。

    但聽門外忽然咋咋呼呼,突然衝進來四個彪呼呼的少年。這四個渾貨手裡也拎著東西,進門就吵吵嚷嚷道:“直娘賊的程處默,等一等,等一等啊,咱們一起拜師,說好了一起拜師的……”

    吵鬧之間,四個小子衝到近前,個個吆三喝五,眼睛卻又七瞅八瞅,不斷嘰嘰喳喳道:“師傅呢,師傅在哪呢?啊哈哈哈,原來師傅坐在主位,師傅就應該坐在主位。”

    又聽一個渾貨大叫道:“師傅,我們商量好了,今晚一起拜師,按照門中規矩排輩分,比如程家姐姐最先被你摸屁股,所以程處默可以當老大,李崇義的表妹最好看,所以讓她第二個被你摸,俺和房遺愛還沒決定誰先誰後,因為俺倆沒有姐姐只有妹妹,都很小,只有三四歲牙口,劉仁實最倒霉,他連妹妹都沒有,只能做老五,哈哈哈……”

    說話這小子正處於變聲期,扯著公鴨嗓子實在刺耳,再加上另外四個嘰嘰歪歪的貨,轉眼整個院子彷彿有幾十隻烏鴉在吵架。

    李雲目瞪口呆。

    他明顯感覺一桌子貴婦都在笑。

    摸人姐姐屁股,確定徒弟排名,這話要是傳出去之後,恐怕明天他的名聲就得爛大街。

    幸好貴婦們都知道五個彪子是什麼人。

    但見程夫人臉色一寒,怒斥道:“程處默,跪下拜師磕頭。”

    這是打算快刀斬亂麻,用最簡單的辦法把幾個彪子弄亂的場面給轉回來。

    程處默很是聽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剛要把拜師的束條舉到頭頂,哪知酒席上又生了變故。

    “且慢!”

    有個貴婦突然喊了一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4-15 13:08
第85章 【長孫皇后的禮物】

    但見酒席之上,慢慢站起一人,赫然竟是李孝恭的王妃,笑意涔涔望著程夫人看。

    程夫人微微有些發怔。

    李孝恭王妃跟她很熟,咯咯笑道:“程家妹妹啊,你不能讓程處默自己先拜師,咱們雖然是長輩,但是也要尊重小輩們的心思,既然孩子們已經約定同時拜師,那今夜就不只是你程家的拜師宴嘍……”

    “對對對!”

    酒席間忽然又站起三位貴婦,連同李孝恭的王妃一起組成同盟,七嘴八舌道:“今夜這個拜師宴,我們也算一份子,程家(姐姐)妹妹,你可不能吃獨食。”

    程夫人一臉愕然。

    那四個貴婦不管她反應如何,突然轉頭一起看向院子外面,高聲道:“家中下人何在,還不抬禮進門?”

    話音才一出口,門外赫然傳來幾十聲應和,這分明是早有預謀,外面提前就有人等候。

    程夫人呆呆不語。

    李雲也摸了摸鼻子。

    陡見一批家丁抬著兩口大箱子進門,放聲高呼道:“河間郡王府,送上拜師禮,白銀兩箱,黃金百兩,另有土地田契五千畝,贈送流民做衣食。”

    嘶!

    席見響起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好傢伙,好大的手筆。

    白銀兩箱,價值最少一萬貫,黃金百兩,折算最少也是一萬貫,更嚇人的是五千畝土地田契,這玩意有時候拿錢它都買不著。

    眾人正要驚嘆出聲,猛見門口又闖進來第二批家丁,領頭是一個極其精明的管家,手舉一個小盒子放聲高呼,道:“夔國公府,拜師之禮,極品南珠二十顆,粗製布匹五十車,南珠贈師,粗布贈民,此乃借花獻佛之舉,只願流民人人置辦一身新衣服,同慶吾家小公爺拜師求學。”

    不愧是當管家的料,說話都這麼漂亮,明明是送禮給李雲,卻又扯上流民大義,這事擱到哪裡都不怕有人挑理,程夫人甚至連開口阻攔一下都不敢。

    這兩家的禮物已經讓人震撼,接下來的兩家也是不凡,但見房家的下人同樣進入院中,領頭一人放聲高呼道:“邢國公府,拜師之禮,孤本書籍一車,廣陵散手譜一本。另贈石鹽礦山兩處,養育流民製鹽賺錢。”

    嘩!

    場中一片嘩然!

    眾貴婦面面相覷,紛紛感覺咋舌不已。

    房家的手筆同樣大的嚇人啊!

    兩座石鹽礦山還好說,只要拿錢去買總歸能買到,關鍵是孤本書籍,這在任何時代都是無價之寶。

    最後一家是尉遲敬德的鄂國公府。

    尉遲老黑做人不會轉彎,送禮也送的直不楞登,禮物毫無花俏可言,尉遲家送的是漁網和鐵鍋。

    而且是專門從崔氏貨棧訂購的一萬漁網鐵鍋,貨契直接送給李雲,隨便什麼時候都能提貨。

    今夜之事真是一波三折,四大豪門加上一個程家,轉眼之間要有五個家族拜師,偏偏古人極其講究顏面,這事既然大張旗鼓了就沒法拒絕。

    如果不出意料,李雲必須要收五個徒弟。

    ……

    眾人都以為這就算完事了。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酒席之上忽然又站起一個人來,這才是出手最狠的一個人,因為她赫然是當朝皇后長孫娘娘。

    但見長孫皇后一起,所有貴婦都跟著站起。

    長孫擺擺手示意大家不要驚慌,隨即面含輕笑看向李雲,語帶深意道:“滄海遺珠,總有綻放明媚一日,隱藏身份,亦有真相大白之時,小傢伙,咱們今夜是第三次見面了吧!”

    李雲點了點頭,恭敬道:“確實三次。”

    長孫皇后呵呵一笑,又道:“第一次,你在程府門前,以為我是個出來看熱鬧的貴婦,第二次,相逢是在小鹽山,那時你和我家夫君一起殺豬,還問我為什麼要嫁給一個殺豬的……”

    李雲咳嗽一聲,面色有些泛紅。

    長孫悠悠而笑,道:“今夜是第三次,本宮不想再隱瞞你!”

    李雲隱隱覺得有大事將知。

    其實他很早就已經有些猜測。

    現在聽到長孫皇后一口一個本宮,他再傻也知道這怕是個皇妃娘娘。

    長孫忽然噗嗤一笑,悠悠道:“其實身份這東西,也沒什麼可炫耀的,本宮就是長孫氏,乃是全天下唯一一個鳳冠霞帔的女人。”

    行了,只這一句話,無需多解釋。

    鳳冠霞帔這玩意,天底下只有皇后可以穿。

    但是李雲還是有些震撼。

    他腦瓜子還在嗡嗡作響,卻見長孫皇后再次開口,悠悠道:“長輩之心,皆在兒女,今夜五大豪門嫡子爭相拜你為師,無非是看到你把程處默調教的大有進步,天下父母之心,自古皆然類似,本宮忽然也想起自己的孩兒,欲要讓其跟著你學些本領……”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鳳目閃閃盯著李雲,道:“我有一子,名曰承乾。”

    李雲腦袋嗡的一聲。

    李承乾?

    當朝太子?

    這玩笑開的有點大了吧。

    如果讓李承乾跟著自己學本領,那自己的身份該怎麼算?

    帝師?

    天底下有十六歲做帝師的說法嗎?

    他連忙起身行禮,口中卻言辭拒絕,張口道:“啟稟皇后娘娘,草民學識淺薄,無法……”

    哪知長孫皇后直接揮手,淡淡笑道:“你不用找藉口,本宮不是讓你做帝師,本宮說的很清楚,承乾只跟著你學本領,但是並不拜在你門下,你們兩個算是平輩論交。”

    想了一想,忽然又補充一句,語帶深意道:“就當是個兄弟吧,你大一點,做哥哥,他小一點,是弟弟。”

    李雲腦瓜子更懵。

    啥玩意?

    這玩笑開得更大了吧。

    李承乾乃是堂堂太子,讓我一個逃荒出身的流民和他同輩論交,還要當哥哥,他願意當弟弟麼?

    可惜長孫皇后已經不給他思考餘地,忽然仰聲對著院外高喊道:“皇家百騎司何在,還不速速進門送禮。”

    喏!

    門外陡然響起齊聲應和,聽起來最少也得二十人。

    李雲怔怔轉頭,看著已經有些擁擠的院子。

    酒席上的貴婦們也都轉頭,雙目好奇的盯著院子門口看,大家都想看看皇后到底要送什麼,娘娘的內務府一向捉襟見肘,不知道有什麼好東西能拿出來。

    這份期待,很快化為震驚。

    但見門口人影一閃,赫然走進八個孔武有力的百騎司,四人為一組,粗聲喘著氣,他們手裡抬著兩樣東西,月色之下閃著烏幽幽的光。

    忽然八個百騎司一聲暴吼,猛然將抬著的東西直接放手,頓時只聽轟隆巨響,院子地面被震的一晃。

    那兩樣東西,直接在地上砸出兩個大坑。

    所有貴婦的臉色變得極其精彩。

    有些人是震驚,有些人是驚喜,比如程夫人,李孝恭王妃,房夫人和尉遲敬德夫人,這四人都是滿臉喜意,悄無聲息遞了一個你我皆知的眼神。

    但聽長孫皇后悠悠開口,指著地上兩個東西對李雲道:“世間第一奇兵,擂鼓甕金錘,單重四百,雙錘八百,李雲,你有天生神力,世間再找不出合適的武器,這對錘子乃是皇室所藏,但它天生應該為你所用。”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4-15 13:08
第86章 【一錘八十,兩錘二百】

    望著地上那倆大錘,李雲不知為何突然嘆了口氣。

    他苦笑道:“記得我以前很窮,總是喜歡追著一些人要禮物,那些人張口就給我來一句,要啥要,送你個錘子,想不到一語成讖,竟然真有人送了我一對錘子……”

    他口中的那些人,其實是懷念起自己沒穿越的時候,那時他是個三流撲街小作者,每天在群裡問讀者求打賞,那幫讀者摳門的要死,偏偏還喜歡氣他,只要李雲開口,立馬幾十上百號人跳出來咋咋呼呼,叫囂道:“要雞毛要,送你個錘子。”

    昨日種種,彷彿眼前……

    然而相互之間已經隔了一千多年的時空,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一面。

    如果能夠見面,李雲真的很想溫情脈脈對那幫讀者表白,說一句無比溫柔的話,就彷彿是對著千百世情人,顯得那般纏綿而又悱惻,婉轉而又淒涼。

    他會這麼說:“艹,看到沒有,你們天天詛咒送我錘子,這回我真的有了錘子,誰敢比比,一錘子砸死,來來來,誠徵頭鐵讀者,一錘八十,兩錘二百,別問為什麼,臨時漲價……”

    可惜,這只能是他心裡的幻想。

    他這輩子怕是回不去了。

    他很懷念跟讀者們吹牛打屁,互罵沙雕的那一段快樂時光。

    憶起從前,友情難續,心情忽然很低落,忍不住又嘆了一聲。

    程處默聽他語氣惆悵,忍不住抓了抓自己腦門,湊到李雲跟前小聲問道:“師傅,你咋啦?是不是生氣我們沒跟你商量,直接逼著你收他們幾個做徒弟,師傅你放心,如果你真的不想收,徒兒幫你都推了,不管是郡王還是國公,我程處默死命不讓……”

    李雲心裡很是感動,但是他的秘密無法跟程處默說,他忽然仰天長長吐出一口氣,緩緩道:“我沒有不願意,我其實很開心。”

    程處默‘哦’了一聲,但總覺得師傅沒有說真話,二愣子或者腦筋比不上聰明人,但是說到重情重義誰也比不上他。

    他還想開口,李雲卻已長聲而笑,忽然轉身看向長孫皇后,滿臉恭敬道:“感謝皇后賞賜,這對錘子我很喜歡。”

    長孫皇后鳳目如炬,彷彿要洞穿他的心思,過了良久之後,皇后才輕輕嘆息一聲,語氣帶著異樣道:“本宮把這對錘子送給你,其實也是突然之間的決斷,原本這對錘子是要永久封存起來,讓世人漸漸遺忘世上還有它的存在。陛下也曾說過,此兵殺伐酷烈,上面沾染的性命實在太多,上一任的主人因為它遭了天譴。陛下認為此兵不詳,用之會有傷天和。”

    李雲呆了一呆,下意識道:“既然如此,為何最後沒有封存?”

    他來自後世,從小就喜歡聽隋唐演義的故事,這對擂鼓甕金錘他自然知道是誰的兵器,所以對這對錘子的事情越發顯得好奇。

    長孫皇后忽然大有深意看他一眼,道:“陛下和本宮原本的意思都是封存這對凶兵,但是兩天之前我們忽然改變了這個想法……”

    兩天之前?

    李雲心中悠忽一閃,脫口而出道:“兩天之前,盧國公府?”

    “不錯!”

    長孫皇后點了點頭,面色莊重道:“兵者殺伐之器也,用之為凶,則血流成河,用之為正,也是血流成河。”

    眾人都是一呆,李雲滿臉迷糊,程處默嬉皮笑臉湊過來,很是好奇道:“娘娘,這聽著好像一個意思啊。無論是好是壞,都得血流成河。”

    長孫皇后咯咯笑了兩聲,悠悠道:“這些事,按說不該跟你們小輩講,甚至普通國公勳貴也不該知道,但是呢,陛下又對你們幾個小子寄予厚望,所以也該跟你們說說。”

    李雲看了程處默一眼,轉頭拱手對長孫再次行禮,虛心求教道:“請您解惑。”

    長孫皇后很滿意他的舉止,點點頭表示讚許,緊跟著便道:“兵者為凶,血流成河,兵者為正,亦會血流成河,同樣都是殺,但是結局不一樣,比如你們兩天之前在盧國公府門前那一場,雖然殺了幾十個人,但是初衷是正義,從小處講,你們是為了保住自己的產業,這就是為己,往大了說,保住產業可以養活流民,這就是為公,萬事行之正,自可雷霆殺伐,哪怕血流成河,也不會遭到冥冥之中的報復。”

    李雲還是首次聽到這種說辭,忍不住皺眉沉思起來。

    程處默卻完全沒有聽懂,急的抓耳撓腮道:“皇后娘娘,您還是直接說吧,為什麼原本想要封存錘子,最後卻又賜給師傅使用。您也知道,俺腦子不好,您這麼嘰嘰歪歪…啊,不對,是胡言亂語…啊,也不對,是長篇大那啥,俺聽不懂啊,急得很……”

    這貨說話嘴上沒個把門的,幸好皇后知道他肚子裡沒貨,皇后沒有責怪他楞,反而噗嗤笑了一聲,忽然臉色一沉,故作生氣道:“你怕本宮送錘子給你師傅會害了他?”

    程處默也不說謊,直言不諱道:“俺就是這個意思。”

    “倒是個重情義的孩子。”

    長孫皇后讚了一句,臉上偽裝的怒氣消除不見。

    程處默訕訕而笑,搓著大手很不好意思,忽然急急又道:“以前西府趙王被雷劈死了,他就是用這對大錘殺人太多。”

    長孫緩緩仰頭,望著一夜繁星道:“你是想說你師傅也會遭天譴吧?”

    程處默抓了抓腦門。

    長孫收回仰天的目光,望著李雲和程處默半天,這才悠悠道:“彼時乃是亂世,西府趙王有幾次殺伐乃是發瘋之後的純粹屠殺,因為毫無道理,所以有傷天和,現在大唐國朝已建,而你師父也不會無端發狂,所以這對錘子可以給他,哪怕殺人太多亦會無事……”

    程處默呆了一呆,愕然道:“為啥?”

    “因為陛下所賜代表著萬民所歸,只要你師傅以之為正,殺的血流成河也是為國為民。說不定還能延年益壽,得到上天的賞賜和垂青。”

    程處默目瞪口呆,滿臉不可置信道:“殺人還殺出道理來了?”

    長孫溫笑兩聲,忽然大有深意看了李雲一眼,語帶暗示道:“只要你師傅不是傻到去扔錘砸天,本宮保證你師傅只有好處。”

    這基本是要揭露李雲的身世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4-15 13:08
第87章 【五個傻缺徒弟】

    李雲突然輕咳一聲,同樣大有深意道:“兩天之前,紅翎急使,陛下急招滿朝文武議事,怕是北方突厥真的要南下了。”

    長孫鳳目一閃,眼中迸發難以想像的異彩,盯著李雲道:“你竟然推測出陛下賜你錘子的初衷……”

    李雲點了點頭,無奈苦笑道:“我扔棺材的時候就已想過,自己恐怕逃不了,大唐雖然名將如雲,但是年輕一輩卻不多,陛下一直放任程處默他們,無非是想縱容少年的狂野,這是陛下的培養之道,現在看來我也被盯上了。”

    “那你有無異議?”長孫皇后急急道。

    李雲搖了搖頭,直言不諱道:“沒有,有也得打消了。”

    說著遲疑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又道:“唯一可惜的是我不懂武功,雖然力氣很大,但是不會殺伐,這怕是要讓大家失望,力氣大的人不一定能當猛將。”

    這話才剛說完,程處默已經咋呼起來,大叫道:“師傅,看你這話說的,你不猛誰猛,你赤手空拳都能把人打爆了。”

    長孫皇后忽然面色嚴肅,一字一頓道:“不會,那就學,你如果不學,如何對得起你的身份。”

    李雲滿臉迷糊。

    這時程處默眼珠子轉了幾轉,忽然滿臉期待湊到李雲跟前,道:“師傅,要不你試試這對錘子?”

    李雲下意識看向大錘。

    程處默舔了舔嘴角,慫恿又道:“武功那玩意好學,天生神力卻難找,師傅啊,只要你能舉起這對大錘,你注定就是天下第一猛人。誰敢跟你呲牙,一錘子把他放翻。嘿嘿嘿,想想就覺得爽……”

    李雲看他一眼,無奈道:“我喜歡以德服人。”

    “簡單啊,兩個錘子都刻上一個字,左邊刻上‘以德服人’的德,右邊刻上‘以理服人’的理,有了這倆字,誰敢說師傅你不是以德服人,凡是不服者,先給他一錘子。”

    李雲目瞪口呆。

    長孫卻噗嗤一笑,誇讚程處默道:“你這小東西,想的辦法很有趣。”

    程處默咧開大嘴,感覺很是得意。

    這貨得了皇后誇獎,更加忍耐不住,急急吼吼道:“師傅,試試吧,看看這對錘子能不能舉起來,拿在手裡到底合不合手。”

    李雲終於豪氣湧生,大笑點頭道:“好,那我便試試看。”

    他大踏步上前,走到兩個錘子旁邊,伸手彎腰攥住錘柄,然後仰天做出大吼狀,怒喝道:“給我起……”

    氣勢賣的很足,眾人無不期待。

    畢竟是八百斤重的絕世凶兵啊,如果不鼓足力氣怕是拿不起來。

    哪知下一刻,所有人全都傻了眼。

    只見李雲輕飄飄的把錘子舉了起來,當空呼哧呼哧搖晃了十幾下,半空之中颳起一股罡風,李雲卻滿臉迷糊看向長孫皇后,呆滯問道:“皇后娘娘,您說這對錘子八百斤?”

    長孫皇后鳳目之中爆出無比的異彩。

    程處默一張嘴巴張的大大。

    另外四個彪子同樣如見天人。

    忽然噗通噗通一起跪下,大聲叫道:“師傅,請受徒兒一拜。”

    拖延了好久的拜師之禮,竟然就這麼詭異的成功了。

    李雲仍舊沉浸在迷惑當中,舉著擂鼓甕金錘不斷搖晃,口中喃喃有聲,顯得極其納悶,道:“奇怪啊,這錘子八百多斤,比王氏那口棺材還要重,為什麼我舉起來竟然沒有重量,難道這倆錘子是假的?”

    想及此處,忍不住雙手一鬆,結果只見兩個大錘急速落地,轟隆一聲砸進地面之中。

    院中一陣搖晃,三間草棚簇簇有聲。

    在場貴婦無不眼放精光,有那頂級的國公正妻下意識張口,震驚道:“西府趙王,舉重若輕……”

    突然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用小手使勁摀住了,目光偷看皇后一眼,發現皇后並沒有生氣。

    程處默和四個彪子連續磕頭,也不知是不是符合了拜師的規矩,等到這幾個渾貨終於從地上爬起來,那種昂首挺胸驕傲狂橫的樣子簡直不能看了。

    先是程處默鼻孔向天,就差喊一嗓子‘賊老天你瞅啥’。

    又見李崇義晃著膀子,就差說一句‘誰敢惹俺試試看’。

    劉弘基的兒子名叫劉仁實,這會兒已經開始滿嘴哈喇子,房遺愛兩眼放光,圍著地上的大坑哈哈狂笑。

    最後也就尉遲寶林稍微正常一點,不過臉上也帶著一副恨不得日天日地日空氣的囂張。

    五個渾貨以程處默為首,後面跟著四個晃著膀子六親不認的傻缺,只覺天大地大沒有師傅擺不平的事,從此以後惹事打架再也不怕了。

    身為國公勳貴之子,他們本來就喜歡惹是生非,只不過以前只是敢打敢惹,但是有些人他們壓根打不過,現在不同了,五個彪子眼中再也沒有牛逼的人。

    李雲心裡忽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就這五個傻缺徒弟的架勢,恐怕今後要給他招來無數的大麻煩,偏偏這時還不能出言呵斥,畢竟五個傢伙的家人都在場,全是國公勳貴之家,臉面說什麼也不能讓人踩。

    沒辦法,只能認了。

    ……

    這時程處默忽然響起一事,急急吼吼又道:“師傅,坐騎,坐騎啊!”

    他猛然一把拉住李雲,拽著就往外面跑,口中不斷大叫道:“光有武器不行,還得有坐騎相配,師傅你去試試我的戰馬,看看騎著威風不威風……”

    跑到一半忽然又停下來,回頭看著地上大坑道:“師傅您先把錘子拿上,不然無法試出坐騎的耐力,我那寶馬乃是陛下所賜,身上擁有西域汗血的血脈,應該能負擔起來,可以送您當做戰馬。”

    寶馬良駒,英雄美人,這事只要是個男人就喜歡,李雲心中很是意動,連忙彎腰將兩個大錘拎起來,轉頭道:“走,去試試你的坐騎。”

    程處默拉著他跑出院門。

    後面四個彪子呆了一呆,忽然也反應過來,先是李崇義急吼吼追上去,大聲道:“師傅等等,俺的坐騎也是寶馬。我爹是王爵,御賜好東西……”

    又聽尉遲寶林咋咋呼呼,同樣追上去叫道:“我的寶馬也試試。”

    房遺愛和劉仁實腦子最笨,結果兩個孩子追的最晚,但是不管如何五個彪子全都跑了出門,一眨眼的功夫人影都不見了。

    過不片刻,只聽夜空之中咋呼有聲,似乎幾個彪子在爭論誰的坐騎更厲害,要把最厲害那匹送給師傅當禮物。

    這一翻變故太過突然,讓在場的貴婦全都愣愣發呆,反倒是長孫皇后心中好奇,忍不住輕聲道:“本宮也想看看那孩子騎馬的英姿……”

    當年的李元霸匹馬雙錘決戰紫金山,那個橫掃無敵的弟弟讓皇后永生難忘。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4-15 13:09
第88章【天生神力,空嘆坐騎】

    旁邊楊妃早就心動不已,聞言連忙慫恿道:“長孫姐姐,那不如就去看看唄,反正今夜之事已經妥了,咱們又不是專門來吃吃喝喝的。”

    長孫看了一眼酒菜未動的席面,笑著對那群貴婦道:“汝等倘若飢餓,可以在此飲食,本宮想要出去看看,不用專門等我開席。”

    說著急急起身,拎著裙角追出院門。

    後面那群貴婦哪有心思吃喝,呼啦啦一起全都追了出去。

    人人都知道,這可是大唐新一代戰神展露英姿的第一次,這樣的場景八輩子都遇不著,回去之後能夠在貴婦圈子裡吹三天。

    於是乎!

    院子轉眼之間空蕩蕩!

    ……

    當夜渭水河畔,微微有風清涼,大唐貴婦畢至於此,長孫皇后領頭圍觀。

    但見人群中站著一個少年,手拿兩個大到不像話的錘子,旁邊程處默親自牽來一匹戰馬,滿臉期待道:“師傅,坐上去試試看。”

    李雲點點頭,想了一想下先把錘子放在地上,然後他翻身一躍上馬,這才小心翼翼彎腰拎起一個錘子。

    僅僅只是一個錘子,就見戰馬四蹄陡然一彎。

    偏偏這馬乃是寶馬的驕傲性子,竟然不斷嘶鳴著努力站直了起來,那模樣好像在說:“來啊,繼續,咱是寶馬,哥們撐得住。”

    “撐得住就好,果然不愧是寶馬啊……”

    李雲心懷期待,忍不住又彎腰拎起另一隻大錘。

    結果!

    但聽一聲噗嗤悶響,寶馬乾脆利落趴下,屁股後面屎尿齊噴,口中也噴出了帶血的血沫子。

    程處默大驚失色,倉惶上前檢查寶馬,忽然咧嘴看向李雲,滿臉沮喪道:“師傅,你這是啥屁股啊,我的坐騎可是汗血寶馬,你竟然一屁股直接給坐死了。”

    李雲坐在馬背上愣愣發呆。

    他看向另一個徒弟李崇義,下意識問道:“聽說你的也是御賜寶馬?”

    李崇義頓時打個哆嗦,腦瓜子搖的跟撥浪鼓一般,死不承認道:“不可能,別問了,您找下一個……”

    於是李雲滿腹期待看向尉遲寶林。

    尉遲寶林比較實在,張口就要答應下來,卻不曾想人群裡衝出一位貴婦,一個鞭腿直接把兒子放翻在地。

    然後轉頭對李雲歉然施禮,略帶不好意思道:“壓死御賜寶馬,事情可大可小,孩子們的戰馬都是陛下所賜,資質方面幾乎持平,既然程處默的戰馬不行,尉遲寶林的戰馬肯定也不行。雲小師傅,再尋別法吧。”

    李雲若有所思點頭,忽然反應過來這貴婦是誰,大為驚奇道:“您是黑白雙煞?”

    貴婦呆了一呆,愕然道:“什麼?”

    李雲連忙閉口,訕訕笑道:“以前聽人道聽途說。”

    那貴婦噗嗤一笑,語帶深意道:“說我們姐妹是綠林瓢把子對嗎?”

    李雲輕咳兩聲裝作掩飾。

    唐朝野史之中,尉遲敬德在戰場上遇到黑白二氏,姐妹兩個都是身負絕技,為人處世堪稱女子楷模,後世老百姓尊敬這兩位國公娘娘,親暱的稱呼她們為黑白雙煞。

    ……

    錘子太重,普通坐騎別想了,就連程處默的御賜寶馬都給壓死,恐怕整個長安再也找不出合適的坐騎。

    在場眾人無不心生遺憾,默默看著李雲手裡的擂鼓甕金錘。

    好半天過去之後,長孫皇后忽然咬了咬牙,發狠道:“本宮去找陛下,把他那匹拳毛騧(gua)弄過來……”

    眾人頓時意動。

    大家都知道,李世民擁有六匹絕世寶馬,跑最快的叫做颯露紫,耐力最強的叫特勒驃,品相好看的叫青騅,血統最高的叫什伐赤。

    最後兩匹寶馬皆都擅長負重之能,分別是拳毛騧和白蹄烏,可惜白蹄烏已經老死,現在能負重的只有拳毛騧。

    皇后是說幹就幹的性子,轉頭就要回去皇宮,卻不想旁邊有人伸手一攔,竟然把皇后直接攔住了。

    在場所有貴婦當中,敢這麼無禮的只有李孝恭夫人,畢竟她是王爵之妃,按輩分還是長孫皇后的堂嫂。

    但見李孝恭夫人面色無奈,拉著長孫皇后緩緩搖頭道:“娘娘不用去試了,沒用的,西府趙王的事情您最清楚,您應該知道陛下的拳毛騧也不行。”

    長孫皇后黯然嘆息。

    李孝恭夫人仰頭望天,輕聲道:“這世上除了萬里煙雲照,任何戰馬都無法承受上千斤的負重,傳聞北地突厥有一匹棗紅馬,但那是突厥聖女大祭司的坐騎,突厥和咱們乃是敵對,所以棗紅馬更是想都不用想。”

    “那本宮就再上一次青城山!”

    長孫皇后突然開口,目光堅毅道:“我去尋找老神仙幫忙,讓他再賜一匹萬里煙雲照。”

    李孝恭夫人這次沒說話,反而楊妃輕輕拽了拽長孫衣角,小聲道:“姐姐,您早就知道老神仙縹緲無蹤了,陛下多次派遣百騎司打探,青城山上沒有這個人。”

    言下之意不說自明,無非是說皇后即使去了也白跑一趟。

    長孫一聲長嘆。

    ……

    這時李雲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忽然拱手朝著長孫皇后恭敬一禮,由衷感激道:“草民先謝過娘娘厚愛,但是此事明顯已經無法達成,明知沒有希望,何必苦苦糾結,沒有坐騎就沒有坐騎吧,大不了我拎著錘子跟人步戰。別人跑,我不追,別人過來,我一錘子砸上去。”

    這話讓眾人都是一呆。

    步戰?

    原地等候?

    那跟守株待兔有何分別?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真讓李雲拎著錘子原地蹲守,似乎也能震懾天下群雄,別的不說,光倆錘子就夠嚇人的。

    絕對誰來誰死,一個人就可以當長城……

    長孫嘆了口氣,有些不甘心道:“也只能這樣了。”

    隨後又仔細叮囑李雲,語氣溫和道:“你得好好練武,先把這對錘子熟悉才行,不說達到當年西府趙王那等層次,至少也不能弱了你天生神力的威風。”

    皇后很想直接說一句,別弱了你爹的名頭,但是現在李世民還在急招大臣議事,皇后不能越俎代庖替皇帝宣佈李雲的身世。

    ……

    夜漸漸深了。

    皇后帶著遺憾離開,那些貴婦也各自上了自家車馬。

    天上一輪明月,照的渭水發白,整座流民大營漸漸寂靜下來,無數流民已經安然進入夢鄉,他們得好好休息,明天才有力氣捕魚,許多小孩子臉色恬靜趴在母親懷裡,睡夢之中發出甜笑的囈語。

    李雲沒睡,程處默等人去巡視整個流民大營,李雲趁著月色沿河而下,拎著錘子慢悠悠的閒逛。

    他在思考自己的定位。

    到底是靠著腦子發家致富?

    還是靠著武力去橫掃千軍?

    男人都有一個英雄夢,他其實也渴望縱橫沙場橫勇無敵。

    可惜的是,沒有坐騎。

    他順著渭水漫無目的閒逛,整個人陷入一種茫然思考的狀態,昭昭月色之下,渭水忽然水花一滾,似乎有個黑呼呼的巨物浮出水面,然後又悄無生息潛入水中。

    浪花轉眼平復,李雲毫無覺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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