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初唐大農梟 作者:愛吃魚的胖子 (連載中)

 
mk2258 2019-6-8 14:36: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 54861
mk2258 發表於 2019-6-8 14:41
二十章北地的未來





    馬車輪子吱呀吱呀的響,顯得車上的人都比較沉默,於秋的屁股是坐在堆積成小山一般的黃豆袋子上的,張喜兒則是不時的嗅著於秋買回來的那些香料,幻想著那些沒有被趙七娘賣出去的獵物,被這些香料烹調過後,將會是什麼樣的人間美味,滿車的黃豆並沒有給她帶來什麼糧食充足的安全感或者滿足感。

    蘇定方一直在車廂外向後張望,卻遲遲沒有看到有人朝自己這邊追過來,臉色不由有些失望。

    他屬下那個趕車的士兵不時的調整著馬脖子上的韁繩,眼神卻是忍不住前面車廂的縫隙裡瞄。

    那邊雖然裝的黃豆少一些,但是有三個女人乘車,而且,她們很熱情的將跟過來的三個兄弟中,除了趕車的那位兄弟之外的兩個兄弟拉進了車廂。

    “你身邊這些婦人都不簡單啊!”確定沒有人會追出來之後,蘇定方也在馬車的黃豆袋子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來道。

    “不過是力氣大些而已,想來,是平時農活干的多的緣故。”於秋隨口答道。他並沒有發覺,蘇定方說這話時,張喜兒眼神有些飄忽。

    今天除了在打架的時候趙七娘和王二娘有些分神之外,她們賣饅頭,故意找了個看上去有身份的人製造衝突的表現,基本堪稱完美。

    可不是黃升就真的那麼霸道,敢不給劉黑闥面子,當街行強取豪奪的之事,而是於秋早有安排,只要他自己和軍官搭上了關係,遇到豪客來議價的時候,就可以把姿態擺高一些,最好引發衝突,鬧出點動靜,讓大家來圍觀。

    比較意外的是,這位豪客居然會是洺州太守黃世傑的兒子,更意外的是,於秋勾搭上的軍官,居然是歷史名將蘇定方,而且,此人不畏強權,敢打自己上司的兒子,這讓他當即改變了將事情鬧到劉黑闥面前去的打算。

    借劉黑闥的勢在洺州城立足,可沒有結交蘇定方這樣的人才來的划算。

    很快,蘇定方就又證明了於秋選擇的正確性,開口道,“普通的婦人,可未必能在北地安穩的活下來。”

    聞言,於秋驚覺自己似乎遺留掉了什麼,眼神電一般看向了張喜兒。

    感受到了於秋刺人的目光,張喜兒的眼神有些閃躲,手上抓著一條扎著黃豆袋子的麻繩,一個勁的扭捏,卻並沒有開口接二人的話。

    “是啊!想要活下來不易,所以,她們學會了很多生存的技能,或許,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對了,蘇將軍,你對咱們北地的未來怎麼看?”相比較來說,於秋現在更加能依靠的,是寡婦村的這些寡婦們,所以,他不能當著蘇定方的面詢問張喜兒,寡婦村能夠在戰亂的北地留存下來的秘密,而是岔開話題道。

    “北地的未來?”蘇定方聽了於秋的問題,面色一愣,片刻之後,卻是搖了搖頭道,“北地根本沒有未來。”

    “蘇將軍也不看好漢東王麼?”於秋繼續追問道。

    如果蘇定方此時已經看透了大勢,或許,是於秋的一個機會,雖然,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但是,忽悠一下,蘇定方未必不會跟著他混。

    “漢東王很好,對兄弟夠義氣,對百姓夠寬仁,然而,他卻並不是一個好的領袖。

    讀書不多,謀略不足,讓他在做某些決斷的時候容易出錯。

    先前他下令殺了瀛洲刺史盧士睿,惡了范陽盧氏,又因為屬下沒有才學之士治理地方,大量任命了像黃世傑這樣的本土世家豪強為各地太守,這些人哪裡有什麼心思與李唐大軍抗衡,除了撈錢之外,就是讓黃升這樣惡行昭著之人得以橫行街市。

    要知道,這還是在他腳下的洺州城,其它各州現在是什麼情況,根本難以想像。

    而李唐的那位秦王李世民……”

    說到這裡,蘇定方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只是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可察覺的欽佩之色,又有些黯然的傷神。

    同樣是打仗,人家李世民,就能把民生政治打理的很好,讓自己轄區內的百姓有條活路,而劉黑闥與李唐已經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戰事持續打下去,北地的青壯男丁不說整個被清空,至少還會在現有的人數下再折損一大半,屆時,沒有數十年的修養,只怕是難以恢復。

    “那蘇將軍想過投效李唐麼?”於秋再度問道。

    “沒有,我是不可能背叛漢東王的,而且,我屢次在戰陣之上擊敗,擊殺李唐的大將,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至於那位秦王李世民,也只不過是個秦王而已,李唐的未來並不是他說了算。”蘇定方語氣很堅決的道。

    歷史上的他,也是因為各種類似這樣的問題,在劉黑闥被滅之後,開始隱居山林了,直到李世民玄武門政變成功,徵召他出仕,他才再度出山,而且,一入仕就是統領一地府兵的折衝校尉,可見李世民的眼光有多毒辣。

    “如此,洺州戰事若有了結果,蘇將軍不妨與在下一起躬耕於田野,不再過這種刀頭舔血的日子。”於秋現在自然是不敢貿然招攬蘇定方的,而且,他的人生目標,也並不是爭霸天下,而是幫原主復仇的同時,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所以,委婉的邀請道。

    “呵呵,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若是僥倖能在戰場上活下來,種上百十畝地,每天吃幾個你做的這種饅頭,悠閒的安度餘生,我蘇某人也算是知足了。”蘇定方釋然一笑道。

    “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來日蘇將軍若是從戰場上下來,一定要來村子裡找我。”

    “我原以為,你刻意的親近於我,是想攛掇我做什麼大事,卻不想是邀我跟你一起種田,也罷,某家少年從軍,空練就了一身戰場殺敵的本事,對於這農耕之事,還真是不太精通,屆時,就勞煩秋哥兒你關照了。”蘇定方學張喜兒她們喊於秋的名字道。

    “呵呵,些許小心思,所求不過是個出路而已,蘇將軍不要見笑。”被蘇定方戳穿了心思,於秋不以為羞,反而坦然的笑道。

    他一開始就沒有把蘇定方當作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來看待,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做成千古名將的。

    是故,他選擇了反其道而行之,將自己的態度表現出來,將自己所求的東西說出來,真誠以待。

    顯然,蘇定方見過太多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的人,倒是像於秋這麼真誠的說出自己的想法的人,一下子就收穫了他的好感,揮了揮手道,“咱們以後就不要那麼見外了,我癡長你幾歲,你就叫我一聲蘇大哥,我也如同他們一樣,喊你秋哥兒,趕車的兄弟叫陳虎,還有前面車上的趙河,張康,王猛三位兄弟,都與我有過命的交情,你也不用與他們太客氣。

    老實說,咱麼幾個今天跟你走一趟,一是在城中受了那黃世傑的氣,想出來散散心,二是想再吃一頓你做的饅頭,說不得哪天在戰場上咱們被人砍了腦袋,這般美味還沒有嘗夠,那就虧大發了。”

    “有蘇大哥這樣的客到,小弟自是求之不得,光吃饅頭終究是寡淡了些,就著一些沒有賣出去的野味,小弟今日定讓蘇大哥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美食。”於秋很是自信的道。

    從剛才陳虎,趙河,張康,王猛四人很自然的脫離了巡丁隊伍跟著蘇定方一起出城,於秋就知道,這幾人肯定也是戰場廝殺方面的好手,以蘇定方的勇力,能入得他眼的,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頓時在心裡開始構思著晚上要做什麼菜招待他們。

    他可是非常認同一個道理的,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而現在有了各種調味佐料的他,太容易抓住一個人男人的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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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於秋的商業謀劃





    馬車跑起來可比人推著獨輪車,挑著擔子走路要快的多,不過一個多時辰,車子就駛進了村子,頓時,在村里留守的婦人和小孩就全部都圍攏了過來。

    趙七娘,王二娘和秦十三娘最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也不知道他們剛才在馬車上和趙河張康幾人說了些什麼,黝黑的臉上,此刻有些不自然的紅潤掛在上面。

    蘇定方打量了一眼村里這些牽著娃的婦人們,感覺心裡有些堵,嘆了口氣道,“還真他娘的是一村子的寡婦。”

    說完之後,他就邁著大步子朝村子裡走去,一些男孩子被他身上的皮甲和腰間的戰刀吸引了注意力,胯下騎著掃把,一個勁的追問他是不是帶兵的將軍,然之後,這些孩子就成為了他在村里遊逛的嚮導。

    “大家幫忙把東西卸下來。”於秋下車拉開了車門之後,朝孫大娘和陳五娘他們喊道。

    兩大車的麻布袋子給人的視覺衝擊力還是很大的,當大家知道裡面裝的其實是黃豆,並非麥子或麵粉之後,卻是一臉詫異。

    按照於秋的既定計劃,賣饅頭的錢,應該是買麥子,磨面蒸饅頭,繼續賣錢,直到賺夠所有食用和還債的麵粉,如果只是賣村里那點糧種磨成的面,可賣不了幾天。

    等大家看到了車下滿滿一竹框的鐵器之後,臉上終於露出了驚喜的表情,這些工具能夠大大的提高她們的勞動效率,如果稍後開始打理田地,會事半功倍,於秋如果將主要的金錢都投入到了這些鐵器上,倒也情有可原。

    有大傢伙一起幫著忙活,兩車黃豆和一筐鐵器很快就被卸了下來,發麵的活計,於秋交給了張喜兒趙七娘她們,他自己最先要做的,是把調味料搞好,其中,鹽巴就是他要處理之後才能用的調味料。

    看到他將大顆大顆的鹽巴塊放進了裝著清水的大陶鍋裡,張喜兒幾次三番想要勸阻,都被於秋用眼神給瞪了回去。

    在她看來,就算要拿鹽巴去煮鹽布,也用不著這麼多,而且,得往陶鍋裡放可以吸鹽的麻布啊!

    況且,這明明就是可以直接食用的鹽巴了,為什麼非要煮水?一鍋就煮掉了半鬥,這不得把人咸死?

    可這東西如果直接放在菜裡面吃,於秋並不覺得它能夠讓菜美味到哪裡去,至少,那些黃黃的沙子就足以讓所有食物的口感全無。

    提純鹽的方法對於後世一個上過高中的正常人來說,基本都沒有什麼技術難度,像於秋這樣讀過高中的餐飲行業從業者,更加沒的說,幾個婦人在他的指揮下,很快就準備好了過濾的麻布,裝有炭的脫毒布包,並且按照他教的融化,稀釋,過濾,脫毒,蒸餾,燒晶,研沫的過程,開始忙碌了起來。

    至於於秋自己,則是將那些買回來的香料磨粉,用不同的陶罐裝了起來。

    在他忙活著給蘇定方幾人做一頓豐富的晚餐的時候,洺州城裡卻因為他今日的到來,掀起了一撥熱議。

    於秋之前當眾說的那些廣告詞,被人翻來覆去的拿出來研究了,研究完之後,他們倒是不覺得於秋賣饅頭是個多麼暴利的營生了。

    畢竟,麵粉的價格擺在那裡,於秋所賣的饅頭的個頭也不小,如果用這般繁瑣講究的工序,才能讓麵餅變的蓬鬆好吃,其實有點得不償失,而但凡搞試驗的,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只是有幸嚐了一回饅頭滋味的人,無比懷念這種鬆軟可口又易消化的麵食,期望他明日再來的時候,自己能夠多買一些。

    清河崔氏,太原王氏和范陽盧氏在集市上經營鋪面的三位掌櫃也在黃昏的時候約在一起碰了個頭,所說的事情,自然也是有關於秋。

    雜貨舖的掌櫃王召率先開口道,“兩位兄台今日不會是故意來破壞小弟的生意的吧!”

    “還真是來故意來破壞你生意的。”米麵鋪子的掌櫃盧十七得意一笑道。

    藥舖的掌櫃崔進笑著指了指盧十七道,“我是來破壞他的生意不假,你就純屬是來搗亂的了。”

    “哼,你們兩人若是這般沒安好心,可別怪我今後不跟你們講禮數了。”王召板著一張臉道。

    看他這副姿態,盧十七和崔進對視一眼,收斂了笑容,其中盧十七道,“咱們在這洺州城混跡了有十多個年頭了吧!可不要告訴我,你今天沒有會到我的意。”

    “那斷然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也不會和我一起跟進到八十錢。”崔進接過盧十七的話,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王召道。

    “難道你們不覺得,補八十錢太多了麼?”王召不再佯裝發怒,用詢問的眼神看向盧十七和崔進道。

    聞言,盧十七笑了笑道,“不多不多,我家總管事說了,北地今年的惡戰不會停,現在才二月,還有大半年時間呢!再過幾天,咱們還得再加點,把咱們手中更多的銅錢換成絲帛,以免拿在手上貶值虧損,而在入夏之後,如果咱們有更多絲帛在手,與草原上來的外商易貨的時候,就能佔據主動權。”

    戰爭持續,物價就會繼續飛漲,銅錢持續貶值,那麼,更方便運輸和與外商易貨,且有保暖功能的絲帛,與銅錢的價值差距就會越來越大。

    今天他們之所以當眾唱這麼一出,就是想告訴所有人,他們將會以高於市價八十錢的價格,用銅錢兌換絲帛,以此來吸引所有想要消費的人,先把絲帛拿到他們這裡來兌銅錢。

    就比如買饅頭的人,你拿一匹生絹去找於秋買,那麼只能得到一個饅頭,但是,你拿一匹生絹去他們三家店鋪中兌換銅錢,卻是能得到一千零八十錢,再用一貫錢去買一個饅頭,就能省下八十文。

    一般人不是做生意人,並不會考慮一匹生絹和一貫銅錢的長遠價值,他們能省八十錢,幹嘛不省呢?

    所以,大多數人會先拿各種絲帛到這三人的鋪面中兌換銅錢之後,再去買於秋的饅頭,想要購買其它貨物的人,也大致會如此,畢竟,兌換一下,能省出不少錢。

    當然,這個八十錢的補貼,只是他們推動絲帛升值,銅錢貶值的一個起步價格而已,稍後,他們還會往上加,讓更多的人拿絲帛來換他們手中的銅錢。

    要知道,他們三人手中把持的行當,都是戰爭時期緊缺的物資,前幾年的時候,就已經將整個地區一大半的銅錢收刮到了自己手中。

    而將大量的絲帛掌握在了手中,就幾乎變相的壟斷了北方與外地的商貿,因為,內地的商人為了方便運輸,基本都是收絲帛,胡商易貨,更是只要絲帛。

    盧十七得到了總管事盧士讓給他的內部消息之後便知道,銅錢接下來,又將進入大半年以上的貶值期,這波操作,肯定能為家族賺上一大筆。

    現在,他們倒是更希望多幾個像於秋這樣的傻瓜,弄些好東西出來吸引別人消費,如無意外的話,於秋下次還是以同樣的價格到集市上賣饅頭,就只能收到銅錢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饅頭於秋是不可能長期賣的,而且,於秋配合他們做這一場戲,本就是為了今後能夠收到更多的銅錢做準備。

    自從他發現黃豆比米價便宜一半,只是麵粉的三分之一左右的價格的時候,於秋立即想到了另外一樁更來錢的買賣。

    賣豆腐。

    這是一個美味,且成本收益比賣饅頭高的多的項目,雖然在漢朝時期就已經有人會用粗糙的工藝製作豆腐,但是它並沒有成為隋唐時期大家的日常食物,所有史料和詩詞,都沒有提及豆腐的。

    可見,漢朝時期的豆腐製作工藝十分落後,打出來的豆腐並未解決脹氣和口感的問題。

    但成熟的豆腐製作工藝,作為餐飲業從業者的於秋卻是爛熟於胸。

    他在後世經營的餐飲店面中,都會使用自己打的豆腐作為食材,一斤黃豆,大約可以打兩到三斤豆腐,以現在集市上食物的行情來看,一斤豆腐賣個兩貫錢,絕對不成問題,以於秋今日購入的黃豆的成本價格來算,一斤黃豆不過100多錢,卻能賣出五六貫的價格,盈利比例達到了五六十倍。

    如果是加上少許自己製作的鹽和香料,油脂,做成美味的鐵板紅燒豆腐,那麼它的售價還能再翻一倍,達到百倍以上的投資回報率。

    而今天做了五百個饅頭,於秋卻消耗掉了五十斤比米麵鋪子磨的更精細的麵粉,光是原材料的成本,就將近二十幾貫,投資回報率才二十多倍而已,與製作豆腐出來售賣,有巨大的差距,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於秋當然是願意製作投資回報率更高的豆腐出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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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十顆頭,一囊酒





    王,催,盧三家的掌櫃希望像於秋這樣不知道銅錢會貶值的傻帽在城里大賣特賣,幫自己把手上的銅錢全部轉換成絲帛。

    卻也有人想要即刻殺死於秋,或者說,讓他享受一些比死還慘的酷刑。

    黃升就是這樣的人,他的鼻子眼睛已經腫的不像人樣了,這都是小事,被他爹一通斥責,耳朵都差點被擰掉,並且嚴令他不得出城,這才是大事。

    雖然黃世傑這麼懲罰他,只是因為李世民快打過來了,外面不安全,劉黑闥此時敏感的很,不能隨便激怒,但是黃升把這一切的仇恨點全都歸集到了於秋的頭上。

    他發誓,自己這次真不是主動惹事,只是想吃幾個別人口中傳的沸沸揚揚的'饅頭',只因為去晚了一步,所以,他希望那些賣饅頭的人現場給他做一些,僅此而已,相比於他以前在城裡作的惡,這根本就不叫個事。

    “公子,不出城其實也不打緊,那些人今天賺了便宜,明天肯定還會來城裡賣那個什麼'饅頭'的,咱們不愁埋伏不到他們。”一個黃家門客道。

    “對,那個蘇定方不好對付,正面咱們未必拿的下,好生謀劃一番,在城內埋伏他們更好。”黃升回想起蘇定方雄壯的身軀,面色陰霾道。

    很快,黃氏的門客就都被他召集了起來,這些人在正面搏殺方面的本事或許不過硬,但是埋伏偷襲敲悶棍,卻個個都是老手,不多時,他們就制定了一套計劃。

    於秋和蘇定方當然不知道此事,或許,就算知道了,也並不會在意,因為,黃昏時分的時候,全村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在吃上面了。

    砂鍋燉的黃鼠狼肉,雖然有點淡淡的騷味,但並不會讓人感覺刺鼻,反而可以將其當做一種特殊的肉香,十分勾引人腹中的饞虫。

    這是因為於秋一早就將黃鼠狼的下半身全部剜去了,只留了四肢,脊背,以及脖子上那坨好肉,還用雪花般的細鹽醃製過,先用炭火刷醬料烤製半熟,再裝入陶鍋中,加入薑蒜,蘿蔔,用大火燉。

    如果有鐵鍋將其先翻炒再燉的話,倒是不用像他這樣先用炙烤的方式鎖住肉質裡面天然的香味。

    至於那些肉質比較嫩的田鼠肉,就不用下鍋燉了,用竹籤將其穿好之後,架在灶口處用小火慢烤就行了,張喜兒負責給這些田鼠刷化開了的鹽水以及於秋調好的醬油香料,從肉裡面烤出來的油漬哧哧的,足以將調料的香味催發到極致。

    不多時,蘇定方就發現跟著自己在村子裡轉悠的孩子們在減少,在香味的誘惑下,他們很快就放棄了自己從軍打仗的夢想,向張喜兒家門前匯聚了過來。

    一把抓住跑慢了一步的小虎,將其往後一甩,這個小傢伙很自然的騎坐在了他的脖子上,想要掙扎的小虎發現這個位置坐著似乎也蠻舒服的,扭動了兩下屁股蛋子,便用雙手抱住了蘇定方的額頭,讓自己不至於掉下去。

    “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村子並不大,蘇定方只是稍微走了一刻鐘,就把前前後後都看了一遍,其中還包括幾百畝尚未耕種的田地,天色漸黑,他一邊往回走,一邊向不斷的往張喜兒家方向張望的小虎問道。

    “我叫小虎,今年七歲半。”

    “嗯,那你平時乖不乖呢!”見到小虎回答自己的問題的時候,還主動的報出了自己的年齡,蘇定方眉頭一展道,心他裡已經覺得,這是一個有靈性的娃。

    “當然乖了,秋哥兒昨天還誇我唱歌唱的最好了呢!”小虎有些得意的道。

    “是麼?你還會唱歌啊!”

    “當然,秋哥兒教的幾支歌我都會唱了,昨天進山里打獵,我們就是一路唱著歌趕路的。”聽到蘇定方質疑自己,小虎頓時驕傲的舉出實例道。

    “打獵?你們村子裡即沒有弓箭,又沒有獵叉,是怎麼打獵的啊!”蘇定方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村里看到的畫面,故作意外的問道。

    說到這個,小虎腦海裡瞬間就回憶起了之前進山打獵時的一幕幕,道,“秋哥兒說了,打獵可並不一定需要弓箭或獵叉,需要靠的是智慧,他帶著我們找了個地方,清理了雜草之後點了一把火,那些兔子啊!山雞啊!就都往沒有起火的方向跑了,秋歌兒在沒有起火的那邊挖了地溝,用樹棍把魚網掛了起來,就有好多好多的獵物進了地溝或者衝進了網中,被我們撿了回來。”

    小虎雖然描述了個大概,但是蘇定方不是個傻子,稍微腦補了一下,就大致猜到了於秋用的,就是圍三闕一的兵法在狩獵,心里頓時對於秋又高看了一眼,同時,對於秋的疑惑,也更加多了幾分。

    鄉野有遺賢這樣的事情,只會出現在各種小說故事裡,實際情況就是,鄉野百姓根本接觸不到什麼知識,不可能有多聰明,像於秋這樣舉手投足之間就用智慧來改變自己生活的人,可不像是在窮鄉僻壤中生長起來的。

    當蘇定方頂著小虎一問一答的回到張喜兒家的時候,灶台上那口大陶鍋裡的肉也出了香味,是鹵好的幾扇袍子肉。

    於秋知道這些野味的口感通常會很柴,便用八角桂皮等香料開了鹵鍋,別看有滿滿一大鍋肉,可未必夠全村一百多口子人吃的,畢竟,他們逮到的幾隻袍子並不算大,一隻也就能剔下來十多斤肉而已,光是蘇定方幾個人,就至少能吃下兩隻袍子。

    蒸饅頭的格子開始不斷的朝外衝著熱氣,看樣子是熟了,於秋讓大家在屋外的空地上點了火堆,開始喊大家洗手排隊吃飯。

    讓靜靜旁觀的蘇定方幾人比較意外的是,這些村婦和小孩居然抵抗住了美食的誘惑,很自覺的排隊,聽於秋招呼,不僅洗乾淨了手臉和碗筷,於秋給他們碗里分配不同份量的食物,他們也一點都不挑撿,沒有半句怨言。

    一人幾片滷肉,兩個饅頭,是晚飯的標配,像憨子,大頭這樣的半大小子,於秋多給了一隻烤田鼠的後腿,狗兒除了分到滷肉之外,還有半碗煮的油花花的黃鼠狼肉燉蘿蔔湯,許多面黃肌瘦的孩子,也和他一樣,稍微有一些優待。

    等分完大家的食物,剩餘的幾隻烤田鼠,半陶罐黃鼠狼肉湯和一陶盆滷肉,以及一蒸籠饅頭,便是於秋和蘇定方等五個客人的食物了。

    “蘇大哥,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疑惑,咱們邊吃邊說。”

    “有肉還得有酒才能吃的暢快,哥幾個,可別藏私了,今天要是不喝暢快了,來日就算被人砍了腦袋,咱們只怕也閉不上眼睛。”

    蘇定方笑著說了一句,很快,陳虎張康幾人便在馬脖子上掛的褡褳裡面取出了幾個皮囊,將其中一個遞給了於秋。

    於秋打開塞子聞了聞,一股淡淡的酒味便在他鼻尖掠過,要是指望幾個大頭兵手上能藏有什麼好酒,那就太扯了。

    當然,即便是他們手中真有這個時代最頂尖的酒,在於秋這個後事的餐飲業從業者看來,也不值一提,假意露出了一個欣喜的表情,於秋一口就咕隆下去了半斤有餘,把整個皮囊都給喝癟了。

    “秋哥兒你可得慢著點喝,老哥我在戰場斬首十級,也就只換了這一皮囊酒的賞賜呢!”陳虎看著於秋牛飲的狀態,有些心疼的道。

    “世道不公啊!十顆人頭就值一囊酒。”於秋放下了酒囊道。

    在火堆旁席地圍坐下來的幾人此時也變的異常的安靜,連咀嚼食物的聲音也變小了許多,等著於秋的下文。
mk2258 發表於 2019-6-8 14:42
第二十三章世家危害論





    於秋來到這個世界最大的不安,就是自己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這讓他無比懷念後世那些守護他安全的最可愛的人。

    這也嚴重的與他過好自己生活的理想不符,所以,他想要改變現狀。

    半個多月的穿越生涯中,他不是沒有想過去到政治環境相對穩定的關中,但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留在了混亂不堪的河北。

    因為,如果在關中,他即便是鬥敗了盧氏,自己的生死也同樣掌握在別人的手中,那裡有一個掌握天下人生殺大權的皇帝在,還有各種掌握強橫武力的權貴大臣,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兄弟,隨便一個都可以輕易的弄死自己,在那裡他不可能過的安穩踏實。

    而在河北就不同了,他能夠趁亂發展起一股屬於自己的勢力,不說造反做土皇帝,至少,能靠自己的力量保住自己的生命財產不受侵犯,這在於秋看來,是過好生活的最低基本條件。

    想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人才來幫助自己,怎麼收羅人才為己用?

    當然是靠忽悠。

    蘇定方絕對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那樣是個魯莽的武夫,他身邊的這幾個生死兄弟,亦是戰場廝殺的好手,如何讓這些人心甘情願的替自己賣命,就需要靠一些看上去高大上的信念作為支撐了。

    可別以為他們這些廝殺漢就一定會視人命如草芥,把自己的生死看的有多淡然,這個世道,被逼著拿起武器與人廝殺戰鬥的人,基本都是想要求活的人。

    “是啊!世道何其不公,早年我以為不盤剝百姓的夏王能帶領百姓們吃一口飽飯,就領著鄉勇投奔於他,誰料才奪了河北沒多久,夏王就敗於李唐之手。

    可惜,奪得了河北的李唐朝廷亦如前隋一般不作為,縱容世家大族橫徵暴斂,為禍鄉里,百姓之苦甚至更甚從前,某家遂與漢東王一起,再舉義旗,卻不想… …”說到這裡,蘇定方不免有幾分悲哀之色。

    “河北各世家門閥自秦漢以來,已在本土屹立數百年之久,根深蒂固,難以動搖,即便是雄才大略統一中原的隋文帝,亦是拿他們沒有辦法,何況是草創班底的夏王,唐王,亦或是大字不識幾個的漢東王,只要這些世家門閥還在這裡存在,這裡的百姓就不會有好日子過。”

    於秋接了這句之後,蘇定方的臉色明顯暗淡了幾分,大口喝下一口酒之後道,“世家門閥掌握了財富,知識,壟斷了各種產出資源,只在乎自家人的繁衍發展,不顧其它人的死活,數百年下來,勢力早已根深蒂固,即便是漢東王有雄兵十萬,也不敢輕易招惹他們。

    百姓們愚昧無知,皆是任由他們吸血吃肉的豬羊,不知何時才能真正的過上好日子。”

    蘇定方不看好漢東王,同樣也不看好李唐,因為李家本就是五姓七望之一,李唐的朝廷中,七八成的人,都是出自世家門閥,天下權柄掌握在這些人的手中,老百姓有好日子過才怪。

    可目前唯一還在爭霸的兩股勢力都不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這就讓人非常絕望了,蘇定方要是個傻子,沒有胸懷天下,看不清大勢,那也就算了,可偏偏他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且又看清了大勢的人。

    是故,他在這種絕望的狀態下活久了,人也變的放縱灑脫了起來,有一口好吃的,他不會放過嚐鮮的機會,打幾個敗家子,得罪幾個人,他也混然不怕,對於一個不能完成理想,心中滿是絕望的人來說,快意恩仇的日子能多過幾天就賺幾天。

    於秋在蘇定方發出哀嘆之後沉默了一會才道,“這個天下已經生病了,所以才會烽煙四起,征戰不休,唯有不斷對症下藥進行治療 或許還能挽救一番。”

    “還有的救?”蘇定方很是驚疑的看向於秋道。

    此刻,即便是美食當前,他也沒有吃一口的心思,只想快些聽聽於秋的高論。

    見蘇定方果然是一個胸懷天下之人,於秋便看著他的眼睛,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道,“當然有的救,尤其是蘇大哥你願意出手的情況下。”

    “你若真是有可行的辦法,我老蘇捨了這條命又如何。”蘇定方眼神之中的精光閃了閃道。

    他並非一個貪圖名利之人,否則,在歷史上劉黑闥兵敗之後,他也不會有官不做,而選擇隱居。

    從劉黑闥殺死了盧士睿,卻並沒有下死力一舉將北方世家豪強全部剷除,反而大量任用了這些世家豪強開始,蘇定方就開始心灰意冷了。

    期間他找劉黑闥鬧過,可惜,在劉黑闥將事情給他解釋清楚了之後,他明白了,問題不在劉黑闥身上。

    一個人的能力再強,管理三五千人馬,已經是極限了,而像劉黑闥這樣手下有十萬雄兵,百萬民眾的一方霸主,想要維持整個局面,就需要依靠大量的能夠做民生管理的人才來幫助自己。

    而這些人,都是出自壟斷了文化知識的世家門閥的讀書人。

    因為,沒有讀書人,他連一封告示都發布不出來,更加別說各種複雜的軍令或者戰略意圖之類的,至於按田畝收稅,大量打造兵器甲胄,釐清各種生產消耗數據,你指望一幫文盲老百姓,那基本上是做不好的。

    世家門閥壟斷了文化知識,就等於壟斷了權力。

    小老百姓沒有文化知識,就很難組成一個穩固的政權體系,充其量就是起個哄,然後被更加有組織性的團體滅掉。

    書生造反,十年不成,文盲造反,則是不可能成。

    包括李唐皇帝,也不可能不知道世家門閥的害處,但是,他們的攤子更大,也沒有辦法,必須要依靠這些士族階級管理地方。

    在蘇定方灼灼的目光下,於秋淡然的笑了笑道,“既然蘇大哥認同世家大族才是導致北地民不聊生的根源,那麼,咱們想辦法剪除掉他們不就行了麼?”

    “不成的,漢東王需要依靠他們來統治地方,不會允許我們對付他們的。”蘇定方搖了搖頭道。

    “漢東王需要他們來統治地方,李唐也需要他們來統治地方,所以,只要世家大族繼續壟斷文化知識,誰都不能動搖他們的地位,天下亂不亂,百姓苦不苦,他們根本不關心,甚至會藉助亂世大發其財,從而更加徹底的壟斷財富和文化知識。

    這就是一個世家大族構建出來的怪圈,想要跳出這個怪圈,就必須打破世家大族對文化知識的壟斷。

    俗話說的好,不破不立,漢東王不可以沒有這些世家大族的人才,李唐不可以沒有這些世家大族的人才,可是,老百姓,未必就不能沒有這些世家大族的人才。

    他們只需要有種子,有田地,耕種生產,就能過上好日子,咱們只需要去除世家大族施加在他們身上的盤剝,就能達到這個目標。

    至於漢東王或者是李唐如何在沒有這些世家大族的情況下坐穩天下,我們管他們的,沒有了世家大族提供人才,他們總會下力氣 養一些貧寒子弟出來管理地方的,當然,貧寒子弟在得到了權力之後,也未必不會衍變成新的剝削階級,只有爭取讓咱們的老百姓富裕一些,也可以自己讀書學習,打破世家大族對於文化知識的壟斷,對權力的壟斷,讓每個人都有機會掌握權力,讓那些掌握了權力,剝削過甚的人,自然的被大眾的力量淘汰,不敢太過份,這樣的話,這個世界的局面或許就會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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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把話說透





    蘇定方活了三十多歲,第一次有了茅塞頓開,豁然開朗的感覺。

    原來,完成理想是可以不在乎誰是統治者的,只要讓大家實際達到理想的狀態就行了。

    原來,讓老百姓掌握知識,讓他們具備掌權的基本條件,那些現有的掌權者,就不敢過份了,因為過份,就會被大家推翻,或者取代。

    當然,他也不是為了自己的理想,就不顧情義或者道義的人。

    誠如之前所說,他是不會背叛劉黑闥的。

    所以,即便他知道按照於秋所說的方法有可能實現他的理想,至少,讓自己老家河北一帶的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但他也不能不顧劉黑闥的感受,自己偷偷帶兵去做這件事情。

    看到蘇定方驚喜了之後沉默的表情,於秋頓時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將一隻烤的直滴油脂的田鼠放在他面前的陶碗中之後道,“我知道,蘇大哥你是不可能背叛漢東王的,所以,你也不可能私自帶著屬下去絞殺這些世家豪強,其實,在北地,除了漢東王有能力將他們一網打盡,別的人也未必能將這些人徹底拔除,首先兵力上就不夠。

    所以,我的建議是,如果有一天漢東王被李唐逼到了死角,你就向他建議,帶兵搜刮這些本地世家豪強,說不定那時他能藉助這些世家豪強累積的資本東山再起。

    當然,就算無濟於事,等到李唐擊敗了他,統治這一地區的時候,這裡也沒有了世家豪強之患,百姓也能鬆快點,我相信就衝這一點,李唐那位秦王李世民最終也會善待漢東王屬下降兵的,他可並不是個蠢人。”

    於秋前面所有的鋪墊,就是為了向蘇定方說出這一 建議,而聽到他的這個建議,蘇定方在腦子裡反复想過了幾遍之後,發現似乎沒有比這更好的做法。

    當他暗下決心,就按照於秋說的做的時候,又突然想起了父親臨終前對自己說過的話。

    頂尖智者,總是會讓人心甘情願的按照他的想法行事,碰到這樣的人,如果為友,就要虛心向他學習,如果為敵,則要在第一時間殺死他。

    眼前的這個於秋,別看年紀輕輕,人畜無害的樣子,但卻是一個頂尖的智者,因為,蘇定方反省過後才驚覺,自從今日午後在集市上遇見了於秋開始,自己的想法就一直在跟隨著他的主觀意願走。

    “你,是李世民屬下的那一位?房玄齡?杜如晦?或者是長孫無忌?”蘇定方一連說出了三個名字之後,卻是自顧自的搖起了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因為這些人的年齡都與眼前的於秋對不上。

    “呵呵,蘇大哥你要是往這個方向猜,是永遠猜不對的,我並非李世民屬下的人,只是一心想要剷除北方的世家門閥,還百姓們一個朗朗乾坤而已。”既然蘇定方有疑惑,為了更加取信於他,於秋也不隱瞞了,笑著道。

    “智慧如你這般,絕非泛泛之輩,若想我真的按照你的建議行事,還煩請告知來歷出處。”

    蘇定方表情凝重,張康陳虎等人也是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全部將目光聚焦在於秋身上。

    於秋笑著看了看周邊埋頭吃著食物的張喜兒等寡婦和孩子們,知道她們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這邊之後,就笑了笑放低了聲音道,“我原也沒有打算向蘇大哥你隱瞞自己的出身,只是蘇大哥,我能信任你麼?”

    “只要你不是李唐派過來搞策反的細作,我老蘇絕對不會對你出手。”蘇定方開口道。

    於秋的眼神掃過陳虎,張康幾人,他們也一齊道,“哥幾個認了老蘇為頭,他的保證,就是我們的保證,他的決定,就是我們的決定。”

    於秋點頭道,“如此,小弟便將出處告知諸位兄長,不過,此事事關小弟生死,還請諸位幫忙保密。”

    “你放心便是,我等兄弟的嘴都嚴的很。”蘇定方似乎是猜到了些什麼。

    “在下出身范陽盧氏,是一個與族中嫡系重要人物結了死仇,叛出家族,正在遭遇追殺之人。”於秋目光盯著蘇定方幾人的臉色道。

    聞言,蘇定方卻是率先面色一鬆道,“范陽盧氏最近來了不少武士門客到洺州這邊,該不是來尋你的吧!”

    於秋點了點頭道,“應該是。”

    蘇定方又問道,“這麼說來,你在范陽盧氏的地位還不低了,能勞動他們動用這麼多人手追殺。”

    “呵呵,高與低,自從我離開范陽的那天,已經不再重要了,現在,他們希望殺我而後快,而我,則是想要徹底的毀滅這個家族。”於秋一臉仇恨之色的道。

    “同宗同族,何至於此?”蘇定方不解的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們比虎還要狠毒十倍,一個人性和道德淪喪了的家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只會禍害更多的人。”

    感受到了於秋身體裡爆發出來的濃濃恨意,蘇定方最終開口道,“如此的話,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了。”

    “如果不是志同道合,咱們又怎麼會有緣相遇,還在這裡喝酒吃肉呢!”於秋笑了笑,仰頭就舉起了所剩不多的酒囊,一口將其飲盡,其豪爽的模樣,頓時讓蘇定方幾人對他多了幾分好感,也開始大口喝酒吃肉。

    於秋能在第一次去洺州城試探情況的時候就碰到蘇定方,是十分幸運的,此時,雖然不太可能將其發展成為主從關係,但是,發展成為可以相託大事的鐵桿兄弟,卻是正當其時。

    等到蘇定方品嚐到嘴中食物的滋味的時候,才頓時明白,為什麼剛才自己和於秋聊天的時候,一向比較多話的趙河王猛他們都沒有插嘴了,這肉簡直是太好吃了,比白天吃到的饅頭還要美味的多。

    “你在這肉裡面放了精鹽?”蘇定方三兩口將一隻烤田鼠全部吞下,連著骨頭一起大嚼的同時,口齒不清的向於秋問道。

    “應該說,加了比精鹽還精細的鹽,再加上我特意調製的調味料,當世美食,應該沒有能出其左的。”於秋有些驕傲的道。

    “確實,我老蘇活了三十多年,還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快快快,再給我來一隻。”在食物的刺激下,蘇定方渾然忘了自己剛才是在跟於秋談正事,伸過一隻油乎乎的手道。

    “烤田鼠肉雖美,但這鹵袍子肉也是不差,你們瞧見樹下竹籠子裡的幾頭小野豬沒,今天肉管夠,只要諸位兄弟的肚子裝的下。”於秋一指村中央那棵大槐樹道。

    “我看你那幾個竹籠子四周土質鬆軟,沒有腳印,該不是在那一塊設了陷阱吧!”長著一臉絡腮鬍的王猛接話道。

    他粗狂的外表與他細膩的心思可完全不對稱,就連蘇定方,都只是隱隱的感覺到寡婦村的食物囤放點與人員聚集區域,有著一些精心的佈局,王猛卻是能一口道出村里陷阱的位置,眼力和心思,是幾人之中最活泛的。

    “抓了幾隻小野豬,怕大野豬會尋上門來,自然是要設計一番將其抓住了,才能睡的安穩,也好叫大家有口肉吃,怎地,王大哥也精於此道麼?”於秋來了興趣,問道。

    “下了崽的大野豬可不會那麼笨,你們設的陷阱如果沒有在裡面設計一些能夠直接令其喪命的尖竹刺或者鐵齒釘,它多半能從這些陷阱裡面拱出來,倒是秋哥兒你事事料敵於先的本事,令老哥我佩服,只是不知,今日你故意讓人惹怒了黃升,是有何打算?”王猛笑道。

    聞言,於秋立即將目光看向了趙七娘和秦十三娘那邊,頓時便見到她們一臉羞愧之色的將頭低了下去。

    感情這些寡婦們一路上並沒有閒著,竟然把自己的一些謀劃都講給了別人聽,只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一點小伎倆,不過是為了扯漢東王的虎皮,保護自身,嚇唬宵小而已。”

    於秋把話說透,幾人頓時對他的智慧有了更深的認識,其中王猛繼續接話道,“這麼說,你還有後續的計劃?”

    於秋笑著道,“不外乎製造一些衝突,讓漢東王和城內百姓越發厭惡那些世家豪強子弟而已,不值一提,倒是幾位兄長回城的時候,要小心黃升此人的埋伏。”

    蘇定方嚥下一大塊嚼碎的滷肉道,“不過一個紈絝子弟,我等兄弟要是連他都收拾不了,那就白在戰場混跡十幾年了,倒是你們,若今後還要去城裡擺攤,須得注意,直接到城門洞找我們幾人給你引路作保吧!”

    “如此,就勞煩諸位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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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寡婦村的秘密





    一頓好肉吃的飽嗝連連,舒爽的讓蘇定方幾人都不想動彈了,不過,他終究還是劉黑闥屬下的將軍,每日都有軍務,不會在外面徹夜不歸,和於秋商討了一番關於洺州未來形勢和對付黃升的事情之後,便起身告辭,來時他們用了四匹馬,趕了兩輛馬車,返程時卻只趕走了一輛馬車,留了兩匹馬和一輛馬車讓於秋載東西去城裡出攤。

    “於秋此人有梟雄之姿,只不過,他好像志不在天下。”車廂之內,王猛朝找了個舒服的角度躺下的蘇定方道。

    方才整個吃飯的過程中,他們聊了很多,其中王猛這邊和於秋說的,都是機關陷阱的佈置之類的,於秋與王猛平時只關注機關陷阱的威力的角度不同,他更加註重的是在什麼地方設置陷阱,這個陷阱能夠達到什麼樣的效果,這樣的效果,又會產生怎樣的一系列的後續,會把所有機關陷阱當成一個整體來佈局。

    僅僅是為了防禦幾頭野豬,他都有環環相扣的手段,不僅考慮到瞭如何制服野豬,還考慮到了村子裡的人的安全問題,王猛如果在這方面指教他,就完全是多餘了,頂多是在如何增加機關的威力上面說道說道。

    “難怪統治一方的霸主都對這些世家子們欲罷不能,他們的智計確實高人一等,我等想要在這樣的世道混出頭,還得多讀書,開啟智慧才行,即便咱們也是志不在爭霸天下,可有瞭如他一般的智慧,也能更加安逸的生活於鄉野。”蘇定方感嘆了一句道。

    說到讀書,張康和陳虎兩人卻是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以前的時候,蘇定方不是沒有逼他們認過字,只是通常情況下,都是字認得他們,他們不認得字,學了好一段時間,也就勉強能書寫幾個筆劃最簡單的字,還寫的如同雷劈一般,連自己的名字都經常寫錯,看到那些筆劃多的字,他們就感覺頭疼。

    趙河和王猛稍微好一些,但也僅僅只是認識書寫一些常用字而已,同樣還不算脫離文盲範疇,因為,一般的書籍甚至是書信,他們未必看的懂,寫信的話,總會有很多圈圈叉叉。

    當然,即便是此時的蘇定方,也就勉強識得字,看的懂各種軍令,與真正的讀書人的文化水平還有一段差距。

    知識的匱乏,讓他們在處理很多事情的時候有些無力,索性,蘇定方有一顆愛學習的心,即便是開蒙比較晚,也未必不能有所成就,而他這句感嘆中,其實也包含對寡婦村現在的生活狀態有些留戀。

    畢竟,這裡有好的吃食和一堆會伺候人的婦人,若不是他們還有軍務在身,晚上必須回營,今夜,指不定就會和村里的某一位發生點什麼,甚至留下自己的血脈。

    在他們的馬車軲轆軲轆走遠的時候,於秋正用審視的目光,看著被他聚集起來的婦人們。

    “老實交待吧!”等到趙七娘等人羞愧的低下了頭之後,於秋雙手抱胸道。

    “我,我看上了陳虎,他膀大腰圓,而且還不三十歲……”秦十三娘最先鼓起勇氣道。

    “我更喜歡王猛,他鬍子多,有男人味,我娘在世的時候說,鬍子多的人福壽也多,我爹鬍子就多,比同輩的男丁多活了三年,我家大頭將來也肯定是個鬍子很多的孩子……”王二娘緊接著秦十三娘的話道。

    似乎她們要是說的慢了,別人就會搶先佔去一般,其它的眾多婦人,也爭先恐後的開始說了起來。

    於秋鬱悶的用右手摀著額頭,伸出左手示意大家安靜,這些寡婦啊!腦子裡除了男人,什麼都沒有。

    “我說的可不是這個,想要男人你們可以自己憑本事去爭取,我管不著你們,但是你們誰能告訴我,為什麼你們有一身不輸給男子的力氣,還有一門不輸給專業工匠的手藝,孫大娘,陳五娘,你可別告訴我你們劈篾編竹籠的手段只是小時候隨意學的,今天在城裡我看到了各個商行使用的竹製品,可沒有你們隨手弄出來的精緻。 ”

    說到這個問題,眾多婦人臉上的紅暈頓時就消去了,開始用眼神相互交流,竊竊私語的商量了起來。

    “怎麼著?想著編什麼謊話來矇騙我?你們覺得,你們比我聰明麼?”於秋直接戳穿她們道。

    “呃……”

    商量的聲音戈然而止,眾人將視線看向了趙七娘,於秋的目光,也隨之向她看去。

    “咱們村,向來只收留有用的人。”趙七娘最終憋出了這麼一句道。

    “也就是說,咱們村里現在的人,都是周邊那些消失的村子裡最能幹的人?”

    以趙七娘為首的眾多婦人點了點頭,於秋也就不問那些沒有什麼本事的人現在都到哪裡去了,再度開口道,“但是,我覺得,即便是各個村子裡最能幹的婦人,也未必能如同你們一般,精通各種手藝,所以,你們還是老實交待吧!否則,不光是我會離開,秦十三娘你喜歡的陳虎,王二娘你喜歡的王猛,還有蘇定方,張康,趙河等幾位大哥,今後也不會再來村子裡。”

    於秋說完,見大家還是沉默,就做出了一副轉身要走的架勢,頓時就把張喜兒給急壞了。

    “我說,我說,秋哥兒你別急著走。”

    聽到張喜兒的聲音,於秋回過了頭,便見大家一臉責怪之色的看向了張喜兒,他便知道,這些人不願意說出自己的秘密,恐怕也和自己一樣,有一些苦衷,便開口道,“如果實在不便,你還是別說了吧!我同樣有很多秘密是不能跟你們說的,這樣也算是公平。”

    說罷,於秋的臉上便有了幾分冷漠之色,看到他這個表情,趙七娘最終長出了一口氣道,“秋哥兒你平時雖然容易犯怪病,但是不犯病的時候,也是個極聰慧之人,這一點,這幾天我們大家都瞧見了,如果你真心願意留下來,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們這一帶的村子裡原本生活的,是公輸家的分支和後裔,我們這些婦人們的夫家長輩,原本大都姓公輸。”

    “公輸?”這兩個字眼,於秋雖然陌生,但也知道一些,畢竟,原主可是在盧氏讀了十幾年書的人,對於各種歷史都十分了解。

    公輸氏精於機擴製造,是冷兵器時代,以為戰爭服務聞名於世的一個非常特別的家族,公輸般,即魯班,就是他們的先祖。

    然而,封建社會的軍閥和統治者思想都是狹隘的,打天下的時候,他們要把這樣的人才挖出來用。

    而坐得了天下之後,他們往往會選擇刀槍入庫,不再允許別的人掌握各種精良的武裝器械,從而會對他們進行各種打壓。

    這個家族可以說成也手藝,敗也手藝,到了隋唐之後,就少有人以自己的本姓出來活動了,這恐怕才是這些婦人們只給自己的孩子起一個小名,卻不起姓名的真正緣故。

    至於趙七娘他們為什麼把於秋的謀劃說給王猛他們聽,恐怕也是不想於秋將自己這些人引入爭鬥之中。

    用一個冷漠的表情就詐出她們的真實身份和想法,於秋的目的就算達到了,至於跟她們分享自己的秘密,那還是算了。

    他很快就想到了阻止別人探究自己秘密的方法,那就是不停的打探別人的秘密,比如:於秋朗聲朝大家道,“為了方便我更好的利用大家的能力,讓大家過上更好的生活,你們得告訴我,你們從夫家那邊學到的具體的特長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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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英雄和梟雄的區別





    經過千年的發展,公輸氏對於機擴的理解和設計應用,早就已經到達了一種極高的程度,各種榫卯結構的器物和建築,即便是後世的工程師們,也由衷佩服。

    只可惜,於秋只能是白歡喜一場。

    因為,村里在好幾年前,就沒有一個成年的公輸氏男丁了,這些婦人們,都只是會些粗淺的製造技術,雖然高出了市面上的普通工匠一頭,但也別指望她們能設計製作出一些遠超這個時代的高端精密機擴。

    “想不到趙七娘你居然會冶煉打鐵,那麼,我正好有些東西需要你打造,等會你就幫我把那幾個犁頭回爐了重新打造,還有鐵鍋,鐵勺……”

    “沈三娘你是木匠啊!正好,也有一些東西需要你打造,做木工的鐵器工具,框子裡應該都有……”

    “王二娘你居然是雕刻匠,沒看出來啊!正好……”

    ……

    不知不覺間,所有的人都被於秋分派了具體的任務,連孩子們也沒有放過,導致到了最後,沒有人再問於秋有什麼秘密了。

    美食會讓人忘記憂愁煩惱,同樣能放大人們勞動的動力,畢竟,人類的最原始的勞作動力,就來源於飢餓。

    所以,在於秋將工具和工作分配完畢之後,村子裡的勞動熱情很是高漲,她們只想要像今天這樣有美食可吃的日子能夠持續過下去。

    張九娘連夜改造了野豬籠周邊的陷阱,給底部加上了削尖的竹刺,側壁也同樣如此,萬一有大野豬跌入陷阱了,它就很難在從陷阱裡面拱土竄上來,與此同時,他還在村里的柴草堆,以及臨村外的屋牆上,都裝有一些陷阱設計。

    她不知道於秋為什麼非要用竹籠子將這幾頭小野豬裝起來養,而不用繩子將其栓在樹林裡,讓其自己覓食,如果是在沒有人涉足的樹林裡設置陷阱,她會更加有把握抓住那些可能會尋上門來的大野豬,而且,野豬不進村,村子裡的人也會安全一些。

    而裝在籠子裡面養,卻需要很多孩子們去尋找野菜或一些根莖來給它們吃,很費功夫,可別看這些野豬崽並不大,一天可是能吃掉好幾背簍食物呢!

    然而,對於這一點,於秋卻很固執的讓他們執行,而且,讓所有給野豬崽找吃食的孩子們把找來的東西都留存了一份交給他,現在,於秋的床邊的那個竹簍子裡,都放了十幾種不明品種的根莖和植物了。

    沈三娘在看到於秋用石子在地面上畫出來的一個耕犁形狀之後,便開始興奮不已,拿著鋸子和整套木工工具就回了自家的屋子,於秋看了一下她使用鋸子和斧子等工具的功力之後,就知道明天一早曲轅犁的犁架應該是會問世的了。

    趙七娘家的大灶旁,是聚集婦人最多的地方,這裡在熔鐵,對於那些於秋看上去應該是男人們才能完成的工作,幾個婦人們駕輕就熟,不僅準備打造出於秋需要的東西,還準備製作一些她們自己需要的東西。

    至於羅七娘和徐八娘,則是和了好多黏土泥巴,準備燒陶器,村里未來可能要吃大鍋飯了,原先的那些器皿,可都不好用,燒製一些可以煮多人飯食的大陶鍋,甚至大陶缸,是當務之急,她們一個會製陶,一個會燒炭,是最佳的組合。

    張喜兒除了會織布之外,還會修理改裝和製作織機,雖然她一個冬天也就只織出了兩三匹細麻布,但不並代表她所使用的織機落後,只是因為她要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尋找食物上,沒有空餘的時間來織布。

    而且,寡婦村的大人和小孩雖然都偏瘦弱,但每個人身上,都穿著一身還算能夠保暖的麻布衣服,這就是張喜兒和齊四娘的功勞了。

    她們一個專門鼓搗織機,讓村里每戶人家都至少配有一架,一個則是專門負責給大家縫製衣服,村里大人小孩的衣服都厚實合身,冬天基本沒有凍死過人。

    逐漸的,於秋就看到了寡婦村能夠在這個亂世生存下來的一些脈絡。

    首先她們並非零戰力,每一個成年婦人都有把子力氣,雖然並不擅長搏鬥,但是拿起了棍棒樹杈之後,小股的散兵游勇,未必對付的了她們。

    其次她們能夠解決溫飽中,溫方面的問題,這就能將她們的死亡率降低很多,北方的寒冬,是比燒殺搶奪的亂兵更加能奪走人性命的東西。

    至於飽方面,她們之前也將食物的儲備和用量經過測算,管理的很嚴格,除非出現很大的意外,她們都不至於餓死。

    最後,她們並非是不與外面溝通往來的,偶爾她們會用自己製作出來的一些東西,與別人交換一些生活必須品,比如醋布,麩皮,穀糠,紅麻等,這個過程,總能讓她們盈餘一些穀糠麩皮之類可以騙騙肚子的食物。

    而於秋要的,卻不是像她們之前那種勉強能夠生存的狀態,他要的是很有品質的生活,為此,他需要搜腸刮肚的回憶後世的許多東西出來,在這個過程中,能夠幫原主把仇給報掉,那他就更加能在這個世界上活的心安理得了。

    黎明的第一縷曙光升起的時候,於秋已經領著壯大了一倍的婦人團體,趕著馬車,向洺州城出發,趁著新鮮熱乎的勁頭還沒有過,趕緊多賣些饅頭才是正理,今天他發了近百斤麵粉,按照每一兩麵粉一個饅頭計算,至少能蒸出一千多個饅頭,如無意外,至少能賣出一千幾百貫錢來。

    馬車可比人挑著擔子趕路要快的多,沿途基本不用歇息,天大亮的時候,車子就到了洺州城下。

    “公子,賣饅頭的那小子又來了。”黃升屬下一個著勁裝打扮的門客道。

    “哼哼,讓埋伏在城門內兩側的兒郎們注意了,他們一進城門,就立即關閉城門,從三面一起圍上去,讓他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黃升冷哼兩聲道。

    為了報昨日之仇,他可是難得的起了個早床,在這城牆的閣樓中守候了一個多時辰。

    一陣詭異的響動自城門內的街道上響起,見到動靜的於秋,卻是鉤了鉤嘴角,並沒有在意,只是在心中感嘆,這些紈絝子弟的水平還真次,組織個伏擊戰,居然都會露出這麼多的馬腳。

    趕車的趙七娘將手邊上的竹製蒸籠蓋子抓在了手中作為盾牌,有些緊張的轉頭向坐在車廂門口處不慌不忙的用木板遮掩著車廂窗口的於秋問道,“秋哥兒,咱們就這麼進去麼?”

    “就這麼進去吧!那黃升不會因為想要對付咱們幾個小民,就動用強弓勁弩的。”於秋語氣輕鬆的道。

    至於張喜兒等人,則每人手上握了一把磨的很細的穀糠,準備隨時往外撒,其實於秋是想讓她們抓些麵粉在手上的,這樣造成混亂和視線模糊的時間會長一些,可是她們覺得把麵粉白白的撒出去,有些浪費,就換成了穀糠。

    城牆之上,一臉惆悵的劉黑闥從遠處踱步而來,他的身側,洺州太守黃世傑亦步亦趨的跟著,再後面,則是蘇定方帶著兩隊兵丁緊隨護衛。

    今天一大早的時候,蘇定方就去了劉黑闥的軍帳之中請他巡視城防,而此舉,當然是有目的的。

    聽到城門口這邊有響動,蘇定方轉頭向王猛看了一眼,得到了一個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眼神回復之後,頓時安心不少。

    靠武力在亂世行走的人,最多只能成為英雄,靠智慧在亂世行走的,則至少是個梟雄,於秋就是一個慣於用智慧來解決問題的人。

    當黃昇在城門樓上大喊大叫的吆喝屬下拿人的時候,於秋笑了,而在城牆上已經走到了距離城門樓不到百步的劉黑闥,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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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分裂的性格屬性





    “前方何事?”

    劉黑闥粗重的詢問聲發出之後,蘇定方立即帶著屬下的一隊兵丁向城門樓處趕了過去,剩下的一隊人手,則是拔刀緊緊的將劉黑闥護衛在了中間,霎時間,卻是讓劉黑闥有種唐軍打進城來了的感覺。

    而城牆內的街道上,也爆發出了一陣吶喊聲,有一半是於秋帶著幾個婦人們喊出的,另一半則是拿著刀槍棍棒衝過來的黃家門客被穀糠迷了眼睛,又被後面的人撞到,相互踩踏,吃痛之下,而發出來的。

    城牆門洞內,原本在正常值守的兩隊兵丁,也在情況爆發了之後,迅速的朝距離他們不到三十步的馬車衝了過來,細細的看去,兩隊兵丁的領隊正是張康和陳虎,至於趙河,此時正在隊列中與兩個賊眉鼠眼的士兵交流。

    “注意分寸,見紅就行,喊痛的聲音一定要慘烈。”

    “趙隊正你就放心吧!訛人這種事情,我們兄弟最擅長了。”

    說罷,兩人就就急哄哄的向前衝去,就在黃家的門客們揮散了穀糠,準備用手中的棍棒刀槍打砸馬車的時候,他們兩隊人馬也衝了過來,列成軍陣,將那幫黃家的門客與馬車分隔開。

    而剛才那兩個賊眉鼠眼的兵痞很快的就找到了機會,胳膊輕輕的在其中兩個持有鋒利武器的狗腿子手中的刀刃上一擦,一股殷紅的血水,就從他們胳膊上流了出來,也不知道是真血還是假血。

    “狗娘養的,敢傷咱們的人,兄弟們,讓他們見識見識咱們的厲害。”陳虎一聲大喝之下,屬下的士兵們立即從防守陣型轉換成了進攻陣型,場面上,則是出現了刀槍兵器相互碰撞,血肉翻飛,看上去廝殺很激烈的畫面。

    劉黑闥的腳步越走越快了,而且臉色越來越黑,城門樓下衝突雙方的人數已經達到過百人之多,而對於這種層次的衝突,他事先居然一點風都沒有收到。

    很快,在他即將到達城門樓的時候,蘇定方雄壯的身軀便從城門樓里大步走了出來,他的右手中,像擰著雞仔一般,拎著一個人。

    看到這個人,原本就一臉驚惶之色的黃世傑頓時嚇的目瞪口呆。

    “怎麼回事?”劉黑闥問道。

    “啟禀漢東王,是黃太守的公子帶了家中百十號門客想要搶劫幾個進城做營生的百姓,城門值守的兄弟們上前阻止,卻被他們重傷了好幾個,然後開始交戰,屬下已經派兵支援了,想來很快就能將那些黃太守府中的門客拿下。”

    在城門樓中準備看熱鬧的黃升懵逼了,蘇定方進入城門樓就直接將他擰了出來,全程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而現在,卻是一開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了,頓時讓他感覺自己好像踩到了一個坑里去了。

    看到老爹一副肝膽俱裂的表情,黃升頓時變的六神無主起來,身體打著顫,仰起豬頭一般的臉,嘴巴里含糊不清的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我就是想教訓幾個不識好歹的賤民而已……”

    “賤民?呵呵,賤民?”

    劉黑闥的的語氣很冷,自嘲式的反問加哼笑聲,讓黃世傑聽出了他內心此時的怒火有多大,面對他逼視的眼神,黃世傑知道,任何解釋都是無力的,連忙拱手大禮下拜道,“小兒無知,懇請漢東王恕罪。”

    “無知到視本王的三令五申如無物,領著私兵對抗官軍,黃太守覺得,本王還能容的下他麼?”

    “漢東王開恩吶!臣下可就這麼一個兒子,你不能殺他。”

    “不能?”劉黑闥的語氣越發冷的反問道。

    此時,蘇定方才了解於秋昨夜輕描淡寫的給自己說的這個計劃有多厲害,黃升父子這一次是戳到了劉黑闥的死穴了,不僅挑釁了他的權威,剝開了他用以籠絡人心的外衣,還讓他產生了不安的感覺。

    誰又敢用這種對自己並不忠心,甚至能威脅自己安全的人擔當重任呢!

    “萬萬不能,黃升是臣下唯一的兒子,雖然混賬了些,但臣下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他喪命,您可以責罰臣下,受傷的軍士還有那被搶的百姓需要多少賠償,臣下都會賠,唯獨不能殺。”

    “好一個'無論如何也不能',本王倒是要是見識見識,你能奈本王何?蘇定方,摘了他的官帽,脫了他的袍服,暫且打入大牢,至於黃升和城內那些敢於對抗軍令的人,全部斬殺,懸首於城門口,以儆效尤。”

    “不可啊漢東王,此時大戰在即,你若是沒有我黃家的支持,定不會是李世民的對手,為了區區幾個賤民,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實為不智也,實為不智也……”

    劉黑闥冷冷的看了已經從彎腰下拜改為跪伏在地的黃世傑一眼,轉身大步的向城門樓走去,此時,城下的戰鬥已經進入了收尾結束階段,那些本就沒有勇氣與官軍抗衡的黃家門客,要么被斬殺,要么被士 兵用武器按壓在地,蘇定方瞇了瞇眼睛,抬手一刀砍下了黃升的腦袋之後,轉身下城,給張康,陳虎等人下達了格殺的命令。

    至於城牆上看著黃升人頭落地,腦海已經當機的黃世傑,則是被王猛押解回了軍中大牢。

    滾滾的人頭,滿體的屍體,看的馬車的上張喜兒和趙七娘她們全身都瑟瑟發抖,此時,她們再看狀若無事的於秋的眼神,已經與以往有了些不同。

    原來,他並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那麼人畜無害,只是略施手段,就讓這麼多人瞬間人頭落地,雖然這些都不算是什麼好人,可這樣一個心中沒有憐憫的人,能夠與之深交嗎?

    她們卻不知道,當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靈魂融合之後,是會有一些後遺症的,依原主的性格,在看到滿地的鮮血和屍體的時候,心裡更多的或許是興奮和解氣的感覺。

    而融合了兩個人性格屬性的於秋,性格其實是分裂的,他對於自己認為好的人,一定程度的擁有憐憫之心,和後世的普通人差不多,但是對那些對自己有敵意的惡人,他幾乎能夠做到完全冷酷無情。

    所以,此刻他心中沒有什麼恐懼可言,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與城頭上的那位北地霸主劉黑闥交流,如何利用他,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劉黑闥從城牆上面下來了,他需要的是百姓們對他的感恩戴德,所以,於秋就會滿足他的需求,張喜兒和趙七娘他們那些驚恐的表情,能夠幫助他完成這個表演。

    “草民感謝漢東王的活命之恩。”於秋一臉激動之色的帶著幾個寡婦朝劉黑闥大喊,並拱手下拜。

    他這一番動作讓劉黑闥臉上的怒氣頓時消散,甚至露出了幾分欣慰之色。

    而這時,陸陸續續的趕來圍觀的百姓,也隨著他們的這聲大喊,開始高呼“漢東王仁義”,聲浪響徹雲霄,讓劉黑闥多少有了些雲裡霧裡的感覺。
mk2258 發表於 2019-6-8 14:42
第二十八章利益陷阱





    黃家父子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他們是於秋與劉黑闥會面的階梯,至於獻給劉黑闥的見面禮,就是一籠籠蒸的鬆軟可口的饅頭了。

    而為了將自己的仁義形象保持下去,劉黑闥堅決不白吃百姓敬獻的東西,但是屬下的兵丁們不一樣,他們剛才經過了廝殺,需要獎勵。

    於是,於秋帶人蒸出來的饅頭就成為了他們的獎勵,最後,劉黑闥讓蘇定方帶著他去府庫領取相應價值的財物,於秋自然是選擇了最上等的絲帛。

    “黃升授首,黃世傑垮台,加上有王猛發動的人幫忙宣傳,以後這洺州城中,應該是沒有人敢再找你的麻煩了。”幫於秋在府庫裡裝了滿滿一車絲帛的蘇定方將他送出來道。

    於秋當然聽的懂蘇定方這不是在恭維自己,笑了笑道,“相信今後一段時間,前往軍營投軍的百姓會多出許多,殺黃升對於漢東王來說,雖然有少許弊端,但利益更大,我剛才建議漢東王放了黃世傑,這樣,他與本地世家豪強的衝突就不會擴大,還能保持現狀維持下去。

    不過,他終究還是要走上我想要他走的那條路的,所以,蘇大哥,你要做好準備了。”

    “什麼準備?”蘇定方不知道於秋的自信是來自於哪裡,有些疑惑的道。

    “保全自己。”

    “除了這個建議,你還跟他說了什麼?”

    “我還跟他說,北方今年真的會風調雨順,所以,他應該讓更多的人手去耕地種糧,沒有糧種,可以找盧家去借。”

    “他信了?”

    “不信也得信啊!”

    “為什麼?”

    “因為你們的府庫裡有絲帛,有銅錢,甚至還有不少的金銀器皿,卻沒有多少糧食。洺州城的街頭上,還有很多乞丐,流民,他們拿起武器,穿上甲胄,就能充當士兵,可是漢東王不敢徵他們入伍,因為沒有糧食,養活不起,種地是他唯一能夠維持大軍後續糧草的辦法。”

    “你見漢東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找盧家借糧種?”

    於秋點了點頭道,“沒錯啊!不管盧家借或者不借,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大麻煩。”

    聞言,蘇定方沉默了,就在剛才劉黑闥下令讓自己帶於秋到府庫取錢的時候,他已經接到了命令,在全城張貼告示,說明北地今年將風調雨順,實現大豐收的事情,鼓勵百姓們增加耕種數量,對達到一定耕種數量的百姓,官府還會給予獎勵。

    而同樣的傳言,在昨天的時候,就已經零零散散的在城里傳開了,想來,不管是劉黑闥,還是城中那些糧種短缺的中小家族,都動了找北方第一大族范陽盧氏借糧種的心思。

    這可不是說他們就真的有多麼缺糧種了,而是他們找盧家借的越多,盧家就越發的要保證北地的安全,因為只有大家順利的收到糧食了,才能還上盧家的本息,這是一種將盧家與自己的收益,或者北方所有人的安危捆綁到一起的手段,到時候即便是北方的天要塌,也有范陽盧氏這個高個子頂著。

    而范陽盧氏只需要藉出糧種,就有高達百倍的巨額收益,由不得他們不動心。

    於秋自幼在范陽盧氏長大,對這個家族有絕對的了解,這就是他設的一個利益陷阱,在巨利面前,范陽盧氏的人沒有理由不入坑。

    得了錢財,當然是需要採購一番的,一車上等絲帛的價值,遠遠不止一千貫,於秋將其拉到雜貨舖的時候一點算,再加上每貫八十錢的補足,最後得出的數額,居然是兩千一百多貫,於秋直接買走了雜貨舖所有的黃豆,有一百多石,之後又買了一些調味的香料,在盧氏車馬行僱了十幾輛大車,才將所有的東西以及剩餘的一些銅錢全部拉回村子。

    看到一萬多斤,堆的跟小山一樣的黃豆,全村的人都是興奮的,也是憂傷的,張喜兒按照於秋的方法,用提煉出來的細鹽炒了幾鍋豆子,孩子們都非常喜歡吃,不過,等他們吃完之後,就響屁連連了。

    可見,炒豆子雖然美味,卻並不能直接做為人的口糧,如果一日三餐都吃這種沒有經過加工的黃豆,腸胃可能會壞掉。

    這上萬斤的黃豆,並不能解決他們的生存問題。

    於秋對於炒豆子這樣的零嘴興趣不大,除了指揮一些婦人從豆子裡面挑出個大飽滿的豆粒做豆種之外,還召集了村里幾個會做木工活的村婦打造工具。

    裝豆漿的大盆,壓豆漿的木格子,案板,以及濾布,還有大的鍋灶,都需要準備,這至少需要兩天時間,等到於秋按照心目中的規模大致定下了一個規模之後才發現,想要將其運作起來,人手可能有點不夠。

    “秋哥兒,豆子不管怎麼炒,都還是豆子,人不是馬,不能多吃,你弄這些無用處的東西,耽誤了賣饅頭,是不對的。”聽到孩子們接二連三的響屁,心中比較發慌的張喜兒向於秋勸道。

    於秋懶得跟她多解釋,打她們的臉,於秋已經享受不到什麼快感了,做出了事情來,讓她們自己看效果就行。

    列出了全套需要的工具,於秋將打豆腐的工序又分解的更簡單了一些,讓每個人都只做一道簡單的工序,還將豆腐作坊的位置選擇在了取水磨豆方便的地方,即村東頭的小溪旁。

    當然,即便村里的寡婦們都擅長做一些修屋蓋房,製作器皿的事情,蓋這個作坊也不是三五天能夠完成的,還是人手不足的原因,她們至少得半個月到一個月時間才能完成。

    那麼,想要保持村里的人生活質量不下降,於秋就需要繼續賣一段時間的饅頭並且招募一些人手,最好是青壯勞動力。

    “小寡婦,明天進城之後,你負責招工,四肢健全的青壯男女各半,我們先招五十個人。”於秋朝以領導人的命令語氣朝張喜兒道。

    “哼,我才不招,村里的活,咱們自己可以乾,招五十個人來,就是五十張吃飯的嘴,咱們村可沒有那麼多的糧食養活別人。”

    “他們能幫咱們賺到更多的糧食,給他們吃一點也是划算的。”

    “真的嗎?”

    “只要豆腐工坊建起來,咱們賺錢的速度,就會是現在的幾倍,多少糧食咱們都賺的回來”

    “可是,糧食如果都被咱們賺到了,其它人豈不是沒有的吃了?”

    “我突然發現你還挺聖母的,這樣的問題,哪裡輪的到咱們來考慮,當然,你如果能夠做好這件事情,讓咱們的產業更加順利的擴大,或許,我能讓更多的人吃上飯,甚至是讓所有人都吃上飯。”

    原主作為當世頂尖世家出來的子弟,太知道這個世界的財富格局了,普通老百姓活的艱辛,世家大族的倉庫裡,卻儲藏著至少能夠食用兩三年的糧食,只要用這些糧食來幫助大家渡過種收的階段,必不能讓大家都活下去。

    當然,這個前提條件是北方的戰亂停止,大家從此恢復到正常的生產生活中去,否則,也不過是緩解了一下情況,讓大家多活一段時間而已。

    於秋得給所有人畫餅,這些人才能跟著他做事情,尤其是寡婦村的這些寡婦們,用糧食來說服她們,就顯得很實在。
mk2258 發表於 2019-6-8 14:43
第二十九章偷食的客人





    “三娘子,前方岸邊有人打火把,看情形,應該是個小村子,咱們上岸歇息麼?”

    洺水河面一艘不大的烏篷船上,一個在船頭撐竹篙的粗壯漢子指了指岸邊寡婦村的方向,朝在棚內一個閉目養神的女子問道。

    “這附近已經是劉黑闥的老巢了,咱們不宜驚動這裡的人,不過大家趕了一天的路,也是該尋些吃食果腹了,且先靠岸吧!別讓村子裡的人發現。”那閉目養神的女子睜開了眼睛吩咐道。

    她說話的聲音顯得有些中性,並不是像普通女子那麼輕柔尖細。

    烏篷船上總共兩男三女五人,在尋了一處坡緩的地方靠岸之後,全部都上了岸,雖然走的是夜路,但他們腳下十分輕快,竟是在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情況下就靠近了村子,顯然他們都是練家子。

    走在最前頭的那個漢子在靠近村子之後率先抽了抽鼻子,眼神一瞇,小聲道,“有人晚上在做吃食,隔著這麼老遠都能聞著香味,看來很不一般,要不,我先進去看看?”

    “馬三寶,你莫非又要去做那樑上君子?”跟在那位三娘子身後的一名提著短劍的女子在這位叫做馬三寶的漢子開口了之後接話道。

    聞言,那大漢露出了一個諂媚的笑容道,“青鸞姑娘,三娘子即要讓咱們不被村里人發現,又要尋找食物果腹,我可不得再做一回樑上君子麼,你放心,若是拿了窮苦百姓家的吃食,會留下些錢財作為飯資的。”

    “這還差不多,你快去快回,三娘子已經一整天粒米未進了,有吃食就多尋些來。 ”那叫青鸞的女子聽了馬三寶的話,這才滿意道。

    待得馬三寶嘿嘿一笑的朝村子裡面溜進去之後,站在那位三娘子旁邊的另一個女子白鳳才道,“青鸞,你別總是對三寶呼來喝去,夫妻之間,應該多些溫柔體貼。”

    “哼,我們娘子軍的溫柔,他馬三寶可受不起,這男人不管教啊!就會像柴……!”說到這裡,青鸞立即吐了吐舌頭,好像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一般,忙抱歉的躬身下拜。

    因為,此時站在她們兩人中間的那位三娘子的面色已經暗淡下來,即便是在微弱的月光之下,她們兩人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緒低落。

    “三娘子,我不是有意的。”

    “行了,不是你的錯,只是,以後莫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個人了。”這位三娘子雖然口頭上沒有計較,但是語氣中,卻是又少了幾分生氣,聽的青鸞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而且,她還用女人特有的腦迴路,把自己說錯話的責任歸到了進村找食物的馬三寶頭上。

    村子並不大,就幾十戶人家,所有房屋加在一起,不到百米長寬,早春天寒,一到了晚上,大家都會把門關的嚴嚴實實的,躲在屋裡取暖睡覺,不過現在不同了,於秋召集了大家連夜幹活,在村東頭的溪水邊選址準備蓋一間專門用於製造豆腐的工坊。

    馬三寶躲在暗處往村子各家瞅了瞅,發現各個屋裡都沒人,很快就循著香味的起源,找到了張喜兒的家中,這裡有一籠蒸好的饅頭還沒有吃完,待得他將竹製的蒸籠蓋子揭開了之後,頓時就看到了幾個冒著誘人香氣的饅頭。

    伸手往鍋裡一抓,馬三寶的手頓時被燙的縮了回來,直往耳垂上面抓,看到灶台上有筷子,他立即拿起了一雙,去夾剛才被他摸過的饅頭,這才發現這種蒸出來的麵餅,居然十分蓬鬆,便忍不住一邊吹氣,一邊張嘴向那饅頭咬了一口,眼睛隨之一亮。

    “這是什麼吃食,竟然如此鬆軟可口,還有絲絲甜味?”

    馬三寶心裡這麼想著,手頭也不慢,看到屋中有不少陶盆,便快速的將蒸籠裡的饅頭夾入了其中一個陶盆中,朝村外跑去。

    “三娘子終於有胃口吃飯了。”

    看到一個比自己的拳頭大一倍的麵餅三兩下就被三娘子吃下去了一大半之後,馬三寶和何潘仁兩個大男人還有青鸞和白鳳兩個女人臉上都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受了情傷的人,是根本沒有什麼胃口吃飯的,然而三娘子卻知道,自己若是不吃,身邊的幾個人也吃的不痛快,本想像徵性的吃幾口了事,卻不想,這種比此前見過的蒸麵餅蓬鬆了幾倍的蒸麵餅,居然味道極好,鬆軟不說,還散發著一種獨有的甜香味,不知不覺間,吞嚥的速度也加快了。

    “想不到這窮鄉僻壤中,竟然有如此善庖廚之人,你們也快吃,吃完了之後,咱們繼續趕路。”那位三娘子將整個饅頭吃下去之後朝幾人道。

    馬三寶聞言一喜,將陶盆先伸向青鸞,讓其拿了一個饅頭之後,又再度給白鳳以及負責警戒四周的何潘仁各一個,剩下的最後一個他也沒吃,端在手上,想讓三娘子再吃一個。

    一口剛出鍋的熱饅頭入口之後,幾人也都是眼前一亮,其中白鳳一邊快速吞嚥,一邊道,“此處距離洺州城已經不足百里,倒是不必急著趕路了,不若就在此處落腳,查探周邊情況,萬一被發現了,有舟船在洺水上,咱們也好渡河逃生。”

    聞言,外粗內細的馬三寶馬上就猜到了白鳳的心思,三娘子不顧秦王的勸阻,非要跑到洺州劉黑闥的老巢來刺探軍情,其實就是有在戰場尋死的意思,從長安一路日夜兼程來河北,她少有像今天這麼正經吃飯的時候。

    如今,這洺州城近在眼前,又恰巧碰到了一個令三娘子開了胃口的廚子,可不就是大傢伙勸三娘子回心轉意的好機會麼。

    於是急忙開口接話道,“是啊是啊!在這裡落腳,已經足夠咱們刺探洺州的軍情了,我這就去周邊尋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去。”

    聞言,三娘子也沒有出言反對,馬三寶就當她是同意了,急忙將裝著最後一個饅頭的陶盆往她懷中一放,便快步向黑夜中跑去。

    這河北之地,連年征戰,雖然還不至於十室九空,但鄉野之間殘破的空房子肯定不難找,馬三寶才跑出了兩三里地,就發現了好幾處窩棚式的建築群,都是以前十幾二十戶的小村子,現在已經沒有人居住了,選擇了一處離寡婦村較近的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後,他便再度往回趕。

    不過他卻想不到,一天沒有吃飯的三娘子將兩個饅頭吃完了之後,竟還覺得有點不過癮,很想見一見能做出此等美味的奇人,禁止了白鳳青鸞她們跟隨,自己孤身一人就往村子裡走了進去。

    她的心思可比馬三寶那個粗漢細的多,才在村子裡走了幾步,就發現了這裡與別處不一樣的地方,至少有很多人活動的跡象。

    進了張喜兒的家,她打量了一番屋內的各種器具之後,出於好奇,她將案板上其中一個發好的生麵團捏了一點點,放在嘴中嚐了嘗,頓時,一種略微酸澀的味道,衝擊了她的味蕾。

    “你也是村里的寡婦麼?看著有點面生啊!”於秋的聲音突然在屋內響起,倒是並沒有驚著這位三娘子,他也是突然想到了可以利用一些工具讓豆腐作坊的建設更加簡單一些,而跑回來拿的。

    “寡婦?”

    聽到這個詞,三娘子心裡一酸,點了點頭道,“嗯,我也是寡婦。”

    於秋雖然來村里有半個月了,但是平時都是想盡辦法避著村里的這些寡婦,所以,對村里的寡婦們,他也並不是個個都熟悉。

    看到蒸籠格子裡剛才還沒有吃完的饅頭已經沒有了,他便知道可能是被這個女人吃掉了,但他並沒有不高興的樣子,人餓了找吃食是天經地義的,只是笑著道,“以後儘量在吃飯的點過來和大家一起吃,而且不能白吃,要跟大家一起幹活,付出勞動,才能吃的心安理得。”

    聽了於秋這句話,三娘子突然覺得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竟然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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