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 夏逆 作者:楚白 (連載中)

 
mk2258 2019-7-17 20:35:3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 30975
mk2258 發表於 2019-9-8 10:03
第二十二章、洗白上岸

    任風濤是一個很講信用的人,說不醉不歸,就是不醉不歸。

    最起碼,他自己是說到做到了。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坐在碼頭附近江右鎮上最著名的酒家“大醉坊”的雅座裡面,潘龍看著幾個笑得很開心的醉貓,不由好笑。

    這群巨鯨幫的傢伙說是請自己喝酒,結果好酒一端上來,他們反而先喝上了。

    他沒有喝酒——潘家人都不怎麼喝酒,不是不喜歡,實在是心裡藏著秘密,不敢喝醉。

    族長不能喝醉,族中子弟自然更不能,否則如何掩飾?

    大概只有確定喝醉了也不會被別人聽到醉話,或者是就算聽到了也無所謂的時候,他們才敢多喝幾杯。

    現在自然不是這種情況,所以潘龍只是喝了一點點,就放下了杯子。

    他的藉口是“聖賢有云,美酒雖好,不可貪杯,小酌怡情便已足夠”。

    任風濤倒也沒勸酒,只是跟巨鯨幫的兄弟們喝得很開心。

    這胖子似乎總是很開心的樣子,就算之前跟飛龍幫談判破裂必須動手的時候,他也沒顯得有多麼的緊張和嚴肅。

    大家也很開心,巨鯨幫的幫眾們就不用說了,縴夫行會的兩位會首也很開心。

    縴夫們都窮,就算他們這些會首也一樣。任風濤給他們爭取了每人二兩銀子,抵得上他們幾個月的收入。

    飛龍幫想要欺壓他們,原本是個壞事。如今飛龍幫退去不說,還要賠他們一筆錢,壞事變成了好事,自然開心。

    只是他們顯得有點拘束,大概是在飛龍幫的江湖好漢面前,有些放不開。

    如此喝了幾杯,任風濤皺起眉頭,勸道:“兩位會首,事情已經算是解決了。接下來就算飛龍幫還要找麻煩,也只會來找我任胖子,不會再折騰你們。你們應該開心才對,為什麼愁眉苦臉的?”

    兩位會首頓時有些慌亂,連連告罪,二話不說就自己罰酒一杯,結果一人約莫是喝得太快嗆著了,咳嗽了好一會兒。

    潘龍嘆了口氣,隨便找了個話題:“幾位啊,我是外地人,對這一帶的形勢不熟悉。巨鯨幫威名赫赫,我是知道的,那飛龍幫是什麼來路?”

    一個大概已經有四十開外的巨鯨幫幫眾立刻接過話頭,解釋說:“飛龍幫本是在飛龍山上建山寨,打劫過往行人商隊的綠林。今年春上,他們偶然遇到一個受了傷的江洋大盜,折損了十幾個人,將這大盜抓住,送給了官府。於是靠著這個功勞洗白了身份,弄了一個開墾團的名字,當了墾荒人。”

    “綠林洗白,究竟是個什麼章程?”潘龍好奇地問,“我從雍州來,我們雍州那邊從沒這樣的說法。要么落草為寇,要么散伙回家,怎麼還能整個兒弄個身份的?”

    任風濤笑了:“各地情況不同嘛。你們雍州那邊因為金城防線的緣故,軍隊甚多,調動又頻繁,幾乎年年都有大軍過境。朝廷官員們自然心裡有底氣,實在不 行奏報朝廷派兵圍剿就好,又何須與綠林妥協?”

    “但我們益州就不同了。我們這邊太平無事,朝廷駐軍有限。加上山多地少,就算想要圍剿也很困難。而且我們這邊黑白兩道的區分也不大明顯,朝廷想要拉一派打一派都不容易……久而久之,朝廷就傾向於和綠林妥協,也就有了洗白之說。”

    任風濤喝了一杯,愉快地說:“其實我們巨鯨幫也是洗白成功的例子。當年巨鯨幫本是水寇,後來因為幫助巡風使查了一個大貪官,才算順利洗白成功。如今我們幫主可是雷山縣的縣尉,就連我任胖子,也有一個鄉里巡捕的身份。”

    說著,他拿出了一塊巡捕腰牌。

    潘龍有些納悶,問:“巨鯨幫是整個益州都赫赫有名的大幫派,若是人人都有身份,那豈不是……”

    任風濤哈哈大笑:“怎麼可能人人都有身份!就算朝廷捨得,我們也不願意把老底都暴露出來啊!我們幫里四五千號弟兄,有個官面身份的也不過一百多人。大多數人就是尋常良民。”

    說著,他用力拍拍身邊的幫眾們:“大家都是良民,大大的良民啊!”

    潘龍這才明白,又詢問關於“洗白”的流程。

    “洗白嘛,說到底就是給大家弄一個正式身份。朝廷登記人口,總要有個身份,你是官員?是商賈?是農夫?是工匠?總是要有個身份的。”

    “綠林洗白的關鍵就在於,你要能弄一個養得活那麼多人的產業出來——至少名義上要能養得活。比方說我們巨鯨幫,洗白之後就是養魚的。按圖索驥,大多數的幫眾都是掛的漁家身份。”

    “那墾荒人,就是要種田?”

    “沒錯,飛龍幫有六七百人。他們既然要洗白,就要有足夠六七百人過活的田地。哪怕都是下等薄田,至少名義上要能應付得過去,才算是真正洗白成功。”任風濤點頭說,“但是開墾田地談何容易!若是都要幫眾們去耕作,大家不願意還是小事,關鍵在於——大家種了田,安身立命了,誰還跟錢大中去過刀頭舔血的日子?”

    他笑了笑,說:“其實情況已經挺明顯的,當年這飛龍幫以彪悍凶狠 稱,可如今……你也看到了。”

    潘龍回憶了一下之前衝突時候的情景,不由微微點頭。

    “有了產業,開始種田了,自然就不願意廝殺拼命了。所以錢大中才急著找別人去開墾田地,免得墾荒成功,他也沒了可靠的打手,真的變成了田舍翁。 ”

    “那巨鯨幫呢?”潘龍問。

    “自然也是如此。”任風濤說,“可我們的規模本來就已經太大,怎麼都不缺能打敢打的。相反,能讓大批兄弟過上安穩日子,大家都高興。刀頭舔血什麼的,哪裡有養魚來得安生!”

    潘龍的疑惑總算全部解開,笑著敬了任風濤一杯。

    敬酒自然不能只敬一人,於是便又喝了一圈。這一圈喝過之後,那個之前說過話的中年幫眾對潘龍說:“看到你的相貌,又想到你的姓氏,我倒是想起了一個人。”

    “誰?”

    “那人叫潘文,雍州人氏,沒準跟你是親戚。”這中年幫眾說,“我想……他應該是雍州著名的才子吧。”

    潘龍愣了一下,仔細回憶了一番,真不記得潘家有什麼“才子”。

    潘家嫡系雖然就那麼幾個人,但各個分支加起來,其實人口還是挺多的,總有四五百號人。可在這四五百人裡面,武夫比比皆是,商人也有幾個,才子——那是真的一個都沒有。

    沒辦法,因為超凡武道廣泛存在的緣故,大夏皇朝的文風比起穿越前的世界來,真的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就算是“文風昌盛”的地方,一個城鎮裡面也未必能找出十個八個可以作詩撰文的文化人,更不要說什麼才子。

    別說民間,就連大夏皇朝的官場上,大多數官員的文化水平也就僅限於能夠讀寫半文半白的“官話”的程度罷了。

    畢竟……用不著啊。

    大夏皇朝也搞科舉,可科舉裡面最被朝廷看重的是“兵法武道科”,其次是“運籌算術科”和“法令訴訟科”,諸如“詩詞文賦科”、“博古通今科”的地位,並不比“農桑養豢科”之類更高。

    大夏的文化人們,除了家裡有礦不需要賺錢的之外,大多從事教育行業或者文藝創作行業,在官學當老師,或者寫戲文和話本,是他們的主要營生。

    這營生並不差,但社會地位也就那樣了。比起前世曾經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完全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言。

    潘家子弟有家傳武學,又有足夠的財富,除非是真喜歡文化,否則誰會把時間精力花在這上面?

    反正當代沒有。

    所以潘龍回憶了許久,最後回答:“我雖然也是雍州人,卻不記得家裡有個才子親戚。”

    “那真是可惜了。”中年幫眾嘆道,“當年的雍州才子潘文,那是何等的俊傑!他起初也只是初通文墨,後來為了追求邛崍派的任大小姐而發奮苦讀,只用七日,就在縣學考取了秀才。更是在三個月後的秋闈大考之中,考取益州一甲第十二,當真是千古奇才!”

    潘龍愣了一下,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看你的相貌,跟他還略有幾分相像。本以為你們是親戚,卻原來是我看錯了。”

    “等等!”潘龍忍不住打斷了他的感慨,“那個……你知道任大小姐叫什麼嗎?”

    中年幫眾納悶地看了他一眼,搖頭:“我是正經人,打聽人家姑娘閨名幹什麼?”

    “那麼……那位雍州才子,他後來怎麼樣了?”

    “自然是抱得美人歸,夫妻雙雙把家還,去雍州了唄。”

    任風濤也笑呵呵地插了一嘴:“那位雍州才子可有個著名的典故。別人是喝酒作詩,他是如廁作詩。每每如廁一回,出來便能想出詩詞,也是奇妙呢。”

    潘龍嘴角翹了兩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他已經有了很糟糕的預感,但還是想要努力掙扎一下,問:“那位才子會武功嗎?”

    “當然會。”任風濤說,“他可不是文弱書生,相反,他書劍雙絕。曾經右手寫字,左手揮劍,和數十名盜匪大戰之餘,還寫出了一篇文章來。”

    “他用左手劍?”

    任風濤搖頭:“他當然是雙手都能用劍,又不是戲文裡面那個斷了一條胳膊的養鳥大劍客古樂天,哪有明明雙手都能用,卻偏要只練左手的道理?”

    潘龍鬆了口氣。

    “但他似乎的確是更喜歡左手用劍。”中年幫眾補充說,“畢竟右手很忙啊,又要寫字,又要吃飯,還要抱著美人……只得左手有空了。”

    “啊?”

    “這也是他的典故,曾有人問他為何要用左手使劍,他先是用右手也施展了一路劍法,然後才說出了'右手很忙'這一番話。

    潘龍越聽越迷糊,他開始還以為這雍州才子是自己老爹假扮的,但聽這兩人的描述,那分明是一個風流倜儻的俊秀人物,跟老爹那個粗坯有很大不同。

    (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酒足飯飽之後,潘龍就向巨鯨幫眾人告辭,乘船過江。

    但他心中始終在琢磨,念念不忘那個“雍州才子”的事情。

    不管怎麼看,他都覺得那人跟自己老爹有幾分相似。

    思來想去,他最後下定決心,去外公家打聽一下。
mk2258 發表於 2019-9-8 10:03
夏逆 第二十三章走親戚

    潘龍曾經跟著父母去過一次外公家,雖然當時他才不到十歲,但作為穿越者,他可不像尋常孩童那樣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相反,對他來說,那是七八年之前的一趟旅遊。時間並不遙遠,印像還很深刻。

    比方說,他清楚地記得外公家住在一個叫綏山縣的縣城,但母親閉關和老祖宗隱居的地方則在城外十餘里的高山上的一個小莊子裡面,雖然大多數人都住在縣城,但似乎大家都以能夠去住在山上為榮。

    這些情報已經比較詳細,足夠他探訪外公家的所在。

    他去城鎮裡面打聽了一下,果然益州西部有個綏山縣,還相當有名。

    綏山縣往西不遠,便是邛崍山脈之中赫赫有名的綏桃山。相傳山上有仙人所栽桃樹,凡人吃了之後能強身健體、益壽延年。更傳說山上有不死仙人,能飛天遁地、出入青冥,長生萬千載。

    自古以來,就常有人去綏桃山尋訪仙緣,也常常傳說有人在其中得道成仙,但都沒有比較可靠的例子。

    直到大夏初年,有仙人因為和帝甲子爭辯落敗,一氣之下遠走九州邊陲,隱居在邛崍山深處。那仙人甚是霸道,將原本住在邛崍山上的煉氣士們趕了出來。煉氣士當中有人憤憤不平,就以邛崍為號,結成門派。

    那就是天下名門“邛崍派”的來歷。

    邛崍派分為多個分支,散居在邛崍山脈各處。綏桃山上就有一支,便是赫赫有名的“多管閒事”任家,任家的老祖宗“白眉老人”任長生據說已經修煉了二三百年,在天下的真人大宗師裡面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甚至據說快要修煉成仙了。

    綏山縣距離綏桃山不遠,自然吸引了很多想要拜師學藝的人。尤其任家一向行俠仗義,在民間聲望極高,很多受過他們恩惠的人都想要報答,不少人乾脆就搬到綏桃山附近居住,他們多半也住在綏山縣。

    路邊的小客棧裡面,潘龍聽老闆說完,點了點頭,問:“那麼,你知道綏山縣有多少姓任的人家嗎”

    老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客官您說笑了,此地距離綏山縣還有好幾百里,我怎麼會知道綏山縣的具體情況”

    潘龍啞然失笑,發現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他的心中,除了之前的疑惑,又增加了新的疑惑。

    或者說,他一直在疑惑的那個問題,又浮現了起來。

    外公家到底是不是“多管閒事”的那個任家

    仔細分析一下,似乎外公家真的應該很牛逼才對。

    否則的話,他們憑什麼敢對一位先天高手甩臉色

    前些年送母親回娘家閉關的時候,老爹可是已經修成先天境界了啊!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咂咂嘴,感覺有點怪異。

    穿越到這個世界,他本以為自己只是穿越到了一個尋常富戶;過了幾年,發現自家原來還是准上流社會;再過些年,發現自家竟然藏著天大的秘密;到了現在……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如果外公家真的就是那個天下聞名的任家,那他豈不是天胡開局,直接就堪比羅斯福家族丘吉爾家族之類

    “原本以為是尋常漁村熱血少年,結果發現是名門之後;原本以為是村里的落魄小癟三,結果發現是村長的兒子,還是前朝太子爺轉世……這橋段有點惡俗啊!”

    騎著駑馬,悠哉悠哉走在路上,他笑呵呵地自嘲。

    自嘲歸自嘲,如果外祖父家真的是那個任家,這當然是好事。

    他不會自己去主動找靠山,但有靠山不靠,豈不是腦子有問題!

    大概是距離任家的地盤太近的緣故,這幾百里路相當太平,既沒遇到強盜土匪,也沒見到貪官惡霸。一直到了綏山縣,潘龍都沒找到讓自己新製作的那批銅錢開個利是的機會。

    從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看來,任家的威懾力果然夠大。這一帶的居民顯然都生活得不錯,諸如那種面有菜色瘦骨伶仃的窮人,他一個都沒見到。就算是鄉村田間的農夫,起碼也臉色紅潤,身材勻稱,看得出來至少還是能吃飽飯的。

    “果然,就算是生產力相對低下的古代,只要沒有貪官污吏地主惡霸,老百姓總還是能過得下去的。”

    潘龍看得連連點頭,對於那個任家不由得好感大增。

    不論是不是自家外公,這樣一個家族,或者說這樣一群人,都值得尊敬。

    到了綏山縣,他依稀記得外公家在縣城西邊一個大宅院,但畢竟過了好幾年,不是很確信了,就找了一個路人詢問。

    “任家你說的是那個任家嗎”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這縣城裡面有幾個任家”

    “那可太多了,我也姓任啊。”

    潘龍啞然失笑: “啊呀,那真是失敬失敬!”

    “談不上什麼失敬的,能夠跟那一家一樣姓任,我覺得挺有面子,說出去也能抬頭挺胸。”那個姓任的路人笑了,“這綏山縣城裡面,姓任的大戶人家約莫有四五戶。你要是想不出什麼更多的特徵,那就只好一家一家打聽過去了。”

    潘龍仔細回憶了一會兒,想起了一個細節:“他家門很大,對聯很長……至少七八年之前是這樣。”

    “門有多大對聯有多長”

    “我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啊……”

    任姓路人琢磨了一下,說:“那你不妨先去縣城最西邊,和城牆只隔著一條巷子的那一家看看。那就是天下聞名的綏山任家,他家的門就很大,對聯就很長。”

    “……還有沒有別家我不好意思去打擾人家。”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任姓路人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怕被當成趨炎附勢的人”

    潘龍乾笑兩聲,默認了這個猜測。

    路人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潘龍自己也覺得好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奔著縣城最西邊去了。

    他走著走著,漸漸覺得道路熟悉起來。很多早已模糊的回憶,慢慢的和周圍的環境能夠對得上號。等走到能看見城門的地方,便看到了一個規模不小的大宅院。而那宅院的大門,則簡直就和他記憶裡面一模一樣。

    超過一丈高的實木大門,通體漆黑。兩條紅木金字的對聯掛在大門兩側,上聯是“通今曉古、著書立說,文士提筆安天下”,下聯是“戩惡揚善、衛道誅邪,武夫拔劍護蒼生”。

    “也虧得這門夠大,小一點的話,怕是都不夠掛對聯的……”他忍不住低聲嘟囔,牽著馬走過去,剛要敲門,大門就開了,一個滿頭白發卻精神矍鑠的老人看著他。

    “這裡是邛崍派任家的宅院,不知道朋友有何貴幹”

    老人眼中神光湛然,隨隨便便一站,卻讓潘龍感覺他渾身上下無懈可擊,不管自己怎麼出手都會被瞬間制服,更能清楚感覺到他身上透出極為旺盛的氣息,甚至還在自己爺爺之上。

    這人赫然是一位先天高手!

    (真不愧是天下名門!看門的居然都是先天高手!只是這人……我好像有點眼熟……)

    潘龍心中驚嘆了一下,客客氣氣地說:“我叫潘龍,是—— ”

    他話還沒說完,老人已經瞪大了眼睛,打斷了他的話:“你叫潘龍”

    “……沒錯。”

    老人仔細看了看他,連連點頭:“果然!果然!眉目之間,和大小姐依稀相似啊!”

    潘龍有些尷尬——這世界可不流行什麼“中性美”,男人長得像女人,不是什麼有面子的事情。

    他自問和老爹頗為相似,都是很有男人味的那種,然而這位老門房顯然只關心自家小姐,對姑爺毫不在意。

    “算算年紀……你今年十七了,對吧”

    “您……您記得我”

    “當然記得!你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個小不點,可既有見識,又通情達理,說話絲絲入扣,比幾位少爺都靠譜。”

    老門房笑著將大門完全打開,出來接過他手中的韁繩,幫他牽馬。

    “我姓陳,叫陳平南。大家都叫我陳伯,你也這麼叫我好了。”

    二人進了門,陳伯邊走邊說:“你不知道,那次你們走了之後,老太爺把幾位少爺一頓臭罵。說'比不上姓潘我也就認了,你們這群混小子連人家兒子都比不過,為什麼不干脆拿根繩子上吊算了!'要不是大小姐給他們說情,他們絕對是要被押到綏桃山山頂去苦練十年的……”

    潘龍努力回憶了一下,想起來自己當初似乎的確跟十幾到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爭論了一通。

    卻原來,那都是自己的舅舅

    只是時間過得太久,他實在想不起來當初爭論的是什麼話題。只記得那幾位舅舅被他噴得夠嗆……當時他穿越的時間還不算太長,前世網絡上的許多辯論橋段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一段一段的,想來舅舅們當時一定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娘閉關這麼多年,情況如何”他還是先問了最關心的問題。

    “大小姐情況挺好的,進境正常。”陳伯說,“但是閉關的地方不能見外客,就算是送飯菜的時候,也要戴著面具進去,以免干擾了她的行功。你來得不巧,恐怕還要再過兩年,才能見到她。”

    “一切正常就好。”潘龍心裡的石頭落了地,由衷地笑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個門洞裡走出個二十六七的年輕人,大聲問:“陳老伯,你在跟誰聊天啊大姐的事情不要告訴別人——”

    他看到了潘龍的臉,愣了一會兒,然後一張白淨的臉變得通紅,二話不說轉身就走,腳步快得跟飛一般,一轉眼就不見了。

    潘龍疑惑地看向陳伯,卻見陳伯一臉笑容。

    “那是小少爺阿瑾,就是當初自詡才子,想要向你爹挑戰格致之學,結果被你問得張口結舌,最後大叫'我不活了',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面讀了三個月的書,眼睛讀得跟貘獸一樣的那個。”

    潘龍恍然大悟,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9-9 18:35
第二十四章、綏山任家(5K)

    幾年之前的潘龍,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孩子的身體影響了的緣故,性格頗為好強爭勝。

    雖然他平時很沉穩,但只要是和別人爭勝負的時候,他無論如何都要贏。

    武功也好,文化也罷,除非對方實在比自己高了太多,的確是沒有贏的可能,否則他就要努力去爭一下。

    上次來外公家的時候,他就曾經和一群舅舅們辯論,結果自然是橫掃無敵。

    這事情他其實都忘得差不多了——那幾年他贏了太多的人,真的是多到懶得記了。

    何況當初辯論贏了諸位舅舅的事情,也真是不值得一提。對他來說,辯論獲勝是理所當然的,比武獲勝才有點難度。

    但對於這位小舅舅任瑾來說,自詡少年才子的他別說贏不了拐走自己大姐的混賬,竟然連混賬的兒子,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都辯不過……

    也難怪他會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認出潘龍之後立刻拔腿就跑。

    而且留下心理陰影的,還不止任瑾一個人。

    他們走著走著,又遇到了一位舅舅,這位年紀稍大一些,還牽著一個小女孩,大概是他女兒。潘龍本擬過去打個招呼,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認出他來,把女兒一抱,飛也似的跑了。

    “我就這麼可怕嗎?”他納悶地問,“我只是要跟長輩打個招呼啊。”

    陳伯哈哈大笑:“你當年一張嘴橫掃四方,他們都被你說怕了。現在看到你,他們當然第一反應就是'啊呀!小小潘又來砸場子了!'而且你是晚輩,他們就算氣得火冒三丈,也不能跟你動手。那當然只能惹不起躲得起嘍。 ”

    潘龍嘆了口氣:“那時候我還太年輕……”

    “你現在才算是'年輕',那時候還是小孩子呢。”陳伯說,“說實話,當初你辯倒各位少爺,大家也都很驚訝。你爹雖然是大才子,可他擅長的是深思熟慮,這種臨場對答爭機鋒的事情,他並不擅長。可以說,你是真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他停了一下,仔細看了看潘龍,又說:“論武功也是。”

    潘龍好奇地問:“我爹當年武功如何?”

    “不及你,差距挺大。”陳伯想了想,又補充說,“那年他二十六,比你大了差不多十歲。但若是那時候的他和現在的你交手……我估計他撐不過二十招。”

    潘龍自然知道老爹和母親是哪一年結婚的,他也知道當時老爹還不是先天高手,但沒想到當時老爹的武功,竟然還不如現在的自己。

    但仔細一想,老爹是二十五歲才得到山海經殘片的,到二十六歲的時候,也不過就得到了這件寶物一年。

    區區一年,他又能成長多少呢?

    他可不像自己這樣,能夠將山海經殘片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不時能弄上一套角色面板也就罷了,甚至連收集靈氣的速度都快到驚人。

    那時候的老爹,沒準連一個虛幻世界都還沒經歷過吧?

    沒有去虛幻世界歷練,也沒有牛嚼牡丹大吃靈藥的機會。光靠著在虛無之中練武,他能夠練就左手劍,還能夠學文有成,已經挺了不起,卻也已經竭盡了全力。

    不如自己,也是理所當然。

    陳伯還在絮絮叨叨:“我看你樣子,內功已經有相當火候。如果不是你們家的家傳內功路數過於厚重的話,或許都已經能夠感應天地元氣,衝擊先天境界了。你們這種內功由外而內,優點在於積累深厚、不容易走火入魔,缺點就是破關的難度太大,往往要積累個三四十年,才能踏入先天境界。唉,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三四十年呢?”

    他又說:“大姑爺讓你來這邊,估計也是希望你學到上乘內功吧。你的內功底子不錯,轉修上乘內功的話,只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將內力轉化過來,就能有一個很大的進步。等一下見到老爺,我一定要跟他說這件事……”

    “老爹只是讓我出門隨便走走,是我自己想要來問問母親的事情,才來益州的。”

    “那大概就是天意了。天意更加重要。如果老爺不肯傳授你邛崍派'太清玉書'的話,不妨跟老頭子我學學'少清秘典'。少清心法自然不如太清心法那樣渾厚博大,可勇猛精進,也算是別有奧秘——反正比你家那套靠著吐納法改進出來的內功高明多了。”

    “您這功夫可以教人的嗎?”

    “當然可以,少清一脈自從昔日太行論劍大敗之後,就已經差不多算是散伙了。誰還會來找我的麻煩,追究我私自傳功呢?何況,能得到你這樣的傳人,就算是那些真人長 們,也只會點頭稱讚,沒准他們會比我更加用心教導呢!”

    二人邊聊邊走,很快就來到了任府大廳。大概是因為已經得到消息的緣故,大廳裡面已經來了不少人。除了五六個鬚髮皆白的老者之外,還有不少年輕人——至少看起來像是年輕人的,坐在下首的座位上。

    潘龍進了門,陳伯給他一一介紹,果然都是家裡的長輩。

    有趣的是,年近六十的外祖父任安民在這些長輩裡面,竟然還屬於小字輩。當然,看外貌也能看得出來。他鬚髮都是黑的,臉上也沒多少皺紋,看起來彷彿只有不到四十歲的樣子。相比那些頭髮鬍子都白了,滿臉皺紋深到可以夾死蚊子的老頭兒們,顯然只是晚輩。

    坐在大廳對著門的主座上的,是任安民的祖父,已經一百二十多歲的玄祖任文。

    這位玄祖也是先天高手,他明顯服用過延壽的靈藥,雖然壽命已經到了尋常先天高手的極限,但臉色紅潤、精神矍鑠,一點也沒有垂老之色。

    看他的臉色,潘龍覺得或許他還能再活四五十年呢。

    對於潘龍的到來,任安民顯得有些不大喜歡——潘龍猜他或許是恨屋及烏,討厭老爹就順帶著連自己一起討厭了。

    但任文卻笑得很開心:“才十七歲就有這樣的修為,你的功夫練得很好!雖然為了防止你破壞小玥兒修煉的心境,不能讓你們母子見面,但讓你去見一見老祖宗,倒是沒問題。”

    潘龍尚未開口,一位曾祖就出言反對:“叔叔,他一不姓任,二沒拜入邛崍派門下,去拜見老祖宗,不合適吧?”

    玄祖搖頭:“我覺得合適。”

    他如此強調,兩位曾祖以及諸位祖父輩也無話可說,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拜見過長輩之後,任安民就讓潘龍跟著自己,去了別院書房。

    “唉,你來得不是時候啊!”進了書房,他臉上嚴肅和冷淡的表情瞬間散去,變成了寵溺和擔心,“怎麼偏偏是這時候呢!”

    潘龍有些納悶,詢問究竟。

    “今年年初,綏桃山上的仙桃樹結了六枚桃子。算算時間,大約在中秋前後,這些仙桃就能成熟。”任安民一句話就解開了潘龍的疑惑,“別說我們家裡,就算是邛崍派別的支脈之中,盯著這幾個桃子的人也不少呢!”

    “外公,這幾枚仙桃究竟有什麼用處?”潘龍好奇地問。

    “還能有什麼用處?無非是改善體質增強經脈填補骨髓之類。”任安民說,“綜合考慮的話,一枚桃子大概能節省三十年的苦修——當然,這是建立在衝擊真人境界的前提下的。如果只打算修煉到先天境界為止,那吃不吃這桃子,其實也無所謂。”

    潘龍微微點頭,問:“那這仙桃樹多少年才結一次果?”

    “上次結果,還是大概二百年前吧。”任安民說,“當時我們任家才剛剛搬到這裡,老祖宗也才只是先天境界。他將那一次結的四顆仙桃都吃了,花了半年時間完全吸收,然後就修成了真人宗師。”

    潘龍吃了一驚:“效果這麼好?那豈不是爭奪的人要多到打破頭!”

    “本來就是。”任安民嘆了口氣,“光是我知道的,至少有上百人想要爭這仙桃。既有你這樣的後生俊傑,也有如祖父那種已經在先天巔峰困頓太久,做夢都想要突破瓶頸的……前一種也就罷了,論天賦,你不會輸給任何人,但後一種……”

    “您想要吃那桃子嗎?”潘龍問。

    任安民哈哈大笑:“我才不稀罕呢!我今年才六十一,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誰敢說我就肯定修不成宗師?何況,就算修不成宗師又如何?縱橫江湖兩甲子,快意紅塵一百二十年,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嗎?”

    潘龍也笑了:“既然您不想要吃那桃子,那我們就不用爭——反正我也不稀罕這桃子。如今我連先天都還沒修成,哪裡需要考慮到真人那麼遠。”

    任安民搖搖頭,露出了少許憂慮之色:“老祖宗的脾氣,你不明白。他這人軟硬都不吃,心堅如鐵,只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情。如果他覺得你值得造就的話,就算你拒絕,他也會把一顆仙桃塞到你的嘴巴里面去。”

    潘龍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忍不住苦笑:“我懂了!”

    “是啊,你天賦如此驚人,二十歲不到,內功修為就已經快要到後天境界的極限了——而且你修煉的還是武家的內功,由外至內、循序漸 進,根基最是牢固不過,進境卻也最是緩慢不過。你修煉如此內功,都能有這樣的成就,誰都看得出來是不世奇才。若我所估不錯,老祖宗賞識你,想要栽培你的可能性,怕是超過九成。”

    “……那豈不就是十成十了麼?”

    “本來就是如此。”任安民嘆了口氣,“要是你遲幾天來,比方說八月份再來。那麼等到中秋那天直接上山,仙桃吃下肚子去,誰還能逼你吐出來不成?要是你早一些來,就像當年你爹那樣,拜見了老祖宗就走,誰也不能找你的麻煩。”

    “可我偏偏來得不早不遲。”

    “是啊!”任安民又嘆了一聲,滿臉苦惱,“現在這種情況,怕是會有一群人要找你的麻煩。只要他們能證明你資質平平不堪造就,或者是心性粗劣難成大器,再或者是人品不端不值得培養……你還能跟他們爭仙桃嗎?”

    “真是無妄之災!”

    “誰說不是呢!”

    二人相對嘆息。

    過了片刻,潘龍問:“那您覺得,我該不該去拜見老祖宗?如果您覺得我不該去的話,那我現在就走。他老人家總不至於從綏桃山上下來抓我。反正母親還在閉關,我只要知道她一切安好,此行目的就已經達到,心滿意足了。”

    任安民看著潘龍,反而猶豫了起來。

    他沉默不語,臉色卻變了又變,最後深深地吸了口氣,下定了決心。

    “去!”他斬釘截鐵地說,“不禁要去,還要留下爭一枚仙桃!”

    “為什麼?”

    “你有天賦,來得又巧,這就是你的機緣。既然有機緣,為什麼不爭上一爭?”任安民眼中精光暴起,頭髮無風自動,“該是你的好處,憑什麼要讓給別人!”

    潘龍笑了:“我聽您的。”

    “好!”任安民笑了,“既然你已經下定了決心,那麼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上綏桃山!”

    這一天潘龍休息得很好,外祖父派了兩位舅舅守住他居住的小院子,不讓任何人打擾。儼然一副護犢子的架勢,將態度完全擺了出來。

    潘龍在房裡也能聽到,外面不止一次有人說話甚至於爭執。但上有當今任家話事人的意見,下有任安民一系的鼎力支持,一時半會兒,還真沒人能把潘龍怎麼樣。

    他們甚至都見不到潘龍的面。

    第二天天還沒亮,任安民就帶著潘龍離開了綏山縣城,前往綏桃山。

    他們並沒有步行,而是乘著坐騎。所騎乘的也不是尋常駿馬,而是背生雙翼、足下騰雲的靈獸,名曰“雲生獸”。

    雲生獸看起來和高頭大馬相似,只是額頭兩側有兩支小小的短角,肩膀後面有一對白色的雙翼。

    雖然有翅膀,但這靈獸卻並不是靠翅膀飛行的。潘龍和任安民分別騎上一匹之後,兩匹靈獸的腳下就騰起了五色雲彩,然後它們冉冉升起,不一會兒就升到了上百丈的空中。

    潘龍兩世為人,卻還是第一次飛上天,不由得十分好奇。

    他前世乘坐過飛機,可人在飛機裡面,是被密封在機艙之中的。就算能夠通過窗戶看到外面,也只能看到不大的範圍,更無法直接感受到外界的光和風。

    就算這樣,當年他第一次乘坐飛機的時候,也十分興奮,東張西望不說,還特地買了個相機,咔嚓咔嚓拍了許多照片,全是外面的雲海。

    但騎著雲生獸,則是貨真價實的“飛上天”了。

    眼看著地面距離自己越來越遠,饒是潘龍並沒有恐高症,也不由得在興奮之餘有些心慌,忍不住靜靜抱住了坐騎的脖子。

    他知道這樣挺沒面子的,但掉下去就要粉身碎骨,由不得他不慌。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算是鎮定下來。左右看看,上下看看,忍不住笑了。

    “其實也沒多高。”他自言自語,“這個高度……摔下去的話,我也未必會死啊。”

    “當然不會死。”外祖父雖然在二三丈之外,但聲音卻如同在他耳邊響起一樣,“此刻我們距離地面大約也就百丈,以你的武功,摔下去最多也就重傷。但等到了綏桃山上,距離地面約莫有兩千七八百丈,到時候再摔下去,就算是老夫我,也要被活活摔死的。”

    潘龍不由得又緊張起來。

    “放心吧,雲生獸足下的祥雲看似稀薄,其實異常堅固。別說你還坐在它的背上,就算你站在它旁邊,只要別被它甩開,保持在周圍一丈的範圍,你想摔都摔不下去。”

    潘龍這才放下心來——原來這裡看起來危險,其實無非也就跟高空玻璃走道一樣罷了。

    二人在空中趕路,腳下祥雲遮住身影,地面上的凡人便看不到他們。片刻之後東邊日出,只見紅霞金光燦爛一片,頃刻間大地山河彷彿都披上了一層金紅色的薄紗,景色煞是壯美。

    潘龍還在感嘆美景,任安民卻嘆道:“我一生修煉武功,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御氣飛行、出入青冥。結果修煉至今,還是過不去身劍合一那一關,始終只能算'劍俠',算不得'劍仙'……資質這東西,真的是讓人無法可想啊!”

    “仙桃對資質有效嗎?”

    “當然沒用。”任安民笑了,“仙桃改善的是體質、骨骼、經脈這些有形的東西。身劍合一需要的是無形的'悟性'、'靈性'之類的東西。天下雖大,能夠改善那方面資質的靈藥,卻是少之又少的。”

    “那總是還有了?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潘龍問。

    任安民搖頭:“不清楚。我若是知道,早就想方設法吃上一回了。”

    潘龍想了想,很認真地說:“那我將來如果找到這種靈藥的話,一定記得帶一份來孝敬您。”

    任安民大笑:“哈哈!這種話還是等你修成真人再說吧。”

    二人說著笑著,兩朵浮雲悠悠然向著遠處的高山飛去。
mk2258 發表於 2019-9-10 18:51
第二十五章、老好人(5K)


    兩千七八百丈是多高?

    大夏以五尺為一步,每三百六十步為一里,而一丈又是十尺,即一百八十丈就是一里。

    兩千七八百丈,大概就是十五里出頭。

    如果對這個概念還不夠清晰的話,那麼還有一個參考——軍隊行軍的時候,大概每天走三十里。早上拔寨出發,走十五里就要停下來休息,順便吃個午飯。

    很多城鎮之外都有“五里亭”、“十里亭”、“半程亭”之類的小村子。其中“半程亭”大概就是城鎮能夠實際保護的極限,超出這個範圍之外,消息傳來,軍隊再趕去,基本上什麼都來不及了。

    當然,武林高手不在此列。

    綏桃山的高度,就相當於把一個城市到“半程亭”之間的道路拉直了豎起來。

    潘龍前世的世界裡面,世界最高的幾座山峰說起來差不多也有這個高度。但實際上差得很遠——九州世界可沒有“海拔”的概念,一座山的高度,就是指山頂到山腳的垂直距離。

    換句話說,綏桃山若是搬到他前世的世界去,大概就是把世界第一高峰連同下面作為根基的高原大地一起平移到東部沿海。

    ……好吧,也許地面會吃不消。

    這個高度實在是有些厲害,縱然雲生獸能夠踏雲而行,離地幾百丈,乃至於和飛得較低的雲彩平齊,但對於綏桃山來說,卻還差得遠呢。

    到了綏桃山,雲生獸也只能沿著山坡往上飛。潘龍初時還能清楚地看到山腳下的城鎮和村落,很有航拍的感覺。但漸漸的雲層遮住了視線,等雲層過去之後,已經只能看到一片一片如同棋盤般的景色。再往上走,等到漸漸接近山頂的時候,地面上已經只剩一片一片有些模糊的顏色,勉強能夠分辨哪裡是農田、哪裡是村莊,僅此而已。

    “這可真夠高啊!”潘龍感嘆,“我還是第一次到這麼高的地方來!”

    “綏桃山其實還不算高。”外公任安民說,“若是你有機會邛崍山的主峰英杰峰,才會明白什麼叫'高'。”

    潘龍回憶了一下,問:“就是傳說中高逾萬丈的英杰峰?”

    “沒錯,而且……那不是傳說。”

    潘龍想像了一下實打實的萬丈高峰,不由得嘖嘖稱奇。

    才兩千七八百丈,就已經高到這個地步,萬丈……這要是放在前世的世界,怕是連平流層都出了吧?

    “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去看看!”

    “那需要你至少修成先天氣異才行。”任安民說,“那個高度,只要還是需要呼吸的活物,就沒辦法能夠活得下來。必須是能夠不依靠口鼻心肺,直接和外界交換氣息,才能夠在那個高度生活。”

    他笑了一笑,說:“其實英杰峰還不是最高的山峰。你有機會的話,可以試著去攀登大小天山,那裡據說有超過兩萬丈的高峰。至於傳說中四萬八千丈的崑崙玉京,大概就算是真人宗師,也很難爬得上去吧……”

    他遙望著天空,有些喟嘆地說:“天地廣闊,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或許甚至存在只有不死的仙佛,才能夠爬上去的奇峰絕壁。甚至於……就算是仙佛或者妖神,大概也沒辦法知道我們頭上的茫茫蒼天,究竟有多高。”

    “幾年前你和那幾個沒用的舅舅辯論,曾說'肉眼看東西,無不近大而遠小。由此推論,我們夜 所見的滿天星辰,多半便是一輪輪烈烈紅日,只是和我們距離太遠,所以只能看到一點星光。塵世間最為遙遠的距離,便是塵世中的芸芸眾生和那些星辰之間的距離'……當時他們都被你震住了,說不出話來。事後告訴了我,我也很為之驚嘆。”

    潘龍尷尬地笑了笑,解釋說:“我只是猜測而已。”

    “我知道你只是猜測,但這猜測真的是無比壯麗,令人為之神往。”任安民說,“我當時就想,如果有朝一日我修成仙佛,能夠長生不死,一定要飛出蒼天之上,去向浩瀚星海之中追尋那些星辰,去親眼看看那些如同烈日一般的巨大火球,是怎麼變成地面所見的一顆顆微小星辰的。”

    “那恐怕會消耗很多時間。”

    “五千年也好,一萬年也罷……反正仙佛不老不死,有足夠的時間。”

    祖孫二人騎在雲生獸上,說著聊著,眼看就到了山頂。

    說來奇妙,明明越往山頂走,溫度越低、空氣也越稀薄,後面乾脆就是在雪山之中跋涉。但走著走著,突然間就暖和了起來,空氣也恢復了正常,就連周圍的山路上的積雪也消失得無影無踪,草木茂盛、鬱鬱蔥蔥,看起來不像是在極高的山頂,倒像是在地面上一樣。

    潘龍大吃一驚,隨即明白,這就是傳說中的“洞天福地”了。

    相傳仙佛並不居住在紅塵之中,而住在所謂洞天福地裡面。那些洞天福地雖然還在人間,卻已經和凡塵迥異,別有玄妙。

    現在看來,這綏桃山山頂,就是一處洞天福地。

    “老爹居然這麼多年都沒告訴過我,綏桃山山頂竟然是這樣!”潘龍低聲嘀咕,“早知道的話,我當年就算吵著鬧著也要跟著上來……”

    他隨即意識到,當年自己就算吵著鬧著,估計也上不來。

    之前那段雪山的道路冰寒刺骨,空氣又稀薄到讓人呼吸艱難。以他現在的修為,尚且感覺有些吃力。當初的他如果真的要上來的話,多半直接就死在路上了……

    道路至此已經平坦得好像平地一樣,潘龍跟著外公一起下了馬,任憑雲生獸到旁邊去吃草,二人整理了一下儀容,沿著一條石子舖成的小路向前走去。

    走了約莫百十步,繞過一塊岩壁,只見眼前是大片大片的桃林。

    數不清的桃樹有點開花,有的結果,甜香瀰漫在空氣之中,竟然有幾分醉人的感覺。無數紅的白的花朵交相輝映,更有累累碩果將樹枝也壓彎了,看起來異常誘人。

    “這裡的桃林,其實都是中間那一棵仙桃樹的子嗣。”任安民說,“等一下拜見了老祖宗,我們要在山頂上住一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拿桃子當晚飯。 ”

    “這些桃子既然是仙桃樹孕育,應該也有些神異吧?”潘龍好奇地問,“當飯吃……真的沒問題?”

    “沒問題,你吃得還沒它們長得快呢。 ”任安民笑道,“至於神異……反正我小時候不止一次吃這桃子吃到撐著,也沒感覺有半點神異可言。仙佛的子孫依然是凡人,仙桃樹的子孫自然也依舊是普通的桃樹。”

    潘龍有些失望——他本來還琢磨,如果這桃子真的神異,可以摘幾個放在次元袋裡面,將來回故鄉的時候帶給爺爺。

    至於老爹……那就算了,這桃子一看就覺得很好吃,老爹當初肯定在這裡也吃桃子吃到飽,但他竟然連一顆桃子都沒帶給自己,簡直可惡!

    有靈丹妙藥之類,帶點給他倒是沒關係。但好吃的好喝的,沒他的份!

    二人穿過桃林,潘龍隱約覺得這些桃樹似乎還會挪動,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呢?還是當真如此。

    走著走著,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片頗為廣闊的空地。空地的盡頭有一片水潭,水潭旁邊建造了七八間樸素的木屋,正有幾個年齡不同的男男女女,在木屋前、水潭邊,擺開架勢,苦練拳法。

    潘龍一看就認出他們練的是流傳甚廣的“大帝百勝拳”,這拳法相傳是帝甲子所作,它並不能用來殺敵致勝,而是用以給麾下士兵強身健體的,類似於他前世的廣播體操。

    他自然也會這套拳法——天下練武的人,大概沒幾個不會的。只是包括他在內,天下武者練這套拳法的時候都只求舒展肌肉、活動筋骨,練到身上微微發熱,就該休息一下,然後開始練正經功夫了。

    但眼前這幾個男男女女卻不同,他們每一個動作都竭盡全力,累得大汗淋漓,顯然不是“鍛煉”或者“熱身”,而是痛下功夫在苦練。

    (大帝百勝拳有什麼可苦練的?這是要去參加廣播操比賽,還是要去參加廣場舞大會?)

    潘龍有些不以為然,任安民卻露出了幾分艷羨之色。

    “這幾位都是老祖宗的童子,若是能夠學而有成,甚至可以被他收入門下。”他介紹說。

    “哦?那老祖宗收過多少弟子?”

    任安民笑了笑,沒說。

    潘龍秒懂。

    不管老祖宗之前收過多少徒弟,但起碼眼前這群裡面,一個都不是。

    甚至有可能……老祖宗壓根就沒收過徒弟,因為這些“童子”們沒有哪怕一個能夠“學而有成”。

    他覺得這倒也正常,大帝百勝拳說白了就是廣播體操,靠練廣播體操而有所成就?簡直是開玩笑。

    廣播體操這東西,適當練練應該有助於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可像他們這樣練……總感覺不僅練不出成果來,反而會把自己給練傷了啊。

    (帝甲子的功夫就肯定是好的麼?老祖宗莫非還是個追星族?)

    任安民帶著潘龍向前走了一段路,來到一間和別的屋子明顯拉開距離的茅草屋前,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說:“老祖宗,後輩帶傑出子孫來拜見您了。”

    潘龍也跟著行了個禮,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猶豫了一下,只能說了句:“拜見老祖宗。”

    約莫過了一兩秒鐘,茅屋裡面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

    “原來是前一陣子來過的那個毛頭小子的孩子啊。一轉眼,你也這麼大了——時間過得真快。”

    說話間,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走了出來。他看起來非常衰老,就連背都有些駝了,拄著拐杖,走起路來甚至有些顫顫巍巍的感覺。

    只看他這般模樣,任誰也想不出他是天下聞名的大宗師,是走到了塵世盡頭,距離仙佛之境已經不遠的蓋世人物。

    但當他抬頭看向潘龍的時候,潘龍就感覺自己似乎被極大的探照燈迎面照著,幾乎睜不開眼睛;又像是有狂風正在迎面勁吹,吹得他幾乎站立不住。

    但這感覺轉瞬即逝,眼前只有那個微駝的老人。

    老人笑了一笑,和氣地說:“嗯,你的確比你父親要出色許多,任家幾百年來,也只有寥寥二三人可以和你相比,稱得上是天才。”

    潘龍一驚,沒料到老祖宗只是看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資質。

    他的資質原本並不好,大概也就是比較出色,靠著努力能夠考到全班乃至於全校前幾名的程度。“天才”是肯定算不上的,最多算是“人才”。

    但自從獲得了四勇者的祝福之後,情況就不同了。

    魔法協會會長勞倫斯給他的祝福“腦中有靈感,心中有智慧,學而有成”,這個名為“賢者智慧”的祝福提升了他學習和領悟的能力,換句話說,就是提升了他的資質。

    如今他資質果然,用“萬里挑一”之類的話來形容都不誇張,的確是實打實的天才級別。

    只是……老祖宗究竟是怎麼用“看”來判斷別人資質的?難道說當真是仙家妙法?

    “等你修成天人合一,自然就也有這樣的能力。”老祖宗淡淡地說,“一個人的資質如何,從他和周圍天地元氣的密切程度就能看得出來。而且資質這東西,說重要也重要,可說不重要……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吧。先天境界的修為,就是一個改變資質的過程。每一個真人宗師,無論他的起點如何,都稱得上是一等一的天才,和你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潘龍頓時就明白,自己的想法已經被老祖宗給看穿了。

    他立刻低下頭,一則表示尊敬,二則也是掩飾自己臉上的表情。

    “你叫什麼名字?”

    “回禀老祖宗,我叫潘龍。”

    “取表字了嗎?”

    “還沒有。”

    “那等吃了仙桃之後,我為你取個表字吧。”老祖宗依舊雲淡風輕地說,“你的資質如此之好,合該有你一枚仙桃。”

    任安民頓時大喜,雖然不敢笑出聲來,臉上卻猶如開了花一般。

    老祖宗卻又輕嘆了一聲,說:“其實那幾顆桃子都給你,才是最好不過。可惜啊,人生在世,多有不得已。我只能給你一顆桃子,不能讓你吃獨食了。”

    “有一顆仙桃,已經是意外之喜。”潘龍回答,“小子不敢奢求太多。”

    “這有什麼'不敢'的?”老祖宗搖搖頭,“我當年發現了仙桃,二話不說就一個人吃光了,連一顆都沒留給別人——潘龍啊,人生在世,行俠仗義歸行俠仗義,可該爭取的好處就要爭取,能爭取到的好處就要拿到。好處落在我們這些聰明的好人手上,總好過落在那些蠢貨或者惡棍手上,你說對不對?”

    潘龍驚訝地抬起頭來,看到老祖宗衝著自己挑了挑眉毛,頓時露出了幾分年輕和狡黠之色。

    “你不要以為我是什麼老古板,更不要以為我們正派中人就要吃苦向前享受在後……那種想法是不對的!我付出了,我就該有收穫。我做好事,我行俠仗義,我比別人付出得更多,那我為什麼不該比別人獲得更多呢?”

    “帝甲子有云'力量越大,責任越大'。一個願意對自己、對別人、對蒼生、對這個世界負責任的好人,他理所當然應該追求更強大的力量。你說對不對?”

    潘龍還沒來得及回答,老祖宗又說:“而且,做好人不容易啊!壞人可以陰險卑鄙,可以不擇手段,可以不講道理,可以濫殺無辜,可以喪心病狂,可以呼朋結黨,可以狼狽為奸,可以沆瀣一氣……我們好人呢?我們要講道理,要有節制,要在乎手段,要在乎民意……我們有一千種一萬種的束縛。”

    “潘龍啊,做好人,不容易啊!”

    潘龍看著老祖宗突然顯得有些激動和沈痛的臉色,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您說得對,做好人……太難了!”

    “是啊!做壞人太容易,做好人太難!”老祖宗嘆道,“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好人才一定要努力加強自己的力量。我們強一分,成功和勝利的把握就多一分。或許就是這一分的力量,就能在關鍵時刻多救一個好人,多殺一個壞人,甚至於保護自己,克敵制勝……”

    “我們的敵人太多太多,我們的幫手又太少太少,所以我們沒有謙讓的資格,必須想盡一切辦法來讓自己變得更強。”

    “庸人們可以說,人間自有正氣在。可人間的正氣哪裡來?還不是靠我們維護!他們可以倚仗於人間有正氣,我們卻沒得倚仗,因為我們自己,就是他們的倚仗,我們就是人間正氣。”

    “我們要強大,不斷強大,這無關道德,而是我們與生俱來的責任!當你選擇了懲惡揚善的道路,當你選擇要當一個勇於出頭勇於戰鬥的好人,你就必須強大,因為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而是全天下的事!”

    潘龍連連點頭,大有遇到知音的感覺。

    “我看得出來,你最近遇到了一些很傷心的事情。或許因為這些事情,你開始懷疑,懷疑自己選擇的道路究竟對不對?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堅持到底?甚至於,懷疑自己能不能繼續走在這條道路上。”老祖宗用平和溫暖的目光看著潘龍,“這種事情,我遇到過不止一次。我也曾經很多次地懷疑自己,甚至於想要乾脆當個壞蛋算了——畢竟在這世界上,當壞蛋真的是比當好人輕鬆太多了。”

    他嘆了口氣,搖搖頭:“但是,我終究沒辦法說服自己去當個壞蛋。我沒辦法看到別人受苦而無動無衷,我沒辦法看到壞人不去給他一劍……結果我就只能繼續當個好人,繼續多管閒事,乃至於……建立了這麼一個'多管閒事'的家族。”

    “你呢?你能說服自己嗎?”

    潘龍苦笑:“我也不能。”

    “我們都不能,我們都是天生就要跟那些惡棍們鬥到底,非要其中一方死 掉才算結束的那種人。”老祖宗笑著說,“所以你不需要有什麼顧慮,放手去爭、大膽去做。”

    “如果誰找你麻煩,而你又對付不了他的,就到綏桃山來。老頭子我雖然年紀大了,可還能拔劍。”

    他笑了笑,回身走進了木屋:“去吧,去吧。記得八月十五來吃桃子就行。”
mk2258 發表於 2019-9-11 18:36
第二十六章、教你一點真功夫(5k)


    下山的路上,潘龍突然想起一件事,疑惑地問:“外公,老祖宗他怎麼知道我在行俠仗義的?我們明明沒提過這事啊。”

    外公笑了:“你以為昨天一晚上,我們什麼都沒做嗎?”

    “啊?”

    “從決定讓你去拜見老祖宗開始,任家就在調查你踏入江湖之後的消息。”外公說,“你跟長安商會的商隊走了一路,在鬼門山腳下得到了巨寇九山王的嘉許;你離開長安商會之後一路斬殺盜匪,光是可以肯定被你消滅的盜匪就有兩伙;你和朋友行俠仗義卻遇到挫折,朋友不幸被殺,你則在之後潛入敵人家中復仇……這些事情,我們都知道。”

    潘龍吃了一驚,沒料到任家的情報網竟然這麼厲害。

    “甚至於,我們也能猜測出那個什麼'一文錢大俠'多半就是你。”

    “啊?!”潘龍失聲驚呼,“連這都能才出來?我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啊! ”

    外公哈哈大笑:“掩飾得再好,也禁不住你跟他同路啊。跟'一文錢大俠'同路的會武功的人,一共有六個。而你是其中可能性最大的那個。”

    “這……那我豈不是一點秘密都沒有了?”

    “也未必,比方說雍州那邊的情況,我們就只知道大概,很多都不清楚。”外公解釋說,“益州這邊,各地的世家豪強都有聯繫,早就形成了一個錯綜複雜的龐大網絡。我們不僅互通消息,也常常做一些地下的交易。”

    “毫不誇張地說,在益州,朝廷查不到的事情,我們不一定查不到;但我們查不到的事情,朝廷一定查不到。朝廷得不到的東西,我們未必得不到;我們得不到的東西,朝廷一定得不到!”

    潘龍為之震驚,久久 不出話來。

    他知道益州地方豪強們的勢力很強,但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強到這個地步!

    這分明已經凌駕於大夏皇朝之上了啊!

    外公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釋說:“你也不要想得太多。朝廷畢竟是一個整體,必要的時候能夠匯集幾十個郡縣的力量,這是任何一個豪強世家都不能比擬的— —要是我們這些豪強世家們真的有這個級別的力量,那我們早就起兵造反,割據益州稱王了,何苦年年交稅,還被朝廷管著?”

    潘龍點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

    益州豪強們如果可以聯起手來,的確是遠遠比大夏皇朝在益州的力量強大得多。

    但是,這些世家豪強們並不會真的聯手,他們雖然有合作,可骨子裡面終究還是一團散沙。

    所以,他們能夠在很多方面擁有超過朝廷的力量,可如果真的刺刀見紅決戰沙場,依然是朝廷會佔據優勢。

    但是……如果朝廷變得衰弱了,朝廷的力量下降了,無法在戰場上佔據優勢了的話……

    潘龍突然想到了前世一首很有名的詩詞裡面的幾句。

    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

    (希望益州不會有這麼一天吧……)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心情有些沉重。

    回到了綏山縣任府,正好是午飯時分。全家人一起吃飯,舅舅們一個個沉默得好像石頭人,倒是小孩子們嘻嘻哈哈,不止一個人向潘龍詢問北地的情況。

    “北地冷嗎?風大嗎?”

    “我聽說北地有很多的妖怪,你遇到過妖怪嗎?”

    “北地有什麼好吃的嗎?”

    諸如此類的問題,他們問了許多。

    潘龍笑著一一回答,飯桌上的氣氛頗為融洽。

    外公笑著看他們邊吃邊聊,一點也沒有要強調“食不言睡不語”的意思。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對潘龍說:“你現在修煉的是什麼內功?家傳心法?”

    潘龍點頭:“沒錯。”

    外公皺皺眉:“你們潘家的家傳心法實在是不怎麼行,若有興趣,我可以傳授你太上忘情篇的心法。”

    潘龍愣了一下,問:“這也可以?”

    “當然可以,你是我的外孫,是我們家第三代最傑出的晚輩——我又不是那種神經兮兮嚷嚷著'傳男不傳女、傳子不傳媳'的蠢貨,你這麼優秀,我教你太上忘情篇,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是……這難道不是邛崍派的秘傳心法嗎?”

    “邛崍派只是一個鬆散的聯盟,根本沒什麼嚴格的門規。”外公笑著說,“何況太上忘情篇是我們任家自己的功夫,關邛崍派什麼事?”

    潘龍愣住了,他發現自己對於這些名門大派,還真的是一點都不了解。

    父親只給他講過益州哪些勢力是惹不起的,孔璋說的多半也在這裡。至於這些名門大派、世家豪強的底蘊以及詳細資料,父親自己可能都不清楚。孔璋或許清楚,但僅僅兩瓶酒,真的不夠人家出賣這麼重要的情報。

    “所謂邛崍派,前身就是一群在邛崍山修煉的人。後來仙人入邛崍,除了能拜入他門下的之外,別人都被趕出了邛崍山的幾座主峰。那些人氣不過,就聯合起來,建立了邛崍派……這些事情,我想你都知道吧?”

    見潘龍點了點頭,外公又繼續說道:“既然邛崍派本質上只是一群人的組合,那大家的功夫自然也有很多的不同。比方說我們任家,其實屬於'道門'。而同屬邛崍派的樂山段家,則是'佛門'的一支。至於凌雲峰的'刀皇'一脈,又是以武入道的那一支……大家的來歷是完全不同的,無非氣不過仙人霸道,才聯合起來了而已。”

    潘龍這才完全明白。

    既然學了沒問題,他當然願意學。名門大派的內功,怎麼也比潘家自己琢磨的內功要靠譜多了!

    飯後,外公帶他去了祖師堂。

    祖師堂不大,供奉著三尊畫像。

    第一尊畫像是一個肌肉虯結、極為魁梧的壯漢,他看不清相貌,只見頭頂蒼天,腳踏大地,日月在他耳畔環繞,群山在他腳下逶迤,赫然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

    “這是元始大天尊,也叫玉清大天尊。”外公介紹說,“相傳他是開天闢地之初的巨人,後來演化混元一氣,遁入虛空不知所終。而他的混元一氣流傳下來,就是各路道門心法的源泉。”

    潘龍跟在他的後面,向元始大天尊行禮,上香。

    第二尊畫像是一個白髮蒼蒼的枯槁老人,他穿著寬大而破舊的長袍,鬚髮飄飄。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牽著頭老牛,面容蒼老、神情苦澀,看起來有幾分落魄。

    “這是道祖太上。他博採眾家,將那些由混元一氣演化而來的各路心法整合完善,建立了道門太清一脈。後來他在壽盡將死的時候悟通大道,立地成仙,是我道門歷史上第一位可以考證的'修煉成仙'之人。從他開始,道門才可以算是成立。”

    潘龍又跟著行禮上香,恭恭敬敬地拜了幾拜。

    第三尊畫像是一個黑須黑髮的中年人,相貌俊朗,劍眉星目,稱得上是個美男子。這人穿著文士長衫,用一根玉簪別住髮髻,背著長劍,提著大葫蘆,臉上笑得很輕鬆,一副很快活的樣子。

    “這是仙人純陽子,我們任家的核心功夫來自於一頁'太清玉書',而那一頁天書正來自於他的贈予。所以我們尊他為任家的第三位祖師。”

    潘龍也跟著拜了祖師。

    他並沒有“我是潘家人,不拜任家祖宗”的想法——既然要學藝,自然就要拜師,尊師重道是做人的基本原則。

    何況,這三位祖師也沒有哪怕一個是姓任的,拜了他們,就算是爺爺都不會有意見。

    拜過了祖師,任安平拿出了一本薄薄的書冊。

    “太清玉書神妙無比,哪怕只有一頁也包羅萬象,記載了大量的功法和思路。其中大多數對於普通人並沒多大意義,更有很多只是一個凌亂的記錄——大概只是太上道祖的隨筆。直接對照著太清玉書學習,必然事倍功半。”

    “這本書上,則是經過推敲和修改,差不多已經臻於完善的'太上忘情篇'心法,也是我們任家最重要的核心功法。”

    潘龍用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了這本秘籍。

    “等一下我帶你去靜室,你且在靜室裡面修煉。”外公說,“這心法入門的時候有一個難關,如果不在專門的靜室裡面,還真不容易跨過。”

    他並沒有詳細解釋,帶著潘龍走出了祖師堂,繞了兩圈,來到了一間屋子前面。

    屋子門口有兩個壯漢守衛,這兩人眼中精光四射,一看就知道修為不凡。而且他們臉色冰冷,就算是任安民來了,也沒有半點親近之色,當真很有幾分鐵面無私的感覺。

    外公和他們說了兩句暗語,又拿出了一塊腰牌,他們這才讓開了道路。

    進了屋子裡面,卻見一條地道,頗為寬廣,不知道延伸向哪裡。

    潘龍跟著外公沿著地道一路行走,感覺這地道裡面有風呼呼吹過,倒也並不氣悶。頭頂上更有一顆顆夜明珠,將地道中照得很明亮,絲毫不黑。

    走了一段路,經過了幾個岔道口,他們終於來到了一間石門之前。

    外公將石門推到一邊,只見裡面是一座靜室,約莫有七八步見方,倒也挺寬敞的。

    這靜室被隔成三塊,迎面是一間臥室,地方不大,也就一張床,一套桌椅,剩下的空間估摸著連做個廣播操都不夠;左手邊是一個小浴池,還有看起來像是馬桶的東西,顯然是洗浴衛生之處;右手邊是一間空蕩蕩的房間,只有在中間擺著個蒲團,自然就是修煉之所。

    “你且在這里安心修煉,我每天都會帶人來給你送飯菜、收拾東西,為你答疑解惑,所以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就暫且停下,切不可莽撞行事。”

    潘龍點頭答應,問:“這靜室有什麼奧妙嗎?為什麼需要建在地下?”

    外公笑著搖頭:“現在告訴你,有害無益。等你修為足夠了,或許不用我說,你自己就能明白。”

    “對了,這裡是任家子弟平時清修的場所。你有空也別到處走動,免得打擾了別人修煉。”

    “外公放心,我不是多事的人。”

    “我相信你,但叮囑還是要叮囑一下的。”外公笑著轉身離去,只留下潘龍一個人在靜室門口。

    接下來的日子,潘龍就住在了靜室之中,專心學習“太上忘情篇”。

    這篇心法十分奇妙,它不像普通心法那樣從修煉內力著手,而是專修精神。按照總綱上的說法,精神是人體最大的奧妙所在,是統御體內一切力量的核心關鍵。一個人如果精神足夠強大,那不僅修煉什麼都能事半功倍,更可以打開人體最神秘的寶藏,直指無上大道。

    但它的修煉方法的確是非常的困難,尤其是不少理氣運氣的訣竅,都屬於“眼睛看上去很容易,腦子琢磨一下似乎可行,實際上手操作才發現完全做不到”的類型。

    潘龍修煉了好一段時間,修煉得頭暈眼花,卻始終連入門的第一步都走不出去。

    如何尋覓到自己精神的一縷靈光?這個問題始終困擾著他。

    他冥思苦想,可直到外公再來的時候,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於是他就向外公請教。

    “靈光這東西嘛,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外公想了一會兒,解釋說,“你當它存在,它就存在;你當它不存在,它就不存在。這是存乎一心的東西。”

    潘龍聽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怎麼能夠'存乎一心'呢?”

    外公笑了:“你過去修煉的都是武道功法,這些功法踏踏實實,講究一步一個腳印。但太上忘情篇是仙門心法,仙門心法嘛……總是有些特別的。”

    “外公,這也太特別了啊!”

    外公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愛莫能助:“沒辦法,這真的只能靠你自己。”

    潘龍無奈,只能繼續卯足了力氣跟那“存乎一心”的靈光死磕。

    但他一直想到頭昏眼花,也始終找不到那一縷靈光。

    猶豫許久,他還是下定決心,回到臥室關上門作睡覺狀態,其實卻是進入了山海經殘片。

    在一片純白的虛無裡面,他盤膝打坐,決心跟那該死的“靈光”拼個你死我活!

    這地方沒有任何會讓他分心的東西,可以方便地專心致志。他倒要看看,所謂的“靈光”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

    存乎一心那套,潘龍是真的不信。

    就算這是個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但世界依然還是物質的。就算是沒有實體的鬼魅之類,至少也是客觀存在,並不會因為人們相信或者不相信,就改變它們的存在狀態。

    既然如此,靈光自然也不該例外!

    外公說這東西要“存乎一心”,暗示自己可以自己騙自己,勉強當它存在。潘龍覺得,如果“當它存在”真的能夠產生“它存在”的效果,那必定是它本來就存在,只不過唯有你相信它存在之後,才能夠比較容易地感應或者說觀測到它。

    他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去憑空相信某個東西存在,那麼就只能拿出別人十倍百倍千倍的精力,一點一點地去找,把這東西找出來!

    他在純白的虛無世界世界裡面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間,他的心中微微一動,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於是他立刻抓緊時間返回現實,努力抓住那一絲感覺。

    這次他終於不再毫無頭緒,花費了不知道多少的時間精力,他終於將那一絲感覺完全抓住了。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出來的感覺,介於存在和不存在之間。當你放鬆的時候,能夠隱約感覺到它,但當你緊張起來,集中精神之後,反而就很難感覺到了。

    它不僅在身體裡面遊走不定,甚至會在周圍的環境之中漂移。比方說潘龍不止一次感覺到它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在頭頂上轉著圈子飛來飛去。

    “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難道說是什麼寵物不成?”

    他自言自語,卻始終將精神集中在上面,須臾不敢放鬆。

    想要用精神跟上這一縷感覺,是一種和人類正常感知習慣完全背道而馳的行為。他既要全神貫注,連一絲一毫的鬆懈都不能,又要讓自己處於放鬆之中,盡量不要緊張。

    這種南轅北轍的做法,大概就像是所謂“五彩斑斕的黑”、“熱鬧的寧靜”之類,屬於甲方語文沒學好或者學得太好,欠乙方不殺之恩的那種。

    潘龍前世沒當過乙方,甲方倒是做過不止一次。他是個實在人,提要求的時候都盡可能說得具體一些,但依然還是有很多乙方會說“大佬,您究竟在說啥啊”之類。

    他就記得有個光頭畫家,相當的實誠,每當他提要求的時候,都直接說“你要什麼樣的東西?先去P站找個類似的概念圖來”。

    後來P站被牆了,也不知道這位光頭哥要到哪裡去找參考素材,會不會因為非法翻牆而蹲局子……

    潘龍牢牢把握著那一絲感覺,努力維持著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外公叫醒。

    “你不能再練下去了,需要休息。”外公嚴肅地說,“找不到感覺,慢慢找就是了。再練要出人命的!”

    “不,我已經找到了,只是一直在努力維持著它。”

    外公瞪大眼睛看著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才兩天時間,你就已經能夠維持住對'靈光'的感應了?!”他失聲驚呼,“我當初用了足足三個月啊!
mk2258 發表於 2019-9-12 18:23
第二十七章、後天先天,兩種靈光

    得知外孫僅僅兩天就能維持住對“靈光”的感應,走出太上忘情篇入門的第一步,任安民感到的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修煉這回事,並不是越快越好的。

    雖然說“勇猛精進”一向是被人們稱讚和羨慕的,但勇猛精進也該有個限度才對。

    任安民當初花了三個月才做到穩定感應靈光,他估摸著外孫天賦遠勝於自己,也許有個把月,甚至十天半個月就行了。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外孫連三天都沒用,只用了兩天!

    驚訝之餘,他就忍不住有些擔心。

    進度太慢沒什麼可擔心的,無非是資質粗劣罷了。可進度快到超乎想像,那就存在走火入魔的可能了。

    仙門功法講究的是化虛為實,以信念為核心,促使自己的身心發生轉變,從而超凡入聖,最終超越生命的極限,實現長生不死。

    在這個過程中,常常有人混淆了虛實,將自己的幻想當成了真實,輕則產生幻覺需要修養,重則直接陷入狂亂之中,就此變成瘋子。

    任安民擔心,外孫可能也有些出了問題。

    他將一隻手按在潘龍的頭頂,讓潘龍按照功法凝神靜氣,重現那一縷靈光。

    片刻之後,他張大嘴巴,目瞪口呆。

    靈光是真的,不是幻覺。

    “這不可能啊!”他自言自語,嘀咕了好幾遍。

    不過呢,畢竟是自家外孫,資質再怎麼好、進度再怎麼快,只要沒出問題,他就只會高興。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去想。任安民將疑惑丟開到一邊,給潘龍介紹感應靈光之後,如何運轉靈光照耀身心,將自己完全照亮的訣竅。

    秘籍裡面只簡單說了大致的綱要,具體細節自然要靠長輩指點。如果沒有指點,一味參考秘籍修煉,出錯倒不至於,但免不了要降低效率。

    同樣一門功夫,有的人花十年才能練成,有的人只要一年。資質和刻苦固然是一方面,有沒有得到合適的指點,也很重要。

    潘龍認真聽完外公的講解,思考一番之後,問:“按照您的說法,'靈光遍照'這一步其實同樣只是自己的'想法',對吧?”

    “……的確可以這麼理解,但就像靈光一樣,正確的'想法'是能夠化為真實的。”

    “可我的靈光不是'想法',是真真切切找到的啊。”

    任安民又一次長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了許久,他才問:“你……找到了'靈光'?”

    “沒錯。”

    “它……所謂的'靈光'……真的存在?”

    “是啊。”

    “你並沒有構想它的存在,而是直接把它給找出來了?”

    “對。”

    任安民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這幾天先別修煉,好好休息就行。千萬別離開靜室。”

    “外公,我的修煉莫非出了問題?”潘龍有些擔心地問。

    任安民想要搖頭,卻又突然停下:“我也不敢說究竟有沒有出問題……我去找老祖宗來幫你看看。”

    潘龍反而吃了一驚:“找老祖宗來?難道不應該是我們去拜見他老人家嗎?”

    老祖宗潘長生怕是都三百多歲了,讓他老人家親自過來指導自己,而不是自己過去請教?這有點不像話吧……就算不考慮他是長輩,尊老敬賢總還是要講的啊!

    任安民嘆了口氣:“若是你還不曾找到靈光,那自然可以離開靜室,去哪裡都沒問題。但你既然找到了靈光,那麼至少最近這一段時間,就要盡可能留在這裡,最好別回到地面上去。所以,只好請老祖宗過來了。”

    “為什麼最好不要回到地面?”潘龍很好奇。

    “靈光初成的時候,人對於天地間一切靈氣的感應會極為敏銳。如果你現在回到地面上,就會發現到處都是靈氣。清澈的、渾濁的、寒冷的、炙熱的、有益的、有害的……數不勝數。你的精神會被這些亂七八糟的靈氣影響,輕則疲憊不堪,整天昏昏欲睡;重則心神失守,變得瘋瘋癲癲。”

    潘龍嚇了一跳,急忙問:“在地下就沒問題?”

    “這座地下密室,是純陽一脈的秘傳。能夠隔絕天地間絕大多數的靈氣,專門用來給太上忘情篇築基之用。”任安民解釋說,“任家子弟一旦能感應到靈光,至少要在這地下靜室裡面修煉個把月,讓自己的感應不再那麼敏銳,才能讓他出去。要是那種特別敏感的人,甚至靜修幾年都不是不可能。”

    “你也不用擔心,這修行對你有益無害。通過在這裡修行,既有助於消除對靈氣的過度敏感,也能磨礪精神,讓意志堅韌 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潘龍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忙問:“那就一步也不能出去嗎?”

    任安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說:“如果有急事要離開幾天,當然還是另有辦法的。放心吧,不會耽誤你吃仙桃。”

    被外公看穿了心思,潘龍低下頭,掩飾自己尷尬的笑容。

    笑過之後,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任玥,好奇地問:“母親當年也在這裡修煉過嗎?”

    任安民搖頭:“這地下靜室總共只有四間,怎麼可能人人都有機會使用?絕大多數的任家子弟修煉的都是簡化功法,只有你這樣資質出色的,我們才會安排你來這裡,修煉原版功法。”

    “兩種功法區別很大嗎?”

    “第一自然就是難度不同,簡化功法沒有'對靈氣過度敏感'的難關;然後就是前途不同,簡化功法基本上到先天境界就是極限了。純陽一脈的記載之中,能以簡化功法修成真人的,迄今只有一例,便是老祖宗本人。他的際遇,別人實在比不了。”

    “那修煉原版功法的呢?出了很多真人?”

    任安民被潘龍的問題逗樂了:“真人宗師豈能'很多'得起來?修煉原版功法,也只是有了一份希望而已。真正修煉到那個境界的,我們任家歷史上也只得兩位。至於純陽一脈其它分支……據我所知,加起來不會超過二十人,當世之中還活著的,或許連一手之 數都不到。”

    “這麼少?”

    “你還想有多少?整個大夏皇朝,九州之內,真人宗師加起來不會超過百人。”

    “這麼少?!”潘龍驚了,他本以為大夏九州之中,真人宗師就算沒有上萬,至少也該有好幾千,卻不料竟然連百人都不到。

    “你還想有多少?”任安民搖頭,“真人宗師雖然壽元綿長,可終究還是會老會死的。近百人的數量,其實已經不少。”

    “那長生的仙佛和妖神呢? ”潘龍又問。

    “我怎麼知道?我連真人宗師都不是。”任安民又忍不住笑了,“別想那麼遠,你現在需要的是穩住狀態,安心休息。等老祖宗來了,檢查了你的情況,再作打算。”

    說完他就離開了,潘龍自然按照他所說的,安心等待。

    沒等多久,吃第二頓飯的時候,一對白眉拖得如同鬍鬚般的老祖宗任長生就來了。

    他沒有像任安民那樣需要按住潘龍頭頂以便感應靈氣,就站在修煉室的角落,讓潘龍坐在蒲團上,再修煉一次。

    等潘龍再一次維持住靈光感應之後,任長生笑了。

    “妙!妙!實在是妙啊!”他愉快地說,“真是想不到,原來昔日前輩的戲言,居然真有實現的一天!”

    潘龍和外公都一臉茫然,不明白他說的什麼。

    “昔日我學道之時,曾有熱衷於研究的前輩說,既然世間萬物都有靈光,修煉有成的人也的確能夠感應到那些未修煉者的靈光,那為什麼我們修煉的時候,要假裝靈光存在,用信念調整身心,以塑造出自身的靈光呢?為什麼我們不能直接找出自己本來就存在的靈光來呢?”

    潘龍二人連連點頭,同樣滿臉疑惑。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人在修煉入門之前,是感應不到靈光的,所以當然找不到自己的靈光。”任長生說,“感應不到靈光自然就找不到,能感應到靈光,那就已經是調整身心之後的結果了……這實際上是一個死結。”

    “可是我找到了啊。”潘龍說。

    他現在忍不住有些擔心:“我找到了自己的靈光,該不會有問題吧?”

    “怎麼會有問題呢?”任長生反問,“你覺得會有什麼問題?”

    潘龍搖頭,他當然想不出來會有什麼問題。

    “沒有問題,什麼問題都沒有!”任長生笑著說,“你只是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在擔心而已。這種擔心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你的情況不是壞事。”

    他想了想,解釋說:“我們修煉的方式是人為製造靈光,你就是找到了自己本來擁有的靈光。如果非要給這兩種方法加上一個解釋,那麼我們所修煉的,可以算是'後天靈光',而你所找到的,可以稱之為'先天靈光'。”

    “兩種靈光有什麼不同嗎?”潘龍問。

    “大概是有的,但靈光畢竟就是靈光。”老祖宗說,“它是你自己的東西,怎麼也不會對你自己有害,大可放心。”

    “那……敢問老祖宗,他接下來該怎麼修煉呢?”任安民問。

    任長生笑了笑,拿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白色玉片,一鬆手,玉片在空中緩緩飛行,停在了潘龍的面前。

    “我任家的這一頁'太清玉書'就在這裡。你且對照昔年太上道祖的教誨,自己揣摩就是。”他說,“安民,替我告訴家中子弟,從現在開始,除非他有什麼疑問需要解答,否則你們不要主動指點他。他的未來不可限量,不要用我們的見識去限制他。”

    任安民立刻點頭答應,滿面笑容。

    “潘龍啊,我老了,如果不能修成長生,大概也就這三五十年間的事情了。你的前途還很寬廣,如果能夠修煉有成的話,成仙之後記得來綏桃山上,到我的墳前告訴我一聲。”話音猶在靜室裡面縈繞,老祖宗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只有那一頁太清玉書依然漂浮在潘龍的面前。
mk2258 發表於 2019-9-12 18:23
第二十八章、太清玉書

    老祖宗雖然離開了,但太清玉書還在。

    看著面前那張白玉書頁,潘龍頓時覺得壓力巨大,像山一樣的大。

    “這個是任家的傳家之寶吧,就這麼給我揣摩?”他擔心地問,“萬一弄壞了怎麼辦?”

    外公原本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聽到這話,卻忍不住笑了。

    “道祖手稿,你要能弄得壞,那也算是本事。”他說,“你知道這太清玉書的來歷嗎?”

    “請外公教我。”

    “傳說當年道祖成仙之後並沒有在人間停留,直接前往了崑崙玉京。門下弟子茫然不知所措,卻見書房裡面有萬丈霞光,趕去一看,發現他平生所寫的手稿之中都有霞光飛出來,匯聚在空中化成一本玉書。”

    “就是'太清玉書'?”

    “沒錯。弟子們爭搶那本太清玉書,他們當中不乏真人宗師,全力以赴出手,當真是風雲變色。一場惡戰之下,道祖宅邸被夷為平地不說,甚至連地面都打得凹陷下去,變成了一個湖泊。可那本玉書除了被大家拆開之外,半點損傷也沒有。”

    潘龍這才放心,真人宗師都做不到的事情,他肯定也做不到。

    於是他伸手取下浮在自己面前的玉書,又問:“那麼……太清玉書一共有多少頁?”

    “不清楚,眾說紛紜。”外公說,“有人說八十一頁,合九九歸真之數;也有人說五十頁,合大衍之數;還有人說六頁,因為他當時門下有六位真人;另有人說十七頁、二十四頁、二十九頁、三十五頁、六十八頁……甚至還有說三百六十頁,合週天之數。”

    “啊?說法這麼多?”

    “反正就我所知,存世的至少有九頁。純陽門下一頁、玉虛門下兩頁、青城山上清宮兩頁、九華山仙門宗兩頁、大夏朝廷兩頁。”

    潘龍好奇地看著這一頁玉書,只見上面有無數道金色的紋路,卻看不見哪怕一個字。

    “這個……該怎麼讀啊?”他問。

    “將它靠在額頭上就可以了。據說。”

    “據說?”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它的實物,自然只能據說。”外公笑著嘆了口氣,話語之中有掩飾不住的羨慕。

    潘龍沒有再說什麼刺激外公的話,將那本秘籍交還之後,等外公離開,就到臥室床上躺下,將那一頁太清玉書放在了自己額頭上。

    他頓時感覺眼前一亮,卻是置身於一間破舊的書房裡面,有一個鬚髮皆白、皺紋滿面,蒼老枯槁得不成樣子,似乎隨時都可能死去的老者,正在慢吞吞地整理書架。

    老者見他出現,並未驚訝,淡淡地說:“書都在這裡,隨便看吧。”

    “您……您是死是活?”潘龍忍不住問。

    “死或者活,很重要嗎?”老者反問。

    潘龍想了想,搖搖頭:“能見面,能說話,死或者活,的確是不重要。”

    “明白就好。世人畏懼死亡,並不是畏懼'死'本身,而是畏懼'消失'。若是死後化為鬼魂,依然還能和親人朋友見面,還能聊天,就算要畏懼陽光,就算不能再吃吃喝喝,其實也只是有些遺憾,並不那麼可怕。”老者很健談的樣子,慢吞吞地說,“故曰:死而不亡者壽。”

    潘龍愣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動,試探著問:“老先生,您叫什麼名字?”

    “老了,不記得了。”

    “那… …您姓什麼?”

    “老了,不記得了。”

    “那我該怎麼稱呼您?”

    “隨便,反正名字都只是一個符號。”

    “名可名,非常名,對吧?”

    老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過身看著他。

    “你認識趙初一?那混小子竟然還沒死嗎?”

    潘龍已經猜到了幾分,沒有回答,又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這話……您教過多少人?”

    “老頭子可不會把別人告訴我的東西隨便告訴別人。”老人轉過身,又繼續整理書架,“不管你是從哪裡學到這些的,都別隨便說出去,尤其別告訴我們這些老不死。當初吃過那混小子虧的人很多,不是每一個都像我這樣好說話的。”

    潘龍終於可以確定,眼前這位並不是什麼法術的結果,而是太上道祖的虛影。

    甚至於,這虛影跟真正的太上道祖之間,可能還有相當緊密的聯繫。

    他作了一個長揖,恭恭敬敬地說:“晚輩潘龍,拜見太上祖師!”

    老者頭也沒回:“這一頁書應該在純陽子的弟子們手上,你既是他弟子,修煉的自然是忘情篇。記得找跟你修煉有關的書看,不要看到這個也喜歡,看到那個也喜歡。貪多嚼不爛。”

    “敢問祖師,每一頁玉書都能通往這個書房的話,那為什麼要分成若干頁呢?”潘龍好奇地問。

    老者沒好氣地冷哼一聲:“還不是我那群'好學生'們鬧出來的!我留給他們一本書,本想讓他們一起參詳,互相磨礪。結果他們倒好,爭搶起來,把書拆了不說,連我家都被他們打成了一片湖泊!遇到這種活寶,我有什麼辦法,難道還厚此薄彼不成?只能重新弄個書房,讓每一個得到書頁的人都能進來讀書就是。”

    潘龍這才知道真相,忍不住笑了。

    “這些事情,您就沒告訴過他們?”

    “告訴?我為什麼要跟他們說這些?那些不成器的混賬,氣都要氣死我了!”老者嘆了口氣,“至於以後進來的人,就算想要跟我搭話,大家也沒什麼可說的。無非他們詢問,我解答,如此而已。”

    “如果不是你竟然知道那混賬小子當初跟我說過的話,我也不會跟你多說這些。無非像別人一樣,你提問,我回答,如此而已。”

    潘龍點點頭,表示明白。

    然後,他就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先天靈光?後天靈光?”聽他詳細介紹了自己的情況,以及任長生對兩種靈光的命名,老者笑著搖頭,“世間萬物,皆應運而生、應運而滅,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哪裡有什麼先天后天之分?你只需知道是你的靈光就好,何須理會它是怎麼來的?”

    “那我該怎麼修煉呢?”潘龍有些擔心地問,“我看過太上忘情篇的秘籍,秘籍裡面說,下一步應該是設想靈光在周身運轉,不斷壯大,乃至於遍照自身。莫非我需要像搬運真氣那樣搬運靈光嗎?”

    “既然是你的靈光,自然聽你的指揮,為何需要搬運?”老者反問。

    “可是,我只能感受到靈光,並不能控制它啊。”

    老者反問:“你能控制自己的手腳嗎?”

    “當然能。”

    “那你為何不能控制自己的靈光?”

    “……可我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肝五髒啊。”

    “怎麼不能?能的,能的。”老者哈哈大笑:“你要控制的不是自己的靈光,而是自己的想法。去吧,去吧,老頭子這裡的書,暫時還不適合你。”

    眼前的景色驟然消失,潘龍睜開眼睛,卻見自己依然躺在床上,玉書還放在額頭上,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他猶豫了一下,又試著將玉書放在了額頭。

    什麼都沒發生。

    “看來,太上祖師真的暫時不讓我去讀書了。”他翻身坐了起來,自言自語,“按照他的說法,我既然能夠感受到靈光,就能夠控制靈光——那究竟該怎麼做呢?”

    他回到修煉室,坐在蒲團上,重新開始感受靈光。

    片刻之後,他順利地感覺到了靈光的存在。但卻和之前一樣,僅僅只是能夠感覺到,卻沒有辦法對它施加一絲一毫的力量。

    他也試著用意念讓靈光移動,但毫無用處,靈光根本不聽他的。

    “動起來,動起來啊!”

    “芝麻開門?”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首先,神說,要有光。”

    “我來,我見,我征服。”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 …

    過了許久,潘龍說得口乾舌燥,那一抹靈光卻依然紋絲不動,完全不理睬他。

    “太上祖師啊太上祖師,您怎麼這麼忽悠人呢!什麼叫'我能控製手腳就能控制靈光'啊?它哪裡聽我的控制了啊!”

    抱怨歸抱怨,但潘龍知道,太上祖師肯定不會真的忽悠自己。

    人家是貨真價實的得道高人,連毀了自己房子的不肖弟子們都能容得下,又怎麼會坑自己這個晚輩呢?

    沒理由的。

    他坐在蒲團上默默思考,過了許久,終於上下眼皮打架,然後頭一低,睡著了。

    在夢裡,他夢見諸天神佛以及許多認識的不認識的大佬們將他團團包圍,手持戒尺禪杖棍棒鐮錘RPG等各式兵器,將自己一頓好打。尤其是一位穿著燕尾服的大鬍子和一個有些禿頂的矮個子,左勾拳右勾拳,打得他暈頭轉向找不著北。

    那兩位還跟不遠處一個人打招呼,要他也一起上,但那位潘龍前世每天都在鈔票上見到的偉人只是笑著搖頭,沒有參加這頓古往今來各路大佬聯手的毒打。

    潘龍大叫一聲,驚醒了過來,只覺得腦袋和肩膀都有些酸痛,卻原來是睡覺的時候摔在了地上。
mk2258 發表於 2019-9-12 18:23
第二十九章、靈光不靈可奈何

    “嚇死我了!原來只是夢啊!”

    潘龍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總算是鬆了口氣。

    要是真被那群異世界古往今來的大佬們來一頓聯合毒打,那他可真是天上地下無處可逃了。

    畢竟,別說五大強國的偉人們,就連一些不什麼強大的國家的偉人,也一樣出現毆打他的隊伍裡面了。

    更不要說,隊伍裡面還有神佛之類。

    不過他比較納悶的是,為什麼當初玩遊戲時候那個著名公會的幾個大佬也會在隊伍裡面?難道說,在他的心目中,遊戲大佬跟神佛或者偉人是一個檔次的嗎?

    “啊!煩死了!就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起碼也應該靠譜一點吧!”

    “太上祖師也不靠譜,還說什麼靈光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本來就能控制它……我要是能控制靈光,現在就讓它從頭頂鑽到腳底,再在身體裡面像時針一樣旋——”

    潘龍並沒有把話說完,而是瞬間呆滯在那裡。

    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體內那一縷靈光,正在從頭頂移動到腳底,然後以膻中穴為圓心,沿著一個圓形的軌道在旋轉。

    就像是時針一樣。

    “這……靈光還真的可以控制?”

    他愣了好一會兒,試探著說:“移動到左手上去。”

    靈光毫無反應。

    “手不行嗎?那麼……停下?”

    靈光依然毫無反應。

    潘龍眉頭緊鎖,陷入了疑惑。

    靈光依然還在他的胸口轉啊轉啊,一點都沒有停下來,或者是改變運動方式的意思。

    這讓他不由得有點懷疑,究竟是自己之前的指令有了效果呢?還是靈光本來就會這樣運動?

    又過了一會兒,靈光依然保持著順時針轉動,連速度都沒有任何變化。

    當然,在這段時間裡面,潘龍對它下了很多的指令,什麼效果都沒有。

    “算了,算了,你愛怎麼轉就怎麼轉,天要下雨——”

    潘龍的話又只說了半截。

    毫無徵兆地,靈光停了下來。

    “這特麼是沒頭腦還是不高興?為什麼一點邏輯都不講啊?”

    但潘龍的抱怨依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靈光就那麼停著,跟他睡著之前一樣,根本一點動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停著的位置發生了變化。

    可潘龍敢打賭,它肯定是可以移動的,或者說,它肯定是能夠被自己操縱的。

    這中間一定存在什麼秘訣,是什麼自己沒意識到的東西。

    他躺回到床上,冥思苦想,琢磨靈光兩次“聽話”的時候,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想了不知道多久,伴隨著敲門聲,送飯的來了。

    地下靜室雖然有乾糧儲備,但可以的話,閉關修行的人們自然是更願意吃廚師現做的飯菜。

    而除非是他們在門口掛上了“靜修中,不可打擾”的牌子,否則就會有人每天送來一日三餐。

    在不見天日不分晝夜的地下,這也是他們唯一可以用來判定時間的手段。

    吃了午飯,潘龍又回到了修煉室,繼續琢磨。

    接下來的三四天,他就始終花在了琢磨上。

    在這期間,靈光曾經不止一次聽過話,按照他的命令做了些什麼。可每次聽話都沒有什麼明顯的徵兆,讓他根本無法總結規律。

    最後,他乾脆又進了山海經殘片的世界。

    在這片熟悉的虛無之中,沒有任何外在的東西擾亂他的心神,讓他可以集中全部的精神。

    當他把精神集中到某個程度的時候,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外界的一切都突然消失,就連他自己身體的存在都彷彿消失了,唯一能夠感覺到的,就是那一縷靈光。

    這一瞬間,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可以控制這一縷靈光,如臂使指,得心應手。

    果然,伴隨著他的念頭,之前桀驁不馴的靈光變得極為溫順聽話,無論要它怎麼移動都可以。

    (這是怎麼回事?)

    伴隨著少許的疑惑,他心中悄然升起一個明悟。

    (我懂了!將精神完全集中,集中到連自身存在都忘記的地步,就能夠控制靈光。)

    雖然他的精神集中狀態瞬間被破壞,靈光也失去了控制,但潘龍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他終於知道該怎麼控制靈光了!

    返回現實之後,他躺在床上,努力集中精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的一切漸漸淡去,終於就連身體也感覺不到了。

    那一縷靈光又變得清楚活潑,隨著他的心意自由行動,沒有半點凝滯。

    這次,潘龍指揮靈光在身體裡面遊走,把全身上下都走了一遍。

    在這個過程中,他清楚地看到,靈光稍稍壯大了一些。

    結束了精神集中狀態,他頓時感覺到非常疲憊。身體倒沒什麼,但精神上的疲憊簡直讓他有一種要崩潰的感覺。

    頭暈眼花自然不用說了,更有一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在身體裡面蔓延,五臟六腑似乎都在翻騰。

    他努力忍了一會兒,還是奔向了盥洗室。

    一頓上吐下瀉之後,潘龍用水管裡面隨時流出的熱水洗了個澡,換上了一身乾淨衣服,重新又躺在了床上。

    他覺得身體有些空蕩盪輕飄飄的感覺,就像是前世連續熬夜之後的樣子,又像是內力消耗過度,已經傷了元氣的樣子。

    這種體內空虛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瞇著眼睛,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醒來的時候,卻見到外公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擔心地看著他。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外公問,“是修煉出了問題嗎?”

    潘龍笑著回答:“不,我的修煉應該沒出問題。恰恰相反,我覺得……大概是修煉有進步了,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修煉進步還會讓人生病?我怎麼沒聽說過!”任安民連連搖頭,“修煉越進步,身體只會越強壯,畢竟修煉的目標就是變強,就是長生不朽。要是修煉進步反而會讓身體變得虛弱,那豈不是和根本目標南轅北轍了嗎?”

    潘龍笑了笑,沒解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之前上吐下瀉的時候,他一開始有些慌張。但等吐完了洩完了,洗了澡,換了衣服,躺在床上。他卻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平和,就像是之前住在定豐鎮,還沒有離家遠行,甚至於還沒有得到山海經殘片時候那樣。

    這一路走來,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有歡笑,也有淚水,有能輕鬆放下的,也有怎麼都放不下的。

    這些東西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的精神漸漸緊張。在來到任家之前,他已經漸漸像是那些老江湖一樣,不管累不累,倒下就能睡,也不管睡得熟不熟,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被驚醒。

    都是生活所迫啊!

    但當他上吐下瀉之後,有些虛弱地躺在床上的時候,卻感覺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

    所以他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送飯的人沒能叫醒他,外公坐在床邊看了許久,也沒能驚醒他。

    以江湖人的角度來說,這麼沒警覺肯定是壞事,但潘龍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是好事。

    放下負擔輕裝上陣,才能走得更遠,放開往事,才能抓住未來。

    可這些事情,他說不清,他也沒辦法解釋。

    等外公憂心忡忡地走了,他才將太清玉書又放在額頭前面。

    周圍的景像一變,他已經來到了那個舊書房裡面。

    “拜見太上祖師。”

    “你怎麼又來了?”老者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我讓你在把握靈光、遍照全身之前不要過來的啊,過來我也教不了你什麼,這是水磨工夫。我跟你說,修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點一滴,日積月累。有時候甚至要花上十年八年,才能取得一些進步,但一步一步走,終究能夠前進。時間是最無力的東西,但伴隨時間而積累起來的東西則是最有力的,故曰,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潘龍笑著聽他絮絮叨叨說完,才解釋說:“我想,我已經靈光遍照了。”

    “什麼?!”老者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他,“這麼快?還是我弄錯時間了?”

    “只是,我感覺我的情況,和別人有些不大一樣……”

    潘龍將自己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老者耐心聽完,沉思許久,然後說:“你這種情況,不在我所傳授的範圍裡面。”

    “可是……我是按照太上忘情篇修行的啊。”潘龍大吃一驚,擔心地問, “難道真的有問題?”

    “問題倒是沒有,你現在這種情況,讓我想起一個朋友。”

    潘龍好奇地看著他,等待他介紹。

    能夠被太上祖師稱之為朋友的人,必定也是仙佛之流。

    “那位朋友的身份,我說了你也不知道。我只說他對於修行的理解——他認為,人生在世界上,本身就是不完美的。不僅僅不完美,而且負擔著與生俱來的'罪業'。只有設法消除了這些'罪業',才能讓自己的靈魂得到解脫,以更好的姿態迎來新生。然後循環不止,層層進步,最終臻於完美。”

    潘龍若有所思地點頭,覺得他說的情況和自己的確有些相似。

    “我那朋友對於修煉肉身什麼的絲毫不感興趣,他說'肉身只是在塵世之中旅行的工具,就像是渡河的船一樣。我們的人生是一段又一段的旅程,總是要不斷換船的,沒必要在船上太花功夫。弄清楚方向,別迷路,才是最重要的。'你覺得這話有沒有道理?”

    潘龍思考了好一會兒,說:“我們追求的不是長生嗎?既然要長生,那又不修煉肉身,豈不是成了空中樓閣?”

    老者笑了:“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那意味著,我可以教你一些特別的本領。”

    “太上祖師,我想要學的是長生之法……”潘龍急忙說。

    太上祖師的本領,他當然願意學。但相比之下,他更想要學到這位道門祖師的長生之法。

    畢竟,能得長生,才有足夠的本錢,可以追求更多其它的東西。

    “誰說我教你的東西不能長生呢?”太上祖師笑瞇瞇地看著他,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捉弄別人成功的小小狡猾,“相反,我要教你的東西,可比我自己的辦法更容易長生得多呢!”
mk2258 發表於 2019-9-14 10:41
第三十章、天罡地煞,玄功乃成

    上課之前,太上祖師先給潘龍解釋了一下為什麼不教他太上一脈的心法。

    “我這一脈的心法,歸根究底,不過'無為'二字。雖然說'無為'並不代表消極退避,並不是要當縮頭烏龜什麼都不做,該做的還是要做,只是不會固執於一定要做成和做好,但……這種不固執,的確有退讓之意,或者說,在這麼做的過程中,難免產生退讓之意。”

    太上祖師看著潘龍,笑著說:“你竟然能夠強行把自己的靈光找出來,可見是個固執到極點的人。讓你'不固執',不僅很難,而且是在破壞你的本性。那樣的話,你的道路走不遠。”

    潘龍輕輕點頭,表示理解。

    “那麼祖師,您要教我的那另外的本領,恰恰是'固執'的類型嗎?”

    “沒錯。”太上祖師笑道,“這本領來自於我一個固執得不像話的朋友,他總是嚷嚷著'天底下最大的就是道理',不管什麼事情,不管和誰,都固執地要講一講道理。”

    “他能活下來,也真不容易。”

    “是挺不容易的,但他既然活下來了,就很強。”太上祖師嘆道,“長生者很多,但比他更強的長生者寥寥無幾,甚至於都不用一隻手就能數完。諸如我這種,要是跟他認真地打起來,用不了幾次呼吸的時間,就會被他打得粉身碎骨。”

    潘龍的眼睛亮了。

    雖然長生是最重要的,活得更久,才能見到更多的風景,在逆境之中也才能得到希望。但同樣可以長生的話,他當然想要變得更強!

    “那位朋友後來說,他要去遙遠的星海深處,探索無盡的世界。就此遠去,再也沒回來。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但他臨走之前,將他最得意的本領教給了我,託我幫他找個合適的傳人。”

    太上祖師看向潘龍:“那人需要有堅強的意志、非凡的天賦,還要足夠固執,哪怕失敗了一千次,也要第一千零一次站起來……潘龍,你能做到嗎?”

    潘龍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回答:“我會盡力去做。”

    “這就足夠了。”太上祖師笑了笑,“如果是他的話,一定不會滿意你這個回答。但我又不是他,你的回答,我很滿意。”

    “在學這門功法之前,我要先提醒你一句:雖然功法是我們創造的,但練功的是你們。所以在修行的問題上,你要以自己為主,自己努力,相信自己。不要寄希望於別人,也不要盲目相信別人。就算是我們這些長生不死的老頭子,也只是在我們自己的道路上比你們走得遠——對於你自己的道路,我們並不見得比你更加了解。”

    潘龍認真地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然後,太上祖師就教了他一門功夫。

    這門功夫說起來很簡單,就是輪流吸納地下的煞氣和天上的罡氣,以這濁清兩氣輪流淬煉自身,讓自己不斷強大,從而產生蛻變,朝著更高更強的方向前進。

    而它的核心關竅,就在於吸納、淬煉和化解的各種細節。

    地煞厚重,天罡凜冽,如果沒有適當的方法,吸納它們就等於找死——事實上,不少仙門高手都會採擷地煞或者天罡,煉製成各種法器,乃至於許多一次性的雷珠。

    這些東西吸納到身體裡面,自然會產生極大的危害。如何把這種危害轉化為對自身的淬煉?便是這功法的第一層難關。

    無論怎麼淬煉轉化,地煞和天罡都是沒辦法被完全利用的。怎麼處理淬煉之後的“殘渣”餘氣,避免留在體內成為暗傷,是這功法的第二層難關。

    至於最後一層難關,那就是毅力了。

    這功法修煉起來很痛苦,也頗為危險。能堅持到什麼地步?是一個大問題。而且隨著淬煉的加深,需要的煞氣和罡氣也越來越強烈,能不能找到合適的煞氣和罡氣?也是一個大問題。

    總的來說,這功法沒太多的花哨,更多的是要下苦功、磨耐心。

    潘龍聽了一遍,複述了一遍,又再請太上祖師講解了一遍,就把這門功法給記住了。

    最後,他詢問這功法的名字。

    “它沒名字。”太上祖師說,“我那朋友沒徒弟,這功法還是第一次找傳人。此前根本不需要什麼名字——這樣吧,你自己給它取個名字算了。”

    潘龍愣了一下,忍不住問:“我自己給它取名字?”

    “沒錯。既然是你在練,當然應該你給它取名字。難道還要我這個其實沒練過這門功法的糟老頭子給它命名不成?”

    潘龍啞然失笑,思考了許久,最後猶豫著說:“這功法以淬煉自身為核心,恰似爐中煉丹。我聽聞煉丹的人用'爐火幾轉'來形容爐中丹藥的火候,那麼我就借用這個說法吧。”

    “丹鼎功?”太上祖師有些好奇地問,“這名字總覺得在哪裡聽過……”

    潘龍搖頭: “地煞天罡淬煉一次,可以稱之為'爐火一轉',這功法的淬煉次數無窮無盡,那麼我就取一個'九'來形容……所以,我給它取名為'九轉玄功'。”

    “九轉玄功……”太上祖師低聲說了兩 ,若有所思,“這名字確實不錯,好!以後它就叫'九轉玄功'了!”

    “那麼請問祖師,創造這門功法的那位師尊,又該如何稱呼呢?”

    “他啊,他固執得像石頭一樣,所以大家都叫他'頑石'。又因為他性格強硬,敢作敢當,所以也叫他'石敢當'。無非這兩個名號,你選一個就好。”

    潘龍點了點頭,將這兩個名號記在心中。

    日後他如果開山收徒,祖師堂上必然要供奉“頑石祖師”或者“石敢當祖師”的牌位。

    “那麼……他可有畫像留下?”

    “自然是有的,只是我這化身並無法力,沒辦法將其傳入你的心中。如果你日後修煉有成,開宗立派之前,可以來崑崙玉京找我拿祖師畫像。”

    回到地下的靜室裡面,潘龍思考了一會兒,閉上眼睛,開始修煉九轉玄功。

    這玄功比太上忘情篇修煉起來簡單多了,嚴格來說,它不像是仙門功法,倒像是武道功法。

    它的入門第一步,就是將本身真氣淬煉強化,務求做到“絲絲縷縷、鋒芒畢露”。

    地煞也好、天罡也罷,都是極為強悍的力量。本身真氣不夠強大,是沒辦法借助它們來淬煉自己的。

    要是地煞天罡進入身體,真氣一敗塗地,控制不住也引導不了,那就不是修煉,而是找死。

    這一步可以說是水磨工夫,如果只是在靜室裡面修煉的話,或許花上幾個月甚至幾年,才能完成入門的第一步。

    好在,潘龍還可以去山海經殘片的虛無世界裡面修煉。

    更妙的是,修煉功法的時候,他的精神處於一種集中和放鬆兼具的奇妙狀態,在這個狀態下,孤獨對他的影響大大降低。

    潘家的先祖們也曾經借助山海經殘片修煉內功,可武道內功講究的是煉精化氣。他們在山海經殘片裡面,本身的精元不會轉化成真氣,再怎麼練也只能讓運功更加嫻熟迅捷,卻並不能增長功力。

    潘龍當然也不能,但他要的不是增長功力,而是調整真氣。

    這一步,恰恰可以在山海經殘片裡面完成。

    當然,潘龍也不會就此泡在山海經殘片裡面。他每修煉一段時間,就回到現實之中再接著修煉。現實中的修煉和虛無世界裡面的修煉有細微的不同,沒辦法像在裡面那樣全神貫注,卻又會讓人能夠更加清楚地把握自身狀態,不斷作出合適的微調。

    他覺得,兩者都很重要,不能偏頗。

    修煉不知歲月,在平靜的修煉中,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某天,外公來找到他,告訴他該出去了。

    “出去?我覺得在這裡修煉,挺好的啊。”潘龍下意識地回答。

    外公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現在修煉的情況很好,如果可以的話,我也願意讓你就這麼多修煉幾年,或許直接就踏入先天境界了。”

    “但是,不出去不行啊! ”

    “為什麼?”

    “今天已經是八月十四了,明天就是中秋。”外公說,“中秋這天,綏桃山的仙桃就要成熟。你必須現在出去,明天一大早就趕到綏桃山。”

    潘龍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吃了一驚。

    “我這就修煉了一個多月?”

    “你以為呢?”

    他笑了笑,搖搖頭,不由得有些喟嘆。

    難怪那些前輩高人們常常閉關修煉,一修煉就是一兩年,這種默默修煉默默成長的感覺,真的是非常的好。

    每一次運轉真氣,都能感覺到自己有些許的成長。或者是真氣壯大了一些,或者是對真氣的把握就加強了一下,或者是對於運轉的過程作出了一些有益的調整。

    一點一滴,一絲一縷,連綿不斷,一直在積累。

    那種感覺真的是讓人不由得就沉迷於其中,難以自拔。

    他跟著外公走出靜室,當傍晚的夕陽落在他身上的時候,看著久違的陽光,他突然有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是個大學生的時候,曾經偶爾在周末跟朋友去網吧玩上一夜,清早的時候,幾個人踩著虛浮的步伐,沐浴週日燦爛的陽光,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剎那間,他感覺自己彷彿又穿越了回去,穿越到了風華正茂的年紀,正在走向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偏偏卻清楚地明白自己此刻正身處何處,正從哪裡來,正往哪裡去。

    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豁然開朗。

    潘龍忍不住張開嘴巴,縱聲長嘯。
mk2258 發表於 2019-9-14 10:42
第三十一章、龍象般若功的異時空同位體

    夕陽下,潘龍這一聲長嘯,足足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眼看著夕陽快要落山,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他才收束氣息,結束了這一聲長嘯。

    而外公任安民就一直守在他的身邊,非但他自己守著,看守靜室的兩位守衛也一樣走上來,左右護住了潘龍。甚至於他的幾個舅舅都紛紛趕到,將他團團護在裡面。

    任家作為益州名門,甚至於在整個大夏九州都有些牌面,自然是有見識的。

    潘龍起初長嘯的時候他們還沒發覺,但當潘龍長嘯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們就迅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先天氣異!

    常人不論武功多高,一口氣總是有極限的——畢竟你功夫再好,肺也只有那麼大。

    但修成先天氣異的高手就不同了,他們不僅能夠用口鼻呼吸,還能用皮膚呼吸,甚至於能夠直接汲取天地元氣,轉化為體內源源不斷的氣息。

    理論上說,先天氣異到了一定境界的話,是可以二十四小時不停地吹氣,就跟電風扇一樣的。

    至於這樣是不是很無聊,那是另外一個話題。

    潘龍長嘯的時間超出了常人極限,自然就意味著他修成了先天氣異。

    這讓大家都感到了震驚。

    潘龍今年多大?十七歲!

    大夏九州能人輩出,十六七歲踏入先天境界的其實也有,但人家是什麼條件?名門出身,從小修煉上乘功法,增長氣息奠定基礎的靈藥隨便吃……所謂“少年天才”們,大多是這樣出來的。

    可潘龍呢?

    他是怎麼打基礎的?修煉尋常武者內功。

    他接觸上乘內功多久?一個月多一點。

    他吃過什麼靈藥?還沒來得及吃呢。

    結果這就踏入先天了?

    太快了啊!

    雖然大家已經知道潘龍資質不凡,甚至可能是萬里挑一的天才,可天才也不能天才到這個地步啊!

    這還守不守規矩,講不講法律了!

    好吧,以上這些話,只是在某些人的心裡翻騰,沒有哪怕一個人會把它說出來。

    任家或許有不那麼聰明的人,但傻到會把這種話說出來的……這類奇行種,早就被自家爹媽用愛(混)的(合)教(雙)育(打)就糾正過來了。

    什麼?你不肯被糾正?

    那就是教育得不夠!要繼續上量!

    九州世界絕大多數的父母都是這麼教育孩子的,要放在另一個世界,絕對會被人權主義者噴到死。

    ……不對,人權主義者又不是傻缺,他們才不會去噴能一拳頭打碎一座假山,而且很樂意對任何嘰嘰歪歪的人動用拳頭的父母呢!

    這就像田園女權們從來不會去噴那些真正迫害女性的國家一樣……人家真會動手甚至動槍的。

    潘龍長嘯結束之後,任安民就迫不及待地問:“你什麼時候踏入先天的?”

    潘龍愣了一下,反問:“我踏入先天了嗎?”

    然後,不等回答,他自己先笑了。

    九轉玄功講究層層遞進,根本不折騰什麼先天、真人、仙佛之類的境界。淬煉次數越多,強度越高,自然就修為越深。整個過程是循序漸進的,並不搞“一朝突破、點鐵成金”那套。

    以武俠小說類比,它大概就是龍象般若功那種傻功夫,沒什麼特別高難度的門檻,就是要你夠努力。

    好在,它比神經兮兮的龍像功強多了,那傻缺功夫從十層到十一層需要苦練幾十年,可功力只增加十分之一。而九轉玄功就不同了,只要卯足力氣苦練,功力的提升始終是很穩定的。

    總而言之,只要你夠努力就行。

    當然,努力只是一個基礎,決定你能走到多高的,還要看資質和運氣。

    還以龍像功舉例,同樣努力,蠢材需要一兩年才能修成入門的第一層,可聰明的人也許只要個把星期。蠢材練到第十層要一千多年,天才只要二三十年。

    天下雖大,可終究是沒有能讓蠢人反過來超過天才的功夫的。

    發明大王都說過,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靈感,但靈感才是最重要的。

    潘龍向外公等人解釋了一下自己的功夫,當得知他的功夫不分先天、真人等若干境界之後,小舅任瑾忍不住問:“那修煉這功夫,壽元如何?”

    這個問題倒是問住了潘龍,他仔細回憶了許久,最終確定,自己似乎好像也許……真的沒問過太上祖師,九轉玄功對於壽元的效果。

    但他略一考慮,就想出了答案。

    這門功法修煉過程之中,會反复淬煉自身,乃至於完成一次次的蛻變和昇華,在這個過程中,壽元自然會不斷提升。

    否則的話,修煉到一定程度而長生不死,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他把自己的猜測說了一下,同時強調只是猜測,並無實據。

    而且他估摸著……可能太上祖師自己都不清楚。

    雖然身為長生不死的仙佛,但太上祖師沒真正練過九轉玄功,只能照本宣科。若是頑石祖師石敢當沒有講過的,他就只能回答“不知道,我也不能胡亂猜測,你將來自己揣摩吧”。

    嗯,這位老神仙是個誠實的人。

    得知這功法還沒經過大規模實驗,任家眾人頓時失去了興趣。

    倒不是他們懷疑功法有問題,而是……天曉得這功法究竟如何!

    要是所有人都能循序漸進的話,那它的確是極好的。但如果只有潘龍這樣的天才方能修煉有成,普通人只能熬著熬著就老了死了,那還不如修煉太上忘情篇呢。

    起碼,任家這麼多年下來,修煉太上忘情篇而踏入先天境界的,三五十個總是有的。

    小小的插曲之後,任家子弟們紛紛散去,就連任安民也在叮囑潘龍好好休息之後離開,讓他能夠不受打擾。

    搬了張椅子坐在小院裡面,仰望滿天星辰,潘龍忍不住想——頑石祖師究竟到了哪裡?是還在星海之中探索呢?還是已經抵達了某顆星球?又或者,他遇到了開著飛船的外星人,正在用九轉玄功大戰光子魚雷?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二天早上,最多也就是四更將盡,凌晨三點前後的樣子,潘龍就跟著任安民出發,前往綏桃山。

    這次他們一路上走得很急,等到東邊天空微微發白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綏桃山的山頂。

    和之前截然不同,今天綏桃山山頂上異常熱鬧,除了白眉祖師任長生的那些徒子徒孫們之外,還來了很多裝束打扮各不相同的人物,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奔著仙桃來的。

    “怎麼這麼多人?”潘龍好奇地問,“仙桃不是只有六顆嗎?”

    “六顆仙桃裡面,老祖宗自己有兩顆,純陽一脈別的同門有一顆,剩下的三顆就是給全江湖的。”任安民解釋說,“畢竟吃獨食這種事情,沒人知道也就罷了,大家都知道了,你還非要獨吞……面子上不好說。”

    “這是老祖宗的東西,他想要給誰都可以,有什麼面子上不好說的?”

    任安民尚未回答,附近一個高大男子已經冷笑一聲,開口駁斥:“仙桃乃是天地所生,白眉祖師當年機緣巧合,能得到一樹桃子,是他氣運非凡,但這並不意味著仙桃樹就成了他的。”

    “正是!白眉祖師庇護仙桃樹多年,分了一半,公平合理。但要說所有的仙桃都是他的,那可就說不過去了。”另一人也開口說道。

    潘龍皺起眉頭左右觀望,卻見大多數的人都紛紛露出贊同之色,甚至不止一個人出聲附和。

    毫無疑問,他們都讚成這兩個人的說法。

    他沒有再說什麼,閉上了嘴巴。

    言語的爭論不能解決問題,這些人既然想要爭仙桃,那就讓他們爭好了。

    他不是頑石祖師,不追求什麼“天底下道理最大”。他很清楚,在利益面前,道理是站不住腳的。

    老祖宗任長生願意將一半的仙桃分給江湖中人,必然有他的道理。潘龍既然不能改變老祖宗的想法,那又何必跟這些想要得到仙桃的江湖人爭論呢?

    能夠爬上綏桃山頂的江湖人,實力都不會太差。能夠被允許來爭奪仙桃的,估計也不會有什麼邪道或者魔門。不值得為了幾句口舌,跟這些人糾纏。

    見潘龍閉嘴,那些人越發得意,言辭之間也不禁有些忘乎所以,甚至有人嘀咕:“任家得到一次仙桃,就已經是邀天之幸了,這次還分給他們一半,實在有些過頭。須知得意不可再往,好處得盡,有礙家族氣運啊!”

    潘龍冷笑一聲,什麼都沒說,只是將說話的那人給暗暗記住。

    那人年紀不大,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相貌頗為英俊,一身錦袍、手持折扇,看起來文質彬彬,彷彿是富貴公子一般。

    他的眼神看起來倒是頗為坦蕩,臉上也有幾分正氣,似乎真的是在為任家擔心的樣子。看那模樣,還的確是頗為能夠迷惑不少人。

    潘龍向旁邊走了幾步,拉開一些距離,等外公跟過來,才用真氣包裹話音,詢問那人的身份。

    “他是天台山薑家的薑北。”任安民介紹說,“江湖人稱'縹緲公子',是年輕一輩裡面著名的高手,不到三十歲就踏入了先天境界。他的名聲不壞,據說為人豪爽大方,喜歡結交朋友。”

    “……看起來還真的像個好人呢。”潘龍有些諷刺地說,“就是不知道等爭奪仙桃的時候,他會是一副什麼樣的嘴臉!”

    任安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他已經年近六旬,修身養氣頗有效果,自然不會因為江湖人的話語而震怒。

    但潘龍會為任家被批評而生氣,他卻只會感到欣慰。

    這起碼說明,潘龍是心向著任家的。

    外孫能有如此表現,讓他老怀大慰,些許閒言碎語,也就不值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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