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 夏逆 作者:楚白 (連載中)

 
mk2258 2019-7-17 20:35:3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 29724
mk2258 發表於 2019-8-22 18:35
夏逆 第五十四章鏡子鏡子誰是這鎮上最厲害的人

    “來得不是時候”的韓風,最終還是打消了去追求那個寡婦的念頭。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們就結賬出發,早早地踏上了前行的道路。

    他們這一天又走得很快,才到午飯時分,就繞過了一座山,等到下午約莫三四點鐘的時候,已經抵達了一座名叫“峻善”的城鎮。

    按照孔璋的指點,到了鎮上之後,他們第一件事就是找個飯館,向店小二打聽這鎮上有哪些實力比較強的人物和組織,他們又有些什麼規矩什麼忌諱,免得一不小心惹麻煩。

    現在還沒到晚飯時候,店裡不忙,店小二倒是挺有空的,坐在他們旁邊侃侃而談:“峻善鎮是天魁幫的地盤,天魁幫幫主何天魁何老爺子武入先天,是這方圓數百里內最著名的高手。別說是我們這一帶,就算是郡城裡面的大幫大會,對他也客客氣氣,禮讓三分。”

    韓風問:“那這位何老爺子為人做事,有沒有什麼忌諱?”

    “沒聽說過他有什麼忌諱,他做事也算直接,無非就一個要求,聽話。”

    潘龍眉毛皺了皺,問:“此話怎講?”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店小二說,“他老人家平時不會來找你麻煩,可如果他有事要用到你,那你最好聽話。”

    “如果不呢?”韓風問。

    店小二看著他,很和氣地笑了:“客官,何老爺子今年已經一百一十多歲了。”

    “什麼意思?”

    店小二隻是笑,沒解釋,但潘龍卻明白了。

    “這說明,不聽他話的,都已經成了死人。”他向韓風解釋說,“江湖人爭強鬥狠,一言不合往往就要拔刀。何老爺子用這種規矩能活到現在,那些不守他規矩的,自然就已經死了。”

    韓風倒吸了一口涼氣:“都死了?”

    “應該是都死了。”

    “那他可真厲害!”韓風由衷地說,“這種狠人,我們惹不起!”

    潘龍笑著說:“我們為什麼會惹他?我們不過是兩個尋常的過路人,像我們這樣的江湖小輩到處都是,他甚至都懶得去在意我們,我們又怎麼會有招惹他的機會呢?”

    “其實兩位客官也不用怎麼擔心,何老爺子這幾年深入簡出,已經很少在人前露面,更不要說找誰的麻煩。現在就連他的弟子和管家,都不大在市面上走動了。”店小二說,“目前我們這峻善鎮,要說最不能招惹的,大概就是北邊大烏山上黑狼寨的寨主'黑面郎君'韓嘯天。”

    “他也 韓?”韓風笑了,“那跟我還是五百年前的本家啊。”

    店小二卻沒笑:“這位客官,此話千萬別提。韓寨主生平最恨兩件事,一件是別人違背他的心意,一件是別人跟他攀親戚。前些年有個姓韓的,大約是喝了點酒,吹噓說這一帶姓韓的祖上都是同一宗,他跟韓寨主也算遠房親戚……”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幾分後怕之色。

    “被韓寨主殺了?”韓風問。

    “豈止啊!”店小二嘆了一聲,說,“他被拔了舌頭,倒吊在一棵樹上,就這麼流血流到了死。”

    韓風一驚:“攀他個親戚,就讓給這麼弄死了?”

    店小二沉重地點頭。

    “這人果然是不能招惹!”潘龍皺眉說,“好在我們是從北邊過來的,已經過了他的山頭。想來他應該也不敢在這峻善鎮上放肆吧?”

    “那是,誰敢不給何老爺子麵子啊。”店小二頓時開朗地笑了,“兩位客官如果要繼續向南呢,那沒問題。但如果打算在這裡游玩幾天的話,聽小人個勸,在鎮上轉轉,或者到南邊遊山玩水就好,切記不要向北。”

    韓風皺皺眉頭,顯得有些不服氣,但畢竟還是什麼都沒說。

    “對了,除了何老爺子和韓寨主之外,這峻善鎮還有沒有什麼不能招惹的人物?”潘龍問。

    店小二搖頭:“兩位的口音像是雍州那邊的,能夠從雍州穿越終南山過來,肯定身手不凡。這峻善鎮上雖然也有一些別的勢力,但除了那兩位之外,其他人應該也不會招惹你們。就算招惹了……”

    他笑了笑,說:“估計也不是兩位的對手。”

    韓風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你果然是個有眼光的人!一眼就看出我們很能打!”

    大概是他手上用力稍稍大了一點,店小二笑得齜牙咧嘴,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疼。

    潘龍又問了一些別的,主要是當地兩個大佬的後台,還真得到了另外一些情報。

    何老爺子是天魁幫幫主,而這個幫派又屬於簪花盟。韓寨主的黑狼寨則打著“穿林太歲”董四爺的旗號,至於董四爺自己的直屬力量,自然是赫赫有名的“林中寇”。

    巧的是,這兩個上級組織,潘龍都在孔璋那邊聽說過消息。

    簪花盟是益州一個介於黑白之間的組織,既收保護費,欺行霸市,也維護地方治安,抓捕盜匪。簪花盟由數十個大小幫派組成,主要勢力分佈在益州鄉間,算是典型的走下層路線。

    林中寇則是益州綠林之中最神秘的幫派,總舵在哪裡、有多少人……一切情況都是個謎。人們只知道他們高手眾多,作風狠辣,而且挺喜歡收編各路盜匪。但凡是占山為王的,很多都愛打他們的旗號。

    簪花盟沒有盟主,但凡有大事,都是由四位真人宗師組成的“合議堂”討論決定。而林中寇的代表人物就是“穿林太歲”董四爺,這位大爺也同樣是真人宗師,實力強橫。

    總的來說,如果潘龍和韓風真的招惹上了當地的兩位大佬,那除非他們能夠殺人滅口,把事情做乾淨了,否則就要做好跟簪花盟或者林中寇結仇的準備。

    以他們的功夫,跟那兩個大組織結了仇,估計活不了幾天。

    當然,以他們的本事,或許根本就不用等到那兩個大組織的高手出馬,光是何老爺子或者韓寨主,就足夠他們吃不了兜著走了。

    弄清楚了當地的情況,潘龍和韓風在這峻善鎮遊玩的時候,就多了幾分小心。

    他們是來游歷江湖的,不是來到處惹麻煩的。所以他們當然不會往峻善鎮北邊走,除了在鎮上的幾處景點閒遊之外,就是到南邊的一條河邊玩耍。

    那條河的水頗淺,卻極清澈,水流也很快。弄個竹筏乘著,順著水流一路飄蕩,會讓人感覺到自己隨時都要撞在河底的石頭上,但其實根本不會,算是極為奇妙的體驗。

    韓風漂了這麼一回,絕口讚歎,嚷嚷著還要多漂幾回,玩個夠。

    潘龍也覺得這景色的確難得,堪比前世他想要去玩卻從來沒去得成的桂林山水,所以倒也樂的陪他多漂上幾次。

    可惜的是,因為準備工作麻煩,這“漂流”項目一天只能玩一次。就算有錢,人家也變不出更多的竹筏來,只能明天再說。

    潘龍和韓風每天早上吃了飯在鎮上逛一圈,然後去河邊漂上一回,漂完差不多也到了中午,隨便吃點乾糧,回到鎮上再轉悠轉悠,差不多也就天黑了。

    如此這般,他們接連玩了三天,過得十分開心。

    第四天一早,兩人又去那個飯館吃早飯,卻見飯館裡面的食客們都在議論紛紛,似乎除了什麼大事的樣子。

    韓風招招手,那個跟他們已經熟悉的店小二就湊了過來,低聲說:“大烏山那邊出事了!”

    “出事了?”韓風納悶地問,“那不是什麼黑狼寨的地盤嗎?他們占山為王的,能出什麼事?總不會分贓不均內訌,寨主揮刀砍死了所有的兄弟,然後把刀插在寨子門口的大石頭里面,將山寨改成了客棧吧?”

    “客官,您這說的是'太平客棧'的戲文啊……”店小二苦笑著說,“那是故事,當不得真的。”

    “那究竟出了什麼事?”潘龍問。

    店小二嘆了口氣,說:“孫家商行的隊伍,在大烏山那邊被黑狼寨給劫了。三十多人幾乎死了個精光,只有一個年輕武師逃了回來。”

    潘龍和韓風臉上滿不在乎的笑容慢慢隱去,眼睛漸漸瞪大。

    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驚怒之色。

    孫家商行?不就是那天晚上給他們騰房間的嗎!

    “究竟怎麼回事?”潘龍嚴肅地問,同時還拿出了一塊碎銀子,遞給店小二。

    店小二左右看看,發現沒人注意這邊,就悄悄接過銀子,壓低了聲音對他們說:“韓寨主幾年前就看中了孫家的獨生小姐,想要娶她當壓寨夫人。但孫小姐或許是怕被奪了家產,不樂意,反而找了個上門女婿,雙方這就結了仇。”

    “孫家的那個上門女婿是個術者,本領不差,雙方三年都相安無事。前些天,孫家女婿跟一個雲州來的巫師鬥法,兩敗俱傷,送了性命,孫小姐就守了寡。結果孫家的車隊前兩天經過大烏山的時候,黑狼寨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要孫小姐上山去當壓寨夫人。”

    韓風忍不住說:“婚姻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你情我願嗎?就算他想要逼婚,也該找對方的父母,弄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對。哪有攔路硬逼的道理!”

    店小二嘆道:“可不是嘛,但韓寨主是什麼人?他怎麼會理睬這些呢?孫小姐說是丈夫剛死,要守孝三年,結果就激怒了他,一聲令下,黑狼寨眾人提刀就殺,整個商隊除了那個會輕功武師,別的都成了刀下鬼。”

    “孫小姐也被殺了?”韓風急忙追問。

    店小二搖頭:“按照那武師的說法,孫小姐被抓上山了。這回,她是非當壓寨夫人不可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8-23 18:42
第五十五章、救人難

    聽到店小二這句話,韓風霍然站了起來,正想要沖向門外,卻被潘龍一把拽住。

    “看熱鬧也要先吃飯才行。”他一邊用話語掩飾,一邊用眼神提醒韓風。

    潘龍:這裡可是人家的地盤,想做什麼都別讓人看出來!

    韓風:救人如救火啊!

    潘龍:沒有什麼“救人如救火”,從黑狼寨劫道到現在,至少已經過了一天。該怎麼養都已經定了,不急這一頓飯的時間!

    韓風:我吃不下啊!

    潘龍:吃不下也要吃,你可以急匆匆地三口兩口吃完,但絕對不能讓人們看出你多麼關心他們的樣子!

    韓風無可奈何,只能低下頭去專心吃飯,潘龍則對店小二說:“那個逃回來的武師怎麼樣了?”

    “他跟孫家商行的老管事分頭去了官府以及天魁幫,想要找人幫忙,把孫小姐救回來。”店小二搖搖頭,“哪有那麼容易!”

    “此話怎講?”韓風雖然在專心吃飯,但聽到這說法,卻又忍不住問。

    店小二說:“官府要是有能力管得了黑狼寨,那就早管了。天魁幫倒是有能力管,可黑白分治,他們手再長,也不能伸到大烏山上去。”

    “難道韓寨主連何老爺子的面子都不給嗎?”潘龍問。

    店小二搖頭:“何老爺子的面子,韓寨主肯定是要給的。但孫家有什麼資格請動何老爺子的面子呢?”

    說著,他嘆了口氣:“何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時日無多。可韓寨主年富力強,沒準將來還能突破先天……何老爺子的確能壓得住他,可除非是拼著壞了規矩出手打死他,否則就算趕走了他,等何老爺子去世之後他回來報復,誰擋得住?”

    潘龍也跟著嘆了口氣。

    店小二說得在理,以何老爺子的年齡,的確是不能再跟別人起什麼衝突了。否則他一死,子孫和門人就要遭受報復,慘遭血洗都有可能。

    “如今在我們峻善鎮,韓寨主算是風頭無二,沒人能奈何得了他。孫家要是真的想救人,唯一的希望就是出去,找外面的高手來幫忙。”店小二說,“可是我們益州這邊,講究的是'本鄉本土',伸手管到自己勢力範圍之外,是很犯忌諱的事情啊!”

    韓風忍不住問:“那難道這黑狼寨就沒人能管了不成?”

    “當然不是真的沒人能管。”店小二說,“在我們益州,也總歸還是有敢多管閒事,而且能夠多管閒事的。可惜人家山高路遠,孫家的人未必去得了。就算去了,人家也未必理睬他們。哪怕是他們去了,人家也來了,一來一回……幾個月都過了,一切都遲了。”

    “你說的究竟是誰啊? ”韓風問。

    “綏桃山,'多管閒事'任家。”

    韓風頓時恍然:“就是益州三大派之一,邛崍派宗師長老'白眉老人'任長生的那個任家?”

    “沒錯,只是綏桃山極高極險,尋常人等根本上不去。能上得去的,基本也不用找任家幫忙。至於那些真正需要幫忙的……唉,天底下那麼多的不平事,任家也沒辦法管得過來啊!”

    韓風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專心吃飯。

    潘龍卻在心中暗暗嘀咕:白眉老人任長生?綏桃山極高極險?為什麼這話聽起來這麼熟悉?幾年前送母親回娘家閉關的時候,拜見的那位老祖宗,可不就有一對長得過頭的白眉毛嘛。而且……母親的娘家,的確是住在很高很高的高山上……

    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

    自己老爹不過是北地的一個尋常武夫,論武功也不過先天境界,哪裡有資格去高攀益州三大門派之一的長老家千金?

    都不講門當戶對的麼!

    而且自己印像中的母親任玥也不像個鐘鳴鼎食的富貴人家出身,烙餅、烤肉、醬菜……她樣樣都吃,從來沒什麼“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傾向。無非頓頓無辣不歡,看得出來是益州人氏。

    甚至可以說,她是個很粗魯的女人。除了長得還算清秀,不像尋常北地女人那樣粗壯之外,無論脾氣還是愛好,和尋常北地女人都沒多大分別。

    她這樣的人啊,就算是有什麼出身,也只會是那種占山為王落草為寇的,跟那黑狼寨的韓寨主是同行。絕不可能出身於名門正派,身份尊貴。

    想到這裡,他暗暗一笑,將之前那不靠譜的錯覺踹到九霄雲外,一邊認真吃飯,一邊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毫無疑問,他們等一下要去救人。但就憑他們兩個人,想要潛入黑狼寨救人,實在不容易。

    那可是強盜山寨,不是什麼旅遊景點!

    一頓飯很快吃完,潘龍帶著韓風從南邊出了鎮子。路過天魁幫總舵“何園”的時候,還看到一個壯實的青年跪在何園門口,一動不動。

    “果然就像店小二說的,何老太爺不想管這事。”潘龍嘆道。

    “他不管,總有人管。”韓風狠狠地說。

    遠離了峻善鎮,兩人立刻從山野間繞路,重新又向著北邊狂奔過去。

    雖然之前無論是收集情報也好、掩飾行踪也罷,都是必須要做的事情。但就像韓風之前說的,救人如救火。必須耽擱的時間,那是沒辦法。現在既然不用耽擱了,當然越快越好!

    饒是二人一路狂奔,趕到大烏山腳下的時候,也已經過了午飯時分。

    從山腳下看去,山路蜿蜒而上,一直到某個頗為險峻的拐角,被一座石頭堡壘截斷。那石頭堡壘一看就知道極為堅固,頂端的平台上依稀還能看到似乎是床弩的東西,也不知道究竟是從哪裡弄到的。

    “這……怕是上不去啊。”韓風仔細看了一會兒,苦著臉說,“龍哥,我們該怎麼辦?”

    “山路是肯定不能走的,上不上得去,都跟我們沒關係。”潘龍略一考慮就有了決定,“我們繞到後面去,看看能不能從後山上去。”

    他們花了大半個鐘頭,繞到了大烏山的後山。卻見這里地勢險峻陡峭,不止一處直接就是絕壁,別說是人,就算是擅長攀爬的猴子,怕是也沒辦法爬得上去。

    兩人沒奈何,乾脆繞著大烏山轉了一整圈。這才終於確定,這座山雖然不是很高,卻十分的險峻。想要抵達山頂的黑狼寨,還真的就那一條山路可以走。

    難怪官府拿黑狼寨沒辦法,想要攻下這座山寨,也不知道要填進去多少人命才行。

    韓風急得汗都冒出來了,連聲詢問潘龍有什麼什麼辦法。

    可潘龍能有什麼辦法呢?他也是肉身凡胎,既不能飛天遁地,也不能開山裂石。黑狼寨地勢如此險要,他也一樣無計可施。

    眼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太陽漸漸偏西,二人無可奈何地躲進了附近的山林裡面,遠遠看著那條山路。

    山路上始終沒有任何一個人出現,堡壘也始終不曾開門。除了偶爾能看到一兩個人影在堡壘頂端出現一下,似乎是在放哨之外,他們甚至沒看到哪怕一個山賊。

    “這群山賊也太謹慎了!簡直比官兵還小心。他們究竟在提防什麼?”韓風惡狠狠地撕咬著肉乾,就像是把它當成了那些山賊一樣,又惡狠狠地說, “他們肯定是平時壞事做絕,害怕被人找上門來鏟姦除惡,所以才這麼小心翼翼!”

    潘龍沒接這個話題,只是凝視著那座山峰,過了許久,他說:“等天黑了,我摸上去看看。”

    “什麼?!”韓風大吃一驚,勸道,“龍哥你別亂來啊!這座山地勢那麼險,真的是萬夫莫開。你本事再大,也扛不住床弩的!”

    “我有一件老爹交給我保命的寶貝,能夠在黑夜裡面隱藏自己的身形。”潘龍給自己的潛行能力找了個藉口,“那寶貝的效果究竟如何?我也不是很有把握……試一試吧,情況不妙的話,我再退回來就是。”

    “情況不妙,你還退得回來嗎?”韓風連連搖頭,“龍哥,算了,算了!不是我們不想幫忙,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孫小姐在天之靈,也不會怪我們的。”

    (你這就把人家給宣布死亡了啊……)

    潘龍笑了笑,沒說什麼。

    就算沒有韓風的原因,沒有當初那一間房間的交情,以他的性格,遇到這種事情也是能管則管的。

    至少現在,他覺得還沒到“實在管不了”的地步。

    天很快就黑了,等太陽完全落山之後,二人悄悄靠近了大烏山的山腳,潘龍向韓風點點頭,便施展潛行技能,整個身體漸漸化為虛無,沿著山路走了上去。

    看著潘龍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韓風又驚又喜。這才總算是有了幾分成功的念想。

    他本來是打定主意,不管潘龍那件寶物效果如何,都一口咬定“我能看到你”,然後拖著潘龍離開。

    但現在……這寶物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強,那麼沒準還真的能夠幫他們潛入山寨呢!

    潘龍一路都走得小心翼翼,果不其然,才走了一段路,他就看到了一處陷阱。

    那個陷阱並沒有什麼殺傷力,只是一旦觸發,就會有石頭敲擊竹筒,發出清脆的聲音。

    堡壘裡面的山賊聽到聲音,立刻就能警覺起來。一旦他們有了警覺,就算千軍萬馬也別想衝上來。

    可惜的是,玩陷阱,盜賊才是專家。

    潘龍稍稍花了點時間,將這個陷阱破壞掉,整個過程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繼續往上走,又破壞了兩三個陷阱,才算是來到了堡壘下面。

    向前看,堡壘的大門緊緊關閉著;向上看,是約莫有接近兩丈高的石牆。

    但這也難不倒他,數十丈絕壁也就罷了,這區區兩丈高的石牆,他稍稍花點力氣就能爬上去。

    小心翼翼地選了一個不容易被注意的角落,他用盡可能小聲的動作爬上了石牆。腳下果然是一個平台,兩張床弩架在平台上,正指著山路的方向。

    有這兩個大殺器守著,官兵們哪裡能攻得上來!

    潘龍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兩張弩此刻沒有開弦搭箭,就不再理會。

    床弩威力大,可使用起來也麻煩。以它們現在的情況,自己根本不用擔心。

    或許……等救了人,自己還能順手牽羊偷走這兩張床弩呢。

    這東西,無論闖蕩江湖也好,還是在山海經殘片的世界裡面冒險也罷,都能大有用處!
mk2258 發表於 2019-8-23 18:42
第五十六章、秘密潛入

    潘龍繞過那兩個暫時沒威脅的床弩,走了幾步,就看到了一條通往下面的梯子。

    從這裡可以看到下面的屋子裡面有火光,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真倒霉!抽籤居然又輸了!”一個粗豪的聲音說,“老子平時賭錢的時候運氣挺好的,怎麼分小娘子的時候運氣就這麼差?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那是因為你把運氣都用在賭錢上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說,“人的運氣是有限的,你平時賭運那麼好,到分女人的時候,當然運氣就不行了。”

    那粗豪的聲音立刻反駁:“按你這麼說,你平時賭運不行,可怎麼也始終抽不到小娘子?”

    “那當然是因為,我的運氣本來就差。”懶洋洋的聲音嘆道,“你的運氣普通,所以賭運好,別的方面就差。而我的運氣很差,所以無論什麼都差。”

    粗豪的聲音大笑起來:“你胡扯什麼啊!幹咱們這行的,運氣哪裡會差?運氣差的,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我不這麼覺得。”一個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

    之前說話的粗豪大漢猛地一驚,剛要轉身,穴道就挨了一指,哼都沒哼趴了下去。

    潘龍從他背後的陰影之中走出來,冷冷地看著面前那個懶洋洋的青年。

    這青年相貌倒也挺帥氣的,只是臉上有一道刀疤,破壞了他的英俊。他似乎很懶的樣子,就算有敵人來了,擊倒了他的同伴,他也依然坐在那裡,背靠著柱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是朝廷的影衛?”他問,“雖然我聽說過你們,但真沒想到,原來影衛之中還有你這樣的小孩子。”

    潘龍仔細觀察著他,尤其註意他的雙手,提防他出招或者耍什麼陰謀。

    懶洋洋的青年註意到他的目光,笑了笑,索性將雙手擺在桌上:“你不用這麼提防我,我們是同行。”

    “同行?”潘龍懷疑地問。

    “沒錯,我是益州侯麾下的巡風使,代號'烏鷺'。”青年笑著說,“你的身份和代號,我就不問了,想來你也不會說——真沒想到,影衛居然會來這裡,莫非那老頭子還藏著什麼我們也不知道的秘密嗎?”

    潘龍沒說話,他知道自己現在一開口就可能露餡。

    眼前這青年雖然此刻顯得很友好,但那建立在他誤以為自己是朝廷影衛的前提下。可潘龍哪裡是什麼影衛?他甚至連“影衛”究竟是乾什麼的都不知道!

    從這自稱巡風使的青年的話看來,“影衛”可能是朝廷專門負責暗中調查的秘密部門。但能夠推測出來的,暫時也就這麼多了。

    至於什麼“老頭子的秘密”之類,只靠只言片語,實在是沒辦法推測。

    潘龍只能保持沉默。

    青年嘆了口氣,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既然你來了,我就只好走了。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吧。”

    說著,他站了起來,什麼都懶得收拾,直接朝著門口走去。

    “你有什麼需要交代的嗎?”潘龍忍不住問。

    “沒有,想要知道什麼,自己調查去吧。”青年頭都沒回,“你來搶功勞,我也就忍了。可不要欺人太甚啊!”

    說完,他搬開了門閂,推開了堡壘的大門,走了出去,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黑暗之中,很快就遠去不見。

    潘龍又等了一會兒,才重新下山,找到了藏身在一個陰暗角落裡面的韓風。

    “門已經開了,上山吧。”

    韓風大吃一驚,沒料到潘龍竟然這麼厲害,連連夸贊。

    尤其是進了堡壘,看到那個渾身上下沒有傷口,只是被一指點中死穴的粗豪大漢,更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問:“龍哥,你怎麼做到的?”

    “爬上來,弄死他,開門。就這麼做到的。”潘龍輕描淡寫地說。

    韓風更加震驚和佩服,卻忍住了沒有追問。

    這是潘龍的秘密,甚至可能是他父親給保命的底牌。能為了幫自己而用出來,就已經是十分的夠義氣了,再問這問那,兄弟就沒得做啦。

    二人在堡壘裡面檢查了一番,沒找到什麼線索,就留下韓風把守後路,潘龍再次潛行上去探路。

    大烏山雖然陡峭,其實不算很高。潘龍走了約莫十幾分鐘,就走上了山頂。

    這座山的山頂頗為平坦,一個小小的廣場,大概能站得下百十人,兩邊是若干房屋,應該是山賊們居住的。正對面的方向,還有一座兩層的小樓,大概就是韓寨主等頭目的居所了。

    總的來說,這座山寨的規模並不大,潘龍估計大概也有百十號人。僅僅憑著這麼一點人,就能橫行地方,乃至於連官府和當地豪強都不能對付得了他們,只怕那韓寨主的實力著實高強,甚至已經接近先天境界。

    潘龍倒是並不懼怕,他的實力比起得到山海經殘片之前,已經大幅度的提升了。雖然對上先天高手還不夠看,但如果只是“接近先天”這個層次的,打不過起碼也能逃得掉。

    之前在長安商會的商隊裡面,他就不止一次和趙霖、潘英兩位長輩切磋。兩位長輩都是距離先天不太遠的高手,但正常較量的話,他們都不能在百招之內打敗他。

    而他現在的實力,比起當初又強了不少。對上差不多已經站在先天門檻上的潘英估計還不行,可對上正常意義上“接近先天”的趙霖,支撐五六百招應該都沒問題。

    一般來說,三百招內不能分出勝負,大致上就可以認為兩個人的實力已經接近,或者起碼說在同一檔次。潘龍能夠跟趙霖同一檔次,先天之下的人物裡面已經沒什麼能威脅他的了。

    所以他略一考慮,就決定直接進正面的那座小樓,先看清虛實,再決定該怎麼做。

    他再一次放輕步伐,甚至連走路速度都慢了一下,悄悄的走近了那座小樓。但還沒進去,就聞到了清晰的血腥味,更有女人低沉的痛呼聲傳來。

    聲音是從頭頂傳來的。

    潘龍皺了皺眉,沒有開門,而是左右看了看,選了個角落,輕輕地爬了上去。

    尋常江湖夜行客並不喜歡走屋頂,因為容易踩破瓦片暴露踪跡。但這屋子的屋頂沒瓦片,全是木石結構,完全不用擔心這個。

    他悄悄地從外面貼近二樓的窗戶,從縫隙裡面看過去,只見一個彪形大漢正揮舞鞭子,狠狠抽打一個被綁在床上的女人。那女人身上什麼都沒穿,渾身上下既有血也有污物,顯然是受了不輕的折磨,旁邊更有一個只穿著小衣的侍女,抖抖索索的,滿臉害怕。

    那大漢抽了幾鞭子之後,又一頓大罵。聽他罵的內容,潘龍就知道,找到人了。

    這人果然就是黑狼寨的韓債主,而正在被他折磨的,就是當初曾經安排伙計們讓出一間客房,讓韓風因此很心動的寡婦孫小姐。

    潘龍並沒急著動手,而是先左右觀察了一番。他注意到不少屋子裡面還有火光,隱約聽到污聲穢語,看來正在忙著“娛樂”的山賊不在少數。而遠處一個角樓上,同樣有火光閃爍,顯然是有值夜的哨兵。

    他點了點頭,下了小樓,又奔著角樓去了。

    片刻之後,角樓上兩個值夜的哨兵都軟趴趴地癱在地上,一個被點了死穴,一個被扭斷了脖子。

    潘龍將他們的屍體收進次元袋,冷冷一笑。

    沒了這兩個哨兵,山賊們就成了瞎子。

    解決了哨兵,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他只要潛入那小樓,弄死韓寨主,帶著孫小姐逃走就行。

    從孫小姐慘叫的聲音判斷,她雖然吃了很多苦頭,但並沒有性命之憂,甚至都談不上傷及元氣。只要把她救走,修養一段時間,應該就能恢復過來。

    她因為這次的遭遇,估計在家鄉也不大能夠住得下去了——大夏雖然不搞什麼貞節牌坊那套,可畢竟經歷了這種事情,人言可畏——沒準韓風還真的能夠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

    至於她的經歷,潘龍相信韓風是不會在乎的。

    北地人從不在乎什麼“過去”,對他們來說“未來”才是最重要的。一個女人曾經有什麼樣的經歷之類……中原男人或許會在乎,但北地男人一般不大在乎這個。

    何況,只要不是自己自甘墮落,正常的婚姻也罷,倒霉被強盜欺辱也罷,都不是她的錯啊。

    潘龍考慮了一番,打定主意,又悄悄地下山,來到了堡壘之中,將所見所聞告訴了韓風。

    “那快去救人吧!”韓風急不可耐地說,“她現在正受到折磨,我們猛地出現,她多半會感激涕零。到時候我只要努力一番,應該就很有希望了!”

    “事情沒這麼簡單。”潘龍提醒他,“那韓寨主絕對不會老老實實交出她來,我們不殺人是不行的。”

    “那就殺了他好了!”

    “殺了他,後續會有不少麻煩。”

    “但是,你可能就要提前回北地了。”

    “回去就回去。”韓風滿不在乎地說,“出門大半年,帶著漂亮老婆回家,大家羨慕我還來不及呢!”

    二人相視一笑,各自拔出了兵器,沿著山路走了上去。

    這次,他們不是去偵查的,而是去殺人的!
mk2258 發表於 2019-8-24 07:41
第五十七章、清剿黑狼寨






    二人走到那個小廣場,韓風急急忙忙想要直奔主樓救人,卻被潘龍一把拉住。

    “救人固然重要,但救了人還要能逃走才行。我們要先把退路給準備好。”他用眼神說。

    韓風連連點頭,同樣用眼神問:那我們該怎麼辦?

    潘龍:先去兩邊的屋子,盡可能把山賊多殺掉一些。這樣等殺了韓寨主,救了孫小姐,我們就能無聲無息地離開,神不知鬼不覺。

    韓風:都聽你的!

    二人左右看了看,發現左邊亮著的房間比較少,就悄悄地湊了過去。

    每到一個房間,韓風湊在門口聽一下,就能判斷出房間裡面的人是睡是醒。醒著的暫且不管,但凡是裡面的人睡著了,他們就悄悄開門,躡手躡腳地進去,直接點了死穴。

    一路殺下來,四十三間屋子裡面,殺了約莫六十個山賊。只有五六間屋子裡面的山賊還沒睡,逃過了一劫。

    解決了這邊的,他們又去另外一邊,又殺了接近五十個。

    這一番殺戮下來,黑狼寨差不多已經算是名存實亡了。整個寨子裡面還剩下的山賊已經不足二十人,甚至還沒被他們擄掠來的婦女多。

    潘龍他們只殺山賊,不殺無辜。那些婦女們就是一指點暈而已,過大概四五個鐘頭,她們就能醒過來。

    等她們醒過來的時候,黑狼寨裡面的山賊應該已經死光了。到時候整個黑狼寨都是她們的,大可以分了財產回家,過幾天太平日子。

    也算是稍稍補償一些她們遭受的痛苦吧……

    這一批殺完,兩人又稍等了一下,兩邊掃了個尾。最後只剩下兩三個精力旺盛過頭,看起來不像是短時間會睡覺的,才得以倖存。

    但他們也活不了多久,等弄死了韓寨主等頭目,潘龍和韓風一樣是要來除惡務盡的。

    一口氣殺了這麼多山賊,潘龍還好一些,韓風卻已經撐不住了。

    殺人也是體力活,點穴殺人更是。點穴法講究力透穴道,一指點出去,用的力量並不比全力一拳小。尤其是那些婦女只能點暈不能點死,反而比直接點死山賊要難得多。

    事實上,這些婦女基本都是由潘龍出手點暈的,韓風對指力的把握,還真不夠做這種事。

    更不要說他還要負責偵查,隔著房門、牆壁和一段距離,光靠一雙耳朵聽屋內床上的人有沒有真的睡熟,乍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其實對心力的消耗極大。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韓風早就已經疲憊不堪,甚至連走路的腳步都有些虛浮了。

    潘龍硬拖著他休息了一會兒,等他恢復了精神,二人才悄悄地走向了黑狼寨的主樓。

    韓風繞著小樓轉了一圈,在牆壁外面聽了幾次,然後用眼神說:底樓左間兩個人,一男一女;右間三個,一男二女。三個女人都不會武功,左間的男人硬功很厲害,點穴未必有效。右間的男人武功不高,但呼吸綿長得過分,不清楚是什麼來路。

    潘龍皺起了眉頭。

    左間那個硬功高手沒什麼可怕的,他有神聖長刀,貫注內力一刀下去,尋常硬功絕對抵擋不住。

    但右側那個連韓風都分不出來歷的,就讓他有些擔心了。

    呼吸綿長,是內功高手的特徵。可天底下只有不擅長內功的外家高手,卻沒有不擅長外家功夫的內功高手。這人能被韓風聽出來“武功不高”,那就肯定是武功不高。武功不高卻又內力深厚,未免太奇怪了!

    難道說,這傢伙是《倚天屠龍記》裡面覺遠禪師那種武功跟不上內功,只能閉著眼睛揮舞王八拳打天下的類型?

    他略一考慮,就否定了這個猜想。

    要是白道裡面出現這種人,不足為奇。但綠林之中整天都刀光劍影殺機重重,怎麼可能出現一個內功深厚武功稀鬆的人?

    完全不合理!

    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這人練的,不是武功。

    不是武功是什麼?自然就是法術。

    想到這裡,潘龍的眉毛皺得更厲害了。

    韓風:怎麼了?想到什麼了嗎?

    潘龍:咱們這次有麻煩了,右邊那個,可能是個術者。

    韓風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卻又隨即恍然,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太棒了!我還沒跟術者交過手呢!

    兩人略一商量,就決定分頭行動。潘龍去對付那個硬功高手,韓風去對付那個術者。誰先解決,就去支援另外一個人。

    至於樓上的韓寨主——別說韓風了,就連潘龍都能聽到他正在“奮鬥”,相信稍稍有點聲音,他是不會注意的。

    就算他注意了也沒關係,等他趕下樓,一切都遲了。

    二人商量妥當,就悄悄撬開了門,潘龍向左,韓風向右,各自行動。

    潘龍輕輕走到左側房門旁邊,手搭在門上內力一吐,發現門沒閂,忍不住笑了笑。然後推開門進去,果然看到一個魁梧到猶如狗熊一般的男子,正抱著一個女人躺在床上。

    在黑暗中,能看到這男子身上的皮膚泛著油光,隱隱透出幾分皮革般的光澤,和普通人大為不同。

    (果然不愧是硬功高手!)

    潘龍暗暗讚了一句,然後猛地撲了上去,拔刀就砍。

    白光一閃,那男子猛地睜開眼睛,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的人頭已經被剁了下來,鮮血噴得床上到處都是。

    潘龍手一揮,點了女人的穴道,然後也懶得理睬這個死後還不肯閉眼的硬功高手,直接朝著右邊的房間衝去。

    他才跑了兩三步,就听到那邊傳來了轟隆一聲,接著是韓風的痛呼。

    (糟糕!)

    潘龍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右側房間,只見一個皮膚白而微胖,面容頗為富態的男子,被綠色光芒繚繞的雙手捏著法訣,嘴裡默默念叨著什麼。而韓風則摔到了和他對面的牆壁角落,身上同樣被一團綠色的氣息纏繞,口鼻裡面都滲出血來。

    床邊角落上,還有兩個女人抖抖索索地抱在一起,將身體盡可能蜷成一團,卻死死地閉著嘴巴,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果然是術者!)

    見好友受傷,潘龍心中大怒,手一揮,一把飛刀就直奔著這術者飛去。眼看要射中他的時候,卻被不知從哪裡浮現出來的一個人頭虛影攔住,一口咬在嘴裡。

    (怪不得阿風失手了,這傢伙竟然還有護身法術!)

    那術者轉過頭看瞪著他,一雙眼睛裡面似乎有綠火在燃燒,令人不寒而栗。

    他張開嘴巴,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潘龍哪有時間跟他廢話!樓上已經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韓寨主眼看就要到了!

    白光一閃,神聖長刀在黑夜裡面發出了明亮的光芒,當真是一道刀光直取這術者的面門。

    還沒到面前,剛才攔住飛刀的人頭虛影又浮現了出來。卻是一個跟這術者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孩子,臉上滿是猙獰之色,一口朝著潘龍咬了過來。

    這手段對尋常武者或許會很有用,但對上潘龍,根本不夠看。

    神聖長刀只一揮,白光就掃過了這個虛影,本應該任何兵器都觸碰不到的虛影被一分為二,伴隨一聲淒厲的慘叫,消失得無影無踪。

    那白胖的術者大吃一驚,更因為法術被破,身體猛地一震,手上的綠光立刻散去,卻是因為心神失守的緣故,連困住韓風的法術都失效了。

    他顯然沒經歷過這種情況,毫無經驗。

    而潘龍自然也不會再給他積攢經驗的機會。

    衝到面前,長刀一揮,就是一顆人頭落地。

    一刀砍了這術者,潘龍甚至連問一下韓風情況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朝著門外衝過去。

    韓寨主的腳步已經沿著樓梯一路下來了!

    他才剛剛衝出門,就看到正門大廳後面通往樓梯的門洞處,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這人相貌硬朗,五官倒還長得不錯,就是臉色陰沉而兇惡,一看便知道不是好人。

    他手上提著一把刀刃作鋸齒狀的長刀,正冷冷地看著自己。

    “你是什麼來路,竟然找我們黑狼寨的麻煩!”

    “黑狼寨占山為王,劫殺過路商旅,被人找麻煩很奇怪嗎?”潘龍反問。

    韓寨主冷笑:“看樣子,你大概是朝廷巡風使之類。你們的本職是調查各地的情況,可不夠多管閒事!”

    “路不平,眾人踩;事不平,我來管!”

    “口氣還真大!但你的上司沒告訴過你,有些人不是你們管得了的嗎!”

    “沒試試,怎麼知道管不了?”

    二人針鋒相對,言語上都不肯落在下風,卻也都沒有立刻動手的意思。

    韓寨主約莫是想著部下趕來幫忙,潘龍則是在等韓風恢復,大家聯手對敵。

    從這人走路的節奏和說話的中氣看來,他已經判斷出對方還真的是一等一的好手。單打獨鬥,自己未必能贏。

    但只要韓風能恢復過來,二打一,他就有必勝的把握。

    倒不是說韓風的武功足以摻和這樣的戰鬥,而是……韓風可以開弓搭箭,遠遠瞄著韓寨主。

    被一把弓瞄著,韓寨主十成的功夫最多也就能施展出個七八成。此消彼長,他當然就打不過自己了。

    雙方又爭論了一會兒,卻始終不見有人趕來。

    韓寨主露出了焦急之色,忍不住大聲說:“你可知道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潘龍毫不客氣地嗆了他一句。

    “我爹是何天魁,我師祖是董四爺!”韓寨主得意洋洋地說,“你若是傷了我,非但你自己要死,你全家老小乃至於親戚朋友,都要死得慘不忍睹!”

    潘龍皺了皺眉,冷冷地說:“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殺你滅口嗎?”

    “做夢!天底下哪有人真的滅得了口!死人也是能說話的!”

    潘龍搖了搖頭:“我保證,你不會有這個機會。”

    說著,他衝了上去。
mk2258 發表於 2019-8-25 11:07
第五十八章、他好像一條狗……



    “當”的一聲,兩把刀重重地撞在一起,火星四濺。

    潘龍和韓寨主各自後退一步,都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自己的兵器。

    兩把刀都毫髮無損。

    這讓他們都不由得暗暗皺了皺眉。

    他們對彼此的兵器都很有信心,自問尋常兵器絕不是對手,卻沒料到竟然沒占到便宜。

    潘龍還好一些,他知道神聖長刀雖然對邪惡額外增強,但只是針對“邪惡的敵人”,未必針對“邪惡敵人的兵器”,佔不了便宜,理所當然,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韓寨主就很震驚了,他的刀來歷非凡,乃是一個術者使用了邪惡的法術殺人祭煉而成。此刀能在斬殺敵人的時候吸取血肉生命,讓自己變得越發堅固和鋒利。多年來,他用這把刀殺了很多人,早已將它祭煉成為神兵利器,端的是斬金裁玉、吹毛斷發,殺人都不沾一滴鮮血。

    對面那人手上發著白光的長刀,竟然能跟自己的寶刀拼個八斤八兩,由不得他不驚訝。

    雙方又交手幾招,兵器不斷碰撞,彼此都沒占到便宜。

    韓寨主心中越發擔憂——當年鑄造這把寶刀的時候,那個術者就曾經提醒過他:“此刀威力非凡,卻大干天和。你手持此刀,殺一人,便能奪取對方一絲氣運,不斷累積,足可以橫行天下。但若是遇到能克制此刀的人,此前得過多少好處,就要遭受多少壞處。”

    當時他的父親問:“可有化解之法?”

    那術者回答:“天道大衍,尚且要遁去一線,世間豈有完美無缺之法?因果循環,是誰也逃不開的。若是想要日後不受害,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少用這把刀。不積累因果,才能不受害。”

    這些年來,他用這把刀殺了也不知道多少人,一直也在擔憂遇到克制這把刀的對手。此刻寶刀不能建功,頓時就忍不住想起了當年那術者說過的話。

    想到“此前得過多少好處,就要遭受多少壞處”,他不由得心中發顫,緊張不已。

    他心中緊張,手上刀勢就失去了銳氣。潘龍立刻敏銳地發覺,冷笑一聲,刀勢驟然大盛,不顧內力消耗全力催動,每一招都是硬拼硬,就是要將他的氣勢完全壓住。

    韓寨主心中鬥志削弱,自然更加抵擋不住潘龍的重刀,被砍得節節敗退。

    正當他左支右絀的時候,眼角的余光之中,突然看到一個臉上有血的少年從山寨二當家的房間裡面走出來,冷笑著看著他,摘下了背後的長弓,又抓了一把箭在手上,開弓搭箭,瞄準了自己。

    他頓時就慌了。

    一對一,他已經佔不了便宜,甚至已經落在了下風。現在他的幫手沒來,對方的幫手卻來了,還是個用弓箭的。

    那還怎麼打!

    他心中焦急,手一揮,鋸齒長刀猛地散出一片寒光,逼得潘龍後退半步,然後就急匆匆地向後退去,想要退到門洞裡面,借助地利,讓潘龍成為阻攔韓風射箭的障礙。

    可他才後退半步,就听到破空之聲,韓風已經一箭射向了他。

    北地武人沒有不擅長射箭的,半步的距離,對韓風來說已經足夠。

    韓寨主急忙揮刀擋住那一箭,但韓風動作極快,一箭射出之後看都沒看,直接再次搭箭拉弦,彎弓再射。

    他用的是速射法,弓只開半弦,箭矢的速度並不特別快,卻勝在射速奇高。定豐鎮一些老練的獵人,甚至能夠在一呼吸的時間裡面射出近二十支箭,一個人就能射出一輪箭雨。

    韓風當然沒這麼厲害,但他至少也能在半次呼吸的時間裡面射出四支箭——因為他只會一手四支箭的射法,更高端的還沒練成。

    半次呼吸的時間有多長?

    韓寨主退出半步,擋了第一支箭,然後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就接踵而來,他只能揮刀不斷格擋,連再退一步的空閒都沒有。

    好不容易挨到韓風四箭射完,他甚至沒來得及喘氣,潘龍又撲了上來。

    雙刀碰撞聲再次響起。

    這次韓寨主的情況更加不堪,他原本就已經被潘龍壓住了士氣,剛剛被韓風一個四連射,甚至連調息回氣都沒來得及。而潘龍卻已經調勻了氣息,甚至蓄了蓄力氣,刀勢比剛才更加猛烈,每一刀都沉重如山,讓韓寨主擋得十分辛苦。

    更不要說,潘龍一直在養精蓄銳,他這兩天卻一直沉湎於美色之中,變著法子折騰孫小姐和她的侍女,也不知道消耗了多少精力。

    常言道“色是刮骨鋼刀”,鐵打的漢子也吃不消這麼搞,他還能夠有力氣和潘龍惡戰,已經可以被稱上一句“天賦異禀”,去潘龍前世的世界,必定能成為東瀛動作愛情片的金牌男演員。

    但就算他天賦再好,終究也是有極限的。

    再擋幾刀,韓寨主甚至覺得感覺手臂隱隱有些酸痛,腰腿之間也有些乏力,心中大叫不妙——他知道自己怕是要輸了。

    “我們這樣打下去,有什麼好處?”他忍不住說,“你們就算是殺了我,剿滅了黑狼寨,無非也就是上司嘉獎一下罷了,不如我給你們一筆錢,怎麼樣? ”

    潘龍和韓風都沒理睬他。

    “只要讓我走,這黑狼寨就給你們剿滅也沒關係。有一個硬功練到刀槍不入外家高手,和一個能夠操控陰靈的術者,這黑狼寨已經算得上是一份大功勞了!”

    二人依然沒理睬他。

    “我可以對天發誓,只要你們放過我,必定將此事藏在心中,不對任何人提起,更絕不報復!”因為分心說話的緣故,韓寨主的刀勢略略放慢了一些,被潘龍狠砸狠打,打得頗為狼狽,於是他越發的著急,說話也越發謙卑起來。

    “我們為什麼要信你?”韓風開口了,“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你這種連本鄉本土的商會都要下毒手的人,有什麼信用可言?”

    韓寨主聽到這話,心中靈光一閃,終於明白了他們的來意。

    “你們不是朝廷的巡風使,是孫家商會請來的人?”

    潘龍沒回答,一個勁地猛攻,韓風卻笑著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話就好辦了,孫芸就在樓上,雖然略略吃了些皮肉之苦,但筋骨絕無損傷。你們可以現在就帶她走!”韓寨主喜出望外,大聲說,“連她的侍女小翠都在,你們可以一併帶走!”

    眼看兩人又不回答,他急忙說:“我父親在峻善鎮經營多年,人脈深厚。我這黑狼寨也很有一些積蓄,金銀不下萬兩。只要你們願意放我一條生路,我不僅願意將黑狼寨的家底都拱手奉上,還會請我父親幫你們疏通關係——有了天魁幫的幫助,孫家商行一定能夠發展壯大!”

    就在這時,一個憤怒的女子聲音從頭頂的樓梯處傳來:“惡賊韓穹!當年你想要暗算我孫家商行,我夫君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手下留情,饒了你的性命。如今他屍骨未寒,你竟然就對我們下毒手——大烏山腳下三十四條冤魂,都在你背後看著你呢!”

    這女子的聲音,潘龍和韓風聽著略略有些耳熟,正是當初見過面的寡婦——也就是孫家商行現任的主人,小姐孫芸。只是她當初說話客客氣氣,雖然心中哀愁,但聲音倒也清脆悅耳,如今她的聲音卻有了幾分沙啞,言語之中那深沉的恨意,更是讓人不由得心中發寒。

    她怒斥過黑狼寨寨主韓穹之後,又說:“兩位少俠,如今我們和這惡賊已經徹底翻臉,峻善鎮是待不下去了。甚至於回都不能回——若我所料不差,只怕那何老賊已經派人去我孫家滅口。現在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殺了韓穹,滅了黑狼寨,然後連夜向北逃跑,逃出益州,逃到雍州。”

    “雍州朝廷的勢力很大,我們找一處駐紮大軍的城鎮住下,何老賊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大軍所在之處放肆。等個幾年,等到那老賊死了,我們也就安全了。”

    韓穹聽了孫芸的話,忍不住破口大罵:“賤婢!竟敢存心害我!”

    他才罵了一句,就被潘龍沉重的刀勢逼得閉上了嘴巴,勉強擋了幾刀,心中的怒氣也被給砍沒了,又哀求說:“孫芸,我畢竟也沒傷你主僕性命,你何苦非要置我於死地呢?冤家宜解不宜結啊!”

    另一個有些怯生生,聽起來明顯比孫芸小了一 些的女聲立刻反駁:“你明明說了,要對照春宮圖,把小姐和我搞上四十八回,等搞累了搞膩了,就丟給整個山寨的山賊輪流搞,搞死為止——那本春宮圖還在桌上呢!”

    潘龍眉頭一皺,刀勢更加沉重。韓風也又拿了四支箭在手上,開弓搭箭。

    這韓穹滿嘴謊話,實在不是個能讓人相信的。

    韓穹氣得火冒三丈,卻在潘龍的猛攻之下已經沒有分辯的餘地。又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抵擋不住,被潘龍找到一個破綻,側身撞入胸懷,左手一掌拍在胸口。

    他慘叫一聲,向後摔去。人還在空中,伴隨弦響箭聲,一支利箭已經射穿了他的脖子。

    這人的確是體質非凡,就算這樣也還沒斷氣,倒在地上還要掙扎。但潘龍緊隨而至,一刀剁了下來,頓時身首兩處,徹底了賬。

    “好了,他死了。”韓風笑了兩聲,對樓上說,“兩位可以稍稍整理一下儀容,我們去把山寨裡面別的強盜也掃蕩乾淨。然後大家連夜下山,可好? ”

    “如此甚好。”孫芸回答,“妾身遭此大難,已經無處可去,還望兩位少俠垂憐,能夠暫且收留。等到了雍州,妾身自會找一處庵堂寄託餘生,不敢一直勞煩二位。”

    韓風愣了一下,乾笑兩聲,勸道:“庵堂什麼……到時候再說吧,我們先去做正事。”

    說著,他一拉潘龍,猶如逃命似的,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看著他那倉皇的模樣,潘龍忍不住搖了搖頭。

    (兄弟啊,為什麼我看你的樣子……好像是一條狗呢!)

    (你可別告訴我,你這濃眉大眼的,竟然是一條舔狗啊!)
mk2258 發表於 2019-8-25 11:07
第五十九章、何天魁


    峻善鎮,天魁幫總舵,何園。

    夜色已經漸漸深了,但何園的人們都還沒睡覺。

    因為何老爺子還沒睡。

    何園的規矩歷來如此,老爺子沒睡,所有人都不能睡。老爺子起了,所有人都要起。

    想睡覺的,不想起的,怎麼辦?

    可以,搬出去就是。

    但是搬出去了,以後就別回來!

    自從何天魁何老爺子打斷了搬出去之後還想再回來的二兒子一條腿,就再也沒人敢挑戰這個規矩。

    幾十年來,何園的規矩一直如此,從未改變。

    正廳裡,鬚髮皆白卻依舊威武堂堂的何老爺子喝了參茶,看了半個時辰的書,顯出了幾分困倦之意。但他並沒有要去睡覺的意思,而是隨口問:“外面那個,怎麼樣了?”

    伺候在旁邊的管家立刻回答:“小人這就去查。”

    “不用查了。”何老爺子淡淡地說,“人家都來找咱們麻煩了,還有什麼可查的?”

    管家立刻點頭“是”,就下去了。

    何老爺子嘆了口氣,說:“我真的是老了,老了,就容易心軟,就優柔寡斷……放在我年輕的時候,早就沒有什麼孫家了。”

    “您現在寬厚仁慈,是大家的福氣啊。”一個徒弟陪著笑說。

    何老爺子不屑地笑了笑:“寬厚仁慈?那都是沒用的人安慰自己的假話!我就是老了,心軟了,沒年輕時候殺伐果斷了……唉!要是讓當年的老朋友們知道,我現在竟然這個樣子,他們一定會笑得從棺材裡面跳出來。”

    “他們為什麼要從棺材裡面跳出來?”他的女兒何伶俐問。

    何老爺子的眼神有些迷離,陷入了回憶。過了好一會兒,他說:“我想起來了,他們沒棺材可跳。他們都被我燒成了灰,一家人整整齊齊的裝在一個壇子裡,埋在了河底。成本比棺材可高多了。”

    “那不是挺好的嘛。”一個徒弟笑了,“您當年也挺厚道的啊,起碼沒讓他們骨肉分離。”

    “厚道什麼的談不上,我當時也就是不願意讓他們骨肉分離罷了。一家人聚在一起是緣分,總要全了這段緣分才行。一家人嘛,一個也不能少。”

    何老爺子說著,又陷入了回憶,然後不知道怎麼的,就低聲唱起戲文來。

    “想當初,我躍馬中原,攪動三江踢五嶽。到如今,枯坐蘭台,一隻酒壺重如山……”

    這是一首很著名的雜曲《英雄嘆》,唱的是帝甲子晚年時候夜宿蘭台苑,夢見昔日的種種功業,然後一覺醒來,卻是白髮蒼蒼老態龍鍾,於是他不勝淒涼,哀嘆了一曲英雄遲暮。

    這曲戲文也是文壇巨匠文超公一生最後的作品,他將這曲戲文送到書坊的時候,就感嘆人生苦短,自己要去追求理想,去看看九州之外的風景,從此杳無音訊。

    多少年來,九州大地那些年邁的英雄豪傑們,都喜歡唱這曲戲文,有些人甚至唱著唱著,不用喝酒就醉了,醉得不省人事者有之,醉得嚎啕大哭者有之,醉得拔刀殺人者……自然也有之。

    何老爺子的情況算是比較好的,他只是唱戲,從來沒把自己唱醉過。

    他就坐在那裡,右手打著拍子,輕輕地唱著,唱得荒腔走板,還有些五音不全。沙啞衰老的嗓音裡面,透出難以掩飾的悲涼。

    就像是一隻年邁的獅子,無精打采地趴在動物園的籠子裡面,對外面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片刻之後,管家來了。

    “老爺,處理了。”他低聲禀報。

    何老爺子這才從回憶中驚醒,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處理了就好。以後這種小事不要問我,你們自己處理——我老了,也沒幾年可過了,你們要自己把這個家撐起來。”

    “父親,您還年輕著呢!至少還能再過三十年!”何伶俐急忙說。

    何老爺子慈祥地笑了:“三十年?我也想要再過三十年啊!能三百年三千年更好。只是……這種事情終究是無法可想的,帝甲子尚且會老會死,何況為父?我的身體情況,我自己最清楚,三十年?我怕是連三年都沒有了……”

    說著,他嘆了口氣:“你比你六哥好多了,他只知道給我惹麻煩!你六個哥哥,四個都死於非命……江湖不是那麼好闖的啊!”

    “六哥他也很小心的。”何伶俐說,“就像這次,他不也是等凌天賜死了,又觀察了一陣,確認姓凌的沒留下什麼底牌,才動手的嘛。”

    何老爺子冷哼一聲:“小心個屁!他就不知道'既然做了,就要乾淨'的道理嗎!不把孫家完全弄乾淨也就算了,竟然還被逃走了一個!要不是鎮上班頭機靈,在他敲登聞鼓之前就抹了他的脖子,天曉得會惹出什麼亂子來!”

    “還能惹什麼亂子啊,鎮丞還敢找您的麻煩不 成?”

    “不得不防啊!”何老爺子嘆道,“我老了,時日無多。過去那些被我壓著的貓貓狗狗就抬起頭來,想要看一看自己有沒有機會。偏偏簪花盟那群人放不下一半的白道身份,堅持要講規矩……”

    他搖搖頭:“要是咱們的計劃能成,那這峻善鎮還是咱們何家的天下。要是不能成……你們幾個就捨了房屋田地,分了浮財,帶著錢財遠走他鄉。別留在益州了,去……去揚州吧,那裡最繁華最安定,朝廷的力量也不強,最適合過安穩日子。”

    就在他絮絮叨叨說話的時候,突然擺在大廳迎面案台上的三枚玉如意之中,有一枚猛地發出一聲悶響,折斷成了兩半。

    剎那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這三枚玉如意是由術者施過法術的,裡面藏著何家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的一根頭髮。一旦他們人死了,玉如意就會斷裂報警。

    現在斷掉的這柄玉如意,對應的是何家的老六,化名韓穹的何健壯。

    何老爺子霍然站起來,驚呼一聲:“小六!”

    他一個箭步衝到屋外,不見作勢,身體已經飛了起來,飛過兩重院牆,落在何園練武場旁邊的望樓上,朝著北邊看去。

    北邊一片靜悄悄,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他搖搖頭,再次躍起,整個人似乎變成了一隻大鳥,在夜空中爬升、滑翔,每當落地的時候,只是腳輕輕一點,就又沖天而起。

    當子孫門人趕到練武場的時候,他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踪跡。

    何老爺子的速度極快,東邊天空才微微發白,他就已經趕到了大烏山。陡峭的山崖對他完全構不成任何影響,他甚至都不用走山路,就在山崖上跳躍飛騰,一會兒便到了山頂。

    山頂亂糟糟一片,被山賊們抓來的婦女們猶如沒頭蒼蠅一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此刻見到他飛身上來,大家都有些懵。

    這些婦女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四十出頭,哪裡會認識這位已經隱居多年的老前輩。但她們雖然沒見識,可起碼不傻,一個能直接從山崖跳上來、鬚髮皆白宛如神仙的老人,自然是要努力討好的。

    何老爺子眼看幾個膽大的婦女湊過來,皺了皺眉,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啊。”

    “只知道人都死了。”

    “寨主呢?”何老爺子問。

    “二寨主和三寨主也都死了。“

    “大寨主不見了。”

    聽了婦女們七嘴八舌的回答,何老爺子眉頭緊鎖,身影如風,衝進了主樓。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迎面地上那一攤血,雖然沒有屍體,但那麼一攤血非常刺眼,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到。

    最重要的是,這血的味道,隱約讓他熟悉。

    他又左右轉了轉,看到了外家高手三寨主和術者二寨主身首分離的屍體。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再上樓轉了一圈,等到下樓的時候,已經捏住了拳頭,眼中都是怒色。

    “我兒必定已經遭遇不測,只是屍體被用不知道什麼方法弄走了,只留下這攤血……殺他的人大概是有很容易被認出來的獨門武功,害怕屍體露了餡。 ”

    “只是……我該如何追查他們?”

    他武藝高強,人脈也深廣,可武功再高,面對這種連一點像樣線索都找不到的情況,也沒什麼辦法;人脈再廣,也不是一時三刻能夠奏效的。

    “孫家的小丫頭不見了,多半是被那人救走了。我可以安排人手,盯著她調查。”

    “……不行,那人連我兒的屍體都記得帶走,顯然是謹慎之人。他必定會給那小丫頭化妝易容,醜人要裝美難如登天,美人要裝醜卻極容易。只要把那小丫頭弄醜了,誰又能發現得了?”

    “求人不如求己,我還是要自己想辦法才行!”

    他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在小樓裡面仔細尋覓起來。

    片刻之後,他終於露出了笑容。

    在他的手上,拿著幾件被撕破了的女人貼身衣服。

    “這必定是那小丫頭的衣服,我兒將其撕破,她逃走的時候自然不會穿著破衣服……兒哪,這定是你在天之靈的保佑!”

    他神情振奮,拿著這幾塊碎布,大步流星地走出小樓,看到婦女們還亂成一團,不由得又皺起了眉頭。

    “我兒都死了,你們活著幹什麼!”

    說著他便揮動手掌,催發掌力。山頂上頓時狂風呼嘯,一個個婦女被他的掌風刮得站立不穩,尖叫著摔下山崖。

    求救聲、求饒聲、咒罵聲……各種聲音很快平息,除了山風之外,再無別的半點聲音。

    何老爺子站在山頂小小的空地上,臉上似笑非笑,一片陰冷。
mk2258 發表於 2019-8-25 11:08
第六十章、何天魁的複仇


    “所以呢,我就抬起一腳,踹在了他的身上!”韓風手舞足蹈,說著自己當初在鎮上和同齡人比武的事情。

    他走一路說一路,故事裡面自己的身份卻一變再變,最初還是定豐鎮尋常少年,不久就成了少年一代的佼佼者,再不久就成了定豐鎮年輕代的第二高手,再不久乾脆就走出了定豐鎮,在周圍五六個城鎮之中闖下了赫赫威名。

    現在,他已經發展到去金城防線和同齡人交手,打遍三座要塞,二十二個哨所,找不到一個能擋得住他三拳兩腳的同齡人。

    小翠聽了他的話,連連驚呼,讚歎不已。雙胞胎陸荷香、陸蘭香也聽得連連點頭。就連孫芸,表面上一言不發,實際上也一直在側耳傾聽,連身體都稍稍有些傾斜了過去。

    車轅橫板上,潘龍連連搖頭,卻什麼都沒說。

    雖然他已經從定豐鎮年輕代第一高手,降格為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乙丙丁;雖然韓風說的這些嚴重偏離了事實,毫無疑問屬於張口就來的胡扯;雖然這混賬小子自己在馬車裡面跟四個妹子侃大山,卻讓他來趕車……

    但誰叫他們是好兄弟呢。

    眼看韓風這廝正在為終身大事忙碌,潘龍當然不會在這時候拖他的後腿。

    最多……等這小子將來成家之後,他再去敲敲竹槓就是。

    嗯,讓潘龍潘大俠趕車,價錢可不便宜,至少要敲上二三十頓酒,頓頓都要有肉才行!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笑了。

    現在,他們正乘著馬車,走在天武郡北部的山路上。一路風平浪靜,讓人覺得安心。

    那天夜裡,他們殺了黑狼寨群寇之後,稍稍收拾了一些金銀,就急匆匆下了山。然後一路向北,連夜逃跑。

    韓風本擬只帶上孫芸一個,潘龍卻執意將所有見到他們真面目的女人都帶上。除了孫芸主僕之外,又帶上了那術者房裡的雙胞胎姐妹。

    韓穹是何天魁的兒子,他死了,何天魁肯定會追查。潘龍不願意殺無辜者滅口,所以他只能選擇將見過他們面的人都帶著逃跑,以免洩露二人的相貌身份。

    雖然他也知道,即便這麼做,他們的身份也隱藏不了多久,但就像孫芸之前分析的,只要逃回雍州,事情就好辦多了。

    雍州和益州兩地矛盾頗大,江湖人之間爭鬥比合作更多。到了雍州,何天魁的江湖人脈就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到時候這老頭子就只能靠他自己的能力來追殺潘龍等人,而若是他們躲到軍營附近,何天魁敢來惹事,下場必定不妙。

    只要躲上幾年,等何天魁老了死了,他們就安全了。

    (我這一趟出來闖江湖,本擬走遍天下,卻不料才出門沒多久,就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了……人生的際遇,真的是變幻莫測啊!)

    馬蹄聲伴隨著車輪聲,在冬日的道路上迴響。突然之間,他猛地一驚,心中泛起了極為危險的感覺。

    “跳車!”他大吼一聲,一個翻滾,從車轅跳了下去,滾到了旁邊靠著山崖的角落。

    幾乎就在他跳車的瞬間,一股強橫的力量從天而降,轟然落下。

    馬車的車廂幾乎瞬間就碎了,碎木和碎布之間,鮮血不斷地湧出來。

    潘龍抬頭一看,只見韓風正躺在不遠處,靠著崖壁咳嗽,每咳嗽一聲,就有許多鮮血從他的口鼻之間溢出,簡直像是在流水一樣。

    但這已經算是好的了,至少他還活著。

    剛才還在車子裡面跟他談笑風生的幾個女子,此刻都已經化為那一灘碎渣裡面的鮮紅,甚至連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

    “哈哈哈哈!總算被我追上了!”

    伴隨著狂笑聲,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從空中緩緩落下。他的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呼吸也異常地急促,看得出來狀態並不好。

    但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卻讓潘龍不敢有半點小看他的意思。

    這威勢,他挺熟悉的。

    在老爹和爺爺身上,他不止一次感受到過這樣的威勢。那是先天高手不再收斂氣息,將體內蘊藏的強大力量肆意散發,所產生的威勢。

    就像是食物鏈裡面那些居於頂層的猛獸能夠威懾尋常動物一樣,先天高手也一樣能威懾常人。除非是有過這類經驗,甚至於經受過專門訓練的,否則普通人一旦遇到這種威勢,幾乎立刻就會勇氣盡喪,不敢有絲毫反抗之心。

    好在,這老人的威勢還遠不如他父親潘雷,最多就是和爺爺潘壽不相上下罷了。

    這意味著他應該只是初入先天的層次。

    潘龍心里松了口氣,隨即又忍不住苦笑。

    雖然就算只是初入先天,也絕對不是自己和韓風能對付得了啊!

    “你是誰?”他問。

    “老夫何天魁。”老者冷冷地看著他們,猶如看著兩個死人,“黑狼寨的寨主是我兒子。”

    “他明明姓韓,怎麼會是你的兒子?”

    何天魁嘆了口氣:“老夫有六個兒子,但前四個都因為各種原因死於非命。我想來想去,覺得大概是自己行走江湖多年,仇家遍地。那些仇家拿我沒辦法,就來報復我的家人。所以,我就想了一個辦法,讓我最小的兒子化名韓穹,改變身份當一個綠林人。這樣只要他自己不惹事,大概也就不會有事。”

    “他可沒'不惹事'!”韓風努力平息自己的喘息,卻還是不斷咳血,冷笑著說,“相反,他很能惹事。”

    “畢竟是老夫的兒子嘛,搞點事情也不奇怪。”何天魁滿不在乎地說,“他無非就是劫幾個商隊,殺幾個人,這些算不了什麼。”

    “人命關天,你居然說'算不了什麼'?”潘龍反駁,“那究竟要什麼事情,才算是惹是生非?”

    何天魁嘆了口氣:“仔細想想,似乎真的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算惹事。畢竟他是我兒子,我的兒子,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唉!我這個兒子雖然喜歡折騰了一點,其實真挺孝順的。他出門在外,平時不方便回家,可每個月都會抽空來見我。可憐他堂堂一寨之主,每次都要喬裝打扮,著實是不容易啊……”

    他說著,就流下了眼淚,看起來頗為悲痛。

    潘龍卻沒有絲毫同情,若說韓穹是惡狼,這老人就是惡虎。惡狼也好惡虎也罷,都是吃人的,它們倒霉,人們該笑才對。

    何況,現在是何天魁佔著優勢,他們自己都要性命難保了,哪裡還顧得上別的?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角色面板調整了一下,從平常使用的“盜賊”切換到了“野蠻人”。

    然後,他低下了頭,深深地吸氣,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心底湧出。

    雖然事後的解釋會很麻煩,但如果再不用這招的話,可能就沒“事後”了!

    何天魁也感覺到了潘龍身上陡然騰起的狂暴氣息,白眉一皺,出手一掌,衝著他狠狠地打了過去。

    潘龍猛地跳起來,身體在空中彎折,躲過了掌力,反而朝著何天魁衝了過去。

    他的雙眼變得猩紅如血,嘴巴大大地咧開,呼吸急促而毫無規律,喉嚨裡面還發出低沉的吼聲,看起來幾乎不像是個人,倒像是一隻發狂的野獸。

    面對這樣的敵人,何天魁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他稍稍後退兩步,掌力護住全身,不求有功,先求無過。

    雖然他自信遠勝於這兩個少年,可陰溝裡面翻船的事情,江湖上時有發生。

    他雖然武藝高強、功力深厚,但畢竟已經老了。人一老,非但反應會變慢,爆發力和耐力更會變差,對戰斗大大不利。

    為了追查殺害兒子的兇手,這幾天他幾乎不眠不休,差不多也疲憊到了極點。現在狀態很差,十成的功力最多也就發揮出個五六成。

    此刻的情況,正是最容易出現意外的。

    何天魁的謹慎幫了他的大忙,面對全力防禦的他,潘龍就算發動了狂暴,也真的是無可奈何。

    他的力量再大,也沖不破何天魁的掌力。一次次沖過去,卻一次次被擊退。沉重的掌力隔空落在他的身上,穿透皮肉,直取五臟六腑。

    到後來,他衝鋒的時候,別說鼻子嘴巴里面,就連眼睛耳朵裡面都在流血,甚至比靠在崖壁上,氣息已經慢慢低沉的韓風更加淒慘。

    按說一個人傷成這樣,就算不死也該動彈不得了,但他卻不僅沒有死,反而依然生龍活虎,看起來好像一點沒受影響的樣子。

    何天魁越打越驚,心中不僅暗生怯意。

    他闖蕩江湖幾十年,見過無數的高手,自然也見過這樣的敵人——那是很多年之前,他還年青的時候,在荊州和雲州的邊際,和一個術者交鋒時候的事情。

    當時那術者身負重傷,眼看性命垂危,就是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將自己變成了不知傷痛的怪異活屍。非但力氣大增,更是完全無視任何傷勢。他當時連出了三十多記重擊,幾乎將那活屍的胸腹打爛了,也沒能將其消滅,最後只得狼狽而逃。

    此刻潘龍的表現,就讓他想起了當初逼得自己落荒而逃的那具活屍!

    何天魁一邊謹慎防守,純靠掌力攔住潘龍,不敢讓他靠近,一邊左顧右盼,尋找克敵制勝的機會。

    突然間,他的眼睛一亮,找到了取勝的辦法。

    大喝一聲,他猛地全力出手,將潘龍逼退幾步,然後急速沖了出去,直取倚在山崖上,漸漸已經垂下了頭的韓風。

    (這兩個小子交情不錯,可以利用他來威脅那個發了狂的!)

    他的速度極快,潘龍根本追不上,眼看就衝到了韓風的面前。

    正當他出手朝著韓風抓過去的時候,原本似乎已經昏迷的韓風卻突然抬起了頭,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寒光一閃,韓風拔出了靴筒裡面的匕首,一刀就捅了過去。

    激戰之中,何天魁哪裡想到韓風竟然在裝死,頓時被一刀捅在了胸腹之間。他慘叫一聲,揮手一掌,強橫的掌力毫無保留地轟在韓風的身上,頓時血肉橫飛,潑灑一地。

    陷入狂暴的潘龍發出聲嘶力竭的吼聲,原本已經快要結束的狂暴驟然加強,遠遠超出極限的力量讓他的身體都幾乎產生了扭曲,縱身躍起,整個人宛若一顆從天而降的隕石,狠狠地撞向何天魁。

    生死關頭,何天魁也逼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嘴裡流著血,發出狂吼,一掌迎了上去。

    轟然巨響,整個山崖都在震動。

    潘龍被轟得倒飛出去,猶如斷了線的風箏,遠遠飛出了山路,墜入山崖。野獸一般的吼聲漸漸遠去,最後伴隨著一聲碰撞,戛然而止。

    何天魁同樣被潘龍徹底狂暴的一擊打退,重重撞在山崖上。那山崖本已接連受創,被他撞了這一下,終於徹底坍塌。

    他畢竟功力深厚,勉強擠出一絲力量,搶在山崖坍塌之前逃了出來。回頭看去,只見剛才激戰的地方碎石成堆,埋住了一切。

    他慘笑一聲,拿出兩顆丹藥服下,然後連身上插著的匕首也不敢拔,踉踉蹌蹌地離去。

    空中只迴盪著他的喃喃自語。

    “兒哪,父親為你報仇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8-25 11:08
第六十一章、我曾經只想做個好人



    潘龍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以及遠處的山崖。

    他翻身站起來,感覺身體情況很好,非但沒有任何傷痛,甚至連狂暴之後本該有的虛弱都沒出現。

    而在他的周圍,卻到處都是殘枝斷葉。從頭頂樹冠的破損看來,他應該是從山崖上直接摔下來的。

    連這些大樹都被他砸斷了無數枝葉,他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他想了一想,打開面板,果然看到快捷物品欄的三個格子之中,放著聖靈藥的那個空了。

    “果然是聖靈藥的效果。”

    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剛才他發動了狂暴,陷入狂暴之中暫時獲得類似不死身的能力,和韓風聯手,與何天魁打了個兩敗俱傷。而當狂暴結束之後,他本該死亡,結果聖靈藥就自動發揮效果,讓他直接恢復到了完好無損的狀態。

    不愧是稀世珍寶!有一瓶帶在身上,就是多了一條命!

    當然,他腳下的至聖之靴也幫了大忙。如果不是這件寶物化解了——至少是化解了一部分墜落的力量,就算他在狂暴狀態下不會因為傷重而死,但從山崖摔落,身體摔成四分五裂的話,估計聖靈藥也救不了他。

    就像是韓風……

    他咬緊了牙關。

    “也許我剛才看錯了,阿風他只是受傷而已……”他對自己說著連小孩子都不會信的話,勉強糊弄自己。

    仰頭再看,他不由得慶幸一件事。

    這山崖不算很高,也不算很陡峭,他大概……不難爬得上去。

    夜色將至,一群士兵在軍官的率領下,氣喘吁籲地跑到了斷崖之處。

    下午的時候,望台的值班士兵發現有一片山崖斷裂,可能破壞了道路,立刻上報。主管神兵關的王參將大吃一驚,立刻派出人手勘探。

    這段路關係著神兵關和後方的聯繫,若是不能溝通,神兵關就會斷了補給。

    雖然神兵關儲備著足夠使用三個月的糧草,並不害怕暫時斷絕補給。但如果有敵人想要趁著這個機會搗亂呢?

    更不要說,如果有人蓄意隔斷各處關隘,在天武郡發動叛亂……就算叛亂最終被成功鎮壓,他作為統兵大將,也是要負很大責任的!

    軍令如山,參將大人下了命令,士兵們只好辛苦一些,一路奔跑過來。

    眼看著天快黑了,也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回營房睡覺?

    想到可能要在外面露宿,他們就士氣低落。

    更讓他們士氣低落的是,他們看到整個山路幾乎都被落下的石頭覆蓋,數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石頭堆得亂七八糟,一看就知道不容易清理。

    這倒也罷了,有經驗的老兵卻已經苦著臉看向那片山崖。

    會落下這麼多的石頭,表明這段山崖有問題,需要清理一番。

    天曉得清理的時候,還會再落下多少石頭!

    他們大多有這方面的經驗,有些比較倒霉的甚至參加過好幾次這樣的山崖清理工作,留下了深刻的痛苦回憶。

    不止一個士兵用手摀住了臉,不忍心再看。還有人苦著臉看著自己的雙手,盤算這次要磨出多少血泡,磨破多少塊皮。

    他們簡直已經能夠想像,接下來的這半個冬天——或許還要加上小半個春天,大家恐怕都有得忙活了!

    就在這時,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突然驚呼:“餵!蹲在那裡的人,你是誰?幹什麼的!”

    聽到他的喊話,一個蹲在地上的年輕人站了起來。

    他臉色陰沉,身上的衣服和皮甲破破爛爛,看起來十分狼狽。最讓人注意的是他的雙手,大概是因為一直在挖掘和搬運石頭的緣故,手掌上被劃傷了好幾處。

    仔細看去,還能看出他十根手指的指甲都破裂了,甚至不止一片指甲已經無影無踪,血肉裡面嵌著砂石,讓人一看就覺得很疼。

    但他似乎一點也沒有疼痛的感覺,只是用低沉的聲音回答:“我的朋友被埋在下面了,我想把他挖出來。”

    剛剛那個大聲喊話的士兵頓時有些尷尬,尤其是他發現別人都用譴責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時候,更是不由得很有些負罪感。

    “那個……哈哈……俺不知道。抱歉抱歉。”他撓著頭,乾笑兩聲,賠了個罪,又問,“你們這是遇到山崩了?”

    “遇到強盜了。”年輕人回答。

    “強盜?!什麼強盜這麼厲害,能把山崖都給打塌了?”

    年輕人沒有解釋,再次蹲下來,搬起一塊石頭,放到旁邊。

    帶隊的軍官大致明白了,向前走了幾步,問:“要幫忙嗎?”

    年輕人看了看他們:“我快要把他挖出來了。”

    “我們也來搭個手吧。”

    軍官不等他拒絕,就帶著士兵們一起幫忙。人多力量大,幾十個壯漢一起動手,而且士兵們還帶著工具,速度立刻就快了起來。

    只用了小半個時辰,他們就把年輕人身邊那一片石頭都給搬開,露出了另外一個年輕人的屍體。

    那個年輕人看起來比這個還小一些,臉上的稚氣很明顯。他顯然是被武林高手所殺,胸腹之間全都碎成了一攤血肉模糊的爛泥,只有胸口以上和腰間以下的部分,還相對完整一些。

    “運氣不錯,至少腦袋沒被石頭砸碎。”之前問話的那個士兵嘀咕。

    他隨即就挨了不知道從哪個同僚那邊打過來的背後一拳,醒悟自己這話說得很不恰當,立刻閉上了嘴巴。

    但那個搬石頭的年輕人完全沒有在意他的話,只是默默看著朋友的屍體。

    片刻之後,他解下背後的斗篷,卻發現自己的斗篷已經破破爛爛,根本沒辦法當裹屍布用。

    他越發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向士兵們問:“誰能給我一塊布?”

    軍官嘆了口氣,解下了自己的披風遞給他。

    “多謝。”

    年輕人將披風鋪在地上,用滿是傷口的雙手將朋友的屍骸盡可能多地搬進去,然後包紮起來,抱在懷裡。

    整個過程中,他始終默默無語,就像是變成了啞巴一樣。

    他的臉上也沒有表情,只是像開始那樣陰沉沉的,就像是快要下雨時候的陰天,看不見半點陽光。只有動作又輕又慢,似乎是覺得朋友還有知覺,害怕把朋友給弄疼了似的。

    看著他的模樣,士兵們都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別說是那些還沒經過鮮血洗禮的新兵,就算是殺賊緝盜的時候見過血的老兵,也不由得為止黯然。

    “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一個老兵看著不忍心,勸道,“哭一場就好了。”

    年輕人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低下頭,用沙啞低沉的聲音回答:“我是北地人,北地的男人,隻流血,不流淚。”

    說著,他就抱著那個血淋淋的布包站了起來。

    他正要轉身離開,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這裡的石頭下面,還埋著一輛馬車。馬車裡面有四個女人的屍體……估計已經碎成一團,沒辦法再湊完整了吧。 ”

    剛才送出披風的軍官點了點頭:“她們的身份,你知道嗎?”

    “一對雙胞胎,姐姐叫陸荷香,妹妹叫陸蘭香。她們是被父母賣給青樓的,後來被贖了身……籍貫在哪裡,她們自己也不肯說。”

    “一對主僕,主人叫孫芸,是峻善鎮孫家商行的小姐;僕人叫小翠,姓什麼我也不知道,就當她也姓孫吧。”

    “殺人的是誰?”軍官又問。

    “峻善鎮天魁幫的幫主,何天魁。”

    軍官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來了。然後問:“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年輕人沒回答,抱著那個滴血的包裹,默默走進了夜色之中。

    看著他走遠,軍官咂咂嘴,說:“我有個預感,峻善鎮要出大事了。”

    “嗯。”那個老兵回答,“會死很多人。”

    “他的眼神……何天魁,乃至於整個何家,或者說整個天魁幫……都要倒大霉!”另一個老兵說,“不知道他們能不能也有人給他們收屍。”

    “難。”

    下瞭如此結論之後,軍官轉過身,看著麾下士兵們。

    “在得到峻善鎮那邊傳來的後續消息之前,剛才的事情,誰都別說出去。”他下了命令,“等一切都定下來了,我們得到了消息,再作打算。”

    “那……我們還要清理石頭嗎?”最早開口詢問的那個士兵問。

    軍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你廢話多!還用問嗎!”

    士兵們唉聲嘆氣,繼續忙碌起來。

    潘龍抱著血包裹在黑夜裡孑然獨行,有豺狼聞到血腥味靠近,但只是被他的眼睛看了一下,就發出恐懼的嗚咽,夾著尾巴逃走了。

    他走了很遠,直到確定已經沒有人能看得到自己,才停了下來。

    拿出次元袋,將血包裹放進去,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僅僅過了一瞬間,他又出現在了原地,只是眼神更加陰沉,全身更都是血跡,簡直就像是在血池地獄裡面洗了個澡似的。

    幾十個瓷瓶出現在他的周圍,大多數都貼著白色的紙條,只有兩三個貼著黑色的紙條。

    他將這些瓷瓶一個個拿起來,檢查一番,收進次元袋。然後展開輕功,全力向著南邊狂奔而去。

    夜色之中,迴盪著他的喃喃自語。

    “我們曾經只想要做個好人。”

    “我們曾以為,只要有良心,就能做個好人。”

    “阿風,我們錯了。在這世道上,要做好人,只有良心是不夠的! ”

    “我們要比壞人更加兇惡,更加狠毒,更加陰險和卑鄙,才能做得了好人。”

    “可這樣的我們,真的還能算好人嗎?”

    夜風嗚咽,無人回答。
mk2258 發表於 2019-8-26 18:26
第六十二章、送你全家富貴


    峻善鎮這幾天氣氛有些沉重。

    日子不太平。

    最先出事的是孫家商行,他們的商隊被黑狼寨打劫,小姐被抓去當了壓寨夫人,幾十個人死得只剩一個。

    然後。孫家商行逃回來的這個武師在去衙門報官的時候失踪,找天魁幫主持公道的老管家也莫名失了踪。

    出了這兩件事,大家都紛紛感嘆黑狼寨真的是氣焰滔天,竟然敢潛入峻善鎮來殺人滅口!孫家商行的不少伙計更是紛紛逃回家中,無論如何不敢再去上工。

    但還沒幾天,就有消息傳來——有人在大烏山山腳下看到了許多女人的屍體,壯著膽子上山一看,卻發現整個黑狼寨上上下下死了個精光!

    孫家商行的幾個忠心老僕急忙快馬加鞭趕去,卻沒能找到自家小姐的屍首。連帶著一個侍女,兩人都沒了下落。

    同樣沒了下落的,還有黑狼寨的韓寨主。

    三個大活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讓大家都很擔心害怕。

    雖然黑狼寨沒了,對大家都是好事。可偌大的黑狼寨竟然死了個精光,要是那殺人的人——或者什麼東西——潛入了峻善鎮,大家該怎麼辦?

    一時間,鎮上人心惶惶。鎮丞和鎮尉商量之後,點齊人馬去了一趟黑狼寨。將所有錢財全都運下來,然後一把火,把山寨燒成了一片廢墟。

    鎮丞作主,處理了那些運回來的錢財。拿出底冊來,按照歷年被黑狼寨劫掠的損失,賠給各位苦主。

    其中得到最多賠償的,自然就是孫家商行。

    有人估算,如果不考慮死了一批人,以及丟了自家老闆的話,孫家商行這次似乎還賺到了呢。

    鎮丞的做法讓大家定下了心,反正黑狼寨已經沒了,那血洗黑狼寨的甭管是什麼,總之沒來峻善鎮,大家也就懶得管了。

    沒有了打家劫舍的綠林,未來峻善鎮的日子或許會過得更好一些吧?

    但還沒等大家安心幾天,又是一樁大事發生了。

    何天魁何老爺子出門訪友,不知道怎麼的就遇上了妖怪。大家惡戰一場,何老爺子殺了妖怪,自己也受了重傷。支撐著回到家里之後,就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這消息可比之前一個嚴重多了。和黑狼寨那個禍害不同,天魁幫是峻善鎮的擎天白玉柱,而何老爺子是天魁幫的架海紫金梁。何老爺子要是出了事,天魁幫很可能就要完蛋;天魁幫要是完蛋了,那整個峻善鎮都要遭殃!

    這次就連鎮丞都慌了神,急忙去探病。但偏偏何園閉門不見客,理由是——何老爺子傷重,不宜見客。

    傷重到不宜見客?這究竟是有傷得多嚴重啊!

    一時間,峻善鎮人心惶惶,就連飯館裡面的酒客們,若非是著實喝多了,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

    沉重的低氣壓籠罩著整個峻善鎮,低氣壓的中心則是何園,是何園裡面那張床,是躺在床上的那個老人。

    半夜,何天魁睜開了眼睛。

    他沒辦法睡得好,只要睡著了,就會夢見一雙眼睛。

    那雙除了兇殘狂暴之外找不到任何其它感情的眼睛,讓他毛骨悚然,一次次從噩夢之中驚醒。

    他勉強坐起來,卻驚醒了守在臥室門口的徒弟,急忙跑進來扶住他,詢問他要不要喝點湯藥。

    何天魁搖搖手,示意等會兒再說。

    他的傷其實沒說的那麼重,無非是被韓風刺了一刀,又跟潘龍實打實硬拼而傷了臟腑而已。

    這種程度的傷,對於普通人來說足以致命,但對於先天高手來說,其實也就那樣。

    更不用說何家家底豐厚,各種比黃金寶石還昂貴的療傷藥都有準備。他又當時就服了藥……以他的傷勢,只要安心靜養,最多半個月就能恢復得差不多。

    但他就是沒辦法安心靜養。

    每天夜裡,他都要被噩夢頻繁驚醒,幾乎沒辦法休息。反而是白天,陽光透過窗戶落進來的時候,他倒是能夠稍稍睡踏實一點。

    對於一個已經活了一百一十多歲的老人來說,這種作息方式是極為糟糕的。幾天下來,他的傷勢雖然有些好轉,但精神卻越發憔悴。

    他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妙了。

    這次的傷,怕是壞了自己的元氣。

    原本他估摸自己還能再活個三五年,現在看來,可能……他連今年都熬不過去了。

    每當想到自己命不久矣,他都十分憤恨。若不是擔心會引人注意,甚至於不止一次想要讓徒子徒孫們下手,把孫家給殺個精光!

    都是孫家丫頭惹的事!要是孫家早早死絕了,哪裡會有這麼多事!

    他的兒子不會死,他自己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更不會惹上危險的仇家。

    現在何天魁最擔心的,就是那兩個年輕人的長輩。

    那個被自己一掌打死的沒什麼大不了,但那個被自己打下懸崖摔得粉身碎骨的,只怕背後有很厲害的人物。

    無論這人究竟是練的什麼邪門功法也好,還是有什麼特殊血脈也好,他既然有短時間內打不死的能耐,他的長輩肯定也有,而且只會比他更強!

    一想到可能有一個武功接近甚至達到先天境界的高手來找自己報仇,這人甚至還能在短時間內變成不死之身,何天魁心裡就害怕。

    最可怕的是,那樣的高手,沒準還不止一個!

    他甚至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應該去追殺那些人。

    兒子死了,的確是很讓他生氣。可他畢竟還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還有一大群徒子徒孫。

    要是那人的長輩找到線索,找上門來,他的所有的這一切,都要完蛋!

    每當想到這裡,他就忐忑不安、輾轉難眠。

    他甚至覺得,有一把刀懸在空中,懸在何園的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就會落下來,將整個何園碾碎,化為一片齏粉!

    何老太爺嘆著氣,再次躺下,昏昏沉沉地睡去,然後再次被噩夢驚醒。

    他又夢見那人的長輩來了,一樣鮮紅的眼睛,一樣殘暴到讓人恐慌的殺氣,只是更成熟,更強。

    他猛地坐起來,想要喊徒弟進來服侍自己吃藥,卻突然感覺身體有些不舒服,然後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緊接著就雙眼劇痛難以睜開,而且不知道怎麼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驚訝地問。

    無人回答。

    他心中“咯噔”一聲,頓時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側耳傾聽,可惜靜室隔絕了外面的聲音,他幾乎什麼都聽不見。

    除了……一個沉重的呼吸。

    那呼吸聲就在門外,在本該是他徒弟守著的地方。

    何天魁心中大驚,就要運功對敵。但一提真氣,卻發現丹田空蕩蕩的,一絲真氣都難以提起。

    不僅如此,他身上的力氣也飛快地消逝,只是片刻功夫,就已經連站起來都做不到,只能勉強坐著。

    再過了一會兒,他甚至連坐都坐不住,只能重新躺下。

    “究……究竟是誰?”他忍不住顫聲問,“對付我這老……老朽,還需要用……用毒不成?”

    無人回答。

    何天魁驚懼不已,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先天氣異的高手不怕空氣中的毒素;先天身異的高手能夠憑藉身體本能排毒。可他都做不到,他不過是初入先天而已。

    他更加擔心另外一件事——自己修養的靜室位於何園的中心部位,守衛最為嚴密。現在那人都已經進了靜室,還能對自己下毒,那自己的家人呢?自己的弟子門人呢?

    “你……你把何園的其他人怎麼樣了?”他忍不住大聲問。

    伴隨一聲嘆息,簾子掀開,潘龍走了進來。

    他早已洗過澡,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渾身上下沒有半個血斑,但當他走近之後,何天魁卻分明在他身上感覺到了極為厚重的殺氣。

    那是短時間內殺了許多人,才能積攢下來的殺氣。

    感覺到這股殺氣,何天魁的情緒瞬間崩潰,他狂吼著要跳起來和潘龍拼命,卻只能徒勞地躺在床上,淚流滿面。

    “你是怎麼追踪到我們的?”潘龍並沒急著動手,而是先問了問題,“我把你兒子的屍體扔進了一條大河,你沒道理能追上來。”

    何天魁並不回答。

    “我猜,你應該是靠著追踪孫芸她們,才找到我們的吧?”

    潘龍在何天魁的臉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帶著累贅,我們是很難逃走的。”

    “可是……我們本來就是去救人的,而且又被她們看到了臉。不帶上她們,也不行啊!”

    他嘆著氣說:“其實我也知道,最好的辦法是直接殺人滅口,或者乾脆什麼都別管。不惹事,當然就不會有事。行走江湖嘛,安全第一。”

    “可我做不到啊!”

    “我沒辦法對眼前的事情置之不理,我也沒辦法明明能管得了,卻不去管。”

    “何老前輩,你是不是覺得,我這種人……特別傻?”

    何天魁惡狠狠地看著他,只是罵,完全不回答。

    “我覺得你一定是這麼想的,像你這樣的人,也只會這麼想。”

    潘龍又長長地嘆了口氣,像是要把這些天積蓄的鬱氣都吐出來,吐乾淨一樣。

    “沒辦法啊,人憑著良心闖蕩江湖,有時候就是不得不犯傻。我明知道該怎麼做,卻不能去做;明知道不該怎麼做,卻必須去做……我也沒辦法,我說服不了自己啊!”

    他坐在了何天魁的旁邊,俯視著這個完全陷入了絕望和狂怒之中的老人。

    幾天之前,這老人還只用了片刻時間就殺了他的同伴,殺了他的摯友,也幾乎殺了他。

    短短幾天,情況就完全倒轉過來了。

    “因為,我要做個好人。要做好人呢,就逃不過八個字。”潘龍端正了神色,一字一頓地說,“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該做的事情,就算是會死,也要去做;不該做的事情,就算能逃命,也不能做——我曾經是這麼想的。”

    何天魁不罵了,反而露出了譏諷的冷笑:“老夫當年初入江湖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

    “是啊,江湖少年,有幾個想的不是行俠仗義呢?”潘龍點頭,“可到最後,很多人都變成了自己曾經討厭的樣子。”

    “不過是少年無知罷了!”

    潘龍搖頭:“我不覺得是什麼無知,我覺得,只是我們太年輕,太單純,太缺乏經驗而已。”

    他突然笑了:“所以現在,我的想法變了。”

    “做好人呢,首先就要能保全自己。能保全自己,才能保護和幫助更多的人。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需要我們好人去做的事情,我們不能死。每死一個好人,就要有不知道多少無辜的人得不到幫助,我們死不起。”

    “我曾看過一本書,書上說,壞人是奸詐狠毒的,好人想要做好事,想要對付壞人,就只能比壞人更奸詐、更狠毒。當年我一直覺得寫那書的人在胡扯,可現在看來,也許他是對的,只是我當年沒經驗罷了。”

    他拿出一個瓷瓶:“你看,只要用一點手段,一點我過去不屑於用,覺得太過陰險卑鄙的手段,其實我很容易就能殺了你,很容易就能殺光整個何園,不是嗎?”

    何天魁死死盯著那個瓶子,問:這是什麼?”

    “好東西,殺你全家……不對,這麼說太沒禮貌了。應該說是,送你全家富貴的東西。”潘龍又笑了,笑容卻漸漸變得陰冷,“為了這東西,我血洗了一品堂,殺了我也不知道多少人,懶得數了。”

    “那個什麼誰誰誰的,臨死的時候還大叫著'復國大業、死不瞑目'什麼的……唉,死就死了,那麼計較乾什麼呢?死不瞑目的人那麼多,在乎多他一個嗎?”

    說著,他一指點出,正中何天魁的死穴。

    何天魁瞪大著眼睛,死死地看著他,但眼中的光芒卻飛快地逝去,最終完全消散。

    潘龍站了起來,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簾子外面,是幾具滿臉眼淚的屍體。

    他沒有多看一眼,繼續向前,推開了靜室的大門。

    門外,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

    這些屍體來自於何園各處,上到何天魁的子女和門徒,下到奴僕家丁,只要是會一些武功的,全都死了。

    至於那些不會武功的,他們都躺在何園後花園,水池中間的假山旁邊,正陷入昏睡。

    ……希望他們不會做噩夢,也不至於受涼感冒。

    潘龍拿出兵器,動手將一座房屋砍成無數碎木頭,搬過來扔在這裡,又將何天魁和那幾個徒弟的屍體也拖出來,扔在這裡。

    最後,他從次元袋裡面拿出一桶火油,澆在屍體和木頭上。

    “上次,我毀屍滅蹟的工作做得不到家,這次改正。”他自言自語,點燃了一個火把,扔了過去。

    大火熊熊騰起,很快就吞沒了一切。

    潘龍站在火光面前,拿出了血包裹,絮絮叨叨。

    “阿風你看,其實我也是很能幹的。殺人滿門這種事情,我也一樣能做得漂漂亮亮,不給追查的人留下半點線索。”

    “只要不那麼固執於良心,手段稍稍變通一些,做事稍稍陰險卑鄙一些,一切都可以很簡單。”

    “你是會說'龍哥,幹得漂亮'呢?還是會說'龍哥,這不對'呢?”

    “真想知道啊… …”

    說完,他嘆了口氣,收好血包裹,轉身離開,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狗屁的解藥,臭得要死不說,效果一點也不好……”

    火光映照中,有淚珠落地無聲。
mk2258 發表於 2019-8-26 18:27
第一章、除暴安良



    潘龍躺在齊膝高的灰黃枯草里面,一動不動。

    潛行狀態下,每三分鐘消耗一點魔力值;躺著不動,每十分鐘恢復一點魔力值。以他目前34的總魔力值,消耗和恢復加起來,可以維持大概150分鐘的潛行。

    兩個半小時,對於他的計劃已經很足夠了。

    他就靜靜躺在那裡等著,足足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雖然他不能坐起來看,但聽蹄聲的數量,大概就可以判斷出,的確是他要等的人。

    除非碰巧還有別的四個騎馬的人路過,而且他們也一樣似乎不顧惜駿馬而肆意奔馳,否則來的這幾個人,應該就是清遠縣赫赫有名的“清遠四害”。

    清遠四害自然不是什麼蚊子蒼蠅,而是清遠縣的四個惡霸。這四人以一個名叫王密的為首,在清遠縣興風作浪,禍害鄉里,著實做了許多壞事。

    前些天,他們騎馬在鄉間飛奔,撞傷了一個老人。老人的兒子和他們理論,被他們直接綁起來拖在馬後面,拖了好幾里路。雖然當時沒死,但被鄉親抬回家中之後,當晚就斷了氣。

    老人又傷又氣,也一命嗚呼。老太太傷心過度跳了河,只剩下兒媳婦帶著一個才兩歲的女兒相依為命。

    潘龍恰好路過清遠縣,得知這件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麼。

    所以他偷偷地送給了那對母女一筆錢,然後就尋找清遠四害的行踪。

    這四人做事一向囂張跋扈,從不隱藏行踪。他一找就找到了線索——今天這幾個人出門打獵去了,算算時間,約莫申時(下午三到五點)回來。

    於是他就埋伏在四人回縣城要路過的地方,等待機會。

    又等了片刻,除了馬蹄聲之外,又傳來了說話聲。

    “王二哥真是本領高強,一箭就射中了那隻野雞!”

    “那是當然!我這本事是我大哥教的,我大哥那可是……”

    不等這人說完,潘龍趁著他們從旁邊經過的瞬間,從地上跳了起來,右手一揮,一枚邊緣磨得極為鋒利的銅錢呼嘯著飛出去,深深嵌入了那個正在吹噓的年輕男子的脖子。

    那男子發出一聲怪叫,翻身倒下馬來。其餘三人大吃一驚,急忙勒住韁繩,但環顧左右,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這……這是怎麼回事?”一人問,“剛才你們看到人影了沒有?”

    “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那……人呢?”

    三人面面相覷,然後不由得就發起抖來。

    九州大地可不是建國之後不許成精的世界,這裡多的是各種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益州多山,山上多妖怪,走在路上被妖怪襲擊了,真不算是多麼稀罕的事情。

    雖然妖怪一般都襲擊那種獨身旅人,或者是老弱婦孺。但沒准他們就倒霉,遇到了一個覺得壯男的肉格外有勁道,想要換個口味的妖怪呢?

    想到這裡,他們一個個兩股戰戰,也顧不上倒在地上、脖子還在噴血的王密,就紛紛策馬揚鞭,狂奔而去。

    等三人都走遠了,潘龍的身影重新浮現在路旁,冷冷一笑。

    “跑了就有用嗎?我倒要看看,你們回來不回來。”

    他走到王密旁邊,目光一掃,就滿意地笑了。

    那枚銅錢打得很準,正中要害。王密這清遠四害之首,已經變成了過去完成時。

    剛才他就已經收到了一股靈氣,所以早就能確定這件事。至於現在……他是檢查自己這一發銅錢鏢打得準不准,琢磨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他的暗器功夫只能說比較厲害,屬於“熟能生巧”的檔次檔次。距離那些有家傳暗器絕活的高手,還有一定的差距。熟練是肯定夠了,關鍵在於靈巧。

    或許一個靈感,就能讓他琢磨出一招厲害的暗器手法來。

    雖然暫時還沒遇到過這樣的靈感,可自己不努力,靈感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不是嗎?

    就像前世的一句著名諺語:努力不一定能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能成功——大概是這樣吧?

    潘龍仔細檢查了王密的傷口,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出手的方式,微微點頭。

    效果跟他預料的大致上差不多,只有一些微小的差別。

    他的身影隨即消失,出現在了空無一物的純白虛空裡面。

    一枚又一枚銅錢被他投擲出去,一次又一次嘗試改進剛才那一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心中突然靈光一閃,一枚銅錢出手的時候,風聲比之前小了不少,但速度卻更加迅猛。

    “成了!”潘龍大喜過望,明白自己終於練成了一招暗器絕活。

    這一招要是能夠徹底掌握,將來就可以傳給家中晚輩,潘家也就多了一門足以讓後生子弟安身立命的武功。

    他有心再練上一陣子,卻覺得心中空蕩蕩的,知道是修煉太久,獨孤感已經深入骨髓,不得不回到現實。

    從一無所有的虛空歸來,他看著周圍茫茫曠野,一時間只覺得天地寂寥,人在其中渺小得不值一提,什麼理想、什麼感情……一切都毫無意義,就連生命都沒有意義,空虛到幾乎要發瘋。

    他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嚎叫,吼了一陣,低頭看到王密那還在流血的屍體,才漸漸鎮定下來。

    “……怎麼會沒有意義呢?替天行道、除暴安良,那些老百姓的笑容我沒空去看,看看這些惡棍們死掉時候那猙獰恐懼的樣子,也算是好消遣啊!”

    “如果阿風在的話,他也一定會支持我的!”

    他自言自語,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過了許久,他的情緒終於完全平復,看看天色,點了點頭,又躲到了路邊的草叢裡面。

    又過了約莫半個鐘頭,一群人騎著駿馬呼嘯而來。為首的那人一身錦衣,身材極為魁梧,騎著的馬也比尋常駿馬高出半頭,當真是人也威風、馬也威風。

    更讓人在意的,是他臉上那騰騰殺機,一雙銅鈴般的眼睛惡狠狠瞪著,就像所有人都欠了他殺父奪妻之仇似的,似乎隨時都準備拔刀砍人。

    在後面幾匹馬上,清遠四害剩下的三害一個個頭破血流,狼狽不堪。一個人的鼻子歪了,一個人嘴巴癟了,還有一個乾脆就少了半個耳朵。

    他們看向那大漢的目光都有些怨毒,卻又不敢又絲毫的實際表示,甚至要低下頭,以免被對方注意到自己的眼神。

    因為,這大漢才是清遠縣真正的霸主,也是清遠四害背後的靠山。

    田密的親生大哥,“錦衣猛虎”田疏。

    田疏當年也只是個尋常無賴,十四五歲的時候,有一次吃了虧丟了臉,在家鄉混不下去,只得遠走他鄉。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了什麼際遇,十年之後歸來,已經是先天高手。

    他把昔日得罪過自己的各家各戶,不論男女老幼統統殺了,一口氣殺了上百人,又斬了想要逮捕他的朝廷捕頭,然後就落了草,當了強盜。

    錦衣猛虎的名聲漸漸打響,田密等人靠著他的威名,才能橫行鄉里,成為“清遠四害”。

    如今田密被妖怪殺了,另外三個卻活著逃了回去,田疏沒有直接砍了他們,已經算是這幾年修身養性頗有成果,殺性比當年收斂了很多。

    駿馬奔馳如飛,一會兒就來到了田密的屍體旁邊。田疏跳下馬來,半點都沒在乎附近可能有妖怪,一把抱起弟弟的屍體。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弟弟的確是沒得救了。

    手一搭,更是明白——整個人都涼透了。

    田疏濃眉倒立,惡狠狠地看著弟弟脖子上嵌著的那枚銅錢,手一伸,將它摘了下來。

    這銅錢式樣和尋常錢幣並無區別,唯獨上面的字跡不同。

    尋常錢幣的正面是“大夏通寶”四個字,而這枚銅錢的正面卻是“天下太平”四個字。

    “天下太平?呵呵,呵呵呵呵……很好,非常好!”

    他惡狠狠地說著,手上一用力,銅錢整個化作了齏粉,被野風一吹,飄散得無影無踪。

    然後他站了起來,對已經陸續趕到,正在等待的眾人說:“殺我弟弟的不是妖怪,是一個暗器高手。這人以磨利的銅錢為暗器,身手不凡。”

    眾人大吃一驚——銅錢鏢在江湖上並不罕見,但銅錢鏢並不是真的銅錢,而是風車形狀的暗器,只是整體看起來微微有些圓,才被牽強附會稱之為銅錢鏢而已。

    銅錢又輕又薄,真正用它來當暗器殺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那……我們該怎麼找他?”田疏的一個心腹問。

    田疏冷冷地說:“我是拿他沒辦法了,但我會發綠林帖,請各路綠林朋友幫忙追查。只要找到這人,必定要殺他全家,讓他為今天做的事情后悔!”

    說著,他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堅實的路面被轟裂出一片蛛網般的痕跡。

    就在這瞬間,他猛地一驚,身體猛地站了起來,卻又頹然倒下。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離他不遠的路邊,雙手不斷揮出,一道道寒光劃破空氣。

    片刻之後,潘龍站在一片屍體中間,滿意地笑了。

    “田家兄弟死了,他們最得力的幫兇們也死了,想來清遠縣應該能夠安穩一陣子了,老百姓們也能過幾天安心日子了吧。”

    “只是……我之前特製的銅錢鏢用完了,需要再補充一些才行。”

    他低頭看著那些滿臉驚恐的屍體,笑得很開心。

    “你們這些傢伙的性命,也只值這一文錢的假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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