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一劍斬破九重天 作者:流浪的蛤蟆 (連載中)

 
mk2258 2019-6-19 23:14: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5 94587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5:10
一劍斬破九重天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十六)

    楊銀承可沒有莫虎兒那些心思,這孩子還相對淳樸一些,當下就說道:「我去過一次,就在咱們道觀不遠。」

    莫虎兒拉著楊銀承說道:「我有些好處與你,你且帶我去唐驚羽的地方,現在他們人都在道觀裡,人太雜亂,他們那邊轉更清淨些。」

    楊銀承似懂不懂,就帶了莫虎兒從後門溜出去,兩個孩子手挽手,邁開了小短腿,走街過巷,轉瞬就繞到了王崇所居的舊宅。

    王崇把所有小乞兒都帶了走,故而此時舊宅無人,倒是讓兩個孩子直闖了進去。

    莫虎兒也頗膽大心細,在宅子裡轉了一圈,就找到了王崇埋下的三口大缸。

    他撥開王崇故意灑落在大綱上的泥土,就看到上面有幾道符籙,符籙下面還有幾個口訣,卻是王崇故意把收取冥蛇的口訣留下,專一等著坑人。

    莫虎兒好歹也是峨眉派的弟子,玄鶴道人早就傳了他峨眉心法,自是認得這些符籙,不會認錯是鬼畫符,至於收取冥蛇的手法,更是一看便會,沒有絲毫存疑。

    楊銀承看到這三口大缸,也忍不住好奇,問道:「這卻是什麼?」

    莫虎兒不想讓他分潤,就含糊說道:「你且退開些,我要做法了。」

    楊銀乘也不知道,大天白日的,又沒有什麼對頭,如何就要做法?但瞧著莫虎兒小臉嚴肅,又頗不耐煩,也不敢多問,退開到了一邊。

    莫虎兒借助一葫蘆乾元換骨丹的藥力,打通了十二正經,也煉就了幾分峨眉真氣,他學的是峨眉的入門六種劍術之一——少陽劍訣!故而體內運煉的是少陽真氣。

    這門劍訣說起來,跟王崇所學的元陽劍大有干係。

    當年陰定休老祖初入道,就是學的這一門少陽劍訣。待得這位峨眉老祖道法劍術日益高深,就覺得少陽劍訣威力不足,變化簡陋,劍訣也是下品,就博采眾家之長,以少陽劍訣為本,從正邪三十六路劍術中取其精華,化為枝葉,演化出來一十二式元陽劍法和元陽劍訣。

    陰定休老祖重新推演的元陽劍訣劍法,比少陽劍訣高明了十倍以上,乃是他畢生劍術的菁華。

    這位峨眉老祖創出了元陽劍訣,少陽劍訣就落為峨眉派的入門劍法之一,尋常弟子都可以修得。

    莫虎兒催動了少陽真氣,順著王崇留下的符籙,一筆一筆勾畫,他勾畫完了一處,就聽得裡頭骨朵朵響,似乎有一股氣要衝出來,不由得心頭大喜,又復去勾畫下一口大缸。

    不多時,莫虎兒就把三口大缸上的符籙勾畫完畢,把他修為淺薄的少陽真氣,也消耗的一乾二淨。

    莫虎兒雖然疲累欲死,卻滿懷興奮,肚內暗暗叫道:「也不知道楊老道藏了什麼寶貝,今日都歸莫小爺了。」

    楊銀乘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他好心好意的問了一聲:「可要我幫忙?」

    莫虎兒急忙叫道:「可用不著,你再退遠一些。」

    楊銀乘也不是個苯孩子,頓時就覺出來不對勁,只是他心頭還是指望,莫虎兒日後帶契他,也拜師峨眉派,故而不敢反抗,乖乖的退遠了一些。

    莫虎兒雙手捏了法訣,喝了一聲:「開!」

    三口大缸內的大蛇,過了七七四十九日,早就吞了東方鳴白和兩位掌旗使的肉身和精氣,化為了三條冥蛇。

    聽得號令!

    三條冥蛇一起催動神通,三口大缸頓時炸的四分五裂。

    莫虎兒開了三口大缸,就見到有三條黑氣匹練一般躥了出來,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只覺得肯定是個好寶貝,不然如何那麼多人搶奪?不由得大喜過望,還拚命的掐了法訣,想要收了這三條黑氣。

    這三頭冥蛇乃是王崇的精血養就,又是他持咒祭煉而生,只肯聽自家主人的話,哪裡會把旁人放在眼內?

    六團碧油油的眸光,盯著莫虎兒和稍遠的楊銀乘,生出了凶性,空中蜿蜒遊走,想要吞噬了這兩個「小東西」。

    王崇留下的只是法訣,別有一番奧妙,除了開啟大缸,放出冥蛇,還有催促冥蛇附體之妙!他也不想害人,畢竟他原本選定的人是楊銀乘這孩子,他只是想讓楊銀承把冥蛇從舊宅帶回道觀,如今換成了莫虎兒也是一般。

    莫虎兒連連催動法訣,被法訣一引,三條冥蛇就收斂了凶性,接二連三的鑽到了這的身熊寶寶上。

    這惹禍的魔王,翻天的熊寶寶不知道究竟,還以為自己收寶成功,當下就喝了一聲道:「快走!」

    他是怕被人找上來,看到三口炸碎的大缸,肯定知道里頭的東西被人拿了,若是被討要回去,莫小爺給還是不給?

    莫不如就裝作不知道,把事情一推三六九,裝成乖寶寶的模樣,只說自己不曾惹禍。

    莫虎兒拉了楊銀乘撒腿跑出了王崇的舊宅,楊銀乘看到莫虎兒一捏訣,三口大缸就炸了個稀碎,飛出了三條黑氣,纏繞到了這小爺的身上,整個人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顧得跟莫虎兒一起跑。

    兩人才跑出了王崇的舊宅,就被兩個滿臉鬍鬚的大漢攔住。

    秦旭手下有數十名江湖豪客,有莽撞的,自然也有做事伶俐的。

    這兩個滿臉鬍鬚的大漢,一個叫做混天猴魯猛,一個叫做入水蛟齊雷,做的是山水兩道的買賣,獨行江湖的大盜,平日裡最為心狠手黑,從來都是殺人越貨,只要出手,必然要死人,不會放客人走活口。

    這兩個人也猜測,自家公子丟的東西,十有八九跟楊拙真有關,但卻沒有去道觀裡觸霉頭,而是在道觀外觀望。

    他們眼瞧四個同伴被楊明遠打了出來,都心頭警惕,也暗暗竊笑這四個憨貨居然敢上門去。這些江湖豪客都是被秦旭用了手段收伏,平日間也並不和睦,巴不得有人倒霉,自家方能脫穎而出。

    混天猴魯猛和入水蛟齊雷,耐心在道觀外等候,果然看到了兩個孩子跑出來,就想要抓來做個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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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斬破九重天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十七)

    混天猴魯猛和入水蛟齊雷,也是沒想到楊銀承和莫虎人矮腿短,卻跑的甚快,開始並沒有追上。他們瞧見莫虎兒和楊銀承跑進了王崇的住處,這兩個大賊也不知道,這家舊宅子有什麼蹊蹺,仍舊如前一般謹慎,守在了外面,果然又把兩個孩子給等了出來。

    混天猴魯猛呵呵一笑,叫道:「兩個小寶寶,莫要亂跑,叔叔帶你們去買糖吃。」

    入水蛟齊雷也知道自己兩個滿臉凶相,尋常孩童如何會信任他們?故而一聲不吭,張開一雙蒲扇般大的巴掌,就探向了兩個孩子的衣領子。他有十成自信,自己一把就能拎起來兩孩子,由不得他們掙扎。

    楊銀承也學了些武藝,急忙後挫一步,正要施展師傳的武藝,旁邊的莫虎兒卻不耐煩了,他自忖是峨眉弟子,反手就是一招,並指代劍,直刺齊雷的勞宮穴。

    兩個孩子反應都算機敏,但卻有一宗東西,比他們兩個發動的尤快,附身在莫虎兒身上的三條冥蛇化為滾滾黑煙暴起,三條大蛇巨口張開,頓時把入水蛟齊雷各自咬中,奮力一扯就撕做了三塊。

    一條冥蛇吞了半塊齊雷,就盯上了混天猴魯猛,它乃是那頭白娘娘化生,格外強猛,遠勝其餘兩條冥蛇,吞了東方鳴白的屍身,猶不滿足,更惦記血食。

    混天猴魯猛一臉駭然,他哪裡料到莫虎兒身上,居然有如此厲害的「妖物」?正待施展輕功逃走,「白娘娘」就大口一張,噴出了一團慘綠毒霧,罩住了這個江洋大盜。

    混天猴魯猛慘叫一聲,就如揚湯沸雪,全身融化了一般,這個江洋大盜駭然的高舉雙手,見到自己的手掌,胳膊,身軀……都有黃水淌落,心頭慘然,腦子裡忖道:「我一生做事凶狠,這是糟報應了嗎?」

    一個念頭未有轉完,身軀就被毒霧所化,也作一團霧氣,混入了毒霧之中,又復被白娘娘一口吞吸了回去。

    這兩個大賊手底下有過百條人命,死在妖物之口,也算是惡貫滿盈了。

    這條冥蛇連得血食,露出了滿意的神態,身軀夭矯一盤,就要縮回莫虎兒身上。

    便在此時,一聲嬌叱,喝道:「妖人膽敢當街害人!」三點寒星就直奔莫虎兒的咽喉要害。

    莫虎兒正驚訝自己得到的「寶貝」威力如此驚人,他才不會覺得冥蛇性子殘忍,非是正經路數,只覺得自己是峨眉弟子,用什麼寶貝都是應該。忽然見得三點寒星飛來,急忙一個懶驢打滾,就躲避了開去。

    偷襲的紅衣少女見得他躲過,一揚手又是一口飛刀,直奔莫虎兒的左眼。

    莫虎兒好歹也是修仙出身,對這種江湖暗器,沒得防備也就罷了,有了準備,哪裡還會被傷到?一探手就抓住了射來的飛刀,罵道:「哪裡來的小賤婢,敢偷襲你莫小爺!」

    紅衣少女眼見莫虎兒背後黑氣,似乎又要發威,二話不說撒腿就跑,她可比兩個江洋大盜聰明多了,出手用的是暗器,距離莫虎兒還遠,故而逃的時候也便利。

    莫虎兒欲待放出三頭冥蛇,但是他哪裡有本事催動?捏了法訣,做了半天的姿勢,三條冥蛇都睬也不睬。

    莫虎兒還以為是自己學法不夠純熟,跺了跺腳,罵道:「下次讓我遇上,必然用這三條大蛇吞你了。」

    紅衣少女跑的匆忙,小臉紅撲撲的,轉過了街角,一頭撞在一個老者懷裡,老者忍不住罵道:「鬼丫頭,虧你跑得快,不然我們爺孫倆今兒就要交代了。你都瞧見了人家懂得法術,居然還敢抵爪子,沒給那人駕馭的妖物吞了,算你命裡還有幾年陽間飯吃!」

    紅衣少女吐了吐小舌頭,嬌憨的摟住了老者的胳膊,說道:「我也是看那兩個小子,居然用那般殘忍的手段,當街就使動凶物吃人,才氣憤不過。」

    老者嘆息一聲,摸了摸自家孫女的額頭,說道:「那兩個又不是什麼好人!一個叫做混天猴魯猛,一個叫做入水蛟齊雷,做的是山水兩道的買賣!別家做強盜,還惦記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搶掠財貨,少肯傷生害命,他們兩個平日裡最為心狠手黑,從來都是殺人越貨,只要出手,必然要死人,不會放客人走活口,手底下有過百條人命,落得如此下場,也算是惡貫滿盈了。」

    紅衣少女似有不服,嘟囔道:「就算是兩個惡人,殺了他們也罷,何苦還要驅使妖物去活吃?」

    老者自從獨子跟人比武落敗,重傷去世,眼前就只剩下了這麼一個孫女,平時也寵愛的緊,聞言笑道:「仙家鬥法,各處手段,哪裡就是我們凡人能窺測?你這次可是膽大包天,修行的人也是可以得罪?」

    紅衣少女嘟囔道:「我算計只要殺了那駕馭妖物的小子,妖物失去了主使,必然也就沒什麼威力了,沒想到那小子居然還算機敏。」

    老者嘆息道:「若是如你想的容易,人家何苦還去修道。你焉知那妖物失去了主人,不會發狂食人?若是被妖物發狂,吃了附近的住戶,豈不是都算你作孽?」

    紅衣少女這才不辯解了,她一雙眼睛放光,長長的睫毛撲愣愣的忽閃了兩下,問道:「爺爺!你能看出來那小子是什麼路數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修行的人,你說我也有機會拜師學仙嗎?」

    爺爺呵呵一笑,說道:「學仙哪裡有這般容易?當年你爺爺我也走遍了三山五嶽,四野八荒,卻不曾遇到真正的仙緣。雖然也碰到幾個懂得法術的人,卻都不是正經路數,不敢去跟他們學了法術害人。」紅衣少女和老者祖孫倆人,說說談談,便回到了下處,他們也是在來福客棧落腳。

    這祖孫倆,爺爺行走江湖經驗豐富,知道來福客棧有厲害人物投宿,這幾日多了好些江湖豪客進進出出,故而也不再大堂飲食,吩咐客棧的夥計把飯菜送到房中。

    他一個年邁老者,一看便是精通武藝,還帶了個孫女,本來就扎眼,並不想再多招人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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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斬破九重天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十八)

    這個老者江湖上極有名聲,乃是著名的武道宗師之一,號為四寶大俠尚文禮。

    尚文禮之所以被稱為四寶大俠,因為他有四樣絕藝,第一便是號為:「九牛二虎一條龍」的外門硬功。尚文禮不但天生神力,修煉了這獨門秘傳,更是培養力氣,力大無窮,乃是天下武林六大神力之一;其二便是獨門的百步劈空掌,雖然這路武功並不能真個掌力遠及百步,但二十步內確有分金裂石之威;其三便是一手九連環鴛鴦手的暗器手法,能一口氣連打九種暗器,防不勝防;最後一門就是千里獨行術,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是極上乘的輕功提縱術。

    這位江湖老俠客的孫女叫做尚紅雲,今年才十四歲,已經學了一身好武藝,尤其是九連環鴛鴦手的暗器手法,更是得了祖父的真傳。

    兩祖孫不想招惹事情,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

    秦旭派出去了手下江湖豪客,晃眼就是大半日過去,卻沒有半點消息,不由得心下焦躁,忽然想起來,暗暗忖道:「我怎麼不從這間客棧查找?也許那小賊也住在此處,才能進出自如。」

    秦旭想的雖然差了,但也不能說這麼想不該,他手下大半散出去了,所以這位紅線公子也不吝辛苦,自己就開始滿客棧的搜尋。

    秦旭搜遍了大半個客棧,仍舊一無所獲,不由得心下焦躁,手段也就越發粗糙。他尋到了尚文禮和尚紅雲祖孫兩人的方外,敲了兩記,不得回應,就一腳把大門給踹了開。

    祖孫兩人剛吃過了東西,尚文禮每日都要修煉內家真氣,故而聽到有人敲門,也沒有來得及去開。

    秦旭把門踢碎,闖入房中,見到祖孫兩個,不由得就是獰笑一聲,喝道:「果然捉住你們了。」

    尚文禮匆忙收了煉氣之術,他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和和氣氣的問道:「這位公子,不知何事踹開我房門?」

    尚文禮哪裡想到,秦旭是見他懂得武功,還有個孫女,他氣火攻心之下,頓時想的歪了。尚紅雲的身量跟王崇差不多,女孩子雖然年長一兩歲,但總比男孩子瘦小,就誤以為是尚紅雲被長輩教唆,女扮男裝,去偷了自己的東西。

    當下也不容尚文禮辯解,秦旭上去就是一把抓住了尚文禮的胸襟,喝道:「快把本公子的法寶囊和紅線劍還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尚文禮頓時臉上色變,他只覺得秦旭的「武功」深不可測,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居然不曾見過這樣內外功夫俱臻至上乘的人,還如此年輕,心頭就是凜然。

    尚紅雲眼瞧爺爺被人抓住了胸襟,哪裡還肯罷休?這小妮子本來就是如火般暴烈的性子,當下就雙手一揚,把從爺爺學來的九連環鴛鴦手發揮到淋漓盡致,一口氣連發出八種暗器。

    秦旭也是大意了,他畢竟是雲台山的弟子,眼光銳利,瞧出來這祖孫兩個只有武功傍身,並不懂得法術,也沒有把兩個凡人放在眼裡。

    尚紅雲連發八種暗器,他仗著自己練就了道家罡氣,渾然不在意。其餘七種暗器,射到身上,都被他的護身罡氣擋住,偏巧尚文禮有一種迴旋勁的手法,乃是他獨門不傳之秘,但卻早就傳給了自家的孫女,免得女孩子遇到大敵吃虧。尚紅雲第八枚袖箭用上迴旋勁的手法,袖箭射出去,在空中勁力一抖,就倒射回來,正中秦旭的左眼。

    饒是秦旭有道術在身,奈何眼睛乃是極脆弱的地方,他的罡氣又未爐火純青,沒能修煉到這等要害,被袖箭穿入了眼窩,疼的嗷嗷嚎叫了一嗓子。

    尚文禮久走江湖,見孫女出手傷人,知道此事已經沒法善罷甘休,運起了九牛二虎一條龍的硬功,一招百步劈空掌就拍在了秦旭的腦門上。

    饒是老俠客功力深湛,但秦旭的護身罡氣非同小可,硬生生受了這一擊,居然只是腦袋一晃。

    尚文禮剛才就覺察這個臉色慘白的年輕人功力深不可測,自忖全力一招,就算是獅子老虎也要被拍碎的頭蓋骨,此人卻毫髮無傷。他知道秦旭來歷必然不俗,不敢再多糾纏,飛起一腳踢中的秦旭的胯下,身子趁勢退開,抓起了孫女穿窗翻出了房外,施展了千里獨行的輕功,轉瞬就逃出了來福客棧。

    秦旭疼的頭腦昏然,腦門挨了尚文禮一記重手法,也還罷了,胯下又復被補了一腳,簡直是痛徹心扉,比被刺瞎了一隻眼,心頭尤為驚懼。

    若非是學道多年,好歹也是天罡境的修士,有幾分定性,秦旭這會兒非軟癱在地上不可。

    他掙紮著想要摸出來師門靈藥,先把傷口敷上,但摸來摸去,這才想到自己的法寶囊早就被小賊偷去,師門的靈藥也在法寶囊裡頭,不由得大叫一聲,又氣又疼,全身都簌簌發抖。

    尚文禮帶了孫女逃出了客棧,一路疾行,想要先逃出城外,但跑出沒有多遠,就看到了兩個孩子偷摸摸的過來。

    莫虎兒雖然被尚紅雲暗器嚇到,但這小子過了危機,忽然就生出了旁的心思來。

    這位惹禍的小魔王,翻天的熊寶寶暗暗思忖道:「我如今已經有了三條大蛇,哪裡還需要怕什麼紅線公子?唐驚羽那種廢物都能偷得他的法寶囊,我去了再威逼一回,說不定能拿到多少好東西。」

    思忖至此,他也不回去道觀,滿成都府四處亂轉,想要找到秦旭住在什麼地方。

    莫虎兒也有兩三分小聰明,他專一在街上找江湖人物,遇到了就尾隨上去,在沒人處動手。莫虎兒的武功雖然不成,但冥蛇只要被刺激了,就會顯化出來,尋常江湖豪客哪裡等抵擋?

    幾次三番之下,也給他湊巧問出來秦旭的下處,只是先後傷了七八個江湖豪客,其中還頗有兩三個無辜。

    成都府乃是大城,故而有商號,也有鏢局,莫虎兒胡亂選定江湖豪客,有兩個是本地鏢局的鏢師,跟秦旭並無干係,不幸遭遇了冥蛇,也一樣被生吞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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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斬破九重天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十九)


    莫虎兒雖然隱約覺得自己弄死的幾個人,很可能有些人並不是對頭,但這熊寶寶哪裡會多想?也只是腦子裡打個轉,就把這些無辜當成屁放了,興致勃勃的帶了楊銀乘直奔來福客棧。

    楊銀乘倒是越來越驚懼,越發覺得這廝不是好路數,但是這些事都是兩人一起做的,他如何敢單獨開脫自己?只能捨生忘死,跟上莫虎兒這惹禍精罷了。

    莫虎兒本來還有些沒把握,遠遠的看到了尚文禮,尚紅雲祖孫兩個,驚喜的大叫道:「果然是你們,快些納命來!」

    尚文禮暗暗叫苦,他剛才在一旁,也瞧見了莫虎兒驅動冥蛇撲殺了混天猴魯猛和入水蛟齊雷,不知道莫小爺也是偷來的東西,還以為此人精擅邪門妖法,動念殺人,哪裡敢當面敵對?

    尚文禮扯了孫女,扭頭就跑,根本也沒敢存了動手的心思,他仗著輕功過人,饒了兩圈就躍入了一戶人家的後院。

    莫虎兒和楊銀承沒得江湖經驗,一路就追了過去,跑出去不遠,兩個孩子沒見到尚文禮和尚紅雲祖孫倆,卻見到來福客棧的招牌赫然在望。

    莫虎兒大喜,叫道:「果然就在此處,那兩個老小賊人也是住這裡,萬分沒錯了。」

    楊銀承欲待勸說一句,卻哪裡來得及?

    莫虎兒大搖大擺的就闖入了客棧,來福客棧這會早就雞飛狗跳,秦旭四處搜人,把客人們弄的怨聲載道,只是眼瞧他帶了無數江湖人,知道此人豪橫,不敢聲張,都紛紛退了客房去別家住了。

    來福客棧的掌櫃焦頭爛額,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聽得尚文禮祖孫二人的房間中,連續有慘呼之聲。他匆忙趕去的時候,秦旭已經只有出的氣兒,快沒有進的氣兒了。

    客棧的掌櫃不但怠慢,急忙去秦旭和孟兮航老道包下的院子裡去尋人,剛把孟兮航老道尋過來,莫虎兒這個熊寶貝就進了客棧。

    孟兮航不過是旁門左道之士,哪裡有什麼靈丹妙藥?好在他平日也行走江湖,普通的金瘡藥還是有些,急忙給秦旭拔了左眼窩上的袖箭,敷好了傷藥,就見秦旭嘴唇哆嗦,想要開口,又不好開口的模樣。

    秦旭其實是想要這老道士,幫自己看看子孫根是否還有的救,但如此丟人的事兒,他還真拋不開面子,這邊正自折騰,莫虎兒就帶著楊銀乘闖入了進來。

    莫虎兒見到了秦旭,雖然覺得這個小白臉被一個老道士抱住懷裡,場面頗為「旖旎」,卻也因為年紀太小,沒往旁出想,興致勃勃的喝道:「可找到你們倆了!快交出身上的寶貝!」

    孟兮航老道心頭惱怒,喝道:「哪裡來的熊孩子,居然也敢登門討寶貝?」他也沒多想,隨手一推,就把自己練就的六陰索飛了出去。

    這門法術是他師門所傳,也算是件旁門左道的法寶,也算是一門下乘的法術,須得弄到六根上過吊,怨氣深纏的繩子,每日持咒祭煉,又復需要收攝陰氣,需要一年零六個月才能煉成,出手就是六道黑氣,捆物拿人,頗有效力。

    楊拙真老道運氣略差,尋得的上吊繩品質不好,只能煉成六陰絆馬索,運用的時候,只能預先埋伏,不能隨便移動,頗多限制。

    莫虎兒試演了幾次,知道這三條大蛇,不是自己能隨意操縱,但只要有人想要傷害自己,它們就會出來吞人,故而怡然不懼,把小胸脯一挺,就等著孟兮航老道來拿。

    六陰索剛剛落下,莫虎兒身上的三條冥蛇就感應到了,白娘娘搶先躥了起來,大口一張,就把六陰索給吞了下去,順勢撲下,孟兮航老道只不過修煉了幾手旁門法術,如何抵擋得住這種天魔秘傳?被白娘娘一口就吞去了半個身子,剩下兩條腿摔在地上。

    秦旭剛剛被重創,正半暈不醒,孟兮航和來的兩個孩子動手,他都沒甚反應,待得老道士被冥蛇吞了半個身子,被灑了一臉的血,這才反應過來,心頭驚悸,急忙咬破了舌尖,強提精神,雙掌一推,把自己煉就的罡氣發了出去。

    人間武者到了先天胎元之境,就已經修行了到了極處,除了打磨功力,讓真氣更雄厚些,再無寸進之望。

    仙道魔道之士,胎元大成之後,不過才是起步,要「褪凡身,煉罡脈」,這一步沒得仙魔兩家真傳,根本無法著手修煉。

    雲台山一脈頗有幾種上乘的煉罡脈的心法,但秦旭畏懼艱辛,貪圖輕易,學了一門極為速成的桃花罡煞。

    此法須得去雲貴之地,尋得生有桃花瘴的桃林,以秘法收攝桃花瘴氣,與本身真氣煉化相合!

    煉成之後,一出手就是桃花滿天,粉紅色的罡氣帶有甜沁心肺的劇毒,克敵制勝也有妙用,若無防禦手段,只要被桃花罡煞侵蝕經脈,幾乎必死無疑。

    桃花罡煞對敵威力雖然不俗,然過於速成,根基不厚,日後想要晉陞大衍之境,不說是無望,總要比正常按部就班修煉上來之輩,最少要多苦修二十年往上。

    秦旭剛把桃花罡煞打出,白娘娘也大口一張,噴出了一團慘綠毒霧來。

    這條白娘娘本身性子靈異,又復吞了東方鳴白的畢生功力,雖然才自出世,還未有恢復到東方鳴白生前的功力,卻也不輸給秦旭多少。

    粉色的桃花罡煞和慘綠的毒霧在空中交擊一處,頓時就僵持起來。

    秦旭一臉的慘樣,莫虎兒這熊寶寶不但沒有同情之心,反而格外的興奮,眼瞧自己的「大蛇」口噴毒霧,抵擋住了此人的桃花罡煞,就大叫道:「快把平生寶物獻上來,莫小爺饒你不死。」

    與此同時,稍後發動的兩條冥蛇也先後撲上來。

    秦旭法寶囊都沒了,自知無法抵禦,急忙拎起來孟兮航的兩條大腿望空一拋。

    兩條冥蛇畢竟是畜生,又沒人駕馭,只有本能而已,立刻就各自叼了一條大腿,奮力一扯,把這老道的殘屍再扯兩分,吞嚼吃了。

    秦旭得此空檔,掙紮著一躍而起,從剛才尚文禮翻出去的窗戶跳了出去,顧不得褲襠如絞如磨,眼窩也陣陣撕裂般的疼痛,兩條大腿邁開,一路狂奔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5:11
一劍斬破九重天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二十)

    失去了秦旭的威脅,三條冥蛇又復縮回了莫虎兒身上,不管這熊寶寶如何催使,都只不理他,把這小子給氣的夠嗆,又拿三條冥蛇無可奈何。

    莫虎兒眼見自己鬧出這麼大的事兒來,心思一轉,忖道:「還是先回道觀去,就把這些事兒一推,只做什麼也不知道。」他拉了楊銀承,便自脫身走還,一路上也沒忘了叮囑這個小子,不要洩露了兩人的秘密,還許願說,一定能幫楊銀承拜師峨眉。

    楊銀承見到死了這麼多人,早就覺得不對,但是他畢竟才是個孩子,被莫虎兒忽悠了一陣,暈乎乎的回到了道觀,就一言不發,自己去發悶了。

    自從那四個江湖豪客尋釁,就再無人來,丐王令蘇爾不耐煩悶坐,出去買酒了,只留下玄鶴道人枯守。

    王崇雖然安排下巧計,但知道這種事兒,長有意外,也自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謀算的事兒會否出紕漏。

    師父離開了道觀,莫虎兒恰在此時帶了楊銀承悄咪咪的溜回來,王崇知道自己謀算成功,才算是吐了一口長氣。

    楊銀乘自去發悶了,莫虎兒卻還不肯老實,回了道觀也不去見自己的師父,還四下里溜躂,口中喃喃自語:「這等小地方有甚好呆?師父說帶我去尋無形劍,早一些找到,豈不是大功一件?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有個甚意思?」

    王崇跟在的他身後,也不去驚動這個熊寶寶,只是悄悄一招手,三條冥蛇便自離身,從莫虎兒身上飛起,化為三條黑氣,落入了他的衣袖中。

    莫虎兒修為淺薄,為人又沒定性,根本不知道自己新得的「寶貝」,已經被人取走,還在嘟嘟囔囔。

    王崇也不去驚動莫虎兒,收了三條冥蛇,扭轉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手捉三條冥蛇,暗暗思忖該如何處置,忽然心頭微微一涼,久無動靜的演天珠忽然萌動,一團清涼的氣息直灌眉。

    這一次卻無什麼圖畫,只有三個字:末那識!

    「末那識?」

    「這是什麼意思?我卻並不曾修成這一門天魔識……」

    天心觀秘傳的《五識魔卷》,王崇只修成了多羅識和抵律識,只有天心觀的開派祖師天心道人修成了末那識,能「溝通陰陽;逆返死生」!

    王崇也曾嘗試過修行末那識,但卻未能找到修行此一種天魔識,最為關鍵的玄命之竅!

    他心頭思忖良久,始終不得其解,便悄悄催動天心觀秘法,再一次嘗試修煉末那識。

    王崇運轉天心觀的獨門心法,接連運用數次,仍舊搜不著玄命之竅,正覺此路不通想要放棄。

    便在此時,三條冥蛇猛地一掙,那條白娘娘脫出了王崇的手心,繞著他的腰肩,盤旋到了背後,狠狠一撞,撞在了他背後三尺之處,隱隱約約,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撞碎了一塊。

    王崇眉心突突一跳,五識魔捲心法略一運轉,就有一股玄異的力量反饋過來,他急忙驅動了三條冥蛇,任由這三條冥蛇撞擊背後三尺之處。

    三條冥蛇各自撞了有十七八下,有一處玄竅若隱若約浮現!

    三條冥蛇一起咻咻吐信,爭先恐後鑽入了其中。

    「咦噓哉!」

    「原來如此!」

    王崇畢竟聰明,只是微微思忖,就明白了大概。

    冥蛇已非復生靈,介乎有無之間,通靈變化,隱遁自如,出入幽冥,天生就和玄命之竅有種種感應,故而演天珠才會做出如斯提示。

    王崇修習《五識魔卷》多年,更兼修成了多羅識和抵律識,魔門心法比元陽劍訣要更精熟的多,心念一動,就定住了玄命之竅。

    「玄命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像;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如火,火裡生金,雷霆振發,萬物誕哉?」

    玄命之竅錨定,末那識開啟,王崇再修成一種天魔識,他亦不曾料,自己居然有此機緣。

    玄命之竅和天地之竅不同,後者只能運轉天地元氣,一如人身竅穴,但玄命之竅卻介乎有無之間,故而冥蛇可以出入。

    王崇心頭一動,發出了號令,白娘娘得了主人召喚,又復從玄命之竅鑽了出來。

    冥蛇天生神通,能大能小,此時白娘娘縮為一條尺許的小白蛇,玉雪可愛,繞著他蜿蜒遊走。

    王崇微微一笑,從法寶囊裡取出了元陽劍所化的赤色手鐲和太浩環,丟給了白娘娘,這頭冥蛇張口含住,翹尾一擺,又復游入了玄命之竅。

    冥蛇,元陽劍,太浩環,這些東西一直都壓在王崇心頭,生怕被師父發覺,雖然還有紅線公子秦旭的法寶囊可以收藏,終究不夠周全。

    如今都收入了玄命之竅,那真是神仙也找不出來端倪。

    解決了這個大難題,王崇不由得雙掌一擊,心頭歡喜不盡。

    至於又煉成了一種天魔識,反而是小道了,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其實也不是王崇瞧不上末那識,此法能「溝通陰陽;逆返死生」,但天心道人修煉了,也不過就是在壽元將盡的時候,把自身轉為殭屍之軀,苟延殘喘。

    儘管這位祖師還能生出肌膚血肉,恢復人身,逆返死生,但天心道人哪裡敢活轉回來?

    他活過來沒得幾日,怕是就陽壽盡了,還不如殭屍之軀能多苟且些歲月。

    如今天心道人的棺材,就在天心觀的後山,這位老祖已經沉睡了不知多少年,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會被門徒們請出來,拜一拜祖師,瞻仰「天心老祖宗」的真容。

    王崇還沒到了壽元垂盡的時候,也不覺得自己會活得如此一言難盡。

    王崇解決了自己最大的問題,滿心歡喜,在房中等了一會兒,不見老師出面叱責,最後一塊石頭也落了地,知道丐王令蘇爾這會不曾關注自己。

    且不說楊拙真老道的道觀這邊,如今來福客棧已經鬧哄哄成了一片。

    這裡不但鬧出好多事兒來,還死了人,幾個當事人又都不見影蹤,把個客棧掌櫃急的什麼也似。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5:11
一劍斬破九重天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二十一)

    孟兮航老道被莫虎兒放縱冥蛇給吃了,尚文禮,尚紅雲祖孫逃了,就連秦旭也不知所蹤,客棧裡鬧出這麼大的事兒,早就驚動了官府,成都府已經派了衙役過來探察案情。

    秦旭手下的江湖豪客都有行走江湖的經驗,不願意跟官府打交道,各自躲了開,但孟兮航老道的徒弟們卻不懂得這些,被官府的衙役抓了一個正著。

    這些小道士雖然也有些武功,有那麼三兩個得寵愛的徒弟,還跟孟兮航學了幾手法術,但被官府的衙役如狼似虎的一通恫嚇,都如鵪鶉一般,給一條鐵索都縛了去,並無人敢反抗。

    畢竟孟兮航這種旁門左道之士,還未能做到凡俗無敵,武功不過尋常武者,法術也發動遲緩,有許多限制,還能被凡人破去,他的徒弟們就更不堪了。

    丐王令蘇爾早就知道,孟兮航和紅線公子秦旭在來福客棧下榻,他出來買了一葫蘆酒,又買了些肉食,順道就拐到了這邊來。

    令蘇爾雖然不怕雲台山,也並不真想跟九煙上人結仇,畢竟九煙上人道法高深,門徒又多,一旦得罪的狠了,日後修行也有阻礙。

    何況這件事,不過是秦旭看上了楊拙真的符本,原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兒。令蘇爾暗忖,自己出手嚇走秦旭,讓這件事兒了了,乃是最好的結局。

    令蘇爾雖然修道,卻並不禁葷腥,平日裡就貪這一口美食,他一口酒一口肉吃喝的興高采烈,搖搖晃晃到了來福客棧外,正欲進去會一會秦旭,卻見無數衙役們在客棧裡來去。

    丐王令蘇爾也不上前去,拉扯了一個看熱鬧的老人家,問道:「這來福客棧出了什麼事兒,居然惹動這許多公人?」

    被令蘇爾扯住的老頭笑呵呵的說道:「這裡投宿了一夥江湖大盜,不知怎麼分贓不均勻,就胡亂廝殺起來。據說死了六七八個,有個老道還被同夥夾生活吃了,慘叫聲響徹雲霄,左鄰右舍都聽得瘆人……」

    這等鄉間野老談起這等逸趣兒之事,必然會添加十倍的油鹽醬醋,說的話道聽途說,虛妄不堪。

    令蘇爾聽了一會兒,皺了皺眉頭,頗後悔找這個老人家打聽消息。這位老人家嘴裡的故事荒誕不經,饒他也是修道人,都不敢相信,世上事居然還能如此匪夷所思。

    令蘇爾暗暗忖道:「也不知道秦旭究竟遇上了什麼事兒?難道被什麼仇家找上門來?他丟了法寶囊,又復被人所傷,只怕再顧不得搶楊拙真老道的東西了。」

    令蘇爾也沒耐心去詳查究竟,他回了道觀,把這件事跟玄鶴道人和楊拙真說了一遍。

    楊拙真還不敢信,急忙讓大徒弟楊明遠去打探消息。

    楊明遠在成都府也算是熟門熟路,畢竟他常出門去做法事,認識許多三教九流的人物,不過半個時辰就打聽的明明白白,回來跟丐王令蘇爾,玄鶴道人和自家師父稟報。

    楊拙真聽得自己師兄居然被人用邪術給「吃了」,心頭還頗悲愴,惋惜自己的師兄,怎麼忽然就糟了災劫,落得個死無全屍。也詫異那位雲台山的弟子怎麼就得罪了仇家,被人重傷,但更多還是慶幸,終於不必得罪雲台山這等名傳天下的大門派,急忙謝過了兩位幫忙的風塵異人。

    丐王令蘇爾和玄鶴道人,此時也有些尷尬,他們並未有出力,楊拙真的危機就此解除,頗有些好大力氣一拳,打在棉花裡的感覺,兩人也不願生受楊拙真的拜謝,各自婉拒。

    這老道也有些心思,危機過去,就想跟兩位世外高人攀扯些關係。楊拙真心頭暗暗忖道:「我學道幾十年,就沒遇到過一個高人,好容易遇到了峨眉派的仙師,還有令蘇爾這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怎能不求教一番?」

    他也知道自己年紀大了,就算磕破腦皮,人家也不會收徒,便把小徒弟楊銀乘扯了過來,帶了兩個徒兒一起拜倒在地,苦苦哀求玄鶴道人憐憫這個小徒弟。

    玄鶴道人剛收了一個熊寶寶,這一個徒弟就煩悶不過來,哪裡還肯再收一個?當下袖袍一拂,施展了個遁術,在眾目睽睽之下,化為一縷青煙,倏忽不見。

    楊拙真見玄鶴道人走了,就又跪在令蘇爾面前苦苦哀求。

    令蘇爾微微一笑,說道:「老乞丐這一脈,從來都不廣收門徒,每一代都只有兩三個傳人。」

    楊拙真老道打蛇隨棍,急忙叫道:「前輩才只得唐驚羽小兄弟一個徒兒,莫不如再多收一個,也不算壞了規矩。」

    令蘇爾哈哈笑道:「我早年曾答應一個朋友,要收他晚輩為徒弟,那時候他的晚輩還在襁褓,故而不曾帶走。如今這小子也長大了,即將回歸師門,這就兩個徒弟了。我便是再收一個關門徒弟,也非是絕世天資不收,你這個小徒兒十分愚魯,決然不配入我門下。」

    令蘇爾把話說的如此直白,老道士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訕訕的起身,頗有些難過。

    令蘇爾從袖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紙牛,隨手一拋,紙牛落在地上,化為了一頭雄壯的青牛,哞哞直叫,他抱起了自己的小徒弟一起坐在青牛背上,一聲長笑,伸掌一拍青牛脖頸,這頭青牛四足生出朵朵白雲,破空直上。

    老道士楊拙真看的好生豔羨,但是他們師父沒得緣分,又能如何?楊老道只能拉著兩個徒兒,長嘆一聲,回去房中。

    王崇聽得耳邊呼呼風聲,偷眼觀瞧,已經身在半空,只這片刻功夫,就出了成都府,他運足目力往下打量,大地上的風景宛如畫兒一般飛速退去。

    上一次有這般體驗,還是被峨眉長老們救出「師門」,只是此回心境不同,更為從容。

    兩師徒胯下的這頭青牛,周身玄光盤繞,足下青雲朵朵,口噴霞光,煞是神異。

    王崇才是煉氣的層次,距離能出入青冥,駕馭遁光還有數層大境界,縱然得有真傳,想要臻至那等境界,也要數十年功侯,不覺得生出了幾分羨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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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斬破九重天 二、一朝收寶貨,騎牛下揚州(二十二)

    王崇暗暗忖道:「待我也功成大衍,一定要煉一門天下間飛的最高,也最快的遁法!要不就像師父一樣,尋一頭神獸代步!」

    他瞧看了一會兒風景,又想了一會兒將來如何修行,興奮有些淡了,這才想起來問道:「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令蘇爾笑道:「前朝曾有人說:願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我們此去便是揚州。」

    王崇心下驚訝,又復問道:「師父為何不回去咱們的洞府,去揚州作甚?」

    令蘇爾言道:「我出門這一趟,收你為徒是順便,渡化你師兄出家方為正要。」

    王崇心頭微動,問道:「除了我們二人,師父門下有幾位師兄師姐?脾氣都如何?好不好相處?」

    令蘇爾笑道:「我門下確只有你們兩個。至於你這個師兄好不好相處,為師也不知道。我一共就見過他兩次,第一次見他,你師兄還未滿三朝,第二次見他,也就是十數日前,交談不過片刻。」

    王崇嘻嘻一笑,問道:「我這個師兄,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何不跟在師父身邊?」

    令蘇爾卻有些苦笑,說道:「他少年成名,乃是名傳天下的大才子。我上次去渡化他,你這位師兄貪戀紅塵,並不願意跟我出家修道,此是去二次渡化。」

    王崇不再多問,只是肚內揣摩:「原來我這個師父門下並無多少徒弟,日後務求事事乖巧,莫要給這位師兄搶了寵愛。」

    他出門魔門,知道師父寵愛,乃是最要緊的東西。

    如是師父喜歡,就能多與些好處,多傳你法術。如是師父另眼相看,只怕就什麼都沒得,法術學不到,好處沒有也罷,還有苦頭可吃,且還不限足量。

    令蘇爾的青牛踏雲光而行,當真有乘風萬里之逍遙,從成都府到揚州有三四千里,不過飛了兩個多時辰。

    在揚州城外,丐王令蘇爾一拍青牛的脖頸,落下了雲光,也不入揚州城,徑直去了揚州城外的一家寺廟。

    丐王和這家寺廟的主持似頗熟捻,問老和尚討了一間禪房,師徒兩個暫且落腳。

    令蘇爾尋好了下處,卻不安歇,吩咐王崇不要亂跑,自己揚長而去,也沒說要去哪裡,幾時歸來。

    王崇在禪房裡呆了一會兒,頗覺蠖屈蝸潛,太過窄小,不甚舒適,便自出了禪房,在這座廟宇裡閒逛起來。

    這座廟宇並不大,卻頗有些年代,房宇斑駁,除了主殿可能略修繕過,其餘幾處禪房都甚多破損,有時光荏苒的痕跡。

    王崇轉過了經堂,居然還見到了一處倒塌的禪房,這間禪房塌了大半,磚石塊壘,久無人打理,已經生出了無數雜草。

    他正思忖此處為何不曾修繕,就聽得一聲梵唱,一個老僧含笑而來。

    王崇倒是認得這位老僧乃是主持,跟他新拜的師父頗為相熟,不敢怠慢,他出身魔門,各種眼色若無具備,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故而一禮到地,態度十分恭謹,問道:「老禪師,可是被小子驚動了修行?」

    老僧搖了搖頭,說道:「非有!我只是見你在此處徘徊,不覺有些感慨。」

    王崇心頭突突一跳,暗暗忖道:「這老和尚只怕修有天眼通,難道發現我身上的破綻?」

    老僧望了一會兒這間塌倒的禪房,一臉慈悲的說道:「我當年是一名江洋大盜,縱橫數省,做下無數大案。」

    王崇聽得眼神發直,他哪裡料到這老和尚當年,還有這麼一段公案?

    老僧充滿緬懷的說道:「結果遇到我師,被他老人家以佛法降服,帶來這座寺廟潛修。當時我就住在這間禪房,有一次不耐修禪的清苦想要逃走,卻被師父發現,就出手打塌了這間禪房。」

    王崇雙手合十,唸了一聲:「當年老禪師的脾氣好生火爆。」

    老僧哈哈一笑,說道:「沒錯!當年老僧的綽號,就叫做火爆天王!」

    王崇暗暗咋舌,只從這個綽號,便可判定這老僧,當年絕非凡俗人物。

    老僧搖了搖頭,又復說道:「師父也沒懲罰我,只讓我念了三千三百遍金剛經!後來我漸漸參悟佛法,也知道自己所作所為,實是犯了許多惡業。一直都把這間倒塌的禪房,當做警醒自己的印記,就連早年隨身之物都不曾取出。」

    老僧瞧了一眼王崇,忽然笑道:「卻沒想到,小檀越居然在此地駐足良久,必是跟我當年的那些事物有緣。老僧也覺得跟這些舊時物件緣分已盡,就都贈與小檀越吧!」

    老僧輕輕一舉手,無數磚石就滾動起來,一團灰光飛出,落入了他的手中。

    王崇瞧得分明,從倒塌的房舍中飛出的東西是一口連鞘的寶刀,刀柄刀鞘灰撲撲的不甚起眼,形制古樸,瞧來非是凡物。

    老僧頗有感慨的撫摸了一回兒,把寶刀交給了王崇,還舉手一點,拇指按在了他的額頭,頓時有一道法訣流淌,印入了少年的腦海。

    老僧哈哈一笑,說道:「這口寶刀名曰:斬雷!這門道法乃是貧僧早年修習,名為飛火擊雷大法!如今老僧跟凡俗斬盡塵緣,這一刀一法都歸你了。」

    老僧灑然而去,倒是把王崇弄的呆呆良久!

    他幽幽了嘆息了一聲,轉回了師徒二人所居的禪房,關上了房門,暗暗思忖道:「我本以為被窺破了行藏,卻沒想到是個機緣,莫名就多了一口寶刀和一門道法。」

    王崇只覺得這老和尚行事,當得起「高深莫測,匪夷所思」八個字評語,不敢再繼續亂晃,在禪房呆悶了半日。

    將近傍晚的時候,令蘇爾卻氣呼呼的回來,連晚飯也不肯吃,強行把主持大師拉到師徒兩人的禪房,非要老和尚陪他下棋。

    令蘇爾和老僧手談半局,場面頗不堪入目,王崇與棋藝上也頗有造詣,偷看了一會兒,只覺得這兩位長輩加起來,在棋藝上,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令蘇爾勉強下得數十手,心浮氣躁,棋盤上輸得一塌糊塗。

    老僧笑吟吟的問道:「可是令徒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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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斬破九重天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

    令蘇爾似乎找到宣洩的口子,叫起撞天屈來,說道:「當初若非那廝苦苦哀求,我怎會收他俗家侄兒?如今這小子說什麼要匡扶正統,叫嚷什麼修道與百姓無用,與朝廷無益,還勸我把一身本事拿來賣給皇帝老兒,搏一個封妻蔭子!」

    「你且說說,這是什麼事兒?皇帝老兒也配我令蘇爾給他賣命?」

    王崇此時正隨侍師父身邊,忍不住噗嗤一笑,他這才知道自己師父居然被自己這位師兄,又一次給拒絕了。

    令蘇爾神色不善,伸手一按鼻孔,噴出了一道白煙,敲了王崇的腦殼一記,叫道:「你這小子笑話什麼?明日起,你去渡化你那師兄,若是不能把他渡化入門,我也不收你了。」

    王崇哪裡料到居然有這般天降的禍事?

    他苦著臉解釋道:「徒弟不是笑,只是想不到師兄讀書讀到了呆愚,以聖人自居,卻不思忖有幾分力量。」

    令蘇爾忽然想起玄鶴道人曾說起唐驚羽也是少年讀書人,問道:「聽說你當年也是個神童?」

    王崇借用的唐驚羽唐少爺,出身官宦人家,確有神童之名,他當即一口應道:「徒弟當年確有些才名,若非家道中落,如今只怕也有功名了。」

    令蘇爾好奇的問道:「你為何就不想去給皇帝老兒賣命?」

    王崇臉色幽幽的說道:「我父親去世,徒兒險些被繼母害死,然朝廷禮法在,我就算讀出天大功名,也要對繼母恭恭敬敬,甚至還要替她討個封浩。讀書讀書,科考科考,豈不是越讀越憋屈,越考越遜悶?」

    丐王令蘇爾自知失言,他還真不知道這個徒弟身世頗慘,居然差點被繼母害死。

    主持大師見兩師徒一起氣悶,微微一笑,說道:「既然你不成,就讓令徒兒去說令徒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且看……你這兩個徒兒哪一個是修道的種子,讀書的良才。」

    令蘇爾剛才不過是氣話,此時想來,讓王崇去渡化自家的大徒弟,倒也不失為一個妙法。

    他輕輕撫掌,微微一笑,叫了兩聲:「妙哉!妙哉!我怎就想出來如此妙法?」

    丐王令蘇爾衝著王崇,豪氣干雲的說道:「我給你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再來查驗。若是不能渡化你師兄,我就罰你在這裡做一年的小和尚。我還有些事情,不能久留,就把這事兒交託給你了。」

    王崇心頭有數十頭青牛狂奔,哪裡料到這個師父如此的不靠譜?他正要「據理力爭」,就見令蘇爾袖袍一揮,滿室清光,居然就此走了。

    王崇呆呆半晌,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還是主持大師笑道:「你這師父一直都是如此,莽莽撞撞,不似個修道的人物,倒是比老僧早年還要有江湖氣。既然你師父走了,你就暫且在小廟居住,有什麼事情,可跟老僧說。」

    王崇行了一禮,謝過了主持大師,這位老和尚含笑收了棋盤棋子,灑脫而去。

    王崇一個人留在禪房,直至如今,他還不相信自己的師父真的走了,把渡化師兄的事情交託給了自己。

    「師父啊!你可還沒說,我那師兄究竟是誰?」

    「也罷!也罷!這位師兄既然是名傳天下的才子,自然名聲甚隆,只要稍稍打聽,應該不難知道是誰人。至不濟,還可以問問主持大師,他和師父交好,必然是知道我那師兄身份來歷。」

    王崇伸手扶額,左思右想了一會兒,乾脆睡下了。

    翌日!

    王崇起身洗漱,去問了主持大師,果然自己的師父不曾回來,再復問起自家師兄的事兒,沒想到大師居然也推說「知之不詳」,只聽說這位俊彥,乃是揚州八秀之一。

    王崇也只能認命,在廟裡用了早膳,動身直奔揚州城。

    他們師徒暫居的寺廟去城中,有二三十里,以王崇的腳程,一兩個時辰也就看到了城門。

    揚州府,天下至為富庶之地。

    王崇年幼時學道的天心觀在西北苦寒之地,就算一窩子魔道修士整日價出門擄掠,也沒見什麼好東西。

    一進入揚州城,王崇就大是感覺不凡。

    這座名城有名傳天下的禪宗祖庭,有瘦西湖,文化傳承,源遠流長,風景名勝無數,更有「淮左名都,竹西佳處」之美譽。

    揚州商賈繁盛,熱鬧之處,讓人目迷五色,不過揚州最為有名氣的,卻是天下第一繁盛的煙花柳巷,天下名妓,泰半出於此地。

    王崇腰中阿堵物,遠超十萬貫,現銀就有幾千兩銀子,銀票約有七八萬兩,還不說黃金錠子,以及無數珍珠古玩。

    他如是想要揮霍一番,便是足享受幾年的歡樂時光,也未必能花盡囊中財貨。

    只可惜,王崇深知,若是在這種地方「荒淫無度」幾個月,只怕那個師父就回不來了。甚或回不來還是好的,令蘇爾若是知道自己徒兒這麼混賬,只怕非得要清理門戶不可,一劍就砍個了賬。

    王崇在城中打聽了一回,頓時有些迷茫。

    如今揚州最有名的才子,足足有八人,號為揚州八秀,個個年少,人人桀驁。

    若說哪一位更有名氣,更為才氣縱橫,倒也頗有爭論,但卻保管沒有一個人偏愛出家學道。

    王崇腦中對這位「師兄」幾無有瞭解,完全無從判斷,這八名才俊哪一位才是他的「真命大師兄」。

    「這卻是糟糕了。我究竟渡化哪一人才是?就算我漫天撒網,把這八個才子一起渡化了,可也要師父肯收才行。」

    他苦惱了一會兒,又復暗忖道:「揚州才子如何這麼多?少上幾位,也方便我行事。」

    王崇在揚州城中轉了一會兒,眼瞧這天下有名的繁華之地,也頗有些心動,不想就這麼早早回去,想著:「反正師父給了三月時光,也不差這一日,好容易來了一趟揚州,不如四處玩耍一番!」

    他信馬由韁,一路閒行,倒也不挑揀去處,只挑熱鬧處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5:12
一劍斬破九重天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二)

    揚州好玩的甚多,王崇逛了半日,就尋了一家最有名的酒樓,要了幾個酒菜,稍稍飲了幾杯酒,想起上一次在酒樓遇到師父,自家這位師父本領甚大,騎牛逍遙,雅量仙姿,不由得心情一暢,暗暗忖道:「總有朝一日,我也修成如此本領,要遊玩天下,方才暢快。」

    他這邊正暗暗發誓,忽然聽得街上有人策馬而過,驚得行人紛紛走避。

    「這是江湖遊俠嗎?」

    王崇行走江湖的經驗不多,只在天心觀,煙道人身邊,峨眉山和成都府這幾處地方呆過,還真沒見過幾個江湖豪傑俠客。

    策馬狂奔的數人,有男有女,皆勁裝,左跨弓,右懸刀劍,英姿颯爽,人品風流。

    這些人騎術頗為精絕,坐騎也十分神駿,並不曾碰撞街上行人,雖然惹得行人慌亂,卻也沒什麼慘事發生。

    一個面目英挺的少年,忽然一抬頭,見到了前方的酒樓,大笑道:「今天就在這裡吃午飯了。」

    他飛身下馬,隨手把韁繩一抖,纏繞在一株大樹上,韁繩把馬兒勒得稀溜溜長立嘶鳴,半晌才四蹄落地,鼻孔裡狂噴白氣。

    一個少女嗔怒道:「十二郎就是不愛惜馬兒!好好的一匹石榴紅,再給你騎乘幾次,只怕就廢了,下次給你換一匹駑馬!」

    被喚作十二郎的少年笑而不語,但臉上頗有得色,顯然對自己的騎術,頗有自傲。

    一行少年男女上了酒樓,去了雅間,雖然也有人覺得王崇一個孩童,孤身一人吃喝頗為奇怪,卻也只是掃了幾眼,沒有過來刁難。

    王崇心頭好奇這些少年男女的來歷,卻沒有找夥計來問,這些人看起來頗有權勢,只怕夥計先把自己給賣了,他自然有其他辦法打聽消息。

    王崇暗捏法訣,悄悄開了玄命之竅,一條冥蛇鑽了出來,在空中盤繞了一陣,就鑽入了牆壁。

    冥蛇有隱遁之能,尋常凡夫俗子也瞧之不見,縱然大庭廣眾之下,王崇也不擔心被人窺破行藏。

    冥蛇鑽入牆壁,在牆中蜿蜒遊走了一會兒,鑽到了雅間之內,在正東的牆壁內一盤,妖力運轉,把這幾個少年男女的對話傳遞了出來,直入王崇的耳朵。

    這些少年男女都有些姻親關係,主要來自兩家大戶,一家姓楊,一家姓曹,都是著名的武林世家。

    曹家的十二郎,叫做曹貔。

    從小就喜歡學武,不但把祖傳武功學成,家裡還耗費重金,請了無數江湖好手來家傳授武藝。

    曹貔學遍百家武藝,仍不知足,輾轉請託,央人說合,終於得了三湘武學宗師金元宗的首肯,答應收他為徒,傳授了一身本領。

    所以他年紀雖然小,卻已經武功精深,平日又仗義疏財,頗有小孟嘗的美譽,乃是揚州一帶有名的俠少。

    曹家的十二郎,今日是跟人約了比武論劍,故而把親眷和好友都帶了來,一來是觀戰,二來是助威。

    王崇聽得一會兒,頓覺無聊,就把冥蛇收了回來,他一個學道之人,如何瞧得上這些學武的凡俗?

    當今天下,海內海外,總有幾百家大小修道門派,但最少有九成修道門派遠在海外,尋常人就算乘坐舟楫,也難尋到仙蹤,海內的門派也都封閉門戶,有大陣覆蓋,凡俗之人就算是知道方位,終其一生也找之不到。

    至於遊戲風塵的奇人異士,平常人一生都不會撞見一個,也只有久走江湖之輩,才能偶爾得逢。

    天下想要求仙問道之輩不知凡幾,但真個有機緣之輩,當在億億萬萬分之一,故而才有一句:「仙在虛無縹緲間,縱是登山不見山!」極言仙道之難得!

    比如這位曹家的十二郎曹貔,也未嘗不想學道,只是沒得門路,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拜個武林宗師。

    王崇舉杯在手,再不去管那些少年男女,思忖起自家的事兒來,心道:「我那師兄不知起了什麼念想,居然回絕了師父的渡化,甘願做一個凡夫俗子,莫不是忠君之心太甚?」

    令蘇爾好心好意去渡化徒弟,卻被生生兩次拒絕,自然氣憤難當,須也怪不得這位丐王。

    王崇一口飲了杯中酒,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暗暗忖道:「他入門就要做師兄,班輩在我之上,哪裡就有這麼好的事兒?說不定師父傳下的道法,就先他後我,甚至只傳師兄,不傳師弟……」

    「師父雖然說,渡化不得師兄,就讓我做一年小和尚。可做一年小和尚,又是什麼大事兒了?稍微受點薄懲,就此絕了這位師兄入門,少了一個競爭之人,豈不是天大的好處?」

    師父傳授法術,先傳師兄,後傳師弟,甚至不傳給班輩排後的徒弟,並非魔門獨有,正道門派也有這般規矩。

    比如峨眉,陰定休老祖傳道授徒也頗有偏頗,玄機,白雲,玄德這幾個徒弟得了真傳,玄鶴這種就只配湊數,眼巴巴的看著師門真法,卻不能得蒙傳授。

    要不然,也不會有玄葉道人反出了峨眉,還帶走了五位師弟和自己的徒兒,另立山門的故事。

    王崇心思一轉,就有了決斷,暗暗計較該如何行事。

    「這事兒不能因我而壞,我須得做出無數努力,但偏偏……引得這位師兄反感,死都不肯拜師學道,一切都是這位師兄貪戀紅塵的罪過。」

    王崇亂想心事兒,看起來就有些呆呆愣愣,一個手持摺扇,頭戴白色汗巾的書生,急匆匆走上樓來,瞧了這個獨據一桌的小孩子一眼,微生奇怪,但因為跟人有約,也不暇多管閒事兒,徑直進入了雅間。

    書生才進去雅間,就聽得裡面傳來激昂爭論之聲。

    王崇早就收回了冥蛇,也不耐煩再去偷聽,但卻忽然有個名字傳入耳朵。

    十二郎曹貔中氣十足,聲音從雅間裡傳了出來,大叫道:「司徒德沛!倒要見識一下,你的萬里封侯劍!」緊接著就有刀劍錚鳴之聲,顯然兩人也就動起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5:12
一劍斬破九重天 三、才子佳人,棋逢對手(三)

    王崇心底思忖:「司徒德沛?難道是揚州八秀的司徒有道,字德沛的那人嗎?這人會不會是我那位師兄?」

    王崇思忖片刻,就推桌而起,也不用人通秉,直接闖入了雅間。

    正在看熱鬧的少年男女們,見到王崇忽然闖進來,都不由得一愣,虧得他才十一二歲,年紀太幼,不然早就被這群心氣極高的少年男女給轟了出去。

    一個靚麗的黃衫少女柔聲說道:「我們乃是好友聚會,卻不歡迎外客,你家大人何處?快去尋找他們吧!」

    王崇何等膽大包天?就連峨眉都敢走一遭,當然不會怯場。

    他雙手抱腕,微微一拱,含笑道:「我是陽城唐驚羽,剛才聽得有人稱呼德沛兄名諱,可是揚州司徒有道?」

    王崇雖然是不速之客,但氣度非凡,倒也不曾讓人小瞧。

    方才登樓的的書生,手中捏了一根竹箸,微微一笑,說道:「原來是九歲中了秀才,名傳兩省八十城的小神童,我正是司徒有道。」

    王崇還真不知道「唐驚羽」的文名,居然如斯之盛,連遠在揚州的司徒有道都有聽聞,心下不由得微微一鬆。

    本來他只是硬撞上來,還預備了許多言辭,若是這位司徒有道真是揚州八秀之一,自然會想方設法「妥善」結交,既然對方聽過「他」的名頭,就不必多言語了。

    在座的楊曹兩家的幾個少年男女,出身武林世家,也不甚在意一個秀才的功名,但聽司徒有道提起,這個少年九歲就中了秀才,有名的小神童,還是態度略有舒緩,稍微高看了一眼。

    十二郎曹貔亦是手裡捏了一根竹箸,含笑說道:「驚羽小弟來的正巧,且請入席,看我和司徒德沛比劍。」

    王崇也不拒絕,微微拱手,便在司徒有道的下首坐了,態度不卑不亢,頗有魏晉之風,尤其是他年紀幼小,更讓在座諸位少年男女心生讚歎。

    曹貔手中竹箸一揚,喝道:「我再來領教司徒兄的萬里封侯劍!「

    司徒有道掌中竹箸點出,朗笑道:「十二郎,請!」

    兩人隔空比劍,兩根竹箸勾畫精妙,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上乘武學道理。

    王崇瞧得片刻,卻感覺有些無聊,他可不是武道大家,乃是修道人士,想到劍法,就是縱橫千里,斬敵人首級的飛劍之術。

    兩人武功還未到了先天,不能真氣外發,故而這般隔空比劍,就只是純粹拼招數變化,就比武論劍,可稱得上十分「文雅」。

    但是與王崇這種人想來,何必費這種力氣,真要比劍,他元陽劍直戳過去,便是十個司徒德沛,再加上十個曹家十二郎,也是一起了賬。

    劍術變化再精妙,手中的劍器不夠犀利,出手不夠快速,都只是銀樣蠟槍頭。

    若不然,道門飛劍怎會有煉形煉質兩種法門?

    曹貔跟司徒有道拚鬥了近百招,額頭漸漸又涔涔汗下,心頭暗忖道:「司徒德沛果然不愧是人稱萬里飛虹,這一路萬里封侯劍著實厲害,我師門的金石劍法注重內勁變化,招數上遜色了一籌。」

    曹貔為人豪爽,當下就喝了一聲,手中竹箸連抖了八下,逼退了司徒有道,就扔下手中的竹箸,叫道:「萬里封侯劍果然精妙無雙,我招數上,實是不及。只是曹十二不服,欲真正討教一番,我們去外面如何?」

    司徒有道喝了一聲道:「好!就應十二郎所請。」兩人長身而去,先後躍出了窗外。

    司徒有道在腰間一抹,就有一口軟劍彈出,陽光之下,寒光四射。

    曹家的子弟中,卻有人早就準備好了長劍,抖手拋出,曹貔在空中接了長劍,也不拔劍,只是持了劍柄輕輕一抖,劍鞘就脫刃飛出,手中長劍順勢挽了一個劍花,直指司徒有道的肩背五處大穴。

    兩人人在半空,已經交手,雙劍交拼數次,曹貔雙足落地,只覺得手中一輕,抬手望時,不覺滿臉尷尬,他手中一口重金購來的百煉精鋼長劍,已經斷為了兩截,手裡只有半截斷劍。

    司徒有道並未趁機出劍,長袖一籠,把軟劍收了起來,微微一笑,說道:「我家傳的芙蓉劍頗鋒銳,傷了十二郎的兵刃,著實抱憾!」

    他本想略交代兩句,就此罷戰,王崇在樓上含笑開口說道:「小弟近日剛巧得了一口寶劍,就暫借曹家哥哥比劍!」

    王崇當初偷了紅線公子秦旭的法寶囊,其中就有十來口江湖豪傑所用的刀劍,過於長大的不方便取出,他選了一口軟劍,裝作從懷中掏出!

    曹貔本待拒絕,當王崇取出了那口軟劍,他的眼睛就再也挪移不開。

    這口軟劍叫做盤螭!

    盤成一團,黑黢黢的並不起眼。

    王崇隨手抖開,頓時化為一口寒光四射的長劍,只看賣相,就可知道,必然是吹毛斷髮,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

    王崇也不賣弄什麼劍法,他取過一尊酒盞,只是橫劍在面前輕輕掠過,酒盞紋絲不動。王崇伸手輕輕一提,手裡就多了一個瓷環,酒盞上半已經被切了下來,憑空矮了三分。

    滿座眾人一起驚呼,實是不曾有人見過如此鋒利的刀劍,曹家十二郎自問也見過幾口好兵刃,卻從未見過如此好的一口劍。

    就連司徒有道也大為震驚,心頭暗忖道:「這口劍鋒銳無雙,遠勝我家傳的芙蓉劍,若是曹貔持此劍跟我交手,萬一傷了芙蓉劍,豈不是愧對先祖?」

    司徒有道的芙蓉劍,乃是祖上所傳,哪裡捨得跟盤螭硬對?

    王崇含笑把盤螭劍扔下,曹貔實在不捨得拒絕,接過了這口盤螭軟劍,把玩了好一會兒,這才戀戀不捨的說道:「如此神劍,萬金難求。我跟司徒德沛比劍,若是讓這口寶劍有甚損傷,卻賠償不起!」

    曹貔抬頭對司徒有道說道:「這場比劍就此作罷,我認輸就是!我的劍術確實略遜德沛兄。」

    司徒有道聽聞此言,心頭也是落下一塊大石,他又何嘗不怕折損了自家的芙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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