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 夏逆 作者:楚白 (連載中)

 
mk2258 2019-7-17 20:35:3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 30979
mk2258 發表於 2019-8-18 07:26
第四十五章、舉報是一門技術活



    三人商定之後,直接就離開了旅舍,買了一些旅行所需的東西,離開了盧北縣城。

    一路上,他們都顯得怏怏不樂,韓風更是不止一次低聲咒罵,卻始終無可奈何。

    等他們離開,就有人進入了縣衙,將消息禀報了上去。

    盧北縣令得到消息,滿意地笑了。

    “好在這三個人不是那種一根筋的愣頭青,還是知道死活的。”他愉快地說,“要是他們真的無論如何都要進山去消滅山魈,說不得也只能像上次那樣,派家族的死士高手去將他們給截殺了。”

    “那樣的話,就算不死人,也可能造成更大的動靜,以至於走漏風聲。能夠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把這事給了結,才是最好的結果!”

    說著,他又嘆了口氣:“那山魈的行動規律,這幾年下來,我們已經完全摸清了,可它延年益壽的奧秘,究竟在哪裡呢?”

    “眼看又是三年一度的磨勘了,想要維持一個中中的評價,既不上升也不下降,一直留在這盧北縣,卻是越來越難了啊!”

    盧北縣令的這些感嘆,潘龍他們自然不知道。離開了盧北縣城之後,他們沿著雍州道繼續向南,和往常一樣曉行夜宿,看起來就像是若無其事一般。

    但實際上,他們一直在討論,該怎麼去舉報盧北縣縣令。

    民告官並不容易,牽涉到延壽靈藥這種事情,難度更大。他們不僅僅要擔心收到舉報信的人和盧北縣縣令官官相護,更要擔心收到舉報信的官員起了貪心,想要把這好處吞下——至少也是跟盧北縣縣令平分。

    一旦那樣,他們就從值得表揚的舉報人變成了值得滅口的人證,運氣好,一杯毒酒稀里糊塗送命;運氣不好,嚴刑拷打逼問同黨什麼的……都有可能。

    “對於大夏官員們的節操,我們絕對不能抱多大的信心!”篝火旁邊,李強嚴肅地說,“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暴露自己,身份隱藏得越好,我們就越安全!”

    “但人家會相信一個連身份都不肯暴露的人嗎?”韓風問,“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不會相信一個藏頭露尾之輩。”

    “問題就在這裡。我們不暴露身份,僅僅一封匿名信的話,效果是很有限的。但如果我們暴露了身份,效果是有了,可危險也就來了。”李強苦惱地說,“這中間的分寸,不好把握啊!”

    潘龍也嘆了口氣,他曾經考慮過一口氣發幾十封匿名信,甚至於把這件事寫上幾百封傳單,找個大城市扔得滿天都是。但仔細一想,這些做法其實根本行不通。

    就算他們不自己送信,總歸是要找人代送的。官員們抓住那個送信的人,一層一層追查下來,終究能查到他們。

    而如果在大城市裡面扔傳單,更是眾目睽睽,只怕扔完了傳單,還沒來得及出城門,就已經被人抓住了。

    究竟該怎麼辦呢?

    他開動腦筋,努力回憶自己當初看的小說情節。

    (小說裡面,好像是通過郵局寄信來著……)

    這個辦法顯然不能照搬,九州世界寄信都是直接送上門,或者放在驛站的。這裡沒有專門的郵局,關鍵是沒有郵筒和郵箱,想要寄個什麼東西給別人,要么找驛站的驛卒幫忙,要么找鏢局。而無論找哪一種,都是需要當面交接的。

    但潘龍他們最要避免的,就是面對面。

    想了許久,他們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這世界高手如雲,先天高手全力狂奔的話,一天跑兩三千里都很有可能,潘龍的父親潘雷,就曾經為了追殺一隻能口吐風刃將人斬殺的黃鼠狼,兩天裡面從北地追到了冀州以北草原深處的大狼山,雙方一路還追追打打,也足足跑出了超過三千里。最後他殺了那隻黃鼠狼之後,花了差不多十天,才返回九州疆域,差點因為迷路而死在外面。

    潘龍他們幾個雖然有些武功,可都沒有日行千里的本事。哪怕是送了信立刻就跑,也絕對逃不過先天高手的追踪。

    除非……別人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

    但問題就在這裡,這一點,他們做不到。

    又過了幾天,馬車抵達了盧山南麓的盧南縣。

    潘龍和韓風一邊採購各種旅行物資,為將來翻越終南山的旅途做準備,一邊在盧南縣打聽“盧山山神”的事情。

    這一打聽,果然有些古怪——盧南縣的人們也知道盧山有山神,但他們知道的,是一個喜歡吹牛和吵架的小氣鬼山神,那山神個頭不高,約莫四尺左右,戴著毫無品味的粉紅尖頭帽,留著滑稽的八字胡,最喜歡跟人抬槓吵架,動不動吹噓“我當年如何如何”。

    這個山神的故事,和盧北縣那位老學者收集的前代山神的記錄十分相似。尤其是有一段山神吹牛被戳破,一氣之下跟人動手,結果遇到了高手,被暴揍一頓,一邊大哭著逃走,一邊詛咒“等你老死了,我要在你的墳頭上放屁,你就等著吃我的屁吧”……這段記錄,那位老學者也一樣記載過。

    不過,老學者那邊的記錄就到此為止。盧南縣的傳說裡面,則說多年之後,這位高手年老體衰,舊傷發作,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山神帶來了一壺酒,對他說:“我本來等著報復你的,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是打過我的人,不該死得這麼淒慘。”

    那高手喝下了酒,再沒感覺到痛苦,安安穩穩地走完了人生的最後一段路。

    “這樣一個有人情味的山神,倒也像個神靈的樣子。”韓風聽了那個講古的老先生的故事,對潘龍說,“如果盧山的山神是這樣一個神靈,倒也不錯啊。 ”

    “故事和真實不能混為一談,也許後續的事情,只是人們的美好想像罷了。”潘龍說,“但我們可以肯定,僅僅百多里之外的盧南縣,人們就已經不知道'山魈山神'了……那隻山魈必定有問題!”

    這個消息對他們的幫助,就是堅定了他們舉報的決心。

    又過了幾天,他們離開了盧山郡,進入了散關郡。

    散關郡也有從雍州通往益州的道路,但那是一條舊路,道路崎嶇不說,由此進入益州之後,還要繼續翻山越嶺,才能抵達比較繁華的區域。所以自古這條路就不被人重視,除非是打仗,否則正常情況下沒什麼商旅行人,十分的荒涼。

    潘龍和韓風當然不會走這條路——走這條路的話,除了偶爾遇到個把軍鎮和哨所之外,別想再看到什麼人煙,倒是妖魔鬼怪層出不窮。要是遇到個什麼大妖怪,他們倆豈非成了千里迢迢送肉上門的蠢貨!

    所以他們只能循著雍州道向東南走一段路,走到有邰郡武功鎮,再從那裡轉而向南,穿過武關,進入終南山。

    那才是從雍州到益州的大路,雖然棧道不好走,這輛寬度有些過頭的馬車大概走不了,但起碼步行絕無問題,路上的補給也會很方便。

    “我有個想法。”吃過晚飯準備休息的時候,韓風突然來了靈感,說,“我們可以去大散關附近,士兵們巡邏的路線上,放上一些錦囊,裡面裝著寫了情報的紙條。”

    潘龍和李強一起看著他,等他說完。

    “士兵們的巡邏,是有一定規律的。我們只要掌握好這個規律,就不用擔心被他們抓到。相反,這些哨兵絕對不敢隱瞞消息,肯定會上報。而大散關作為雍州和益州的分界之一,這邊的駐軍並不屬於雍州軍,是直屬大夏皇家的禁軍。禁軍軍官當然不需要跟區區一個盧北縣縣令平分好處,他只要把這件事查實了,我們又不跳出來跟他爭功,功勞就全是他的。”

    “但他可能向大夏皇朝禀報。”潘龍說。

    他一點也不想跟大夏皇朝扯上關係,一絲一毫的關係都不想。

    韓風笑了:“別說那靈藥還沒個影子,就算是真的找到了,他為什麼要洩露秘密,分薄自己的功勞?我們在錦囊裡面只說家中長輩入山除妖被害,跟盧北縣縣令有仇,這是為了報仇就行了嘛!”

    潘龍愣了一下,然後就忍不住笑了。

    “這真是個好主意!”

    當初盧北縣那邊,曾經有人入山除妖,結果一去不返。不管他們是不是被縣令害死的,這個鍋丟給那縣令,都算不得冤枉——要是縣令肯幫忙,他們多半不會死。

    以這個為藉口,誰都懷疑不到他們身上來。就算日後真的有人神通廣大找到他們,他們也可以一推二五六,推給“自稱家中長輩除妖未歸,一直在追查”的某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歸根究底,延壽靈藥雖然珍貴,可對於整個大夏皇朝來說,也不是什麼值得大動干戈的東西。何況,靈藥到手了,心懷不軌的貪官幹掉了,大夏皇朝才不會在乎究竟是誰舉報了盧北縣縣令呢!

    如果他們真要找,那就讓他們找去吧。反正潘龍等人,不過是給舉報人提供了一些線索罷了。

    三人又仔細商量了一番,將那“舉報人”的相貌裝束口音習慣都一一設計好了,仔細推敲完善,權當真有這麼一個人。

    出城之後,潘龍讓韓風和李強繼續駕車趕路,自己則單獨行動,去找大散關的巡邏士兵。

    韓風當然想要跟上,但這次潘龍卻不讓了。

    “為了安全,我們一定要演好這場戲。”他嚴肅地說,“你們要做好偽裝,兩個人偽裝成三個人,已經不大容易了。一個人偽裝成三個人,根本就不可能!”

    韓風無精打采地回到車上,潘龍感覺幾乎可以看到他耷拉著耳朵。
mk2258 發表於 2019-8-19 19:00
夏逆 第四十六章、贈汝等機緣一份


    看著馬車遠去,韓風還從車窗里面探出頭來,不停地向自己揮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潘龍忍不住笑了。

    “不讓這小子湊熱鬧,他一定很難受。”

    但沒辦法,他這次真的不能帶韓風一起來。

    需要兩個人扮演三個人,固然是其中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是,他要施展的手段,實在沒辦法向韓風解釋。

    而且,他也並不打算按照韓風的計劃行事。

    “錦囊妙計”這個做法看起來很有趣,其實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錦囊也還罷了,其中那封信,他們是要親手寫的。這就是線索。

    九州大地上奇人異事很多,除了武者之外還有術者。術者主要鍛煉的不是筋骨血肉,而是魂魄靈明,他們並不擅長和人搏殺,卻有著種種奇妙的本事。

    定豐鎮沒術者,整個北地術者都很少,僅有的一些大概都在金城防線。潘龍沒見過術者,向父親詢問的時候,也沒能得到多少有價值的情報——術者們的本事神秘莫測,潘家又有那麼一個要命的大秘密,別說是跟術者來往,就算是靠近術者,他們都不願意。

    如果延壽靈藥的事情鬧大了,大夏皇朝派術者追查,那封信就是個要命的破綻。

    潘龍不知道術者能不能靠著一封信找到自己,但他可不想打這個賭!

    所以,他絕不會留下任何實物,給別人借此找到自己的機會。

    而且他也不打算去跟大散關的大夏禁軍打交道,大夏禁軍的軍官里面有很多都出身于皇族,甚至連血緣關系跟當今天子在三代之內的帝族都有,萬一遇到個知道山海經那件事的,那人又腦子一抽要追查,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惹麻煩?

    仔細盤算了一下自己的計劃,他點點頭,走進了道路旁邊的樹林里面。

    角色面板切換,使用技能“潛行”。

    他的身影漸漸模糊,很快就消失在了林間陰影里面,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被動技能“無蹤步”激活。

    他邁開步伐,明明走在遍地落葉和塵埃之中,所過之處卻只留下並不顯眼的痕跡,相信用不了多久,這點痕跡就會被後續落下的樹葉和塵埃掩蓋,誰也看不出來。

    (無蹤步沒有消耗,但潛行卻要每三分鐘消耗一點魔力值。魔力值上限相當于基本值加精神屬性的一半再扣除小數,我的基本魔力是0,升級加了4點;精神屬性是41,升級加了10點,至聖之靴又加了10點,現在我的魔力值上限足有34,可以支撐一小時四十分鐘左右的消耗……留下十分鐘的安全量,我必須在一個半小時里面,把事情給做完!)

    他暗暗盤算著,腳步飛快,一會兒就跑到了散關縣城,一溜煙鑽了城門旁邊衛兵們的休息室。

    值夜班的衛兵們有的已經回家,有的在這里睡覺。不過此時才換班沒多久,他們剛吃過早飯都還沒睡,或躺或坐,正在閑聊。

    潘龍並沒有解除潛行,而是找了一個不會被人踫到的地方,運起真氣,把話音稍稍向前面移動了幾步。

    “吾乃盧山山神,贈汝等機緣一份。”

    空蕩蕩的地方突兀地有聲音響起,讓士兵們都吃了一驚。他們面面相覷,不止一個人下意識地拔出了佩刀。

    “誰!誰在裝神弄鬼!”一個看起來像是小隊長的士兵大聲說。

    “汝等無需畏懼,吾真身不在此,僅僅傳話罷了。”

    話音未落,那小隊長已經沖到聲音的位置,揮刀就砍。

    他理所當然地砍了個空。

    “吾真身不在,汝何必白費力氣。”

    小隊長嘆了口氣,悻悻收刀,聲音也低了幾分︰“你說你是山神,有什麼證據?”

    “聒噪小兒!吾何須向汝證明!”

    小隊長氣得鼻子都歪了,卻拿這根本不在此地的家伙無可奈何,怒道︰“那你要干什麼?施展法術消遣咱們嗎!”

    “吾欲贈汝等機緣一份。”

    “機緣?什麼機緣?”小隊長問,“別告訴我說,是你山上有什麼寶貝——盧山挺遠的,我可不高興那麼遠過去!”

    “是啊,誰知道你是不是騙我們過去,想吃掉我們!”另一個士兵說。

    “一群蠻物,肉粗血臭,滿腹污穢,便是用十斤鹽腌了風干,亦是腥臭不堪,吾才不吃!”

    “呵呵,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小隊長冷笑,“我們再臭,起碼還是活的,活著總比死了好!”

    潘龍暗暗皺眉,他沒想到這些士兵居然這麼難纏,一點都不相信他。

    (想不到裝神弄鬼這招居然不好使……這些當兵的不好忽悠啊!)

    好在,就算不好忽悠也無所謂,哪怕是忽悠不成功,無非也就是效果差點,並不影響他的計劃。

    “當真蠢物!罷了,吾懶得和汝等多言,且听吾道來。吾離開盧山已久,近日修為精進,元神出竅,舊地重游。卻見一山魈竊據吾之山林,更有荒唐官吏,竟將吾之廟宇改作妖魅之用,當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位……我們就當你是山神吧。你的山神廟被妖怪佔了,那你去一個雷劈死它好了,找我們有什麼用啊?”小隊長說,“我們只是**凡胎,幫不了你的。”

    “那妖魅有盧北縣縣令相助,汝等自然不是對手。但,吾亦不需汝等出手。”

    “你說明白好不好!我們都被你弄糊涂了!”小隊長嘆了口氣,“你又告訴我們盧山鬧妖怪,又說盧北縣縣令幫妖怪的忙,又說不用我們出手……難道要我們幫你報官不成?”

    “正是。”

    “……你就不能自己去報官嗎?”之前那個士兵問。

    “緣分不足。”

    “什麼意思?”

    “不可說。”

    小隊長搖頭︰“抱歉,我們幫不了你。”

    “盧山之中,有延壽靈藥生長。”

    正在紛紛搖頭的士兵們,動作齊刷刷地停了下來。

    “此乃吾昔年偶得,移植于此。吾本神裔,壽元綿長,無需此物,只作觀賞。不料吾離去之後,那妖魅竊據吾山林,竟吞食一株,由此壽元大增,以山魈粗劣之身,活了二百余歲,直徑尚康健壯碩。盧北縣縣令與其勾結,或亦為謀取此物。”

    小隊長咽了口吐沫,陪著笑低聲問︰“山……山神大人,您的意思是說……您那山上,還有剩下的延壽靈藥?”

    “自然如此!”

    小隊長的笑容越發謙卑︰“您的意思是……送給我們?”

    “呵呵,吾雖不惜此物,但汝等敢收下?”

    小隊長笑容一僵,看看大家,苦笑搖頭︰“的確不敢,這東西比我們哥兒幾個的小命值錢多了。”

    “汝等命格淺薄,亦承受不得大機緣。且將此事上稟,待塵埃落定,自有賞賜。”

    小隊長恍然大悟︰“我懂了!您要借我們傳個話。這事情要是不成呢,反正也不是我們的責任。要是成了呢,我們多少也有些功勞,是吧?”

    “正是如此。汝等既然知曉,吾去矣!”

    說完,潘龍閉上了嘴巴,一言不發,卻並沒有走動,依然縮在那個不容易被人踫到的角落里面。

    士兵們議論紛紛,過了一會兒,他們拿定了主意,在小隊長的帶領下,走出了休息室。

    等他們走了,潘龍將地上自己留下的少許痕跡清理掉,然後也悄悄地出了門。

    他遠遠看著這些士兵找到了城門尉,報告了這件事,城門尉一臉納悶,跟著他們到房里看了一通,然後又出來,奔著縣衙去了。

    他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這件事多半是成了!

    散關縣和盧北縣不僅不相鄰,甚至都不在同一個郡。兩邊的官員就算認識,也不會有多大交情。這縣令不大可能為了幫盧北縣縣令保守秘密,就動手殺人滅口。

    退一步說,就算他想要殺人滅口,“盧山山神”還在,還可以找別人傳訊,他能滅得掉尋常士兵們的口,難道還能滅了山神的口不成?

    所以他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將這件事上報郡知府,然後知府上報州牧,州牧自然會派人去盧北縣調查,無論能不能找到延壽靈藥,盧北縣縣令勾結妖魅的事情都是會曝光的,而那只山魈的下場,也絕對只有死路一條。

    要是找到延壽靈藥,它或許還能死個痛快。要是找不到,州牧怕是會請術者出手,將它體內靈藥的藥性再萃取出來,那個死法,就很悲慘了!

    但潘龍可不會同情一個作祟多年的妖怪,尤其這妖怪還是吃人的。

    李強打听消息的時候可是听說了的,這些年來,那妖怪吃了不少人。以至于原本有登山傳統的盧北縣居民們,甚至都不敢接近盧山了。

    潘龍不是連蚊子都要保護的白痴聖母,既然是吃人妖怪,那怎麼死都是活該!

    至于那個盧北縣縣令……如果他真的有本事,能夠逃脫罪責,潘龍不介意等自己將來武功高強之後,再悄悄割了這狗官的腦袋。

    當然,按照他的估算,這狗官多半是逃不過眼前這一劫,要跟那與他勾結的妖怪一起死掉,作個同命鴛鴦了。

    他沒有再跟著去看個究竟,趁著還有不少時間,快速地離開了散關縣,回到山林之中,邁步疾馳,追上了正慢悠悠走在路上的馬車。

    “這麼快就辦妥了?”韓風驚訝地問,“龍哥你也太厲害了吧!”

    “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潘龍笑道,“正好遇到一隊巡邏士兵,我就把那封信裹著一個石塊,扔到他們附近,然後遠遠看到他們商量了一陣,急急忙忙回去了——事情大概是成了。”

    “這就好!”李強和韓風都滿意地笑了,心中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mk2258 發表於 2019-8-19 19:00
夏逆 第四十七章、善惡到頭終有報


    大夏皇朝的辦事效率果然是高,當他們在路上又走了半個多月,最後來到武功鎮的時候,便看到了衙役來到鎮衙旁邊的布告板前,往上面貼了一張金標朱印的通告,這份通告乃是州牧所發,通篇都是駢文,但意思倒也還算清楚。

    盧北縣縣令勾結妖魅害人,已經被革職拿辦,那妖魅被州府官兵所殺,乃是一只吃人的山魈。在山魈居住的山洞里面,更發現了近百具被啃食過的白骨殘骸,而山澗山谷里面發現的數量,還超過這個數目。

    “真是想不到!那山魈竟然吃了二百多人!”韓風很震驚地說,“竟然這麼多!”

    潘龍忍不住剽竊了一句名人名言︰“先賢有雲︰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是率獸而食人也。但那終究只是比喻,而這盧北縣縣令,卻是真的率獸食人,果然該死!”

    “它出現在盧山上,大概已經超過了二百年。跟縣令的家族合作,至少也有好幾十年。二百多人的數量,平攤在這麼多年里面,一年大概也就幾個人。”李強說,“在雍州,一個縣城一年死幾個人,甚至可能是外地路過的旅客,根本就是無聲無息,誰都不會在意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說完之後,他卻深深地嘆了口氣。

    “無論如何,他們總算是可以安息了!”

    說完,大家都笑了。

    這件事雖然不是由他們親手解決,但能有這樣的結果,也挺讓人滿意的。

    大夏皇朝的確是問題重重,可至少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還沒有到無可挽救的地步。

    只是,一個盧北縣縣令被他們設法弄倒了,一只山魈被他們想辦法弄死了,但在這九州大地之中,還有多少個沒被他們發現?沒有被弄倒的盧北縣縣令?還有多少為禍蒼生的妖魔鬼怪?

    這番話,潘龍沒有說出來。

    現在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又何苦用這些注定沒有答案的問題,來破壞大家的心情呢?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很多人來看這張剛剛貼上來的布告。

    托縣學制度的福,九州百姓里面識字的很多。很快就有大聲朗讀,並將布告的意思解釋給大家听。

    听了這駭人听聞的消息,百姓頓時為之嘩然,紛紛譴責盧北縣縣令傷天害理、禽獸不如,活該千刀萬剮!

    “諸位鄉親這話大概說對了。依小生所見,這狗官怕是真的會被千刀萬剮。”一個書生打扮的人說,“大夏律法之中,便是十惡不赦的重罪,也只止于大闢(砍頭),凌遲之刑皆用于傷天害理、喪盡天良之輩。譬如數年之前,鳳翔府有塾師奸猥幼女,歷年受害者竟逾百人。事發之後,便被判處了凌遲之刑。據說受害者的家屬紛紛取了一塊劊子手切下的皮肉回家喂狗,切齒痛恨,可見一斑!”

    “這盧北縣縣令也一樣嗎?”有人問。

    “自然!”書生笑著說,“鬼域奸邪,終究是見不得光的!諸位鄉親可稍待時日,依小生所見,斷則月余,多則三月,便能看到那狗官被凌遲的布告。”

    眾人紛紛大喜,連聲喝彩。

    潘龍等人也忍不住笑著點頭,李強更滿臉期待地說︰“那我可真要等著看到那份布告了!”

    “可惜我們要去益州。”韓風嘆道,“雍州的案子,是不會在益州發布告的,只能等我們回來之後,再看舊聞了。”

    潘龍說︰“無論如何,那狗官的下場總是不會變的。就算我們不能第一時間看到結果,也是一樣。”

    他們心情愉快地去了車馬行,跟車馬行的老板商量賣車的問題。

    老板仔細檢查了馬車,然後說︰“這車做工極好,價格也會很貴,我不能輕易決定。如果你們真的要賣,可以在武功鎮住上幾天,等我籌措一些錢財。順便……呵呵,不瞞諸位,我也要托請衙門的朋友查一查,這車子可有什麼案底。”

    潘龍一愣,他倒是完全沒想到這個問題。

    韓風忍不住問︰“那你要查上多長時間?”

    “短則三五日,長則十余日。”老板說,“茲事體大,老夫不敢兒戲。”

    “怎麼要這麼久啊!”韓風不高興地說,“你這人一點都不爽利,哪里像個雍州人!”

    “客官請見諒,老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講究安全第一,萬萬不敢惹麻煩。”車馬行老板說話客客氣氣,態度卻很堅決,“若是諸位客官不耐煩等待,可以去別的城鎮。老朽實在不敢冒如此風險,敬請見諒。”

    韓風看向潘龍,等待他的意見。

    潘龍盤算了一番,問︰“你能不能給個準確的時間?”

    “這個……實在是給不出啊。”

    “那這樣吧。”潘龍說,“今天已經是臘月十九,距離新年也沒幾天了。我們就在這鎮上過年,你來不來得及在新年之前,把這生意給做了?”

    “客官放心!必定來得及!”

    潘龍點了點頭,看向韓風︰“阿風,看來我們要在這武功鎮過年了。”

    “這樣也好。”李強說,“此去益州山高路遠,你們在武功鎮休息一些時日,等新年之後,可以跟商人一起出發。”

    于是,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潘龍和韓風將車子留在了車馬行,車馬行則出具了一份文書給他們,還給了一筆定金。因為這車子十分高檔,那定金的數量也頗大,足以讓一戶尋常人家吃上兩三年。

    定金到手,他們便住在了車馬行隔壁的客棧。這客棧條件只是普通,但食宿一體,倒是十分便利。

    飯後,潘龍估算了一下住到新年所需的花費,分出一部分之後,將剩下的遞給李強。

    “這……這是什麼意思?”李強一愣,詫異地問。

    “分紅。”潘龍笑著說,“江湖相見,就是有緣。咱們一起做了那樁大事,怎麼也算是朋友了。這筆錢就當是慶祝咱們弄倒了狗官,強哥你帶回家,也開開心心過個年。”

    “老李為什麼要回家?”韓風納悶地問,隨即醒悟過來,“對哦,車子賣了,老李你也自由了,我們總不能帶著你一起去益州。嗯,你就拿著這錢回家算了。這筆錢不多,但也能買上幾畝田,養家糊口,大概也夠了。”

    李強連連搖頭,不肯收下。

    “我當初生了重病,幾乎客死他鄉。全靠老板幫忙,才撿回了一條命。所以我答應給他打工幾年,以償還這份人情。”他說,“如今他的人情,我應該算是還了。正好可以輕輕松松再重新出發,拿了你們這筆錢,豈不是又要欠上一筆人情!我是個笨人,欠了人情,連走路都走不利索的!”

    韓風大笑,用力拍著他的肩膀︰“老李你這話說的太差勁了!咱們是不是朋友?是吧。既然是朋友,你缺錢,我們有錢,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別想那麼多,事情其實就這麼簡單。你需要錢,我們正好有錢——該怎麼辦,不是一目了然的嘛!”

    李強再三推辭,但潘龍和韓風一致決定,他一個人終究說不過兩個人,只能嘆著氣,將那一包銀子收下。

    “對了,老李你下午就要離開了吧?計劃去哪里?”韓風隨口問道。

    “回家。”李強說,“我出門也好幾年了,除了請人捎過幾封信之外,一次也沒回過家。現在沒什麼事情,也就不在外面耽擱了,正好回家過年。”

    “我知道你要回家,我是問,你家住在哪里?”

    “從這里向東,過了商洛,在洛口渡向東約莫五十里,大路旁有個李家村,我家就在那里。”

    潘龍估算了一下,驚訝地說︰“這麼一說,你家離這里不遠啊?”

    李強笑了︰“沒錯,以我的腳程,十日之內必定能夠趕到。過年之前回家,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你吃完這頓飯,就要出發了?”

    “不急,今天已經晚了。我等明天一早出發。”

    當天晚上,潘龍正在床上睡覺,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睜眼一看,卻是個身材矮小,帶著粉紅尖頂帽子的老頭兒,正翹著白胡子,笑嘻嘻看著自己。

    “你是誰?怎麼到我的房里來了?”他詫異地問。

    老頭兒哈哈大笑︰“你能借我的名號做事,我為什麼不能夜里來拜訪你呢?做人要講道理,你說對不對?”

    潘龍微微一愣,想要琢磨究竟是誰,卻覺得腦子里面一片混沌,迷迷糊糊想不起來。

    “好了,不要想那些無聊的事情了。”老頭兒說,“你幫我解決了一個麻煩,我很感謝你。現在我的真身還在深山里面閉關,只是元神出竅來這里,不便久留。送你一個小禮物,日後如果有緣,歡迎你到盧山作客。”

    潘龍豁然一驚,頓時明白了眼前這人的身份,急忙起身,卻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卻原來,是一場夢。

    只是他轉頭一看,看到自己枕頭旁邊放著一個拳頭大小的葫蘆,伸手拿起來,里面晃蕩晃蕩,似乎是液體,更听到隱約有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自釀果酒一杯,略有延年益壽之效。一口喝完,大概能夠延壽十年。”

    他急忙詢問究竟,但卻得不到半點回答,只有手上的葫蘆真真切切,作不得半點虛假,輕輕一搖,里面的靈酒晃蕩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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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逆 第四十八章、山神的酒


    潘龍在屋里轉了一圈,什麼蛛絲馬跡都沒找到,才確定自己剛才大概真的是遇到了盧山山神。

    能夠進入別人的夢中,並且送來一件東西,這絕對不是普通術者能做到的事情。

    入夢不算什麼,別說是術者,很多鬼魅都能做到。但運送實物,就是了不起的神通——試想,如果你有這本事,想要殺死誰的話,都不需要大動干戈,只要半夜三更的時候運一根長針到他的面前,直接釘進他的腦袋里面,就算完事了。

    這種殺人方法他從沒听說過,大概也就意味著,有這能耐的術者真的非常少。

    (他是怎麼找到我的?)

    潘龍坐在床上,皺眉思考。

    自己已經做得很隱秘,自我感覺沒露出什麼馬腳,就算是有高人能夠讀取那些士兵們的記憶,也不大可能從中找到關于自己的線索。

    盧山山神究竟是用了什麼辦法,才能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自己?

    潘龍怎麼也想不明白。

    莫非仙佛之流,當真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大神通?

    還有,這盧山山神,究竟是不是仙佛之流?

    他越想越不明白,只能嘆了口氣,將這些疑惑放到一邊。

    至于那葫蘆延壽靈酒,他並沒有立刻飲用。

    這位高人究竟是誰?他還沒能完全肯定。就算真的是盧山山神,這延壽靈酒也是真貨,它也不一定就沒問題。

    按照故事,這位山神是個喜歡搗亂的脾氣。自己就算是幫了他的忙,可也冒了他的名。獎賞之余小小地懲罰一下,不無可能。

    沒準那酒延壽歸延壽,喝了之後卻會上吐下瀉一番。又或者喝了那酒,會頭昏眼花醉醺醺好幾天……這些都有可能。

    反正他還年輕,不急著延壽。

    倒是……沒準將來,爺爺或者別的哪位長輩,會用得著它。

    就在這時,他突然听到了韓風的驚呼。

    他急忙收起靈酒,闖入韓風的房間,卻見韓風呆呆地坐在床上,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葫蘆,和自己那個一模一樣。

    “龍哥。”看到潘龍過來,韓風有些傻乎乎地說,“我剛才夢見盧山山神了,他還送了我一葫蘆酒,說是能夠延壽十年。”

    潘龍這才放下心來,笑著說“我也夢見了,他說是感謝我們幫他解決了麻煩,送給我們的禮物。”

    “啊,果然不是做夢?”

    “應該不是做夢。”李強的聲音傳來,他也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個同樣的葫蘆,“我剛才也夢見了盧山山神,得到了一份延壽靈酒。”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設法懲治盧北縣縣令和那只山魈,並不是為了討好山神。卻不料無心插柳,竟然因此取悅了盧山山神,並得到了山神的禮物,可謂意外之喜。

    “這酒,你們打算怎麼處理?”潘龍問。

    韓風哈哈一笑,直接拔掉酒葫蘆的塞子,一仰脖子,將小小的一葫蘆酒全都喝了下去。

    “味道有點酸,山神老頭的釀酒技術不怎麼樣啊。”他咂咂嘴,笑著說,“想那麼多干什麼,直接喝了算了!多活十年,挺好的。”

    潘龍笑了笑,看向李強。

    李強卻沒有這麼做,他想了一下,說“我要把這酒帶回家。若是祖父祖母還有人在,便孝敬他們。若是沒有,便孝敬母親。”

    韓風“咦”了一聲,驚訝地看著李強,贊道“看不出來,老李你還是個孝子啊!”

    他隨即有些懊惱“早知道,我就把這酒也留下,帶回去給老爹了。他大概成不了先天高手,如今也快五十歲了。給他延壽十年,總好過我自己浪費……”

    潘龍笑著拍拍他肩膀“別懊悔了,如果讓你父親選的話,他必定是希望你延壽,而不是自己延壽。何況只是延壽十年,說實話也挺一般的。沒準我們闖蕩江湖的時候,還能找到延壽效果更好的靈藥呢!”

    他這話倒也並不全是單純的安慰,延壽靈藥之中,效果比這酒更好的,的確很多。

    遠的不說,當初潘家祖先賣給長安商會的那一株“瓊玉花”就能延壽三十年,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賣出偌大價格,更不可能讓長安商會借此一飛沖天。

    而在九州的傳說之中,延壽效力還在瓊玉花之上的靈藥,也比比皆是。

    這些靈藥之中最常被人們提到的是“交梨”、“火棗”,相傳很多仙佛都栽種它們,一顆就能延壽百年。當初潘家祖先想要借助山海經殘片制造,卻沒能成功的“不死草”,更是能讓凡人擁有堪比仙佛的無窮壽命,長生不老。

    相比之下,這延壽十年的一葫蘆靈酒,倒也的確不算太過驚人。

    被潘龍勸了一番,韓風的心情才算是好了一些。他正要說什麼,突然眼楮發直,臉色發紅,迷迷糊糊地說“啊呀,我有點醉了。”

    話音未落,他就躺了下去,隨即打起呼嚕來。

    潘龍和李強面面相覷,沒料到竟然會這樣。

    二人急忙檢查一番,確定韓風當真只是醉了——他臉色酡紅,呼吸之中帶著濃郁的酒氣,臉上還傻乎乎地笑著,看起來跟一般的醉鬼沒什麼分別。

    只是……那小小的一葫蘆,估摸著不會超過一兩酒,怎麼就醉了呢?

    “他酒量不佳?”李強問。

    潘龍搖頭“我這兄弟多的不敢說,尋常烈酒的話,一兩斤不在話下。”

    “這一葫蘆究竟多少?”李強好奇地將韓風喝完之後放在一邊的酒葫蘆拿起來,看了看,又拿起桌上的茶杯,從裝著冷開水的陶罐里面倒了一杯水,試著灌進去。

    才灌了小半杯,酒葫蘆就滿了,水溢了出來。

    “的確只有不到一兩的樣子啊……”李強自言自語著,坐到椅子上,收好東西,然後一仰脖子,將那一葫蘆水喝了下去。

    潘龍看著他做完這些,問“還有酒味嗎?”

    “微微有一點,很淡。”李強說。

    “有醉的感覺嗎?”

    “等等再說。”

    李強等了片刻,臉色突然變紅,身體也晃了兩下,他扶著旁邊的桌子,有些吃力地站起來,腳下不怎麼穩當,走了一步,又重新坐了回去。

    “果然烈酒!”他有些口齒不清地感嘆,“喝下去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但片刻之後就感覺酒勁猛地沖上來,比喝了幾大碗烈酒還狠!”

    “這麼厲害?!”潘龍有些驚訝,拿起放在桌上的酒葫蘆和水杯,也灌了一葫蘆,一口喝了下去。

    喝完了這幾乎已經沒有酒味的清水,他坐在床邊歇了一會兒,果然感覺酒勁沖了上來。雖然沒有李強說得那麼厲害,但約莫也相當于喝了一大口烈酒的感覺。

    “這盧山山神的釀酒之術,真是出神入化!”他不由得贊道,“究竟用了什麼手段,才能釀出如此烈酒?”

    “有機會……去盧山,我要求他再給我一些。”李強含含糊糊地說,“不用長壽……這就很好……”

    說完,他頭一仰,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潘龍連連搖頭“喝酒喝醉也就罷了,你竟然喝水都能喝醉,簡直丟人!”

    他站起來,將李強拖回他自己的房間,扔到床上,然後關好韓李二人的房門,自己也回房睡覺去了。

    一覺睡醒,天已大亮。

    他去叫醒李強的時候,李強依然有些睡眼朦朧,似乎還殘留著幾分酒意。潘龍往他臉上扔了一條濕毛巾,才算讓他完全清醒過來。

    “啊!我要趕路回家!”

    于是他急急忙忙收拾行李,然後和潘龍一起來到韓風的房間,卻見韓風依舊還是昨晚躺著的姿勢,正在呼呼大睡,身上的酒味半點沒散。

    “怎麼辦?要叫醒他嗎?”

    “算了,讓他睡吧。”潘龍笑著說,“反正我們還要在這里住到新年,他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好了。”

    “也好。那麼,我就告辭了。”

    “不吃個早飯?”

    “行李里面有干糧,到路上再吃吧。現在時間已經不早,我要趕快出發,否則來不及在天黑之前找到城鎮落腳了。”李強說,“現在,我可真不敢住在村莊驛站里面啊!”

    他說著拍了拍腰間,潘龍知道,他拍的是藏在外衣下面,皮革腰兜里面的銀子和延壽靈酒。

    關好韓風的房門,潘龍陪他下樓,送他出了客棧,目送著他一路走遠,直到出城離去。

    “一路順風,朋友。”

    他默默祝福一番,然後回到客棧,買了早餐的熱粥餅,端到了樓上,坐在韓風的屋子里面吃了早飯。

    吃飯的過程中,他一直注意著韓風的模樣,卻見這小子始終呼呼大睡,沒有半點要醒來的意思。

    “能吃能睡是福氣,你就好好睡吧!”

    將值錢的東西收在身上,他下樓向客棧掌櫃叮囑了一下,悠哉悠哉地出了門,在武功鎮里面游覽起來。

    武功鎮不大,潘龍只用了不到半個上午,就把鎮子里外所有值得看一看的地方都逛了個遍。他還去了一趟車馬行,伙計告訴他,老板出門了,大概兩三天之後才能回來。

    很顯然,這老板是去調查那輛馬車的事情了。

    “唉,沒有韓風陪著,逛街也很無趣啊!”潘龍又逛了一會兒,只覺得無聊。

    韓風那小子不管到什麼地方,都能迅速找到值得一去的風景名勝或者人文古跡,無論是一堵牆還是一棵樹,他都能很高興地說上半天。但潘龍自己游覽的時候,卻覺得一切都沒什麼意思——無非就是破牆老樹,有什麼特別的?到處都是嘛!

    很顯然,和韓風相比,他缺乏一顆旅行家的心。

    同樣行萬里路,韓風或許能夠寫出若干篇游記來,甚至能編纂出幾本書,他大概就只能畫一張地圖,標注“某年月日,在這里殺了一伙強盜”、“某年月日,在那里收拾了一條狗官”之類的事情。

    雖然是老鄉,年齡也差不多,但他們兩個人,真的是猶如晏子所說的那樣,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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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逆 第四十八章、山神的酒


    潘龍在屋里轉了一圈,什麼蛛絲馬跡都沒找到,才確定自己剛才大概真的是遇到了盧山山神。

    能夠進入別人的夢中,並且送來一件東西,這絕對不是普通術者能做到的事情。

    入夢不算什麼,別說是術者,很多鬼魅都能做到。但運送實物,就是了不起的神通——試想,如果你有這本事,想要殺死誰的話,都不需要大動干戈,只要半夜三更的時候運一根長針到他的面前,直接釘進他的腦袋里面,就算完事了。

    這種殺人方法他從沒听說過,大概也就意味著,有這能耐的術者真的非常少。

    (他是怎麼找到我的?)

    潘龍坐在床上,皺眉思考。

    自己已經做得很隱秘,自我感覺沒露出什麼馬腳,就算是有高人能夠讀取那些士兵們的記憶,也不大可能從中找到關于自己的線索。

    盧山山神究竟是用了什麼辦法,才能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自己?

    潘龍怎麼也想不明白。

    莫非仙佛之流,當真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大神通?

    還有,這盧山山神,究竟是不是仙佛之流?

    他越想越不明白,只能嘆了口氣,將這些疑惑放到一邊。

    至于那葫蘆延壽靈酒,他並沒有立刻飲用。

    這位高人究竟是誰?他還沒能完全肯定。就算真的是盧山山神,這延壽靈酒也是真貨,它也不一定就沒問題。

    按照故事,這位山神是個喜歡搗亂的脾氣。自己就算是幫了他的忙,可也冒了他的名。獎賞之余小小地懲罰一下,不無可能。

    沒準那酒延壽歸延壽,喝了之後卻會上吐下瀉一番。又或者喝了那酒,會頭昏眼花醉醺醺好幾天……這些都有可能。

    反正他還年輕,不急著延壽。

    倒是……沒準將來,爺爺或者別的哪位長輩,會用得著它。

    就在這時,他突然听到了韓風的驚呼。

    他急忙收起靈酒,闖入韓風的房間,卻見韓風呆呆地坐在床上,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葫蘆,和自己那個一模一樣。

    “龍哥。”看到潘龍過來,韓風有些傻乎乎地說,“我剛才夢見盧山山神了,他還送了我一葫蘆酒,說是能夠延壽十年。”

    潘龍這才放下心來,笑著說“我也夢見了,他說是感謝我們幫他解決了麻煩,送給我們的禮物。”

    “啊,果然不是做夢?”

    “應該不是做夢。”李強的聲音傳來,他也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個同樣的葫蘆,“我剛才也夢見了盧山山神,得到了一份延壽靈酒。”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設法懲治盧北縣縣令和那只山魈,並不是為了討好山神。卻不料無心插柳,竟然因此取悅了盧山山神,並得到了山神的禮物,可謂意外之喜。

    “這酒,你們打算怎麼處理?”潘龍問。

    韓風哈哈一笑,直接拔掉酒葫蘆的塞子,一仰脖子,將小小的一葫蘆酒全都喝了下去。

    “味道有點酸,山神老頭的釀酒技術不怎麼樣啊。”他咂咂嘴,笑著說,“想那麼多干什麼,直接喝了算了!多活十年,挺好的。”

    潘龍笑了笑,看向李強。

    李強卻沒有這麼做,他想了一下,說“我要把這酒帶回家。若是祖父祖母還有人在,便孝敬他們。若是沒有,便孝敬母親。”

    韓風“咦”了一聲,驚訝地看著李強,贊道“看不出來,老李你還是個孝子啊!”

    他隨即有些懊惱“早知道,我就把這酒也留下,帶回去給老爹了。他大概成不了先天高手,如今也快五十歲了。給他延壽十年,總好過我自己浪費……”

    潘龍笑著拍拍他肩膀“別懊悔了,如果讓你父親選的話,他必定是希望你延壽,而不是自己延壽。何況只是延壽十年,說實話也挺一般的。沒準我們闖蕩江湖的時候,還能找到延壽效果更好的靈藥呢!”

    他這話倒也並不全是單純的安慰,延壽靈藥之中,效果比這酒更好的,的確很多。

    遠的不說,當初潘家祖先賣給長安商會的那一株“瓊玉花”就能延壽三十年,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賣出偌大價格,更不可能讓長安商會借此一飛沖天。

    而在九州的傳說之中,延壽效力還在瓊玉花之上的靈藥,也比比皆是。

    這些靈藥之中最常被人們提到的是“交梨”、“火棗”,相傳很多仙佛都栽種它們,一顆就能延壽百年。當初潘家祖先想要借助山海經殘片制造,卻沒能成功的“不死草”,更是能讓凡人擁有堪比仙佛的無窮壽命,長生不老。

    相比之下,這延壽十年的一葫蘆靈酒,倒也的確不算太過驚人。

    被潘龍勸了一番,韓風的心情才算是好了一些。他正要說什麼,突然眼楮發直,臉色發紅,迷迷糊糊地說“啊呀,我有點醉了。”

    話音未落,他就躺了下去,隨即打起呼嚕來。

    潘龍和李強面面相覷,沒料到竟然會這樣。

    二人急忙檢查一番,確定韓風當真只是醉了——他臉色酡紅,呼吸之中帶著濃郁的酒氣,臉上還傻乎乎地笑著,看起來跟一般的醉鬼沒什麼分別。

    只是……那小小的一葫蘆,估摸著不會超過一兩酒,怎麼就醉了呢?

    “他酒量不佳?”李強問。

    潘龍搖頭“我這兄弟多的不敢說,尋常烈酒的話,一兩斤不在話下。”

    “這一葫蘆究竟多少?”李強好奇地將韓風喝完之後放在一邊的酒葫蘆拿起來,看了看,又拿起桌上的茶杯,從裝著冷開水的陶罐里面倒了一杯水,試著灌進去。

    才灌了小半杯,酒葫蘆就滿了,水溢了出來。

    “的確只有不到一兩的樣子啊……”李強自言自語著,坐到椅子上,收好東西,然後一仰脖子,將那一葫蘆水喝了下去。

    潘龍看著他做完這些,問“還有酒味嗎?”

    “微微有一點,很淡。”李強說。

    “有醉的感覺嗎?”

    “等等再說。”

    李強等了片刻,臉色突然變紅,身體也晃了兩下,他扶著旁邊的桌子,有些吃力地站起來,腳下不怎麼穩當,走了一步,又重新坐了回去。

    “果然烈酒!”他有些口齒不清地感嘆,“喝下去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但片刻之後就感覺酒勁猛地沖上來,比喝了幾大碗烈酒還狠!”

    “這麼厲害?!”潘龍有些驚訝,拿起放在桌上的酒葫蘆和水杯,也灌了一葫蘆,一口喝了下去。

    喝完了這幾乎已經沒有酒味的清水,他坐在床邊歇了一會兒,果然感覺酒勁沖了上來。雖然沒有李強說得那麼厲害,但約莫也相當于喝了一大口烈酒的感覺。

    “這盧山山神的釀酒之術,真是出神入化!”他不由得贊道,“究竟用了什麼手段,才能釀出如此烈酒?”

    “有機會……去盧山,我要求他再給我一些。”李強含含糊糊地說,“不用長壽……這就很好……”

    說完,他頭一仰,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潘龍連連搖頭“喝酒喝醉也就罷了,你竟然喝水都能喝醉,簡直丟人!”

    他站起來,將李強拖回他自己的房間,扔到床上,然後關好韓李二人的房門,自己也回房睡覺去了。

    一覺睡醒,天已大亮。

    他去叫醒李強的時候,李強依然有些睡眼朦朧,似乎還殘留著幾分酒意。潘龍往他臉上扔了一條濕毛巾,才算讓他完全清醒過來。

    “啊!我要趕路回家!”

    于是他急急忙忙收拾行李,然後和潘龍一起來到韓風的房間,卻見韓風依舊還是昨晚躺著的姿勢,正在呼呼大睡,身上的酒味半點沒散。

    “怎麼辦?要叫醒他嗎?”

    “算了,讓他睡吧。”潘龍笑著說,“反正我們還要在這里住到新年,他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好了。”

    “也好。那麼,我就告辭了。”

    “不吃個早飯?”

    “行李里面有干糧,到路上再吃吧。現在時間已經不早,我要趕快出發,否則來不及在天黑之前找到城鎮落腳了。”李強說,“現在,我可真不敢住在村莊驛站里面啊!”

    他說著拍了拍腰間,潘龍知道,他拍的是藏在外衣下面,皮革腰兜里面的銀子和延壽靈酒。

    關好韓風的房門,潘龍陪他下樓,送他出了客棧,目送著他一路走遠,直到出城離去。

    “一路順風,朋友。”

    他默默祝福一番,然後回到客棧,買了早餐的熱粥餅,端到了樓上,坐在韓風的屋子里面吃了早飯。

    吃飯的過程中,他一直注意著韓風的模樣,卻見這小子始終呼呼大睡,沒有半點要醒來的意思。

    “能吃能睡是福氣,你就好好睡吧!”

    將值錢的東西收在身上,他下樓向客棧掌櫃叮囑了一下,悠哉悠哉地出了門,在武功鎮里面游覽起來。

    武功鎮不大,潘龍只用了不到半個上午,就把鎮子里外所有值得看一看的地方都逛了個遍。他還去了一趟車馬行,伙計告訴他,老板出門了,大概兩三天之後才能回來。

    很顯然,這老板是去調查那輛馬車的事情了。

    “唉,沒有韓風陪著,逛街也很無趣啊!”潘龍又逛了一會兒,只覺得無聊。

    韓風那小子不管到什麼地方,都能迅速找到值得一去的風景名勝或者人文古跡,無論是一堵牆還是一棵樹,他都能很高興地說上半天。但潘龍自己游覽的時候,卻覺得一切都沒什麼意思——無非就是破牆老樹,有什麼特別的?到處都是嘛!

    很顯然,和韓風相比,他缺乏一顆旅行家的心。

    同樣行萬里路,韓風或許能夠寫出若干篇游記來,甚至能編纂出幾本書,他大概就只能畫一張地圖,標注“某年月日,在這里殺了一伙強盜”、“某年月日,在那里收拾了一條狗官”之類的事情。

    雖然是老鄉,年齡也差不多,但他們兩個人,真的是猶如晏子所說的那樣,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
mk2258 發表於 2019-8-21 18:17
第四十九章、過年

    韓風這一醉,就睡了很久。

    一天兩天……他始終躺在床上,時不時打兩個呼嚕,臉上帶著傻傻的笑容,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什麼夢,一副很愉快的樣子。

    要不是看他臉色紅潤,精神也不差,潘龍怕是已經急得跳腳了。

    “這一葫蘆酒喝下去,怎麼就醉了這麼久?”

    “難道說,所謂的'延壽十年',其實是一口氣睡上十年不成?”

    他有些擔心,忍不住自言自語。

    按照另外一個世界的傳說,有個叫做陳摶老祖的仙人,就是個睡覺能手。號稱大睡三千小睡八百,動不動一覺睡上幾個月、幾年甚至更久。靠著這種類似冬眠的方法,這位神仙活了很多很多年,從唐朝活到了宋朝,當真長壽。

    如果韓風也這麼睡上十年……

    “這會得褥瘡的吧?”

    等他睡到第五天,潘龍忍不住找伙計幫忙打來熱水,給這小子擦了一遍。韓風這傢伙睡得跟死豬一樣,用熱毛巾給他擦身體的時候,他竟然還在打呼嚕!

    伙計也看得目瞪口呆,問:“這位小公子……他究竟得了什麼病?”

    “天曉得。”潘龍反問,“你看呢?”

    “小人看他臉色紅潤,身上酒氣濃重,莫不是喝醉了?”

    “差不多吧。”

    “那……為什麼喝醉了,會醉這麼久?”

    潘龍翻了個白眼:“我要是知道為什麼,早想辦法了!”

    “要找個大夫嗎?”伙計問。

    “你認識能治這個的大夫?”

    伙計想了想,搖頭。

    “還是算了,小公子的情況倒也安穩。橫豎不過是睡覺……就讓他睡睡吧。”

    於是韓風就繼續睡了下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正好是夜裡,只見一盞油燈點在桌上,潘龍無精打采地坐在旁邊,正在打瞌睡。

    “啊,龍哥,你也喝醉了?”他下意識地問。

    潘龍霍然一驚,跳了起來。

    “你總算醒了!”

    “啊?我睡了很久嗎?”

    “也不是很久……正好十天。”潘龍嘆了口氣,“今天恰恰是除夕夜,你若是今天再不醒,就可以算是睡過一年了。”

    韓風大吃一驚,縱身跳了起來:“我睡了十天?!”

    “沒錯。還好沒睡十年。”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要睡十年?”

    “延壽十年嘛,一口氣睡上十年,那可不就是延了十年的壽麼?”

    韓風張大嘴巴,目瞪口呆。

    過了許久,他才訥訥笑著說:“好在只睡了十天!要是真的一覺睡上十年,等醒來之後,豈不是我侄子的年紀都比我大了……”

    他大哥韓山幾年前已經結婚,有個五歲的兒子。而韓風自己也才十五歲,生日還偏小。如果他真的一睡十年,還真的會出現侄子比他年紀大的情況。

    好在,他只睡了十天。

    盧山山神的延壽靈酒,大概是醉一天就能多活一年。

    一覺醒來,韓風明明十天沒吃沒喝,卻一點也不餓不渴。第二天早上,他在伙計驚訝的目光注視下,若無其事地拖著潘龍出去逛街。

    “武功鎮我已經逛遍了。”潘龍無奈地說,“我甚至知道,從西門到東門,是一千零四十六步;從南門到北門,是一千二百三十三步。這城裡的每一間店鋪我都進去過了,每一棵古樹我也都看過了……真的,沒什麼可看的!”

    “龍哥你還數步子?太無聊了吧。”

    潘龍嘆了口氣,無語搖頭。

    但韓風不愧是旅遊專家,居然愣是找到了新的景點——從今天下午開始,武功鎮的人們就會在鎮子中央的小廣場上點燃篝火,那團篝火會一直燒到明天早上,意味著明年的日子也一樣紅紅火火。

    “篝火有什麼好看的?”潘龍問。

    “等一下還有人唱戲文啊。”

    潘龍無法理解韓風為什麼那麼興奮——戲文很有趣嗎?這小子連書都不肯讀的,為什麼會對戲文感興趣?

    但既然韓風想要看戲,他也陪著看戲就是了。

    今天唱的戲文是“天劍記”。作者是古代的著名戲劇家文超公,時代大概在大夏皇朝建立初期。這位戲劇家寫了許多膾炙人口的作品,創作能力當真出類拔萃。有人統計過,光是那些可以肯定由他創作的戲劇,就有四十餘部,稱得上是著作等身。

    “天劍記”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還是系列劇。第一部“九重塔”,第二部“妖精鄉”,第三部“生死箭”,第四部“刀劍決”,第五部“崑崙夢”……故事劇情讓潘龍有莫名的熟悉感,總覺得在哪裡看到過。

    這種情況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之前在定豐鎮看人唱戲文,唱同樣由文超公寫的刀客三傳(“驚鴻刀”、“談笑刀”、“寂寞刀”) ,仙凡四記(“天河記”、“劈山記”、“思凡記”、“黃袍記”),熟悉感更是強烈,強烈到讓他懷疑這位是不是他老鄉的地步。

    但無論是不是他老鄉,這位文老先生都已經去世多年,怎麼都和他沒關係了。

    除非這位老先生能死而不滅,只要有後人記得他、傳唱他的詩文,他就可能死而復生,否則就算是他曾經留下遺囑,要把遺產給自己繼承,也是不可能的。

    大夏皇朝法律規定,無論是遺囑還是合同,有效期都只能維持到當事人死亡五十年之後。而這位文壇傳奇已經死了超過二十個五十年……

    從午後三點到晚上八點,戲班唱了一段又一段,到最後畢竟還是全唱完了。

    時候不早了,戲班也要休息,也要準備過年。

    不僅僅戲班要過年,大家都要過年。

    “最後那段唱得真好!”回客棧的路上,韓風興高采烈地說,“比當初去定豐鎮唱戲的戲班唱得好多了!”

    他手舞足蹈,還時不時拔刀出來,以刀作劍揮舞幾下,模仿戲文裡面角色的動作:“幾句話一唱,就能讓人感受到故事裡面的氣氛,聽得久了,甚至感覺自己好像進了戲文之中一樣……真是太好了!”

    潘龍笑著點頭,他剛才也有類似的感覺。

    但他知道,那壓根不是什麼表演水平高,而是表演者精神強度異於常人,全神貫注表演的時候,意志散發出來,感染了周圍的普通人。

    有如此強度的精神意志,實力必定不凡,不是修煉奇門武學的高手,就是術者。

    (這個戲班子裡面還真是藏龍臥虎,想不到雍州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戲班,都藏著如此高手!)

    他一路感嘆著回到客棧,吃了宵夜,洗臉洗腳正要睡覺,突然感覺窗外的夜色異常清涼,探頭一看,卻見夜空清澈,群星連閃爍都不閃爍了,明亮得彷彿觸手可及一般。

    (咦?!)

    他心中一愣,突然有些靈感,朝著戲班的方向看去,卻見戲班駐地上空,隱約有氣息盤旋。那氣息非龍非蛇,羽翼伸展,隱隱有文鳥之像。

    (莫非我還真猜對了,他們戲班裡面真有術者,這是術者在修煉?)

    (還是說,這戲班裡面藏著個鳥妖,正在吞吐靈氣?)

    他琢磨了一下,也就放到了一邊。

    那氣息正而不邪,有一股平和溫暖的味道,顯然不是什麼害人之輩,無需多管閒事。

    睡了一會兒,他被窗外傳來的爆竹聲給驚醒了。

    推窗看去,只見處處篝火,爆竹連聲。就連客棧門口,老闆都點起了篝火,將一根根竹竿伸進去,燒得劈裡啪啦。

    “新年了啊!”

    感嘆聲從隔壁窗邊傳來,卻是韓風也被驚醒了,正在感慨:“又是一年,我這就十六歲了。”

    “恭喜你又長大了一歲。”

    “龍哥你這說法,我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那我應該說什麼?”

    韓風想了一會兒,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不對勁。”

    他沒有再說這個話題,問:“龍哥,你覺得老李他……到家了沒有?”

    “應該順利到家了吧。”

    “過年能夠回家,真好!”

    “是啊,他出門在外闖蕩幾年,最後能夠帶著一筆錢和禮物回家,倒也算是好結果。”

    “咱們什麼時候回定豐鎮?”

    潘龍笑了:“想家了?”

    韓風的笑容有些靦腆:“嗯,有點想家。”

    “益州很遠的。”潘龍輕嘆了一聲,“到了益州,大概就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了。然後隨便有點什麼事情耽擱一下,可能就來不及在大雪封山之前越過鬼門山… …再怎麼算,估計也要等後年才能回家過年。”

    韓風也輕嘆了一聲:“一下子就是兩年,闖蕩江湖還真不容易!”

    “是啊,要不怎麼大家都說'江湖路遠'呢。”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韓風說:“等去過了益州,我們再去揚州看看吧。”

    “唉?你不是想要回家嗎?”

    “從益州,過荊州,到揚州……然後北上,去青州,再去中州,最後從冀州轉路回北地。”韓風看著滿天繁星,幽幽地說,“這一圈轉下來,回家的時候估計我也該行冠禮了。到時候娶個老婆,生幾個孩子,下半輩子就用來寫書,把這一路上的見聞都記下來……”

    他說著啞然失笑:“龍哥,我現在就打算這些,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 早把人生規劃好了,有什麼不好的?”潘龍反問。

    “是啊,沒什麼不好……”韓風點點頭,又問,“龍哥你呢?”

    “我啊……送你回北地之後,我大概會繼續闖蕩江湖。什麼時候修成先天,什麼時候才會回家。”潘龍說,“我爺爺是先天高手,老爹也是,母親可能也會突破先天。我如果不能突破先天再回去,總感覺在家裡低人一頭。”

    韓風哈哈大笑:“那你的兒子可是要比我兒子小一大截了!到時候兄弟可就反過來了。”

    “那有什麼不好的嗎?”

    “也是,沒什麼不好。”

    這個晚上,兩人沒再睡覺,而是看著窗外家家戶戶的篝火,聽著此起彼伏的爆竹聲,在滿天星光下聊到了天亮。
mk2258 發表於 2019-8-21 18:17
第五十章、終南山

    大年初一,潘龍和韓風在武功鎮玩了一整天。

    今年說來也巧,初一就是立春,新年和春節是同一天,所以格外熱鬧。賽會、集市、祭祀都在紛紛舉行。韓風拖著潘龍到處跑,到處趕場。

    他們湊到在外面田間祭祀的隊伍裡面,跟著被用柳枝灑了幾點水,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他們在集市轉來轉去,各種吃的買了一大堆,潘龍兩隻手幾乎都拿不下了——他不怎麼吃零食,這些都是自詡“我家祖上定然是有饕餮血脈”的韓風吃的。

    他們觀看賽會,看著那些在大冷天光著膀子的壯漢們扛著神像,一邊高喊“國泰民安”,一邊在街道上走來走去,跟著眾人一起歡呼。

    這一天,著實熱鬧。

    但再多的熱鬧終究也會過去,大年初二,他們就和商隊一起出發,向著南方行去。

    武功鎮的商隊人數不多,也就十四五個人。他們的運輸工具是驢馬和獨輪車,驢馬之類就不用說了,獨輪車雖然運載能力較差,卻勝在比尋常車輛更能適應崎嶇狹窄的地形,可以用來翻越終南山的棧道。

    當然,靠著這樣的運輸條件,他們自然不可能走得很快,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傍晚時分,也才只走出了二十五六里。

    “這也太慢了!”晚上宿營的時候,韓風私下對潘龍說,“一天連三十里都走不到,現在還是平地大路。這要到了棧道上,他們豈不是跟烏龜爬一樣了!”

    潘龍也覺得這些商人們實在走得有點慢——之前他們跟著長安商隊的時候,一天可是要走四十里地的。

    二人商量了一番,就跟商隊的領隊辭行。

    領隊倒也並不阻攔,相反,他挺樂意跟這兩個年輕人分開的。

    出門在外,講究和氣生財,能忍則忍,能讓則讓。可這兩個年輕人背弓佩刀,動作矯健、目光敏銳,一看就知道是闖蕩江湖的少年武者。這種人年輕氣盛,吃不得半點虧,咽不下半口氣,跟他們在一起,沒麻煩也要惹出麻煩!

    他之前沒有拒絕潘龍和韓風加入的要求,只是本著“不惹麻煩”的習慣罷了。現在兩人主動提出要走,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初三一大早,潘龍和韓風吃了早餐,就出發了。

    他們騎著兩匹在武功鎮買的駑馬,悠哉悠哉走在路上。駑馬自然走不快,但怎麼也比商隊快得多了。很快,他們就把商隊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一天下來,對照路邊的里程碑,他們已經走了三十五六里,比商隊快了一大截。

    只可惜晚上休息的時候,兩匹駑馬都顯得疲憊不堪,明顯是不能再這麼趕路了。

    “這馬真差!”看著它們那沒精打采的樣子,韓風不高興地說,“跟咱們之前的馬比起來,簡直差得太遠了!”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們之前的馬已經跟馬車一起賣掉了。在武功鎮,也買不到什麼特別好的馬。

    雖然說西北出良馬,但良馬自然早就被大型的騾馬商會壟斷,成群成群地運到中原去售賣。想要在武功鎮這種小地方買到好馬……也不是不行,就是價格太不合理。

    韓風醉酒昏睡的那幾天,潘龍已經把武功鎮的商舖都逛遍了,馬匹的價格自然也都問了。他本擬買兩匹好馬,但考慮了一番,還是決定換成了駑馬。

    “跑不動就跑不動,明天咱們步行,牽著馬走就好。”聽了韓風的抱怨,他輕鬆地說,“或者我們可以步行半天,騎馬半天……反正東西都扔在袋子裡面,又不用負重,走路也挺輕鬆的。”

    韓風琢磨了一下,覺得似乎倒也可以,這才不抱怨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步行一段路、騎馬一段路,兩者交替,速度的確不慢。

    駑馬跑不快,也背不動重物。但沒有負重的正常行走,對它們來說是毫不費力的,相反還能恢復一些力氣。這樣下來,它們也不算累,潘龍和韓風也能時不時地休息一陣,旅行變得輕鬆起來。

    但當他們走過了終南山腳下的山北鎮,開始走上登山之路的時候,情況終於不同了。

    終南山並不算是特別陡峭的山,它的山路也不算特別崎嶇。至少跟潘龍他們之前走過的鬼門山相比,這座名山要友善得多。

    不僅如此,翻越終南山的道路,也修建得頗為明智。

    這條據說由昔年帝甲子親自規劃的山路彎彎曲曲,盡可能在地勢比較低的地方走過。雖然道路漫長,但山勢相對來說沒那麼高。

    山不高,氣候自然就不太冷,空氣也不太稀薄。對於要翻山越嶺的人來說,多走一段路換取這個好處,完全值得。

    當然,如果是武林高手要趕時間,自然可以沿著大夏皇朝建立之前的舊山路走,那樣的話,也許只要兩三天,就能翻越終南山。

    就像當初長安商會的商隊翻越鬼門山一樣,難是難了點,但的確是夠快的。

    一般來說,像終南山舊山路,以及鬼門山山路那樣的道路,才是常理。而像是終南山棧道這樣的道路,反而是比較罕見的。

    棧道修得長,建造難度就大,維護成本也高。這種做法,和人們長久以來的習慣並不相符。

    如果不是帝甲子威望卓著,大家都聽從他的指揮,這種繞來繞去的漫長棧道,根本就不可能修建得起來。

    直到棧道修好,沿著棧道通過終南山變得容易又安全,人們才明白帝甲子是多麼的遠見卓識。

    只可惜,隨著時光推移,朝廷對這條棧道的維護力度也漸漸降低,這條曾經安全的“終南坦途”,如今已經不像當年那樣一馬平川了。

    “咴溜溜”因為木板斷裂而一腳踩空的駑馬嘶鳴著,卻怎麼也穩不住身體,直接歪出了棧道,就這麼嘶鳴著摔了下去,落入了下方並不很遠的樹林之中,頃刻間只剩下碰撞之聲,再聽不到一聲馬鳴。

    潘龍和韓風面面相覷,額頭上都是冷汗。

    他們本擬自己武藝高強,又只是牽著馬步行,而且無論人還是馬都沒有負重,是徹底的輕裝上陣,應該會比較安全。誰知道才走了不到半天,就遇到了這種情況。

    “剛才……我竟然還想要拉它一把。”過了許久,韓風才定下神來,顫聲說,“我剛才要是拉了它的話……怕是也……摔下去了吧?”

    潘龍嚴肅地點頭:“一匹馬可不輕,你拽不住的。而且就算你拽住了,天曉得你腳下的木板能不能撐得住……這條路上,咱們怕是沒辦法帶著馬一起走了。等到這段棧道走完,咱們就將它放歸山林,也免得白白葬送了它的性命。”

    二人提心吊膽地試探著向前走,短短五六餘里的路,竟然足足走了大半天,一直到夕陽西下,才算是走完了這段棧道。

    這一路上,他們又遇到了三四次木板腐朽斷裂的情況,幸虧早有準備,才避免了危險。

    如此行路,自然對精神的損耗極大。剛出了棧道,他們就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氣,像是要把這一天來的驚心動魄全都吐出去,讓自己好安定下來。

    棧道之間的這段山路,修建在較為平緩的山坡上。道路寬闊不說,還有好幾片石頭鋪成的空地,一看就知道是給行路人休息用的。在空地上,甚至有幾座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的木屋,足以遮風擋雨。

    潘龍和韓風將那匹幸運的駑馬放生,看著卸下了馬俱的它歡快地走進了山林之中,才收好東西,選了一間木屋進去。

    這木屋比他們預料中的要堅固許多,而且看起來明顯有不少修繕的痕跡。可能平時路過的行人們都在維護它,又或者是進山採藥和打獵的山民們在維持著它的狀態良好。

    他們甚至還在爐灶旁邊看到了一些劈好的干柴、軟草,以及現成的火鐮和火絨。

    “這就是所謂的'獵人小屋'吧?”點起火來,韓風坐在爐灶旁邊烤火,愉快地說,“每一個路過的行人都可以在此借宿。作為代價,走之前要幫忙補充柴火… …我以前只是聽人提起過,卻想不到今天居然親眼見到了!”

    北地苦寒,荒野之中危機四伏,根本容不得久居,自然也談不上什麼“獵人小屋”。終南山也未必安全,可這裡好歹已經接近九州腹地,入山打獵和尋寶的人挺多的。此處畢竟還是接近外界,有維護妥善的獵人小屋,倒也並不奇怪。

    二人關好門窗,上緊閂閘,輪流睡覺,安安心心地過了一夜。夜裡只聽得山風呼嘯,更隱約有野獸咆哮彈聲音,叫人有些不安。

    換班的時候,韓風突然說:“龍哥,咱們放走的那匹馬……會不會被什麼猛獸吃了?”

    看他那有些憂鬱的模樣,怕是值夜的幾個鐘頭,都在想這件事。

    潘龍愣了一下,回答:“被吃了也只能算它倒霉。何況也不一定被吃了吧。反正起碼比跟著我們一起走,然後像前一匹馬那樣摔死好。”

    韓風想了想,安心地笑了,然後就去呼呼大睡,呼嚕聲打得像是敲鼓一樣響亮。

    “這小子,看起來沒心沒肺,其實心思還是挺纖細的嘛。”看著他熟睡的模樣,想起他剛才皺眉擔心的樣子,潘龍忍不住笑了,“畢竟還是小孩子啊,就算是一匹馬,相處這麼多天,也就有感情了。”

    他看著爐中的火焰,聽著外面的山風和獸鳴,卻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山海經殘片裡面經歷的那兩個世界。

    (我不在的時候,那兩個世界是否就真的不存在?)

    (如果它們繼續存在的話,又會有什麼樣的變化呢?)

    (山海經殘片、九州鼎、帝甲子、我家先祖……他們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故事呢?)

    想著想著,他突然笑了。

    人生就是要這樣充滿了未知,有足夠多的秘密等待自己去探索,才算是有趣嘛!

    現在這個充滿了危險卻也充滿了機遇的人生,不正是當初在和平世界生活的自己,一直想要追求的嗎?

    (能穿越到這樣一個世界,有這樣的際遇,真是挺不錯的!)
mk2258 發表於 2019-8-21 18:17
第五十一章、懷古

    因為棧道年久失修的緣故,潘龍和韓風足足走了三天,才翻過了終南山山口。

    這三天裡面,他們遭遇了不少危險,光是棧道的木板斷裂,就遇到了四五次。

    但最大的危險,並不是來自於腳下,而是來自於天空。

    第二天傍晚,他們準備在棧道上一處明顯人工開鑿的石洞裡面休息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外面有怪異的笑聲,二人疑惑地走到洞口,卻見一隻灰色的大鳥正飛在空中,衝著他們怪笑。

    那鳥身材極為長大,估計一個翅膀就超過了一輛馬車。它的羽毛灰中稍稍帶著一些紅色的斑點,灰得晦澀、紅得刺眼,讓人一看就不舒服。它的腦袋更是讓人害怕,明明是鳥類,偏偏長著如同豺狼一般的頭,一張嘴更是裂開到雙耳下面,此刻張開嘴巴,露出滿嘴森森白牙,發出的笑聲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這是什麼東西?!”韓風驚呼,“看起來不大喜歡咱們啊!”

    “不,我覺得它很喜歡咱們。”潘龍解下了背上的弓,動手搭弦,“你看,它都喜歡得流口水了。”

    韓風打了個冷顫,也急忙摘弓搭弦。

    不管這鳥究竟是什麼東西,但它肯定來者不善。

    二人小心戒備,卻沒有貿然攻擊。

    北地人都知道,遇到不認識的東西,絕對不要主動攻擊。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妖魔鬼怪都是“反擊型”的,你不打它,大家其實是可以和平相處的,你一動手,那就要分出個生死來。

    這鳥怎麼看都不像是銀槍蠟桿頭的廢柴,大家打起來,輸的多半是他們一方。

    所以,當然是能不動手,就盡量不要動手。

    說來也怪,那兇惡的巨鳥雖然衝著他們怪笑,眼中滿是貪婪兇惡之意,卻始終沒有靠近棧道,只是在上方盤旋。飛了好長時間,眼看天色已經漸漸黑了,才發出一聲怒吼,身體猛地迸散,化作一團黑中帶紅的旋風,呼嘯而去。

    直到那旋風消失在遠方,韓風才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天啊!”他喃喃地說,“這東西竟然還會變……”

    “它會變化之術,很奇怪嗎?”潘龍納悶地問。

    如此異獸,顯然是妖魔之類。會變化之術也不算奇怪,為什麼韓風這麼震驚?

    “我剛才以為,它塊頭那麼大,肯定進不來這個山洞。”韓風苦笑著說,“所以才多少有一點底氣……”

    潘龍懂了,也不由得苦笑起來。

    遇到這麼個東西,今晚他們就算是想要睡覺,怕也睡不安穩。

    但奇妙的是,當他們用毛皮在山洞的角落裡面鋪了簡陋的床,用毯子裹住身體蜷縮在其中之後,卻一會兒就睡著了,甚至於就連本該守夜的韓風,也一下子就呼呼大睡。

    這一覺足足睡到大清早,醒來後更是精神抖擻,全無平常露宿之後硌得難受之類的情況。

    二人相顧訝然,感嘆了一番,就急急忙忙動身上路。

    此地不宜久留,早點離開才好!

    走了一段路,潘龍突然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段奇聞記載。

    相傳大夏皇朝建立之初,帝甲子曾經和各路妖神約定,妖神們可以入朝為官,也可以被冊封為山神土地享受百姓的供奉,但作為交換,各路妖魔都不能在九州大道上主動襲擊行人,違背約定者,天下妖神共伐之。

    這傳說真假難辨,畢竟隨著大夏皇朝建立和繁榮,九州大道沿路都漸漸變成了村莊和農田,就算是有森林和山脈,附近必定也駐紮著大夏皇朝的軍隊和高手。妖魔們別說來鬧事,就算只是靠近,都可能遭到討伐。

    但是……昨晚的所見所聞,卻讓他忍不住懷疑,那傳說或許是真的?

    他們兩個人肯定不是那隻巨鳥妖魔的對手,但那妖魔卻始終只是在棧道上空盤旋,沒有任何攻擊的意思。想來想去,能夠阻止它的,可能也只有傳說中的“九州大道之約”了吧?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有些感慨。

    (帝甲子這個人,真的是雄才大略,本領非凡!只可惜大家立場不同,自己身為逆賊之後,又身懷對大夏皇朝至關重要的山海經殘片,無論如何,也只能站在他的對立面了。)

    (還好,他早就死了!)

    潘龍忍不住又有些慶幸,如果是跟那絕代雄主為敵的話,他真的覺得,一點勝算都沒有。

    幸運的是,帝甲子的子孫們,遠沒有祖宗的能耐。尤其是當今天子帝壬辰,更是個胸無大志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庸人。跟這樣一個天子較量,潘龍覺得,多少還是有那麼一點勝算的。

    小小的插曲之後,接下來的道路上,他們再沒遇到妖魔鬼怪,順利地過了山。

    在山道的盡頭,是一座不大卻很堅固的關隘,隔斷了整個山路,一邊是向上的懸崖,另一邊是向下的懸崖,兩邊的懸崖都筆直如同刀削。除非是長了翅膀,否則誰也別想繞過關隘,進入益州。

    這座關隘,就是益州和雍州之間的門戶,神兵關。

    神兵關倒不是帝甲子修建的,而是很久很久之前,九州大地分為數百個國家,互相攻伐不定的時候,由佔據它後面那個盆地的小國“天武國”所建。

    終南山脈既長又寬,其中散佈著一些地勢較低、土地肥沃的盆地。當年不少國家就建立在這些肥沃的盆地裡面,天武國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個國家人口不少,又有銅礦,稱得上是物華天寶。為了抵抗各路外地的窺覷,他們在通往盆地的各條山道上都修建了關隘,號稱“天武十八關”,以抵禦外敵。

    他們的努力的確起到了一些效果,維護了國家數百年的安寧。但當九州各國紛紛兼併統一,最後只剩下幾個大國之後,就算是有天險守護,他們也終於無力抵擋來自大國的進攻,不得不俯首稱臣。

    天武十八關後來大多被拆除,只留下了兩座最重要的,一直保留至今。

    這兩座關隘都在益州道的大路上,一座叫神兵關,一座叫天書關。

    守住這兩座關隘,就是守住了益州向北的門戶。而相比稍後面一些的天書關,更為險峻的神兵關,則是重中之重。

    潘龍和韓風過關的時候,遭到了守關士兵們的重重盤查。虧得他們都有能證明自己出身北地官宦家庭的腰牌,否則怕不是要赤條條搜上一回身。

    “怪不得那些大商隊不走這條路!”出了檢查站,韓風很不高興地說,“這簡直是把人當成強盜了啊!”

    眾所周知,大商隊之中,往往藏著一些見不得光的貨物。尋常關隘倒也罷了,像神兵關這種一點一點檢查,毫不通融的,那些東西肯定會被查出來。

    被查出來會怎麼樣?當然是……哦豁,完蛋。

    所以大商隊就不願意走這條路,只有那些真的沒夾帶違禁品的小商隊,才會老老實實走這條本屬坦途的道路。

    沒什麼人走這條路,它不能帶來足夠的收益,自然也就沒人維護。棧道漸漸荒廢,理所當然。

    潘龍甚至懷疑,棧道年久失修的另一個關鍵原因,是守關將領們的刻意安排。

    對於鎮守神兵關的將士們來說,雖然此地天險,不怕敵人攻打。但如果能夠讓敵人來都來不了,那當然更好。

    所以他們乾脆不修繕棧道,任其荒廢。

    反正棧道荒廢了又不是他們的責任,關隘失守才是。

    這些懷疑,潘龍並沒有說出去……懷疑畢竟只是懷疑。而且說出去的話,萬一傳到士兵們的耳朵裡面,豈不是給自己平添麻煩?

    他只是跟著韓風一起在曾經的天武國,現在的天武郡,好好地遊玩了一番。

    天武郡不愧是曾經的世外桃源,這裡的很多房屋建築都極為古老,尤其是一座“英侯祠堂”,時間甚至可以追溯到九州大地的上一次統一,也就是天雄皇朝的時代。

    傳說中,天雄皇朝以妖神“天雄聖君”為天子,維持了超過三千年的統治。那個時代聖人未出,教化不顯,修煉之道尚未被發現,人和妖魔混雜居住,彼此互相通婚,也互相攻伐。妖魔吃人,人也吃妖魔,以至於大家的血脈互相混雜,長生強者皆是妖神之屬。

    天雄皇朝覆滅的原因眾說紛紜,它的統治結束之後,九州大地長期戰亂,一直到大夏皇朝,才重新實現了統一。

    英侯祠堂傳說是天雄皇朝末期,一位被冊封於此的諸侯家族的祠堂。它的規模並不大,設計建造都有些簡陋,但所用的材料卻十分驚人。僅僅支撐祠堂的那些樑柱,就都是用極為強橫的法力將寶石強行鍛造而成,五彩斑斕。

    “簡直暴殄天物啊!”看著那些被鍛壓成柱子的寶石,潘龍嘆道,“而且……這哪裡好看了?”

    韓風連連點頭,說:“古人就是古人,實在是太過粗魯。但是,用這方法來炫富,還真的是……相當的有說服力啊!”

    潘龍想了想,忍不住笑了。

    就像韓風說的,將一顆顆珍貴的寶石直接鍛壓成樑柱,雖然粗魯又沒品味,而且一點都不美觀,但真的足夠炫富。

    如果能夠將這些寶石重新復原的話,或許僅僅一根柱子,就足以建設一座相當大規模的城池吧。

    這座祠堂一共有三十六根柱子,七十二條大小屋樑,將它們加起來,怕是尋常一個國家,也不過就是這樣了。

    天雄皇朝時代的古人們,還真的是夠有錢的,也夠浪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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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我們不一樣

    “益州的情況,和雍州是不大相同的。”酒客喝了一杯,對潘龍和韓風說,“許多雍州的習慣,是不能在這裡套用的。否則,輕的話惹麻煩,重的話要送命。”

    潘龍微微點頭,韓風則不以為然。

    這個自稱孔璋的中年人是個自來熟,看他們兩個人風塵僕僕的樣子,就湊過來說:“看你們的樣子不像本地人,若是請我喝一瓶夢藍釀,我就給你們把天武郡的情況詳詳細細地講一遍。”

    潘龍本不想搭理這個看起來很可疑的傢伙,但韓風表示“你就是傳說中的情報販子嗎”,很愉快地叫來伙計,點了一瓶孔璋說的酒,搶先把這筆生意給做了下來。

    片刻之後,伙計拿來了一個精緻的藍花瓷酒壺,潘龍一看就皺起了眉頭,問:“這酒什麼價錢?”

    “夢藍釀是我們天武郡最為著名的白酒,一斗十貫。但此酒恰為本地出產,稍稍便宜一些,這一壺約莫一斤,如果客官用官銀付賬的話,二兩即可。”

    韓風頓時瞪大了眼睛,驚呼:“一壺酒,二兩銀子?!”

    “正是。”

    “那算了!”韓風立刻改變了主意,“這麼貴的酒,我們可請不起!”

    伙計倒也不強求,轉身就要走,卻被孔璋一把拉住。

    “來都來了,何必拿走呢!”他舔著臉說,“這樣吧,我再奉送一些消息就是。我老孔對整個益州都是很熟悉的,除了天武郡的情報之外,加上別處也可以的。”

    “再多也不行啊!”韓風生氣地說,“哪有空口白牙,說幾句話就值二兩銀子的!”

    “情報可不僅僅只是'空口白牙'啊。”孔璋笑嘻嘻地說,“老孔我說的不少情報,背後都牽涉了若干條人命。人命可比酒值錢多了。”

    韓風還要爭執,潘龍攔住了他:“一壺夢藍釀對吧?可以。但既然是生意,那麼你就要說得詳細一點——關鍵是,如果我們有什麼沒聽明白的,你要負責仔細講解。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孔璋頓時就笑逐顏開,從伙計手上接過那壺酒,仔細擦乾淨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根本沒有給潘龍和韓風斟酒的意思,一仰脖子就是一杯,接連喝了四五杯,臉上浮起一層紅,才心滿意足地籲了口氣。

    “夢藍釀啊夢藍釀,我多少年沒喝到了啊!”

    潘龍倒是不介意等一等,但韓風可沒耐心看他長吁短嘆感春傷秋,立刻就打斷了他的感嘆,讓他給二人介紹益州的情況。

    孔璋倒也沒拖延,開口第一句就是“大不相同”。

    “你這話說得……跟廢話一樣!”韓風沒好氣地說,“隨便到什麼地方,都要尊重當地的風俗傳統。否則的話,在哪裡不會惹麻煩?你還是說點實在的,比方說,我們在益州這邊,最需要注意的是什麼?”

    “在益州,最要小心提防的,自然就是地方豪強。”孔璋說,“你們雍州呢,因為要支援北地的緣故,所以各地駐軍都很強,官府為了收稅和編組徭役,做事也很勤快,管得很多。”

    “但我們益州就不是這樣了。我們這邊地方太平,物產豐富,又不用打仗。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安穩,也就不大關心天下大事——我們這邊有句俗話叫做:國家大事,關我甚事?其中的意思,大致上就是這樣。”

    潘龍皺起了眉頭,覺得有些不舒服。

    北地人奮戰在大夏皇朝對外開拓的前線,一貫以殺敵報國、建功立業為人生最大的追求。講究的是“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對於孔璋說的這種只顧自己不顧國家的觀點,他很是看不上眼。

    韓風的反應比他更加直接,冷笑一聲,不客氣地說:“安穩?世上哪有什麼安穩,不過是有人幫你們擋了風雨而已!”

    被他如此搶白,孔璋倒也不氣惱,笑呵呵地說:“的確,我們能過安穩日子,靠的是有人遮風擋雨。對於我們益州人來說,遮風擋雨的,就是地方上的各路豪強。”

    潘龍霍然一驚,忍不住問:“你說什麼?!”

    孔璋微微一笑:“就是這話,對我們益州人來說,朝廷是虛的,地方豪強才是實的。鬧天災了,是豪強們出面賑災;鬧妖怪了,是豪強們出手斬妖;家裡有什麼倒霉的事情需要幫忙,也是向豪強們求助……相比遙不可及的朝廷,這些地方上有威望有能力的大戶,才是我們益州百姓的依靠。”

    韓風問:“按照你的說法,有事都是豪強們做,那朝廷在幹什麼?”

    “收稅唄。”孔璋哈哈大笑,“他們除了這個,還能做什麼'好事'不成 ”

    潘龍輕輕地嘆了口氣,大致上明白了孔璋的意思。

    “按照你這個說法,我們既然在益州行走,相比朝廷法度,地方豪強們的規矩才是最需要遵守的,對吧?”

    “沒錯!小哥你是個聰明人!”孔璋大力點頭,又喝了一杯,“得罪了朝廷不算什麼,我們這裡得罪朝廷的人到處都是,不多你一個。只要你別作死,自己跑到城門口的海捕文書旁邊去,就算是兵爺見了你,也未必認得出來。”

    “但是得罪了豪強大戶,那就不同了。各地大戶都有來往,有的是親戚,有的是朋友,有點是同門師兄弟……你得罪了一個,就是得罪了一群;得罪了一群,就是得罪了整個益州。”

    “除非你真的是過江猛龍,拳頭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馬,眼皮能折彎鋼針,手指能戳穿盾牌,否則就算渾身是鐵,又能打得幾根釘子?”

    他再喝了一杯,愉快地說:“所以在我們這裡,最重要的是入鄉隨俗。到什麼地方,要先知道這地方有那些必須尊敬的人,這些人定下了什麼規矩。你若是不喜歡這個人,不喜歡他的規矩,你可以走。但萬萬不能作死,跟他為敵,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我們就要人頭搬家了,對吧?”韓風似笑非笑地說,“那麼孔爺,您老是不是也屬於哪一位大戶的門下?專門找上我們,是不是來盤我們的底,想要找些茬子的?”

    孔璋正要回答,突然臉色一僵,笑容都凝聚在了臉上,冷汗卻流了下來。

    桌子下面,一把刀抵住了他的肚子。

    “剛才忘了自我介紹,現在我來補一下。”韓風臉上依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手上的刀子卻緊緊抵住了孔璋的肚子,大有他敢動彈就直接一刀捅進去的意思,“小子姓韓,雍州人……嗯,雍州最北邊,過了黑戈壁再走一段路,距離金城防線不足百里的地方,那就是我的家鄉。”

    孔璋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了,嘴唇不停地哆嗦,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既然是個賣消息的,肯定聽說過我們這種人。我記得中原這花花世界的有錢人,都喜歡稱我們為'北地蠻子',你們也差不多吧?”

    孔璋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怎……怎麼會呢……”

    “會不會都無所謂,我們不在意這個。”潘龍微微一笑,和和氣氣地說,“出門在外,安全第一,商人們講究和氣生財,我們其實也差不多。”

    “只要沒有人想要欺負我們,比方說糊弄人啊,比方說威脅恐嚇啊,比方說坑蒙拐騙啊……我們北地蠻子其實還是很好說話的。”韓風嘴上這麼說,手上的刀子卻沒有一絲放鬆,“但如果有誰想要找我們的茬,給我們添麻煩,乃至於想要坑我們,那我們北地蠻子也從來都只有一個反應。 ”

    他停頓了一下,話音驟然變得冰冷:“一刀宰了他!”

    孔璋的眉眼都耷拉了下來,臉色簡直比黃連汁還苦。

    他本擬看這兩個少年似乎沒什麼江湖經驗,想要嚇唬他們一番,然後弄點半真半假的消息,坑他們去吃點虧——自己或許還能在其中分潤一些好處。卻沒料到嚇唬的話還沒說完,這兩個小子居然就拔刀了!

    (天殺的!這兩個小東西竟然是北地蠻子!老子怎麼這麼倒霉,惹到了兩隻小蠻子!)

    他心里大罵,臉上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怒意表現——北地人凶悍好鬥的名聲,大夏九州但凡消息靈通的,誰不知道?

    這群住在沙漠外面,整天跟風沙鬥、跟冰雪鬥、跟妖獸鬥、跟荒人鬥、跟各種天災人禍鬥,把殺人和被殺都看做尋常事的蠻子,是天底下堅韌的戰士,也是天底下最凶狠的殺手。

    別說區區地方豪強,就算是大夏天子,也不敢激怒他們。

    百多年前,雍州侯在酒宴上趁著醉意罵北地蠻子是“人獸雜居、腥臊骯髒,跟禽獸一樣讓人噁心”,結果話才出口不到半刻鐘,就被一個北地出身的士兵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將那顆尊貴的腦袋砍了下來,摜進了正沸騰的湯鍋裡面。

    那件事鬧得很大,但最後的結果,卻是朝廷向北地人退讓。從此雍州對北地的節制便大大減弱,北地漸漸獨立於雍州之外,儼然成了大夏皇朝的第十一個州。

    這些北地蠻子連堂堂雍州侯也說殺就殺了,區區一個情報販子,又算得了什麼?

    好在韓風並沒打算真的一刀捅死他,只是用恐嚇報復他剛才的恐嚇而已。看他嚇得夠嗆,便收起了刀。潘龍更叫來伙計,再添了一壺夢藍釀,給他壓驚。

    只是這一回,孔璋喝酒也好、說話也罷,都變得拘謹起來,再不敢像之前那樣恣意,也不敢再擺出那幅江湖前輩的架子來。

    酒足飯飽,消息也都打聽完了,潘龍和韓風結了賬,告辭離去。孔璋坐在那裡,看著他們走遠,長長的嘆了口氣,拿起酒壺給自己斟酒,手卻抖抖索索,怎麼也拿不穩酒壺。

    他無奈地搖頭,自嘲地笑了。

    “老了!老了啊!江湖的未來,果然還是屬於年輕人的啊……”
mk2258 發表於 2019-8-22 18:35
夏逆 第五十三章韓風我好倒霉啊

    潘龍和韓風並沒有在天武郡久留,補充食水等物資之後,他們就又動身出發了。

    天武郡雖然有不少古蹟可看,但潘龍卻始終覺得這地方讓他不大舒服。尤其是去過英侯祠堂之後,這種不舒服的感覺越發強烈。

    或許是這裡被群山環繞,頭一抬就能看到遠處的高山;又或許是這裡的歷史實在太過悠久,讓他總感覺有些沉甸甸的東西壓在心頭;再或許……只是單純的因為這裡兩邊都被大軍看著,一旦他的身份暴露,想要逃跑都無處可逃。

    總之,晚飯之後,他就跟韓風說,自己不喜歡這裡,不打算再在這邊停留,準備明天一早就出發離開。

    韓風本擬花上五六天,將這裡轉個遍,但看他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也就改變了主意。

    遊山玩水圖的是個開心,但潘龍此刻一點也不開心,那還有什麼可遊玩的?益州那麼大,什麼地方沒有風景可看呢?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動身出發。走得很快,一天走了差不多上百里,再一天,就穿過了天書關,離開了天武郡。

    一出天書關,潘龍頓時覺得心頭那沉甸甸的感覺整個消失,整個人都輕鬆多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暗暗皺眉,但臉上並沒表現出來,而是看著前面的棧道,隨便找了個話題:“看來今天走不完這段棧道了。”

    之前孔璋給他們詳細講過天武郡的路況,出了天書關,約莫有三十里棧道。那段棧道修建得不錯,步行的話基本可以放心。只要別在上面打鬥,就不用擔心踩破了木板掉下去。

    但即便如此,三十里地也要走上好一段時間。此刻天色已經接近黃昏,正如他所說,這段路是來不及走完了。

    “我們可以點起火把,連夜趕路。”韓風滿不在乎地說,“無非也就是三十里,午夜之前,肯定能夠下山。”

    “夜裡走棧道,終究不安全。”潘龍否決了他的這個建議,如今他心頭的壓力已經消去,就不需要再著急了。

    二人邊說邊走,腳下飛快,等到太陽完全落下,黑夜籠罩了整個棧道的時候,已經走出去十里。

    之所以能夠把里程算得這麼準,自然是因為……這棧道上,每十里就有一處用來休息的開闊地。

    當他們抵達了一處休息區,潘龍說什麼也不肯繼續走了。他指著天空,強調今天天氣不好,沒有月光照明。就算點著火把,走在棧道上也很危險。

    “關鍵是,我們沒有冒險的理由啊!”

    於是他們在這片沒有獵人小屋的開闊休息區蜷了一夜,次元袋裡面有帳篷,也有足夠多的柴火,更有不少皮毛和厚毯子。帳篷遮擋夜風,柴火取暖,毛皮墊在身下,再裹上毯子……雖然是露宿,卻絲毫不讓人覺得辛苦。

    “有這件寶貝,真是太方便了!”韓風一手拿了杯熱騰騰的甜酒,一手拿著同樣烤過的熱麵餅,吃得笑逐顏開,“感覺就跟在長安商會那個商隊裡面的時候一樣,真舒服!”

    “吃飽喝足,你就早點睡吧。今天我守上半夜。”

    “好。”

    等韓風睡熟了之後,潘龍走出了帳篷,在一片黑暗之中回頭眺望天武郡的方向。

    他知道,那邊肯定隱藏著什麼。而且那東西,很可能跟山海經殘片有關係。

    他和韓風只是兩個普通的江湖少年,充其量算是“俠少”,像他們這樣的年輕人,江湖上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哪裡值得別人注意?

    就算他們是北地人,屬於“稀有物種”,最多也就是提到的時候被人多看兩眼罷了,那些修為高深,僅僅是靠著“我關注你了”就能讓他感覺到壓力的前輩高人,才不會對兩隻菜鳥有興趣呢!

    但天武郡乃是九州大地上歷史最為悠久的一處古蹟,這裡甚至有天雄皇朝時代的遺跡。那麼如果有什麼東西能跟山海經殘片扯上關係,也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奇怪。

    沒準當年帝甲子就是在這裡找到山海經……

    “如果我將來能夠修為大成,成為真人宗師——不,還是成為長生仙佛吧。我一定要再來一趟天武郡,好好查查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低聲說,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心。

    這一夜並未發生什麼事情,可以說是風平浪靜。東方微微露出一絲白的時候,值下半夜的韓風叫醒了潘龍,二人吃了頓熱的,收拾好東西,正好天色也亮了,啟程上路。

    午飯時候,他們終於下了山。

    穿過山腳的關隘“南中關”,二人回頭看向來路,只見群山蒼茫,連成一片,宛若一條巨龍,盤伏在大地上。

    如此景色,在北地的確是看不到的。

    北地也有山,但都極為險峻陡峭,而且往往數峰並立,不成山脈。唯有過了金城防線,深入茫茫大荒,再走上好一些時日,才會有被稱之為“小天山”的山脈。或者是從北地向西南方走,在荒蕪冰冷的土地上跋涉許久,才能見到另外一條被稱之為“大天山”的山脈。

    潘龍他們之前經過的鬼門山,就是大天山的分支。

    那兩條山脈都極為高峻,所以才被稱之為“接天之山”。原本中原人並不知道“小天山”的存在,只是後來帝甲子建立大夏皇朝之後,硬是要把天山改名叫“大天山”,還振振有詞地說世上另有小天山存在,兩條同名的山脈才有了不同的名字。

    至於大夏子民真正看到小天山並且報告給朝廷,那已經是二百多年之後的事情了……

    和陡峭險峻的鬼門山相比,終南山的山坡和緩許多,而且每一座山峰都覆蓋著大片大片的綠色,看不到一處亂石坡,就算是冬天,看上去也有著勃勃生機。

    如此景色,在北地的確是看不到的。

    “真是好景色!”韓風讚道,“這麼好的地方,不知道能養活多少人啊!”

    “羨慕了?”

    “是啊。”

    “羨慕的話,等咱們賺了些錢,你乾脆就住在這裡吧。”潘龍打趣說,“娶個壯實媳婦,多生幾個孩子,也算是給韓家開枝散葉嘛。”

    韓風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搖頭。

    “這裡的風景是好,大概也的確比我們北地更適合過日子。但我還是喜歡北地,那種北風呼嘯而來,石頭和雪花一起呼啦啦砸過來的日子,才適合我們這樣的人啊!”

    “你一個連冠禮都沒行的小子,哪來的這麼多感慨!”

    “我雖然年紀小,可我又不是傻子!”韓風不高興地說,“別說益州,就連雍州人,對我們北地人也挺看不起的,或者說,他們完全當我們是凶狠的野獸了。雖然我並不在乎被人這樣看待,可要是跟這麼一群人過日子,天天都看到他們那死了親娘一樣的臉色,我覺得我用不了三十歲,頭髮就會掉個精光!”

    潘龍想像了一下那場面,忍不住笑了。

    他們邊走邊聊,很快就把群山遠遠地拋在了後面。等到快傍晚的時候,已經來到了一處村莊。

    巧的是,正好有一個商隊路過這個村莊,也寄宿於此。

    這村子不大,裡面只有一個客棧。二人來得遲了,客棧已經被商隊整個包下,別說是客房,就連柴房都沒得住。

    明明找到了客棧卻沒房間可以住,讓韓風十分的沮喪。潘龍也無可奈何——凡事都有先來後到,大家都是出門在外,誰也沒理由讓誰。總不能他們仗著武功高強,就逼迫別人讓出房間吧。

    正當二人無可奈何的時候,那商隊的管事卻來了。

    “我們東主說了,出門在外的人,要互相給個方便。”他笑瞇瞇地說,“我們已經騰出了一間客房,兩位可以入住。”

    二人一愣,對視了一眼,韓風問:“你們可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去做嗎?”

    管事搖頭:“少俠想多了,我們孫氏商行雖然規模不大,卻也是百年老店。素來講究與人為善,大家和氣生財。二位滿身塵土,顯然是長途跋涉而來,需要好好休息。我們商隊人多,大家擠一擠,一間房也就讓出來了。”

    這個頭髮已經半白的老者笑得山羊鬍子都微微顫動:“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如此而已。”

    人家說到這個份上,二人自然也不好推辭。進房一看,卻見屋內的桌椅明顯是重新擺放整齊的,床鋪也重新整理過了,卻是真的花了一些心思。

    “想不到還能遇到這樣的好心人!”韓風高興地說,“咱們出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呢!”

    潘龍也很高興,倒不是為不用露宿,同樣也是為了遇到好心人。

    就像韓風說的,他們離家幾個月,走過了那麼遠的路,卻還是第一次遇到會讓房間給他們的旅人。

    遇到這種事情,心情一下子就好起來了。

    二人稍稍梳洗整理了一番,就去找那商隊的東主道謝。卻不料這商隊的東主竟然是個女人。

    那女子沒通報自己的姓名,只是跟他們略略寒暄了幾句,就笑著送客。潘龍注意到她雖然頗有幾分姿色,但穿著素色衣服,鬢角戴著白花,眼角頗有愁意,想來是新寡。

    兩個年輕男子,的確是不方便打擾。所以他拽了一下還在滔滔不絕表達感謝的韓風,急急忙忙走了。

    “龍哥你拽我幹什麼?我還沒感謝完呢!”

    “你看到漂亮女人話就多……沒注意到人家戴著白花嗎?”

    “啊?”

    “人家剛死了男人,你這樣呱呱呱的,不怕別人厭惡?”

    韓風有些羞愧,沉默了一會兒,卻又說:“龍哥……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

    潘龍看了看他:“還行,只是別像你老爹一樣,四十歲不到就成了禿頂。”

    “咱們不說那麼遠的事情……龍哥你覺得,我跟那小娘子,般配不般配?”

    潘龍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目瞪口呆。

    “那個……龍哥你也說了,這益州風景不錯,很適合定居。我要是能夠在這邊住下,討個老婆,生些孩子,開枝散葉……”

    “等等!”潘龍打斷了他的話,“人家有丈夫的!”

    “她丈夫死了。”

    “死了也輪不到你啊!”

    “為什麼輪不到?她總是要再結婚的吧。看她的年紀,最大不超過二十歲。難道要守一輩子的寡?天底下哪有為了死人折騰活人的道理?”

    “可那跟你有什麼關係?人家守孝就要守個兩三年,你還打算就此跟上人家商隊,死纏爛打好幾年不成?”

    韓風張開嘴巴,愣了許久,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唉!我真倒霉!為什麼不能早幾年或者晚幾年認識她呢!”

    看著他那懊惱的樣子,潘龍卻想起了前世看過的某個電視節目。

    【春天來了,又到了……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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