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交手 作者:可大可小(連載中)

mk2258 2019-6-24 19:26: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 3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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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可大可小,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軍事 > 諜戰特工

【內容簡介】:

  共產黨員張曉儒,接受組織命令,以漢奸身份為掩護,打入敵占區,帶領一群小人物,為組織蒐集情報、運轉物資、打擊日偽……

【其他作品】:《後手》《交鋒》《天才雜役》《古玩人生》《誤入官場》、《南宋一統》、《重生1978》、《睡龍》《一個天才的平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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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9-6-25 19:06
第一章接頭

    天還沒完全亮,張曉儒怎麼也睡不著了,索性爬起來。

    這是晉東南的雙棠縣,一個叫淘沙村的小山村,村民大多住的是土窯洞,磚瓦房少而又少。

    張曉儒家有兩孔靠崖土窯洞,他睡東邊這孔。

    窯洞晚上是他的臥室,白天是雜貨舖。

    既然是雜貨舖,自然什麼都賣,貨架上擺著:肥皂、香皂、毛巾、火柴、煤油、鞭炮、鹽、白糖、油燈、香煙、瓜子、花生還有酒、針、線等貨物。

    甚至還有鐵器,像菜刀、斧頭、鍋、鏟、鋤頭等。

    在農村,這樣的雜貨舖,已經算得上貨物齊全了。

    而在最裡面,堆著糧食、黃瓜、豆角、辣椒等。

    張曉儒的雜貨舖,實行“以物易物”,這些糧食蔬菜,是鄉親們拿來跟他交易貨物的。

    門口砌了個一米來高的櫃檯,人只能從牆邊留下的空隙過。

    張曉儒穿好衣服後,卻沒走旁邊的空隙,走到櫃檯邊,輕輕一跳就坐到了櫃檯上,抬起腿轉地身子跳下來,就到了門口。

    天色已經微亮,能隱約看清院內的景象。

    窯洞外面的土牆上,被張曉儒刻了三個大字:雜貨舖,字上塗了油漆,很是醒目。

    院子兩側都搭了棚子,西側養著二十幾隻雞,東邊有個羊圈,門口趴著一條看家黃狗。

    看到張曉儒開了門,它看了一眼,又趴拉著腦袋。

    張曉儒輕輕一笑,上個月剛回來時,黃狗看到他就狂吠不止。

    張曉儒年紀不大,二十出頭,中等個子,但身材健碩,看上去相貌沒什麼特別的,只是眉毛較粗,牙齒很白,眼神明亮。

    張曉儒的牙齒白,與他每天都刷牙有關,拿著牙刷沾點牙粉,在壁上敲了敲,將多餘的牙粉彈下來,才開始刷牙。

    洗臉時,才發現張曉儒的毛巾很小,只有巴掌大。

    如果仔細看的話,會明白,原來這是剪斷的毛巾。

    別人一條毛巾剪成兩截,已經很節約了,但張曉儒要剪成三截用。

    剛洗漱完,旁邊的窯洞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她個子不高,因為長期勞作,眼角已經佈滿了皺紋,正是張曉儒的寡母戴氏。

    她手裡端著一個盆,裡面裝的是雞食和狗食。

    “咯咯咯……”

    原本沒動靜的雞窩,一下子熱鬧起來。

    “娘,早上不用給我做飯。”

    今天是1940年7月24日,農曆六月二十,正是淘沙村的維持會長張遠明六十大壽。

    全村每戶都得送禮,至少還得兩塊銀洋起。

    之所以這麼高的禮金,是因為去年張遠明給他母親唱戲祝壽時,一戶窮苦寡婦只送禮一元,結果嫌少被扔了出來。

    要知道,現在一銀元,可買六七十斤糧食,兩塊銀元就是一石米糧了。

    今天還請了葛莊的戲班唱秧歌戲,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熱鬧場面。

    戴氏關心兒子:“你還是吃點吧,不能餓壞了肚子。”

    張曉儒拍了拍肚子,嘿嘿笑道:“不用,留著肚子中午大吃一頓,把明天的飯都吃回來。”

    兩塊大洋的禮金,如果不狂吃一頓,對得起自己的肚子嗎?

    他聽說張遠明用鹽水泡飯,吃個鹹菜或酸菜就是加餐,偶爾吃個鹹鴨蛋,要三頓才捨得吃完。

    好不容易可以吃他一頓,怎麼能不放開肚皮吃呢。

    這也不僅是張曉儒一個人的想法,整個淘沙村的人,恐怕都這麼想。

    今天不僅可以大吃一頓,還是張曉儒與組織接頭的日子。

    張曉儒是中共黨員,近幾年一直在外,這次組織上派他回淘沙村擔任情報員。

    上級要求張曉儒,以“灰色”面目在淘沙村工作,摸清敵特動向和情況。

    一個月前,張曉儒孤身一人回來,向張遠明借了筆高利貸,才辦起了這家雜貨舖。

    以雜貨舖為掩護,張曉儒的工作很快打開了局面,前幾次都是在鎮上接頭。

    這次藉著張遠明辦酒,組織上會派交通員李國新來淘沙村接頭。

    雜貨舖可以接觸各種各樣的人,藉著賣貨、易貨,能蒐集各種情報。

    戴氏聽到張曉儒的想法,焦急地說:“那怎麼行,吃壞了肚子怎麼辦?去年他家辦酒,很多人吃撐了,回來上吐下瀉。咱們沒這個命,吃飽就行,千萬別吃壞了身子,等會給你烙張餅。”

    張曉儒急道:“娘,真不用,中午我不吃撐就是。”

    既然禮金不能省,唯有多吃,才能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至於吃撐,那是不可能的,他早就想到了辦法。

    戴氏心疼兒子:“我們家再窮,一張餅還是吃得起的。”

    張曉儒無奈地說:“你也別烙餅了,我吃條黃瓜便是。”

    其實在吝嗇方面,張曉儒比張遠明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到張曉儒吃黃瓜,戴氏才沒再說什麼。

    張曉儒正在雜貨舖忙的時,門外一個聲音就嚷嚷著說:“三哥,還忙什麼?早點去佔位子聽戲啊。”

    這是關興文,年紀跟張曉儒差不多,但要瘦小一些,圓臉,眼睛不大,穿著短褂,褲子短了一截。

    腳下的布鞋,更是破了一個洞,腳趾頭都露出來了。

    關興文與張曉儒從小一起玩到大,張曉儒離開淘沙村去太原雜貨舖當學徒,兩人才分開。

    兩人雖然不是親兄弟,但勝似親兄弟。

    在張曉儒的引導下,不久前關興文和張曉儒一起,參與了二分區組織的割日軍電話線行動。

    “剪鞭炮。”

    張曉儒正拿著一掛鞭炮,準備從中剪斷,聽到關興文的聲音,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關興文手掌在櫃檯上一按,人就坐到了櫃檯上,好奇地問:“一掛鞭炮怎麼要剪成兩半?”

    “這是張財主家定的,不要說剪成兩半,就是分成三截,也很正常。”

    張宅的主人張遠明,是遠近聞名的大財主。

    他不比一般的財主,除了田多,可以出租土地外,還放高利貸。

    張遠明放債時,首先會弄清債戶的家產,放債後到利息超過債戶全部財產時才結算,一結算即將債戶的全部財產吞沒。

    張曉儒辦這家雜貨舖時,組織上沒有經費,他也向張遠明借了兩百大洋。

    但張遠明也是方圓十里最有名的吝嗇鬼,待客的茶葉泡過一次後,還要曬乾再泡,一掛鞭炮剪成兩半來放,太正常不過。

    關興文嘆息著說:“真不知道他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張曉儒冷冷地說:“像他這樣的人,唯一的興趣,就是躺在錢堆裡。”

    張遠明在日本人沒來之前,就橫行霸道,吃村啃社。

    日本人來之後,更是變本加厲。

    關興文家每年都得給張遠明交租還息,他也到娶媳婦的年紀了,還得向他借高利貸。

    想到這裡,他突然特別痛恨張遠明:“總有一天,要打倒這個惡霸。”

    張曉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著說:“放心,會有這麼一天的。”

    關興文突然低聲問:“三哥,什麼時候再帶我弄東洋鬼子?”

    張曉儒連忙伸頭看了看院子,沒發現外人後,才低聲說:“急什麼?以後有的是機會。”

    關興文仇恨日本鬼子,也願意抗日,只是有時候較魯莽。

    出門的時候,張曉儒特意把一個長方形的黃底,上面寫了個“亞”字的新民會會徽,別到了胸前。

    關興文撇了撇嘴,指著新民會的會徽問:“三哥,你戴這玩意,就為了跟那幫人拉近乎?”

    張曉儒點了點頭:“這是為了更好地做事,以後,你也要弄一個。”

    關興文的圓臉頓時化作苦瓜臉:“饒過我吧,讓我討好他們,下輩子吧。”

    張曉儒看了一眼門外,壓低聲音,勸導著說:“這是必須的掩護,你得適應才行。”

    關興文一愣,眼中露出思索之情,突然恍然大悟地說:“這是不是跟殺牛一樣,先拿塊布蒙住它的眼睛,再給一刀子?”

    張曉儒笑了,摸著會徽說:“不錯,這個會徽,就是那塊蒙住敵人眼睛的布。”

    關興文開心地笑了,知道會徽的作用後,再也不覺得這東西刺眼了。

    張曉儒拿著剪好的鞭炮,說:“你早點去聽戲吧,佔個好位置,今天可是葛莊的戲班。”

    關興文這才想起找張曉儒的用意,興奮地說:“對啊,今天有《小姑賢》,還有《趙蘭英進京》,都是我喜歡的,得趕緊去佔位子。”

    張曉儒拿出一張牛皮紙:“對了,給你張紙,等會吃不吃撐,把東西打包回來晚上吃。”

    關興文拍了拍肚皮,他覺得自己中午能吃下一頭牛:“不用,昨天我就沒吃飯,就等著這一頓呢。”

    張曉儒拿著剪斷的兩截鞭炮,與他一起去了張宅。

    這是一棟三進三出的大宅子,不僅是淘沙村最好的宅子,也是周圍幾個村最大的宅子。

    宅子裡已經搭好了戲台,幕布和大幔也掛好,後台的演員在化妝,只等張遠明出來,就能開戲了。

    門外早準備好了兩根竹竿,張曉儒將鞭炮掛好,交待給張家的下人,返身回到了雜貨舖。

    他與李國新約好,上午在雜貨舖接頭。

    沒見到李國新之前,張曉儒絕不能隨便離開雜貨舖。

    快晌午時,張曉儒突然聽到院子內的黃狗叫,交通員李國新終於來了。

    李國新是大雲村人,長相憨厚,二十多歲,穿著一件土布外套,看上去像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

    但誰能想到,他是二分區的交通員,負責整個二分區的聯絡工作呢?

    李國新在院子外面停了一下,沒有發現異常,才朝著雜貨舖走來。

    到雜貨舖後,迅速掃了一眼,看到只有張曉儒一個人,還是用約好的暗語問:“有煙嗎?”

    如果張曉儒回答“有”,說明確實“有情況”。

    如果回答“沒有”,則是“一切正常”的意思。

    雖然暗語很簡單,但很有效,因為雜貨舖確實有煙,張曉儒回答“有”,一點也不會引人懷疑。

    張曉儒搖了搖頭:“沒有。”

    聽到張曉儒的回答,李國新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放鬆了。

    “這裡還是很好找的。”

    “來的時候沒遇到麻煩吧?”

    “今天淘沙村自衛隊的人都去聽戲了,村口沒人。”

    在雙棠縣的編村中,像淘沙村這樣,村里有自衛隊的並不多。

    自衛隊平常除了守護張遠明的宅子外,還會在村口站崗,檢查過往行人。

    張曉儒急切地問:“上級給我什麼任務?”

    李國新警惕地張望著,回首看了看院子,才趴在張曉儒耳邊低聲說:“上級決定,近日對白晉鐵路進行大破擊,除了縣獨立營和區游擊小組外,還要發動群眾參與。淘沙村能派多少人?”

    張曉儒的余光,一直注意著外面的院門,這個時候任何人進來,都有可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這次是破壞鐵路?我們至少可以出動三人以上!”

    “那好,具體的時間和地點,我會提前通知你。”

    “我們隨時準備著。”
mk2258 發表於 2019-6-25 19:06
第二章重大發現

    目送李國新離開後,張曉儒才鎖好門去了張宅。

    此時快到開席時間,張家大院擺了幾十桌,正中間的戲台,正在唱《趙蘭英進京》

    院子有幾百人,但此時都屏氣凝神,生怕錯過一句戲詞。

    張曉儒正要尋個位子,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很快發現了關興文。

    因為來得早,關興文選了第二排正中的位置。

    而且,旁邊還有個坐位,顯然是給他佔的。

    直到張曉儒坐下,關興文才察覺到,看了張曉儒一眼,又被戲台吸引過去了。

    張曉儒微微一笑,就算戲快結束了也沒什麼。

    這齣戲,他以前聽過,大部分戲詞都記得。

    秧歌戲歷史悠久綿長,唱腔雄渾厚重,本地的方音俚語和生活習俗的融入,使之具有鮮明的地方特色。

    秧歌戲的角色行當和京劇類似,分為生、旦、淨、末、醜,生下又分老生、小生、武生等。

    張曉儒的目光雖然投向戲台,但他的余光,卻暗中觀察著台下的人。

    今天淘沙村的人,基本上都來了,既可以吃頓好的,還能免費聽戲,沒人會缺席。

    就連周圍鄰村,也有人過來聽戲。

    戲台下面最好的位置,坐著大楓樹據點的日本小隊長山田正雄和警備小隊長毛佔田。

    張遠明和他在縣城日軍一零八旅團當翻譯的兒子張有為,在旁邊作陪。

    張遠明個子不高,清瘦,留著一絡山羊鬍子,張有為給他們當翻譯,正與山田正雄在說著什麼。

    張有為比張曉儒大幾歲,是個典型的二世祖,嫖賭毒全沾,看上去身子骨還不如張遠明。

    張遠明對這個唯一的兒子極為不滿,生怕自己積攢的財富被他敗光,錢財上的事處處防著。

    在他們旁邊,還有四桌警備隊,今天可以大吃大喝,整個大楓樹據點的中國士兵全部來了。

    每桌都有兩名自衛隊的隊員在陪著,張曉儒注意到,自衛隊長宋啟舟和他的親信盛賢勇,坐在最端頭那桌。

    宋啟舟是個禿子,有個紅又大的酒糟鼻,一臉匪氣。

    張曉儒覺得很奇怪:端頭那桌的位置,只能看到台上演員的側臉。

    宋啟舟身為自衛隊長,怎麼會坐在那裡呢?

    難得有戲看,誰都巴不得坐到正中央。

    以宋啟舟的身份,不說坐正中間的第一排,坐第二排絕對沒人敢說什麼吧?

    而且,他們一桌人談笑風生,不時還低聲大笑

    顯然,他們的注意力,並不在戲台上。

    張曉儒心裡一動,趴在關興文的耳邊,輕聲說:“興文,你坐到宋啟舟後面,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關興文一愣,他正搜索宋啟舟的位置,張曉儒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他,嘴一呶,示意他往端頭看。

    關興文雖然有些不捨,但還是走了過去,在旁邊找了個位子坐下。

    為了不讓自己被台上的秧歌戲吸引,關興文特意偏過頭,盡量不看台上。

    遠處的張曉儒看到,微微頜道,關興文還是分得清輕重的。

    張曉儒在太原當學徒時,接觸到了共產主義,隨之就投身到火熱的革命浪潮之中。

    38年底,張曉儒參加了晉冀豫區舉辦的抗日政治學校,當時朱老總、彭老總還給他們上過過課呢。

    學習結束後,又返回太原從事地下工作,之後在新軍也待過一段時間。

    他雖然年輕,但無論是地下工作,還是戰鬥經驗都很豐富。

    如果不是淘沙村的情況特殊,組織上未必會派他回來。

    張曉儒對事物觀察入微,無論是從事地下工作,以及參加戰鬥,甚至在太原當學徒時,都有莫大的幫助。

    快正午時,管家魏雨田快步走了進來,在張遠明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魏雨田四十多歲,瘦高個,臉有點長,站在那裡像牛頭馬面裡的那個“馬面”。

    如果晚上突然看到,能把人嚇死。

    隨後,魏雨田與張有為,一起去大門迎接。

    張曉儒知道,必定是來了大人物,他也跟著站了起來,到了大門旁邊一個顯眼的位置。

    在魏雨田和張有為的引領下,外面走進來一行人。

    為首的是一位日軍中尉,他個子不高,身著日本軍裝,鼻子下面留著日本典型的丹仁須,左手握著軍刀,左顧右盼張狂之極,此人是日軍駐三塘鎮的中隊長小川之幸。

    走在小川之幸身邊的,是三塘鎮的鎮長兼新民會長蔣思源。

    蔣思源大腹便便,手裡拿著一把蒲扇不停的搧著,但臉上還不停地流汗,只得用手絹頻頻擦拭。

    蔣思源其實很不想來,他唯利是圖,在淘沙村佔不到好處,很是不喜。

    要不是張有為在一零八旅團當翻譯,還頗得日本人看得,他是絕對不會來的。

    從三塘鎮到淘沙村有十里,就算坐馬車,以他的身材,也是一種折磨。

    張曉儒雖然沒有去門口迎接,但他選的位置比較好。

    他佩戴著新民會的會徽,在太陽的照射下,非常之醒目,蔣思源進來時正好能看到他。

    蔣思源看到張曉儒後,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張曉儒是雙棠縣的縣長黃貴德,親自介紹加入新民會的,並且在新民會調查股當僱員。

    回到淘沙村後,張曉儒並沒有因此而張揚,反對對蔣思源很“尊重”,主動向他匯報過工作,這讓蔣思源對他印象頗佳。

    張曉儒也沒走過來,只是雙手抱拳,一臉笑容的隔空回禮。

    中午的酒席,可以用風捲殘雲來形容,不管什麼菜,須臾間就被一掃而光。

    張曉儒倒是不急不緩,吃飽之後,上菜就將自己的那份夾到碗裡,最後打包回家。

    關興文難得吃頓飽的,放開肚皮拼命狂吃,結果散席後,走路都費勁。

    但關興文還是隨張曉儒去了雜貨舖,剛進窯洞,就爬到櫃檯上躺著,同時把褲頭鬆了松。

    張曉儒從側面走到櫃檯後,用手肘支著身子問:“說說看,都聽到些什麼?”

    關興文撓了撓腦袋,半瞇著眼睛,說:“他們說話聲音不大,而且好多話我也聽不懂。”

    張曉儒詫異地說:“聽不懂?”

    關興文回憶著說:“他們好像說要'砸窯'、'起貨'什麼的,還要'喝大酒'。”

    張曉儒突然臉色一凜:“他們說的是黑話!”

    什麼人才會說黑話?攔路打劫的、綁票抓人的、殺人放火的強盜和土匪。

    關興文猛地坐起來,吃驚地說:“黑話?你是說……他們都是土匪?!”

    張曉儒突然問:“興文,宋啟舟是什麼時候來咱們村的?”

    “差不多一年了。”

    “他這個自衛隊,是不是沒有報酬的?”

    “是啊,張遠明就是看中這一點,才讓他進了自衛隊,還讓他當隊長。除了宋啟舟,自衛隊好幾人都沒工錢的。”

    張曉儒嘆息著說:“一年時間……,張遠明真是要錢不要命啊。”

    “三哥,此話怎講?”

    “宋啟舟一臉凶相,當了自衛隊後為非作歹,這樣的人卻不要報酬,你說奇怪不奇怪?”

    “當時宋啟舟流落至此,張遠明收留他,或許他是為了報答吧?”

    張曉儒篤定地說:“這話你自己相信嗎?宋啟舟必有圖謀!”
mk2258 發表於 2019-6-25 19:06
第三章準備

    第二天,張曉儒準備去趟鎮上。

    名義上是進貨,實則為破擊白晉鐵路作準備。

    張曉儒在太原當了一年多學徒,算是見過世面的。

    至少,他是坐過火車的。

    要破擊白晉鐵路,最重要的是破壞鐵軌。

    怎麼破壞?

    最好的辦法,是把鐵軌撬起運回來。

    搬走一條鐵軌,不僅可為根據地提供近千斤鋼鐵,也能讓白晉鐵路中斷一段時間。

    只是,鐵軌用道釘牢牢釘在枕木上,想要起出道釘,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張曉儒不知道組織上有什麼好辦法,但他覺得,應該準備一根道釘撬。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一件趁手的工具,可以更好的破壞白晉鐵路。

    到三塘鎮後,張曉儒徑直去了後街的丁家鐵鋪。

    張曉儒雜貨舖的鐵器,都是丁家鐵鋪給他供的貨。

    丁家鐵舖的老闆姓丁,叫丁長林,一個四十來歲的壯實漢子。

    平時話不多,每次去,總是光著膀子在鐵鋪揮汗如雨地打鐵。

    鐵舖內很簡單,一個鐵砧、大錘、小錘、鉗子和風箱,角落裡擺著一堆鐵炭,工具簡單、粗重,靠的是兩師徒一身力氣和技巧,打好的成品就擺在門口。

    “丁大哥。”

    張曉儒到丁家鐵舖的時候,丁長林左手夾著一塊熱鐵坯,右手拿著一個鐵鎚,正在“叮噹、叮噹、叮噹當、叮叮噹……”地敲打著,很快,就出現了一個鋤頭的雛形。

    “張老闆,來啦。”

    丁長林轉頭望了一眼,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手裡卻一刻也沒停,哪怕眼睛沒看,手頭的動作也沒慢下來,而且鐵鎚的落點絲毫不差。

    鐵鋪因為生著火爐,不但熱潮逼人,到處也是黑呼呼的。

    “丁大哥,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喊我張老闆。下次再這樣,我就不跟你做生意了。”張曉儒佯裝不高興地說。

    丁長林將鐵坯放在水缸裡淬下火,隨手交給旁邊的徒弟,一臉歉意地說:“張兄弟莫怪,我這個人嘴笨。”

    張曉儒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輕笑著說: “丁大哥,我想打兩個齒的鐵粑,齒只要兩寸長就行,但要比一般的粗,前頭不要尖,要扁。後面裝柄的地方要長,要用好鐵。”

    丁長林順手拿起塊黝黑的抹布,擦了擦滿頭大汗:“這是作什麼用的?”

    張曉儒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在山里用的,有時碰到石頭,還要當撬棍用。”

    丁長林沒再多問,他打了幾十年鐵,顧客什麼樣的要求都有,他點了點頭,問:“可以,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

    丁長林想了想,說:“明天下午你來拿吧,准保好了。”

    離開丁家鐵鋪後,張曉儒將新民會的會徽別在胸前,去了鎮公所。

    鎮公所的門口,站著一個穿黑警服的警察,這裡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來的。

    快到鎮公所時,張曉儒看到,有個男子蹲在門口,不時怯懦地望向門口的警察。

    只是那個警察,看到那人時,鼻孔朝天,對他愛搭不理。

    然而,當他看到張曉儒的會徽時,眼中的倨傲馬上變得平和。

    在鎮公所,張曉儒見到了在弄堂乘涼的蔣思源。

    蔣思源身體肥胖,特別怕熱,哪怕弄堂陣陣涼風,還是拿著蒲扇不停地搖著。

    張曉儒雙手抱拳,欠了欠身,篤定地說:“蔣會長,我村自衛隊的宋啟舟有問題。”

    蔣思源看了張曉儒一眼,懶洋洋地問:“什麼問題?”

    張曉儒鄭重其事地說:“我懷疑他是土匪。”

    昨天下午,張有為回縣城時,張曉儒在村口攔住,也跟他說了此事。

    只是,張有為對此事漠不關心。

    張遠明把錢看得比命重,張有為又花錢如流水,從老子這裡拿不到錢,自然不關心張遠明的自衛隊是不是土匪。

    蔣思源很快找到了張曉儒話中的關鍵詞:“懷疑?有證據嗎?”

    他對此事,其實也不是很關心。

    蔣思源是典型的無利不起早,有利益的事,哪怕再小他也有興趣。

    像這種沒有利益的事,他沾都不想沾。

    “昨天上午,他們與大楓樹據點的人坐在一起,滿嘴黑話,還要'砸窯'、'起貨'什麼的,居心叵測啊。”

    蔣思源不以為然地說:“這些人以前混過江湖,說幾句黑話不算什麼。”

    在外面跑江湖,不懂些黑話,怎麼混呢?

    “可是……”

    蔣思源見張曉儒還要說,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張遠明是淘沙村維持會長,也是新民會成員,他應該有分寸。”

    張曉儒見蔣思源不感興趣,沒再多說:“可能是我多心了,但凡有丁點異常,就會及時向會長報告。”

    蔣思源露出笑容,他很需要張曉儒這樣的態度:“不愧是黃縣長親自介紹入會的,果然警惕性強。”

    張曉儒謙遜地說:“應該的,保一方平安,既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義務。”

    蔣思源眼中露出欣慰之情:“好好乾,以後肯定前途無量。”

    張曉儒機不機警他並不在乎,他感到欣慰的是,張曉儒及時向他報告。

    張曉儒笑開了花,奉承著說:“跟著蔣會長,不前途無量,也得前途無量。”

    “沒想到你小子還挺會說話,以後你的雜貨舖如果開到鎮裡,一定給你找個好位置。”

    張曉儒奉承地說:“多謝會長,鎮上半條街都是會長的,想要哪個鋪面,還不是會長一句話的事?”

    張曉儒離開鎮公所時,門口的男子依然蹲在那裡。

    張曉儒有些好奇,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不由多看了一眼。

    男子感受到了張曉儒的目光,馬上站了起來,怯聲怯氣地說:“這位大哥,能幫我向蔣鎮長求個情麼?”

    “求什麼情?”

    “我和爹娘從保定來,剛到這裡,哪成想,就被當成抗日分子抓了起來。”

    張曉儒驚詫地說:“抗日分子?”

    男子突然哭哭啼啼地說:“我們一家人老實本分,怎麼就成抗日分子了呢?”

    張曉儒緩緩地說:“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有機會我幫你問問。”

    “我叫喬再生,保定來的,沒地方睡。”

    “你多大了?”

    “十六了。”

    “餓了吧?我給你買大饅頭吃。”

    “多謝大哥。”

    拳頭大的饅頭,喬再生幾乎一口就塞進了嘴裡,他已經餓好幾天了,巴不得一口就吞進嘴裡。

    “慢點吃,還有。”

    張曉儒又遞過來一個饅頭。

    “嗯嗯。”

    “你父母一時也救不出來,先到我那住幾天吧?”

    喬再生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行,我要等爹和娘。”

    “如果他們救不出來呢?”

    張曉儒雖然與蔣思源打過兩次交道,但還沒到可以提這種要求的地步,他需要找一個機會。

    而且,喬再生的父母,如果真是抗日分子,那更得慎重。

    “那我就一直等下去!”
mk2258 發表於 2019-6-25 19:07
第四章參加

    三天后,張曉儒接到通知,當天晚上在白晉鐵路印塘據點附近,協助縣獨立營和區游擊小組,對白晉鐵路印塘至新澤一段進行大破擊。

    下午,張曉儒把關興文和張達堯約來商量。

    張達堯是張曉儒的堂哥,一個三十多歲的憨厚漢子。

    張達堯和關興文,與張曉儒的關係親近,又不滿日本人侵占家鄉,在張曉儒的帶領下,他們一起執行過白晉路割電話線的行動。

    當時兩人很緊張,但行動時沒有遇到阻力,平安回來後,兩人卻非常興奮。

    作為普通老百姓,能為抗戰兩力,兩人由衷感到高興。

    張曉儒看了看院子外面,沒發現人後,鄭重其事地問:“今天晚上,去白晉鐵路破壞鐵路,有沒有問題?”

    張達堯和關興文還不是黨員,目前只能算進步群眾,如果他們參加今天晚上的行動,以後的身份就不一樣了。

    張達堯毫不猶豫地說:“我沒問題,但有一點,不能給錢,給錢我也不要!”

    之前割電話線,張曉儒以組織的名義,分別給了他們兩塊大洋的報酬。

    他確實需要錢用,因為結婚,向張遠明借了錢,十來年了還沒還清。

    可是,用這種方式賺的錢,讓他很不舒服。

    他為的是打東洋鬼子,怎麼就成做工了呢?

    張曉儒見多識廣,張達堯願意跟著張曉儒打東洋,但在這事情上,他要堅持自己的原則。

    關興文也馬上說:“三哥,我們做這些事又不是為了錢。另外,這次能不能帶上我妹?要不然,她老誤會你。”

    關興文的妹妹關巧芸,只比他小兩歲,嫉惡如仇,對張曉儒加入新民會很不滿。

    三天前張遠明的壽宴,關巧芸看到張曉儒在大庭廣眾之下,竟然戴著新民會的會徽,更是生氣。

    其實,從小她就跟在張曉儒屁股後面玩,得知張曉儒回來,她剛開始可高興了。

    張曉儒有些擔心:“來回幾十里,她能走嗎?”

    他其實也不想給錢,靠金錢維護的關係能牢固嗎?

    當時為了這幾塊銀元,張曉儒內心掙扎了好久。

    可是想到張達堯和關興文的家境,也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關興文馬上說:“她沒裹腳,走得比我還快。”

    張曉儒點了點頭,沉吟著說:“那行,只要她願意就可以參加。我們這次還得準備一輛獨輪車,破壞鐵路,得把鐵軌和道釘運回來。”

    張達堯馬上說:“獨輪車我有。”

    關興文也高興地說:“我馬上去告訴巧芸這個好消息。”

    關巧芸從小跟在他們屁股後面長大,張曉儒回來後原本很高興,後得知張曉儒加入了新民會,就翻臉了。

    張曉儒等人在雜貨舖商量時,宋啟舟和盛賢勇也在房間密謀。

    盛賢勇顯得很興奮:“三……宋隊長,都聯繫好了,今天晚上'起貨'。”

    宋啟舟的真正身份,是老軍莊的土匪,而且還是三當家的。

    他們來淘沙村的用意,自然是貪圖張遠明的錢財。

    張遠明非常吝嗇,宋啟舟為了能留下來,甘願不要報酬,這一點正中張遠明軟肋。

    這個吝嗇的土財主,為了省錢,還讓宋啟舟當了隊長。

    宋啟舟留在淘沙村,自然不是為了做好人好事,他是奔著張遠明的財寶而來。

    只不過張遠明將錢財看得很緊,宋啟舟一直沒有找到。

    這次張遠明做壽,收了不少禮金,終於讓他發現了埋藏錢財的地點。

    今天晚上,就是動手的良機。

    張曉儒雖然懷疑宋啟舟是土匪,但並沒有十足的證據,更不知道今天晚上,他們就要下手。

    天黑之後,張曉儒一行人,推著獨輪車,從村南出了村。

    淘沙村自衛隊,晚上會在村口執勤,北邊、西邊和東邊是重點防範區,村南因為大楓樹據點只有三里,平常不太設防。

    其實,如果沒有獨輪車,他們可以從小道出村,也不會驚動自衛隊的人。

    出村前,關巧芸一句話都沒說,但她走得飛快,要不是關興文拉著,她都要走在最前面了。

    離開淘沙村後,關巧芸終於忍不住內心的興奮和激動,幾步搶到前面,與張曉儒並肩走著。

    關巧芸將頭髮挽到耳後,猶豫了一下,小聲問:“曉儒哥,我們到底要去幹什麼?”

    傍晚時,關興文才告訴她,晚上幾人要出去“打東洋”,問她要不要參加。

    關巧芸得知是跟日本人幹,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下來。

    論打東洋的決心,她比關興文還大。

    得知晚上領頭的會是張曉儒後,她更是高興,還沒天黑,就央求著關興文帶她走。

    張曉儒輕聲說:“破壞日本人的鐵路。”

    關巧芸故意問:“破壞日本人的鐵路?你不是新民會的人麼?”

    她心裡其實隱約有了答案,但希望張曉儒能親口說出來。

    關興文在後面笑著說:“傻丫頭,你真以為三哥是漢奸啊?”

    關巧芸佯裝不悅地說:“新民會不是給日本人做事的麼?”

    關興文很自豪地說:“新民會確實是漢奸組織,但三哥這個新民會不一樣,他是專門跟日本人作對的。”

    他早就想理直氣壯的告訴妹妹,張曉儒只是披著新民會的偽裝,他正帶領著自己,參加抗日活動呢。

    關巧芸拉著張曉儒的手臂,問:“曉儒哥,真的嗎?你可不許騙我。”

    張曉儒笑著說:“看到沒有,獨輪車上裝的就是拆鐵軌的工具。”

    張曉儒在丁家鐵鋪定制的兩個齒的鐵粑,兩天前就拿了回來。

    表面上這是鐵粑,其實就是把鐵路道釘撬。

    這把道釘撬,雖然還沒正式使用過,但張曉儒覺得應該很好用。

    聽到張曉儒肯定的回答,關巧芸喜上眉梢。

    一直以來困擾她的,就是張曉儒的身份。

    現在好了,張曉儒不是漢奸,她又能與曉儒哥像從前那樣了。

    關巧芸慚愧地說:“曉儒哥,對不起,以前我錯怪你了。”

    張曉儒微笑著說:“傻丫頭,跟我說什麼對不起?你越是誤會我,說明你越是個正直的人。”

    “早回一日能相見,遲回一步難相逢。千言萬語表不盡,你見了咱弟媳再問詳情。”

    關巧芸心情愉悅,興奮地唱起了秧歌戲《趙蘭英進京》的戲詞。

    “噓!不要發聲。”

    張曉儒連忙制止,雖然他們在野外行走,但未必不會碰到漢奸。

    “汪汪、汪汪汪汪……”

    張曉儒的話剛落音,突然遠處傳一陣吠叫聲。

    張曉儒低聲催促著說:“快走!”

    一個狗的叫聲,會引起附近其他狗一起狂吠,甚至整個村的狗都會跟著叫,在寂靜的夜晚,聲音能傳好幾里。

    這是敵占區,到處都有漢奸,如果聲音傳到日偽據點,情況就更糟了。

    關巧芸沒想到,自己隨便哼了幾句,竟然引發這麼大的動靜,她內疚地都快哭出來了:“曉儒哥,對不起。”

    張曉儒沒有責備她,只是催促著說:“別說話了,快走。”

    直到小半個小時後,他們已經走遠,聽不到狗叫,在前面帶路的張曉儒,腳步才放慢。

    張曉儒邊走邊說:“巧芸,你是第一次出來,下次一定注意,路上盡量不高聲說話,也不能弄出太大的動靜。我們的行動,如果被敵人察覺到,後果很嚴重。”

    關巧芸擦了擦奪眶而出的淚水,輕聲說:“曉儒哥,我知道了。”

    張曉儒鄭重其事地說:“今晚你能來,我很高興。但我們抗日,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不僅要流汗流淚,甚至還會流血掉腦袋。所以,一定要小心謹慎,保護好自己,才能打擊更多的敵人。”

    關巧芸堅定地說:“我一定保護好自己,更好地打擊東洋鬼子。”

    張曉儒摸了摸關巧芸的頭,微笑著說:“保護好自己,先從不哭鼻子開始。”

    關巧芸破涕為笑,打了張曉儒一記粉拳:“曉儒哥!不許欺負我。”

    張曉儒笑了笑:“快走吧,今天晚上還要很長的路要走。大家注意,到地方後,不要跟其他人攀談,也不要向人透露我們是哪裡來的 叫什麼名字。”

    關巧芸好奇地說:“大家都是一起打東洋的,為什麼不能說呢?”

    張曉儒瞪了她一眼:“剛才還說了,要保護好自己。我們參加這樣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說不相信其他人,但不必給自己增加隱患。”

    張達堯在後面聽著,覺得很有道理:“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們不是在解放區,身邊隨時可能出現敵人,越謹慎越好。”

    關巧芸賭氣地說:“那行,等會我不說話,做啞巴,把頭髮也紮起來。”

    張曉儒叮囑著說:“很好,等會你們不要分散,有光的地方盡量別去,手電筒也不要照自己的臉。”

    他是做過地下工作的,淘沙村處於敵占區,他們的行動,也要像地下工作者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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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行動

    距離印塘據點還有兩里地時,張曉儒見到了李國新,在他的帶領下,單獨見到了二分區的區高官宋長路。

    張曉儒是淘沙村的情報員,只許直接單線聯繫,部署任務時要絕對保密。

    宋長路很年輕,只有二十多歲,但已經是個老革命了。

    他留著寸頭,清秀的臉龐,但眼神中卻透中堅毅的目光。

    此時他提著一盞馬燈在溝里布置著任務,區游擊小組,將配合縣獨立營,對印塘據點展開圍攻。

    晚上的日軍,輕易不敢離開據點,有獨立營和游擊小組,其他參加破壞鐵路的群眾,可以從容不迫的破壞鐵路。

    宋長路正在看著地圖,從印塘到新澤據點這段鐵路,由二分區負責。

    此次全區大部分村都派了群眾,參加晚上的破壞鐵路行動。

    根據縣委的決定,每個村都有情報員,因此,宋長路每個村都要單獨安排任務。

    宋長路已經在地圖上,將每個村的位置標註,到時由區裡派人,帶他們到指定地點。

    宋長路見到張曉儒後,親切地與他握了握手,微笑著說:“張曉儒同志,等會李國新同志會帶你去你們村的位置。”

    張曉儒問:“宋書記,完成任務後,我們能不能參加戰鬥?”

    宋長路頭一搖,嚴厲地說:“亂彈琴!你們不是戰士,也沒有武器,怎麼參加戰鬥?”

    張曉儒並沒有被宋長路嚇退,依然笑吟吟地說:“不參加戰鬥,在後面觀戰總可以吧?”

    “你村來了多少人?”

    “加上我四個。”

    宋長路嚴肅地說:“四個人?能完成組織上交給的任務嗎?我們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至少要破壞十里鐵路,帶走兩根以上鐵軌。任務很艱鉅,你們要全力以赴,不要想著去觀戰。”

    破壞鐵路沒有其他辦法,靠的就是人多力量大。

    淘沙村只來了四個人,怎麼還能有其他想法呢。

    張曉儒做了準備,說話自然也有底氣:“宋書記,可不要小看我們,雖然只有四個人,但照樣完成任務。”

    宋長路覺得張曉儒說大話,淡淡地說:“按照我剛才的佈置,趕緊行動,部隊馬上要開始發起進攻了。”

    張曉儒堅持著說:“宋書記,我村不但要完成任務,還要帶走兩根鐵軌!”

    宋長路眼睛一瞪,幾乎吼叫著說:“吹什麼牛?之前的破擊行動,能帶走一根鐵軌就很不錯了,淘沙村就要帶走兩根?你們來的是四個人,不是四百人!”

    張曉儒對宋長路的發火不以為意,反而嘿嘿笑著說:“不要看我們人少,但我們有專用的工具。”

    宋長路正要發火,聽到張曉儒有專用工具,好奇地問:“什麼工具?”

    張曉儒拿出隨身攜帶的手電筒,這是個新鮮玩意,在淘沙村是頭一份,今天晚上,恐怕也只有他有手電筒。

    宋長路一看,點了點頭:“這是個好東西,還有多的嗎?”

    張曉儒馬上將手電收了起來,生怕被宋長路“沒收”,忙不迭地說:“就只有一個,還是我高價買來的。宋書記,手電筒比馬燈強多了,特別是用來起鐵軌道釘,一起一個準。”

    宋長路語氣緩了下來,問:“除了手電筒,還有什麼工具?”

    張曉儒又拿出一個一尺來長的活動扳手,這是他花了三塊大洋,在縣城五金店買的:“還有這個板手,用來擰螺絲很方便,卸夾板。”

    宋長路笑罵著說:“你小子別藏著掖著了,還有什麼好東西一併拿出來。”

    張曉儒得意地說:“我還定制了一個道釘撬。”

    宋長路馬上說:“在哪?拿給我看看。”

    此次參加破壞鐵路的群眾很多,但是,他們並沒有攜帶專業工具。

    普通群眾只帶了鋤頭、鐵耙等,用來挖路基要以,但要用來拆枕木,會非常費力,甚至還會損壞工具。

    張曉儒帶來的鐵釘撬,雖然是沒有經過專業設計,但效果很好。

    特別是那個扳手,擰螺絲太方便了。

    宋長路親自看了淘沙村的道釘撬,雖然其貌不揚,但看起來效果應該很好。

    隨後,宋長路親自去鐵路上試了,用這個起道釘,不但速度快,而且非常省力。

    而扳手用來擰螺絲,也很輕鬆。

    以前破壞鐵路,需要爆破、火燒,現在都不用發出什麼聲響,就能將鐵軌拆走。

    這下宋長路高興壞了,有了這個道釘撬和扳手,今天晚上的任務,肯定會超額完成。

    原本他覺得淘沙村的四個人,只能清除一下道砂,現在看來,張曉儒確實有狂的資本。

    張曉儒看宋長路高興,再次提出要求:“宋書記,那等會我們能不能去陣地感受一下?”

    張曉儒並不是一個普通的駐村情報員,他有在城市地下工作的經驗,也曾經在新軍參加過戰鬥,對擔任駐村情報員,他有自己的想法。

    一個好漢三個幫,今天晚上他帶了三個人,以後可能會帶來三十個人,甚至三百個人。

    這些人不僅要配合部隊行動,以後還要真正參加戰鬥。

    如果這次能讓張達堯和關興文兄妹聽聽槍聲,對他們將是一種很好的磨練。

    或許,不久的將來,就可以與他們一起參加戰鬥了。

    宋長路這次沒再拒絕,也沒給臉色,甚至還笑了:“你小子真會找時機提條件!好吧,在後面感受一下可以,但絕對不能衝上去。”

    張曉儒高興地說:“多謝首長。”

    有了淘沙村的這根道釘撬和扳手,宋長路底氣十足,隨後他向縣委武裝部長兼獨立營營長吳德寶報告時,聲音也特別洪亮。

    吳德寶是今天晚上的總指揮,看到宋長路過來,問:“今天晚上你們能完成任務嗎?”

    雖然剪斷了印塘據點的電話線,但周圍青樹鎮、新澤、二峰、縣城據點的日軍,都有可能在趕來增援。

    獨立營和二分區游擊小組,除了要進攻據點,不讓敵人出來,還要阻擊來增援的敵軍。

    宋長路堅定地說:“保證完成任務,只提前,絕對不延後。”

    吳德寶一聽,微微頜首地說:“那就好。”

    下半夜時,淘沙村的幾人,趕到了印塘據點外圍,觀看了我軍的戰鬥。

    他們趴在陣地後面,看到了戰士們朝據點射擊。

    晚上開槍,子彈射出後,會有一道閃光,特別奪目。

    張曉儒原來在部隊待過,一聽槍聲就特別興奮。

    如果手裡有槍,恐怕他早就衝上去了。

    張達堯和關興文、關巧芸,剛開始很害怕,但習慣了槍聲後,也開始探頭探腦。

    特別是關巧芸,竟然提出要打幾槍。

    張曉儒一口回絕:“我都沒槍,怎麼給你打幾槍?”

    部隊的武器,絕大部分是靠繳獲,想要槍只有一個途徑,靠自己從敵人手裡繳獲。

    但離開的時候,張曉儒找到宋長路請求給予淘沙村獎勵,宋長路很大方的給了兩枚手榴彈。

    今天晚上的行動很成功,擰螺絲,卸夾板,挖路基,拆枕木,可以說一氣呵成。

    總共撬了二十一根鐵軌,提前完成任務。

    凌晨三點,參加破擊的群眾就開始撤離。

    張曉儒等四人,推著獨輪車,運著兩根鐵軌,以及一袋鐵路道釘,迅速朝著三塘鎮方向走去。

    張達堯在後面抬著獨輪車,張曉儒和關興文在前面拉,關巧芸在旁邊推。

    兩根鐵軌重達一噸,可是有獨輪車,他們還是走得很快。

    其他鐵軌,要么只能靠幾個人一起扛,要么用繩子抬,效率反而沒他們高。

    關興文一邊拉著車,一邊問:“三哥,你怎麼只要兩枚手榴彈,這還不夠分啊。”

    張曉儒將繩子纏到肩上,身體前傾,腳下用力蹬著。

    聽到關興文的話,小聲回應道:“你以為想要幾枚,人家就會給幾枚啊?有本事,以後自己找敵人要”

    武器彈藥,可是部隊的寶貝疙瘩,誰捨得給別人呢。

    我軍的武器彈藥,大部分只能靠繳獲,手榴彈聽說可以造一點,但產量不高。

    關巧芸在後面突然輕聲問:“曉儒哥,我們現在是不是八路了?”

    之前在據點外面,聽到子彈橫飛,手榴彈爆炸,她除了剛開始有些害怕,後面躍躍欲試,很想親自上陣。

    張曉儒輕聲說:“你以為八路這麼容易加入的?你們最多也就是淘沙村的民兵,想要成為八路軍,要更嚴格地要求自己,不怕流血犧牲,敢跟日本鬼子拼命才行。”

    關巧芸突然問:“曉儒哥,那你是八路吧?”

    張曉儒輕笑了一聲,避而不答:“記住,今天晚上的事情,對任何人都不要說。”

    關巧芸馬上應道:“打死我也不說!”

    關興文問:“三哥,既然我們是民兵了,還有了手榴彈,是不是可以跟鬼子乾了?”

    “民兵平常勞動,戰時才是兵。記住,一切行動聽指揮,你們沒有經過訓練,暫不還不能參加戰鬥。只有學會了殺敵的本事,才能上戰場。”

    關巧芸一臉不服氣地說:“哼,回去後多訓練就是,曉儒哥,以後我一定要用槍,殺幾個東洋鬼子!”

    張曉儒緩緩地說:“訓練可是很苦的,不但要流汗,可能還要流淚,甚至還會流血。想要殺東洋鬼子 ,就得練出一身真本事。”

    關巧芸性子犟,越是困難她不畏懼:“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關興文兄妹低聲說著話,張達堯則像個悶葫蘆一樣,話雖不多,但今天晚上出的力卻最多。

    雖然很累,但他覺得很幸福,為國出力,抗擊日寇的感覺很好。

    鐵軌並沒有運回淘沙村,繞過白雲山,那裡有根據地的人接應。

    交接之後,他們再繞回淘沙村。

    距離淘沙村還有兩裡多地,他們就看到,淘沙村方向的夜空,好像被燒了一個大窟窿,火光沖天。

    張達堯仔細看了看,很是驚慌地說:“這好像是我們村啊!”

    張曉儒把手榴彈綁到腰後,鎮靜地說:“加快速度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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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重建

    這個時候天還沒高,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放眼望去,整個夜空像被點燃一般,似乎整個淘沙村成了一片火海。

    進村後才發現,被燒的只有張遠明家。

    這讓張曉儒稍稍鬆了口氣,趕到張宅時,火勢正燒到最旺,整個張家完全被大火吞噬。

    距離張家還有幾十米,就不得不停下來,燃燒的熱浪,逼得讓人止步。

    張遠明雖然不得人心,但善良的村民,此時都自覺從井裡打水滅火。

    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油的味道,混合著煤油和菜油。

    張家煤油可能不多,但菜油絕對有幾千斤。

    張曉儒等人也加入了滅火的行列,可火勢驚人,他們的行為,不過杯水車薪罷了。

    一直忙到上午,火勢才越來越小。

    但這不是因為滅火的原因,而是張宅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放眼望去,一片斷璧殘圭。

    幾日前,這裡還熱鬧非凡,他們在裡面喝酒聽戲,一轉眼就成了回憶,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啊。

    “老爺!”

    猛地一聲悲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張曉儒尋聲望去,見是管家魏雨田。

    此時的魏雨田,一臉黑塵,馬臉變成了黑臉。

    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原來的長衫,變成了條狀,像個乞丐似的。

    幸好他長著張馬臉,否則真認不出來。

    張曉儒走過去問:“魏管家,到底怎麼回事?張家的人呢?”

    滅火的時候,他有意問起村民,昨天晚上有一夥老軍莊的土匪闖進了淘沙村,將張宅團團圍住,又大聲告誡其他村民不准出門,他們的目標是張遠明家,誰出來誰死。

    張曉儒一行人回來前,那伙人早已離開。

    魏雨田哭喪著臉,悲愴著說:“老爺……老爺被人害啦。”

    張曉儒心裡一動,腦子裡突然嘣出宋啟舟和盛賢勇:“被誰害了?”

    舉目望去,自衛隊的人,除了魏雨田身邊站著個王雙善外,不見其他人踪影。

    自衛隊住在張宅,村口又有自衛隊員值勤,怎麼可能被人害了呢?

    魏雨田悲憤地說:“是老軍莊的土匪!”

    張曉儒質問:“宋啟舟呢?自衛隊呢?難道任由土匪行凶?”

    魏雨田抱頭痛哭:“宋啟舟人面獸心,正是老軍莊的三當家啊。”

    張曉儒原本猜測,宋啟舟可能不是什麼好人,可聽到他竟然是老軍莊的三當家後,還是驚詫地問:“自衛隊其他人呢?”

    魏雨田嘆息著說:“不是死了就是投了土匪。”

    張遠明太過吝嗇,對自衛隊也是如此,關鍵時刻,別人自然不會給你賣命。

    張曉儒的目光盯著魏雨田身側的王雙善:“這麼說,自衛隊只剩下王雙善?”

    王雙善見張曉儒望向自己,脖子一縮,轉頭望向別處。

    張曉儒剛回村時,他因為不認識張曉儒,把張曉儒攔下來刁難,結果被張曉儒奪了槍,卸了槍栓,還一拳敲掉了兩顆牙齒。

    從那之後,王雙善的目光,就不敢再與張曉儒直視。

    張曉儒沒再說話,率先走進張宅:“走,進去看看。”

    剛走到前院,就發現了幾具燒焦的屍體。

    越到後面,屍體越多,有些已經被燒成一團碳,根本認不出本來面目。

    除了人的屍體,這些人連狗都不放過。

    張遠明家養了十幾條狗,昨晚也跟著陪葬了。

    這樣的場面,膽小的人,紛紛轉身逃了出去。

    後院住的是張遠明的家眷,可現在,這些人都變成了燒焦的屍體。

    到張遠明的臥室,發現有挖掘的跡象,雖然屋頂倒塌下來,但還是可以看到,臥室內埋著八個一米多深的大缸。

    怪不得張遠明從來不讓外人進臥室一步,原來還真睡在錢上。

    這些大缸就是張遠明的“保險箱”,只不過為他人作了嫁衣。

    張曉儒覺得張遠明的錢財被搶,是惡有惡報。

    但殺了張遠明一家,則禽獸不如,與日軍無異。

    張曉儒緩緩地說:“老軍莊土匪滅絕人性,不滅之不足以平民憤。自衛隊引狼入室,如此慘痛之教訓,令人痛惜。以後,自衛隊還是得選拔本村之人。”

    魏雨田點了點頭:“張兄弟言之有理,自衛隊確實應該多增加一些本村人。”

    他突然明白張曉儒的言外之意了:自衛隊的宋啟舟是老軍莊土匪三當家,自衛隊必須重建。

    而且,自衛隊還要以本村人為主,簡而言之,是以張曉儒為首。

    只是,魏雨田並不希望如此,自衛隊可以重建,但他希望由王雙善牽頭,或者自己親自出面也行。

    在張曉儒回到淘沙村時,增援印塘據點的日軍終於趕到了。

    帶隊之人,正是一零八旅團的第一聯隊長後藤義夫。

    後藤義夫怒氣沖沖地闖進印塘據點,昨天晚上,八路軍與當地軍民在100多公里的白晉鐵路線上,展開了大破襲,襲擊了白晉鐵路沿線的沁縣、固亦、漳源、權店、南關、來遠、印塘、新澤、二峰等據點。

    印塘至新澤十多里的鐵路,基本都被破壞,鐵軌也被搬走數十根。

    僅僅一個晚上,就將日軍苦心經營一年多的白晉鐵路損壞。

    進入據點,駐守據點的日軍小隊長中尉木村一,看到進來的聯隊長後藤義夫大佐,嚇得雙腿並立,重重的鞠了一躬後,大氣都不敢出。

    “啪啪啪啪!”

    後藤義夫可不管這些,他走上前,掄起手掌,正反給了木村一幾個巴掌,嘴裡還大叫:“八嘎!”

    “嗨!”

    木村一雖然被打,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哪怕牙床痛得發麻,也只能硬挺著。

    “整個白晉鐵路,就雙棠縣境內破壞得最嚴重,身為印塘據點負責人,你辜負了天皇的信任!”

    木村一重重的鞠了一躬,大聲說:“嗨!卑職該死,請大佐閣下再給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啪啪啪啪!”

    後藤義夫給的機會,就是四個耳光。

    只是生氣之後,還是得給木村一機會。

    日軍在雙棠縣總共才四千多人,還分散在十幾個據點,兵力已經捉襟見肘。

    加之還要抽調兵力,對非治安區進行掃蕩,各個據點的兵力是越來越少。

    像印塘這樣的據點,原本是要一個中隊的日軍守衛,可現在只有一個小隊。

    如果今天晚上有一個中隊,那些土八路敢襲擊據點嗎?

    目前,日軍只能控制幾個大的據點和重要交通線,其他地方只能依靠中國人。

    後藤義夫給木村一下了死命令:“兩天之內,把鐵路修復,否則你就自剖謝罪吧。”

    “嗨!”

    木村一不管能不能完成,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日軍氣急敗壞,根據地內卻是一片喜氣洋洋。

    昨天晚上的大破擊很成功,宋長路帶著二十一根鐵軌,親自送到了軍分區。

    軍分區供給處長尹任樸熱情地握著宋長路的手,親切地說:“同志,很感謝你們啊。”

    尹任樸管著軍分區所有部隊的吃喝拉撒、武器彈藥等後勤保障。

    這次雙棠縣送來的二十一根鐵軌,在尹任樸看來,簡直是一堆寶貝。

    軍分區有自己的小型兵工廠,但是經常為原材料發愁。

    而鐵軌是造槍、造迫擊砲的最好原材料,可以說,鐵軌是很重要的軍事資源。

    “這是應該的,能為部隊輸送物資,是我們的榮幸啊。”

    尹任樸好奇地問:“這次參加破襲的部隊很多,雙棠縣運回來的鐵軌和枕木最多,有什麼訣竅嗎? ”

    宋長路得意地說:“我們有三樣法寶:手電筒、扳手和道釘撬。”

    昨天晚上,他覺得張曉儒的得意有點不嚴肅,可輪到他匯報時,臉上也不由露出了自得之情。

    尹任樸好奇地問:“日本人對這些管制得很嚴,你們是怎麼弄到的?”

    宋長路介紹著說:“我們有位同志,想辦法在縣城買到了手電和扳手,而道釘撬,則是他找鐵匠打的。”

    因為張曉儒的身份,他不便向尹任樸透露張曉儒的真實姓名。

    尹任樸說:“這位同志很有想法,做事情知道打提前量,回去後替我向他表示感謝。你們送來的鐵軌,解決了兵工廠的大問題。”
mk2258 發表於 2019-6-25 19:07
第七章演戲(求票)

    天色大亮後,淘沙村開進一支隊伍,為首是幾名穿著黃色軍服的日本兵。

    後面,則是一隊警備隊。

    此時,救火的村民已經回家,張曉儒也準備吃過早飯後,去趟三塘鎮。

    得知日偽進村後,張曉儒放下碗就準備出去,沒想到在院子裡卻碰到了關興文兄妹。

    關興文緊張地說:“三哥,聽說來了幾個東洋鬼子和黑狗隊。不會是為了……”

    張曉儒安慰著說:“這麼大的火,他們肯定得來看看才行。”

    關興文一聽,馬上鬆了口氣。

    關巧芸在旁邊嗔惱著說:“哥,我就說空擔心吧?”

    張曉儒叮囑著說:“來了部隊,你們別到處跑,特別是巧芸,更是不得出門,他們是什麼德行你不知道?”

    關巧芸低聲嘟嘟著說:“我又不怕他們。”

    張曉儒正色地說:“忘記昨天晚上怎麼說的啦?要隨時保護好自己。他們來了,如果一定要出門,也得把臉弄髒,到地方抓把灰抹到臉上。”

    關巧芸長得水靈,日本鬼子見了,難免生出禍端。

    關巧芸低頭說:“知道了。”

    張曉儒叮囑著說:“興文,你去通知其他村民,不要隨便出門,特別是婦女,更是不得出門。”

    關興文要走的時候,轉身問:“好。三哥,你那虎頭鉗能不能藉我?”

    張曉儒拿出新民會的會徽,一邊別在胸前,一前往外走:“去拿就是,在架子上擺著。”

    張曉儒急忙趕到張宅時,日偽已經到了,為首者是日軍小隊長小川之幸。

    站在小川之幸身邊的,是大楓樹警備隊的小隊長范培林。

    張遠明辦壽酒時,小川之幸和范培林都在。

    小川之幸不會講中國話,由范培林負責溝通,他們也剛到。

    他們身後,有五名日軍士兵,這有二十來個穿黑色衣服的警備隊。

    這些人大部分穿著長槍,還有幾支衝鋒槍和兩挺機槍。

    看著這些裝備,張曉儒兩眼放光,但走到面前時,故意痀瘺著身子。

    范培林個子中等,又黑又瘦,臉上有道刀疤,顯得陰森可怕。

    魏雨田搶先走過去,點頭哈腰地說:“範隊長……”

    范培林斜睨了他一眼,掏出煙,陰陽怪氣地說:“魏管家,到底咋回事啊?”

    魏雨田哭抹著臉:“昨天晚上,老軍莊的土匪,把我家老爺搶了,還殺了很多人啊。”

    張曉儒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魏雨田“聲情並茂”地表演。

    昨天晚上,張曉儒就發現魏雨田的行為,帶著表演的成分,他的悲愴,很大部分是裝出來的。

    魏雨田畢竟給張遠明當管家的時間不長,張遠明死了,他只是丟了飯碗而已。

    但今天,魏雨田的戲,演得就有點過了。

    張曉儒回淘沙村擔任情報員,本身也要以“灰色”面目工作。

    一名共產黨員,在敵占區工作,也得偽裝好自己,與敵人接觸時要“演戲”。

    相比之下,張曉儒自認比魏雨田偽裝得好。

    張曉儒身上正好帶著火柴,馬上走過去,劃燃一根火柴,雙手合在一起,護住火苗送到范培林面前。

    范培林愣住了,看了一眼張曉儒後,這才把煙點著。

    張曉儒笑了笑,特意挺了挺胸膛,好讓范培林發現自己的會徽:“範隊長好,我是張曉儒,新民會調查科的。”

    范培林有些詫異,不由重新打量了張曉儒一眼:“調查科? ”

    新民會的會長,由縣長黃貴德兼任,調查科長,則由警備隊長常建有兼任。

    而范培林是警備隊的小隊長,也就是說,他跟張曉儒,其實算一個部門。

    “是的,經過初步調查,這是老軍莊土匪幹的。淘沙村原自衛隊隊長宋啟舟,實則為老軍莊三當家。”

    范培林吸了口煙,淡淡地說:“自衛隊長竟然是土匪三當家,你們張老爺是自取其咎啊。”

    “宋啟舟剛來淘沙村時,為了報答老爺收留,自願加入自衛隊,並且不要任何報酬。老爺一時不察,上了奸賊的惡當。”

    “你家老爺就是要錢不要錢啊,現在好了,便宜了土匪,張翻譯竹籃打水一場空。”

    范培林走到小川之幸面前,用半生不熟的日語與之溝通:“太君,不是八路的干活,土匪的干活。”

    小川之幸似乎聽明白了,轉身對身後的士兵說:“喲西,開路。”

    魏雨田急了:“範隊長,皇軍怎麼就走了? ”

    范培林也準備走,只是他卻不想空手走:“既然是老軍莊的土匪,我們再留下來也沒必要。”

    魏雨田問:“你們不應該去剿匪麼?”

    范培林陰笑著 :“我們只負責大楓樹周圍一帶,老軍莊非我們的管轄範圍啊。魏管家,兄弟們出來一趟一容易,連早飯都沒吃……”

    魏雨田面露難色:“這個…… ”

    張曉儒對范培林之行為很是鄙夷不屑,可他臉上也不能表露出來,只是悄悄後退了幾步。

    昨天晚上他累了一天,衣服也沒換,衣服上全是灰和汗,用袖口擦了擦臉,原本洗淨的臉又花了。

    范培林看到張曉儒的“狼狽”相,沒再看他。

    張曉儒巴不得范培林將自己當成透明,他又退了幾步,站到了樹蔭下。

    范培林臉色沉了下來:“不要這個那個了,兄弟們出來一趟容易,每人發兩塊錢跑腿費不過吧?”

    魏雨田哪敢反對呢,忙不迭地說:“不為過,不為過。”

    范培林帶著人走後,魏雨田重重地吐了口唾沫,黑狗隊真是名不虛傳。

    張曉儒原本以為,日偽得知土匪搶劫,怎麼樣也做做樣子,可沒想到,他們竟然無動於衷。

    要知道,這是張有為的父親啊,真不知道張有為得知真相後,會作可感想。

    小川之幸和范培林的淘沙村之行,提醒了張曉儒,昨晚之事,他得盡快蔣思源匯報。

    只是跑一趟集上,來回不過二十里,但能進一步證明自己願意為新民會做事,還是值得的。

    為了趕時間,張曉儒一路小跑,到鎮公所時,上衣被汗水浸透了。

    張曉儒顧不上擦拭,快到鎮公所後,在地上抓了把土,在臉上擦了擦。

    他的臉原本就花了,汗水再加上了灰塵,更是顯得對新民會的工作盡職盡責。

    見到張曉儒,蔣思源打量了好久,差點沒認出來。

    蔣思源看了半天,詫異地說:“怎麼成這副模樣了?”

    張曉儒此時才掀起衣角,擦了擦臉,“急切”地說:“蔣會長,出大事了,昨天晚上我村張遠明家被老軍莊的土匪搶了,一家人盡數被殺,房子也燒了個精光。”

    蔣思源見張曉儒急忙來找自己為了報信,不由有些感動:“先喝口水,慢慢說。”
mk2258 發表於 2019-6-25 19:07
第八章自衛隊長

    張曉儒拿起桌上的杯子,一揚脖子,喝了個精光。

    隨手一抹嘴,這才向蔣思源說起昨晚之事。

    “昨晚午夜之間,村里突然湧入一夥蒙面土匪,他們將張宅圍住,喝令其他人不得出門,將張遠明之財寶搶劫一空後,殺人放火。土匪走後,全村人齊心滅火,無奈火勢太大,天亮後,房子燒完才熄滅。據管家魏雨田所言,淘沙村原自衛隊長宋啟舟,乃是老軍莊土匪三當家,淘沙村自衛隊之隊員,非死即降只剩一人。”

    蔣思源喃喃地說:“老軍莊土匪?這些人連皇軍都不放在眼裡啊。”

    “今天早上,小川隊長和范培林到了淘沙村,聽說是老軍莊劫的財,竟然回去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

    雙棠縣有三股較大的勢力:日軍自然不必說,另外是佔據西北的八路軍,以及西南的國民黨“南縣政府”。

    另外在老軍莊的土匪,也有幾百人,他們四處搶劫財物、綁票殺人,無惡不作。

    這些人沒有政治信仰,也不干抗日之事,日軍也就沒去理會他們,這全得老軍莊一直游離於雙棠縣的管轄之外。

    張曉儒也知道,靠日偽圍剿土匪無異於癡人說夢,轉而換了口語氣,面帶憂色地說:“淘沙村自衛隊,竟然讓土匪三當家當了隊長,此乃奇恥大辱。當務之急,淘沙村應該重建自衛隊,防備土匪再次搶劫。”

    他來找蔣思源,除了積極表現外,也是想把自衛隊控制在手裡。

    蔣思源明白張曉儒的意思,他也希望淘沙村控制在張曉儒手裡:“只要你能拉起隊伍,我肯定支持你當隊長。”

    張曉儒控制了淘沙村,相當於自己掌握了淘沙村嘛。

    只要對自己有利的事,蔣思源都會大力支持。

    張曉儒鄭重其事地說:“回去後我就籌備,盡快成立自衛隊。以後,淘沙村的事情,還請蔣會長多加關照。”

    蔣思源笑了笑:“好說,好說。”

    張曉儒明白蔣思源的意思,鄭重其事地說:“只要我在淘沙村,絕對不會忘記您。”

    張曉儒說到“忘記”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

    有些話不必明說,意會就行。

    蔣思源笑吟吟地說:“很好,回去後,不管能不能搞到槍,先把自衛隊成立再說。”

    蔣思源雖然是三塘鎮的維持會長和新民會長,但他更是一個商人。

    在他的眼裡,只有永遠的利益。

    誰能給他帶來好處,誰就是他的朋友。

    張遠明在淘沙村為首,他一點好處也撈不到,而張曉儒很會做人,他期待下次張曉儒來的時候,不要再空著手了。

    張曉儒突然說:“會長,剛進來時,看到有人賴在門口不走,要不要把他捻走?”

    他所說的外地人,正是上次那個“喬再生”。

    兩天前,張曉儒來取鐵耙時,喬再生還守在鎮公所,他就給了幾根黃瓜和一張餅。

    那些黃瓜,是張曉儒雜貨店的,已經快堆積如山了。

    而餅是戴氏給他做的,張曉儒沒捨得吃,特意帶給了喬再生。

    蔣思源沉吟著說:“他們手上沒繭,又沒擔保人,像是八路的探子。”

    喬再生的父母,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怎麼可能是八路的探子呢?

    蔣思源是看中了他們是外地人,趁機奪了人家的家產呢。

    “八路的探子?證實了嗎?”

    蔣思源不悅地說:“這要證實什麼?你好像對他們感興趣?”

    張曉儒苦笑著說:“我看門口的小子挺機靈的,想給雜貨舖找個伙計。可他父母不出來,死也不離開。要不,讓他湊幾塊錢,把父母保出來算了?”

    “人送去修炮樓了……”

    蔣思源自然不會白養人,抓到的人,全部給日軍當苦力。

    張曉儒奉承著說:“這還不是會長一句話的事?只是我估計那小子也湊不出什麼錢。”

    蔣思源擺了擺手,嘆息著說:“錢不錢的,其實倒也無所謂,咱們也不是那種奸惡之人。為日本人做事,也是身不由己嘛。”

    張曉儒強忍著噁心,反而堅起大拇指大聲誇讚:“會長這是為了全鎮百姓之安危,可又有幾個人能體諒您的苦心呢?”

    蔣思源淡淡地說:“這樣吧,只要他們出來後別再惹事,讓他們走吧。”

    蔣思源發了話,張曉儒很快將喬再生的父母撈了出來。

    他們一路逃難,又被日軍抓了苦力,非常憔悴,喬再生的父親受了傷,走出來時都很費力。

    而喬再生的母親,是抬著出來的,剛進去第二天就死了。

    一個婦女,落到日偽手裡,活著比死了還受罪。

    “娘!天殺的,我跟你們拼了!”

    喬再生看到母親的屍體,悲憤交集,想衝進三塘鎮據點跟日偽拼命。

    “你瘋啦?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

    張曉儒一把拉住喬再生,同時摀住他的嘴,低聲呵斥著說。

    兩父子被張曉儒帶到鎮外,讓他們選擇:“你們現在可以回鎮上,但要是被當成八路殺掉,或者讓你們修公路、運送物資,可別怪我。或者,你們可以從此離開,永遠都不要回來。”

    喬再生稚嫩的臉上,露出無比堅決的神情:“我要殺了他們!”

    “怎麼殺?用你的拳頭?我估計,你被抓後,會成為苦力,不出一個月,就會被活活折磨至死。”

    喬再生咬牙切齒地說:“我要報仇!”

    “去報吧,別提我名字就行了,我先回去了,再見。”

    喬子清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費力地說:“咳咳,再生,你不要衝動。”

    他在三塘鎮據點內,目睹妻子被殺,自己飽受日軍摧殘,身體幾乎垮了。

    要不是想著兒子還在外面,早在裡面跟東洋鬼子拼了。

    “爹!”

    父子倆抱頭痛哭,兩個大男人此時無奈而蒼涼。

    張曉儒幫他們買了副棺材,在鎮外找了塊地安葬。

    張曉儒回村時,身後跟著兩人,正是喬子清父子。

    他們從保定逃難而來,不但攜帶的東西被搶走,還少了一名家庭成員。

    離開三塘鎮後,舉目無親,只好跟著救了他們的張曉儒。

    張曉儒自然不能見死不救,但他也提了條件:以後絕對不能私自報仇。

    喬再生雖然很不甘心,可是看到一身傷的父親,只能答應下來。

    他們倒是答應了,可是張曉儒卻後悔了,因為這對父子都是手工勞動者:喬子清是個醬菜師傅,喬再生是個飯館學徒。

    兩人都不會種田,也沒放過羊、放過牛。

    這就頭疼了,張曉儒暗想,或許,只能送他們去根據地。
mk2258 發表於 2019-6-25 19:08
第九章相中盒子炮

    下午,在一零八旅團當翻譯的張有為,終於回來了。

    當他得知,父親張遠明這些年存下的錢,都被土匪搶走後,很是惱怒。

    他覺得,土匪搶的是自己的錢。

    除了張有為,還有特務隊的小隊長陳拯民,也到了淘沙村。

    陳拯民騎著自行車,背著一把駁殼槍,上衣披開,歪著身子走路,很是醒目。

    他此次來淘沙村,除了調查張遠明一案外,還為調查昨晚白晉鐵路被破壞之事。

    昨晚八路破擊白晉鐵路,是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

    特務隊接到命令,調查治安區是否有老百姓參與了昨晚的破擊。

    陳拯民負責的,正是三塘鎮。

    張曉儒作為淘沙村即將誕生的自衛隊長,自然要積極配合陳拯民的工作。

    只是,張曉儒的注意力,一直在陳拯民背著的盒子炮上。

    這把槍裝在黃色牛皮槍套內,每次張曉儒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多瞥幾眼。

    陳拯民問:“昨天晚上,你們村有人外出嗎?”

    “晚上烏漆八黑,誰會沒事出去呢?再說了,昨天晚上被土匪圍住了,想出去也不行。”

    “這倒也是。”

    陳拯民覺得,自己的問題多餘,如果淘沙村昨晚有人外出,早就向大楓樹據點報信了。

    張曉儒突然問:“陳隊長,既然是老軍莊土匪劫財殺人,何時可以派兵剿了他們呢?”

    陳拯民搖了搖頭,嘆息著說:“皇軍的頭號目標是八路,老軍莊只要不跟皇軍作對,暫時不會出兵。”

    張曉儒好奇地問:“他們殺了這麼多人,而且死的還是張翻譯的父親,皇軍難道坐視不理嗎?”

    陳拯民嗤之以鼻地說:“昨天晚上,八路扒了皇軍的鐵路。你說皇軍是先對付八路呢?還是先對付土匪?”

    張曉儒訕笑著說:“當然是對付八路要緊。”

    陳拯民笑著說:“這就對了嘛,收拾了八路才能騰出手來。”

    張曉儒隨口問:“陳隊長,你這槍好使不?”

    日軍一直默認老軍莊的存在,除非土匪惹到了日本人,否則日軍不會浪費武力剿匪。

    從本質上來說,日軍與老軍莊無異,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甚至日軍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拯民斜睨了張曉儒一眼,得意地說:“這是德國進口的半自動,你說好使不好使?”

    張曉儒兩眼放光:“那肯定好使。”

    陳拯民突然說:“張隊長,身上的煙抽完了,也沒帶錢,能不能賒兩包?”

    張曉儒一怔,馬上笑著說:“這個……當然沒問題啊,什麼賒不賒的,陳隊長抽我的煙,那是看得起我。”

    雖然心在滴血,但張曉儒還得表現出很大方的樣子。

    上午躲過了范培林,沒想到下午還是被陳拯民賴上了。

    傍晚,陳拯民獨處去三塘鎮,張曉儒特意到村口送行。

    張曉儒一臉歉意地說:“陳隊長,村里條件簡陋,以後有機會再好好招待。”

    陳拯民擺了擺手:“放心,以後免不了會來叨擾。”

    張曉儒隨口問:“回縣城時,還來我們村嗎?”

    陳拯民搖了搖頭:“不繞了,從三塘鎮回去要近十幾里呢。”

    張曉儒的目光,在他的槍套上停了一下,提醒著說:“老軍莊的土匪在附近活動,你可得小心。”

    陳拯民得意地拍了拍槍套:“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張曉儒笑著說:“那是,如果土匪不開眼,恐怕離死也不遠了。”

    陳拯民腳一蹬,騎著自行車走了,他還得去三塘鎮趕晚飯呢。

    望著陳拯民遠去的身影,張曉儒久久不願意收回目光。

    陳拯民的盒子炮,還有那輛自行車,都是好東西啊。

    還有自己的兩包煙,不能便宜了陳拯民。

    陳拯民透露,不會再繞了,也就是說,他會從三塘鎮直接去縣城。

    淘沙村如果去縣城,一般是走大楓樹據點,順著臨雙公路,一路向東走到縣城。

    三塘鎮就在淘沙村的東邊,只需要朝東南方向走三十里,就能到縣城。

    如果走臨雙公路去縣城,得多走十幾里,一般人都不願意。

    關興文遠遠地看到張曉儒在村口發呆,走過來好奇地問:“三哥,發什麼愣呢?”

    “特務隊的陳拯民,你認得了吧?”

    “知道啊,騎個車,背著槍,剛才不是走了麼?”

    “他人是走了,可是敲詐了我兩包煙啊!”

    關興文勸道:“三哥,不就是兩包煙嗎?人家是特務隊的。”

    “不要說兩包煙,哪怕是兩粒米也不行!你明天一早去七里溝守著。”

    “守什麼?”

    張曉儒冷笑著說:“守陳拯民。我和達哥,要下午才能到,如果他上午回了縣城,那是他運氣好,否則……哼哼。”

    “三哥,為了兩包煙,至於嗎?”

    張曉儒一拍關興文的腦袋,笑罵道:“這是兩包煙的事嗎?你沒看到他背的盒子炮?還有那輛自行車。”

    關興文恍然大悟:“明白了。”

    張曉儒叮囑著說:“記住了,藏好自己,千萬別被發現了。”

    關興文信誓旦旦地說:“放心吧。”

    張曉儒突然想起上午他借鉗子的事,隨口問:“你借虎頭鉗做麼子?”

    關興文四處張望,趴在張曉儒耳邊輕聲說:“忘記告訴你了,上午我和達哥去辦了點事。”

    張曉儒心裡一動,問: “辦什麼事?”

    關興文得意地說:“割電話線,割了一百多米。”

    張曉儒詫異地說:“割的哪一段?”

    “大楓樹往縣城方向的。”

    “東西呢? ”

    “藏井裡了。”

    “怎麼不告訴我?”

    “當時你急著去見小川之幸和范培林,完事後又去了三塘鎮,都沒機會開口。我尋思著,既然是民兵了,總得有點民兵的 子才行。”

    張曉儒苦笑著說:“看來你們得好好學習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才行,一切行動聽指揮,知道嗎?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他們的這種抗戰熱情,張曉儒很喜歡,但他們的行為很危險。

    “達哥望風,我爬電線桿,鬼子一來,我們早躲起來了。”

    關興文和張達堯,還是花了心思的,他們偽裝在公路旁的地里幹活,看到公路上沒有敵人,就飛身上路,爬上電線桿剪斷電話線。

    把剪斷的線,一圈圈地纏在自己身上,背到田間扔到進裡。

    “今天晚上去你家,學習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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