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狗仔大佬的重生 作者:喵崽要吃草(已完成)

 
BabOdin 2019-9-4 18:3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 14973


【小說書名】:狗仔大佬的重生

【作者概要】:喵崽要吃草,晉江作家。

【小說類型】:言情 > 古今言情

【內容簡介】:

  扒客工作室的「周六早八點見」曾讓無數明星談之色變,這一次扒客又發了死亡通知函,吃瓜黨與心情忐忑的明星們等了又等,從未失約過的周六早八點却失約了。

  一天後,扒客工作室挂出訃告,褚博,這位狗仔大佬的去世,象徵著娛樂圈狗仔大鰐時代的落幕。

  同一時間,時鐘不斷逆轉,停留在2005年,24歲即將大學畢業即失業的褚博睜開了眼

  #未來娛樂圈一大毒瘤出現了#

  一句話簡介:整個娛樂圈都在瑟瑟發抖

  二人官宣後:

  記者:請問XX影後,您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態跟褚先生交往的呢?

  女主:沒心態吧,畢竟他掌握了我不少黑料:-)

  閱讀指南:

  1、狗仔相關知識都是在網上查的,沒有親人以及本身經驗,所以會有專業知識bug,歡迎專業小天使溫柔指出

  2、女主是一個一夜爆紅却不願意向規則妥協於是早早退圈當學霸的女演員,因爲出道即影後,又過氣最迅速,所以被戲稱一夜影後

  3、男主有過於圓滑世俗隨波逐流的缺點,但後期會漸漸被女主影響——我一直覺得最美好的愛情就是爲了彼此越變越優秀
  
【其他作品】:《鳳凰男[穿書]》、《後媽總是想跑路[90年代]》 、《穿成七十年代男知青》 、《重生我的安然一生》、《愚孝男[穿劇]》、《教授懵比日常》、《忘了拿男主劇本的他[快穿]》、《我家娘子比我帥》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9-4 19: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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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34
第1章 高速路遇私生飯

  「老大,微博上已經挂上了。」

  「成,明兒成事了咱們晚上喝夜啤慶祝!」

  挂斷電話,褚博嘶了一聲,牙齒咬著的烟屁股被用力咬扁,烟霧熏得人眼睛痛,可他們就是靠這個痛來讓自己別一眯眼就睡過去了。

  「老大,高漸出來了!」

  跟拍攝影師老牛把自己手裡的軍用望遠鏡遞了過來,褚博一聽,精神一振,單手操起望遠鏡往公寓樓下瞄了一眼。

  雖然如今正是深夜,遠處那人也穿著長款羽絨服又是衣領又是口罩又是墨鏡又是圍巾的,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可再僞裝得厲害也逃不過狗仔們的這雙毒眼。

  可以說很多時候就辨別明星身份上,就是這些個小鮮肉大流量的十年鐵杆粉都比不上狗仔們。

  雖然明天就要爆一個大新聞,可那是爲了給他們扒客工作室定期刷知名度用的,要說賺錢,還是要靠這些。

  高漸是這兩年大火的一綫明星,都說他潔身自好零緋聞,粉絲們都稱呼他爲乖寶寶好先生,越是這樣,拍到了真貨才越能賣出好價錢。

  不管是高漸本人還是他的死對頭,抑或者一貨多賣,願意出高價的人多了去了。

  褚博幹這行十多年了,最喜歡盯的就是這樣的明星,幹一票就能讓他們工作室的十幾號人躺著吃一個季度,哪怕在此之前飛來飛去跟著跑了一兩個月也值了。

  「再看看,這麽晚了他是準備去哪裡。」

  褚博讓老牛開攝像機,自己也拿起相機調整焦距抓拍幾個有意思的鏡頭。

  京城這地兒藝人明星多如牛毛,狗仔們雖然出門遛遛彎兒就能抓拍幾個普通料,不過那種賣不上價錢,一般也就一兩萬,要是有媒體願意買個獨家還能多幾萬塊錢。

  褚博當初也是從那程度幹起來的,可如今他却隻抓爆款,普通料就讓工作室裡的新人用來練手。

  這次能讓他親自出來蹲點,可見高漸這裡有可能抓住的料會有多爆。

  據褚博半年來全方位窺探觀察,結合多次蛛絲馬迹,今年三十一才火起來的高漸恐怕已經隱婚。

  褚博已經跑去高漸老家把他全家都給查了個底朝天,隱婚這種事其實只要鐵了心的去查,是很容易就能查到的。

  可就是在這種關頭,高漸才殺青的一個劇組裡褚博的綫人給出消息,說是高漸有神秘女友,還是圈內人。

  這就有意思了,全網無黑的乖寶寶好先生先有隱婚後又婚內出軌,這麽大的爆料落在褚博眼裡,那就是紅光閃閃的票子啊。

  「老大,高漸好像要上高速,咱們跟上?」

  上了高速肯定就是要離開市區,老牛略帶猶豫。

  褚博却一點沒遲疑,說了聲「跟!」

  然後一手相機一手攝影機貼在前面的擋風玻璃努力抓拍,有些角度的照片沒用,可全部拍上拿回去了再慢慢塞選,說不定能有什麽意外之喜。

  這是褚博的習慣,他喜歡在這種繁瑣的鏡頭裡尋找驚喜,就像玩尋寶游戲。

  老牛聞言也不多說,提高速度緊隨其後,一邊保持車速一邊還尋找最適合拍攝的角度,偶爾還超個車讓副駕駛座那邊的老大能全方位拍攝車內情况。

  因爲車窗玻璃經過特殊處理,老牛也是個跟踪老手,高漸雖然有些緊張,可在讓了兩次車多次調整車速後發現對方幷沒有什麽异樣,也就沒有多想。

  正當跟得順利的時候,老牛率先發現了不對勁,「老大,後面好像還有跟著高漸的?」

  褚博「嗯?」了一聲,抽空一看,頓時楞了楞,而後咒駡一句,「那是高漸的私生粉!」

  作爲優秀的狗仔,除了對明星及其社交關係網內所有人的信息都倒背如流外,便是那些大明星的大粉頭大黑粉也要熟悉瞭解。

  這輛車的車牌褚博就記得,車主是個瘋狂的高漸私生飯。

  老牛也忍不住叫了一聲「我靠!」

  這會兒都已經晚上十二點多了,居然還能有私生飯追到高速路上來!

  「高漸發現了!」

  「私生飯想要超過去別車逼停!」

  「靠!撞上了!!」

  前面碰的一聲,發現私生飯緊張地想要加速甩開對方的高漸直接撞上了前面拐彎處的護欄,緊隨其後的私生飯沒能保持車距,一車頭就擂了上去,把高漸的車又往高速路護欄外撞出去大半個車身。

  更關鍵的是護欄外面就是上百米高的斜坡!

  褚博跟老牛都傻眼了,這可是約等於謀殺啊!

  「楞著幹什麽!趕緊下車救人啊!」

  褚博邊喊邊忍不住雙手嚓嚓抓緊時間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推開車門就衝了過去,老牛一邊打電話求救,110120119全給打了一通才作罷。

  雖然高漸這人人品是不咋地,可拿出來的作品還是很過硬的,更別說只要不是犯罪,再大的錯也不至於丟了小命。

  褚博這人是不厚道,翻窗爬床底偷拍這等缺德事都幹過,可好歹還記得死了十幾年的老頭子教過他的爲數不多的幾句大道理。

  那私生飯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女孩兒也嚇壞了,可惜驚慌之後就是驚喜,也不急著救人,反而站在整個車頭都撞變形的高漸車旁架起了自拍杆搞自拍,甚至還想要爬進駕駛座裡拉著已經陷入昏迷不知生死的高漸來幾個親密無間的自拍姿勢。

  褚博衝過去的時候沒忍住,一把抓住女孩兒披散的頭髮將人拽出來,右手一個勾拳緊隨其後就揮了上去,他可沒有不打女人的破毛病!

  女孩兒尖叫著倒在地上,看褚博要去拽高漸,居然神經質地尖叫著衝過來踢打褚博,「不許你碰我老公,他的我的!滾開點!!」

  褚博一口老血想要噴到這賤/人臉上。

  可這會兒雙手插著高漸的胳肢窩想要把人儘快拖出來,這車搖搖晃晃的誰知道他娘的啥時候就晃下去了,褚博也沒多餘的精力去吐口水,隻心裡盼著老牛趕緊過來幫忙。

  正當褚博咬牙拖人的時候,突然背後響起老牛充滿驚恐的大吼:「老大快撒手!」

  也不知道是被私生飯拳脚尖叫騷擾得頭疼了還是熬夜太久了,反應居然有些遲鈍,等褚博反應過來老牛那話什麽意思的時候,他只感覺背後驟然傳來一股大力,脚下也同時重心不穩往前一撲。

  一陣失重感傳來,褚博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整個人已經被下半身卡在方向盤下怎麽都拖不出來的高漸一起隨著車輛拖著離開了護欄,一路翻滾著往山崖墜了下去。

  身後是私生飯驚恐到喊劈叉的尖叫,感受著迎面而來的割得臉生疼的風,褚博最後的想法居然是:媽的果然是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老子好不容易做回好事,居然就要這麽蹬腿兒嗝屁了!

  人死的時候是啥感覺?往日裡也看了不少無病呻吟的文藝片,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想像過無數次,可真等到自己死的時候褚博才知道,啥玩意兒都沒來得及想!

  當然,可能也是因爲他這個人太沒文藝勁兒了,所以才沒那麽細膩的感情。

  讓心臟恨不得從喉嚨裡跳出來的失重感持續著,突然之間就驟然被人叫了停。

  褚博跟渾身突然通電了一樣,一個激靈就瞪大了眼睛坐了起來,急促地呼吸著。

  大量的空氣涌入肺部,很好的緩和了緊綳的情緒,褚博漸漸看清眼前的事物,頓時又陷入驚疑不定中。

  透過蚊帳,破舊的被人用木頭胡亂釘了好幾個補丁以至於很硌人的掉漆黃色木櫃安安靜靜立在床頭,同樣掉漆的黃色小方桌上用食物罩蓋著兩個不銹鋼盆,雖然看不清裡面的東西,可褚博知道那是爺爺出門前給他們留的早飯。

  褚博收回視綫,看向蚊帳裡面。

  內側的帳網上挂著兩隻還算新鮮的蚊子屍體,屍體屁股位置的血點子表明著這位蚊子兄死前必定是飽餐了一頓,也算是個飽死鬼了。

  褚博記憶力一向不錯,加上這些記憶十來年裡他經常反反復複的回憶,所以稍微一想就立馬記起來了,這是下半夜他被蚊子咬醒後打開手電筒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拍死的,解决掉蚊子後他才終於又重新躺下睡了個安慰覺。

  現在是2005年10月,秋天的蚊子最毒,被咬了之後能癢好幾天不消停的。

  褚博正想得入神,旁邊突然冒出一隻脚橫踢而來,褚博身體却好像已經有了反射習慣,腦子都沒多想就靈活地翻身一閃,躲開了脚丫子蹬臉的結局。

  褚博脖子嘎嘎轉動,眼珠子往下垂著,一眼就看見了旁邊睡得四仰八叉的男娃子。

  男孩兒身上穿了個破了好幾個大洞的白灰色背心,下面該穿著的褲衩却不翼而飛,露出了黑黃的屁股蛋子。

  似乎是夢見了什麽,男孩兒砸吧著嘴伸手嚓嚓嚓摳著屁股,手指上用的力氣太大,聲兒響亮不說,屁股上還立馬就出現了幾道紅印。

  難道這就是死之前會回顧的人最眷顧的記憶?他的臨終回憶片能這麽寫實?

  褚博心裡暗暗想到,又撩開壓得嚴嚴實實的蚊帳往外看了看。

  這是一個只有一間房的單間,墻壁上糊了一層又一層的報紙,看不見斑駁掉皮的墻,窗戶是往外推開的那種,因爲屋裡悶熱,窗戶是開著的,成爲了蚊子們最好的通道。

  發現有人從蚊帳裡冒出半個身子來,饑渴難耐的蚊子們頓時嗡嗡叫著呼朋喚友準備圍上去尋機吸一口。

  這些蚊子根本不怕人,一擁而上視死如歸。

  褚博冷不丁被咬了一口,頓時疼癢難耐,連忙縮了回去又把蚊帳捂嚴實了,這才鬆了口氣。

  也是被蚊子這麽一叮,褚博終於回過神來,確定眼前的這一切幷不是他臨死之前的「回憶片」。

  低頭看著自己還沒有被烟熏黃的手,又看看旁邊躺著的光屁股小老弟,褚博不知是喜是悲地笑了笑,所以這是做好事的獎勵?

  熟睡中的男孩兒似乎是夢到了什麽,瘦巴巴的腿像羚羊一樣突兀地蹬了一下,同時張嘴含含糊糊叫了一聲「哥」。

  褚博眯著眼看他,半晌之後,褚博對熟睡中的小老弟伸出了雙手。

  昏暗逼仄的單間出租房裡忽然傳來震天動地的嚎叫聲,「哥你掐我幹啥子!唔哇爺爺!爺啊!哥發瘋打人了!哥哥打死老弟了哇!!」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34
第2章 2005年的夏天

  「喏,兩個鶏蛋都給你吃,別哭了。」

  小矮桌前,一個高個兒男人岔開腿坐在矮凳子上,伸手把剝好的兩個鶏蛋都扔到對面男娃面前的稀飯裡,說話的語氣說是勸不如說是威脅。

  哭得直打嗝的男娃抬眼瞅了一眼哥,小動物的直覺告訴他繼續哭下去還要被收拾,現在爺爺不在家,他根本就打不過大魔王。

  男娃扁著嘴委屈巴巴地「哦」了一聲,低頭先吃稀飯跟酸菜,筷子跟嘴巴碰了無數次鶏蛋,却都沒有往上面或戳或咬哪怕一口。

  褚博看得心情複雜,面上却是忍不住地笑,「怎麽?不喜歡吃呀?那我吃啦!」說完在碗底杵齊啦筷子就要伸手往他碗裡戳。

  褚禾嚇得連忙抱住碗,「沒有沒有,我是要留到最後吃的!」

  褚博也不是真要跟他搶,這小子今年才十歲,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他不是學醫的,思想可能也很無知,可重生前他就無數次想過,如果當初他們家能有錢吃點好的補充營養,是不是老弟生病的時候就不會那麽來勢汹汹?

  「傻了吧,有好東西當然是要第一時間吃進嘴裡才是真的沒人能搶了,再不吃我可真搶了啊!」

  褚博板著臉繼續嚇唬人,絲毫沒有欺負小孩兒的羞耻感。

  褚禾從小就被這個大哥欺負慣了,聽褚博這麽一說,絲毫沒有懷疑真假,連忙低頭咬著鶏蛋就幾口吃了個精光,然後繼續吃下一個。

  褚博這才哼笑一聲,夾了一筷子酸菜扔進嘴裡,然後端起碗仰脖子呼啦啦三兩口就把一碗稀飯給倒進了肚皮裡。

  幹狗仔那一行幹久了,吃東西這種很容易錯過重點鏡頭的事當然是要迅速解决。

  褚禾看得一楞一楞的,微微張著嘴巴傻在那裡。

  褚博這會兒也沒逗他了,放下碗筷起身轉去床邊把床上的被單給叠起來。果然在床尾一角發現了褚禾破了兩個洞的三角褲,不用特意聞就有一股子尿騷味兒。

  「好哇你小子,昨晚又尿床了?」

  褚禾被揭穿這一事實,頓時臉一紅,小老鼠似的不敢出聲,埋頭扒稀飯。

  背對著他的褚博却滿眼沉重,其實他這個小弟在那次生病之前就表現出了一些不正常的地方,比如十歲了都還會偶爾尿床。

  可惜家裡窮得叮噹響,他那時候也覺得奇怪過,可爺爺說有些人是會這樣,又說了些例子,褚博也就沒再多去深究了。

  此後十年裡褚博每次想起來就心裡燒得慌,半夜時常從噩夢中驚醒,然後就是坐在陽臺地板上抽半宿的烟。

  那時候讓他後悔莫及的事太多了,想起來就是一陣煎熬,好像五臟六腑都被人掏出來扔進油鍋裡來回煎炸,痛得他無數次拿出當年弟弟留下的那半瓶敵敵畏。

  可又想到自己的命不是他一個人的,褚博又會在天亮的時候把藥又放回床頭櫃裡,然後繼續新一天的生活。

  打了水擦著凉席,褚博突然格外感激高漸,心下决定以後他不做高漸的八卦新聞了,隱婚加出軌什麽的,隨他去吧。

  想是這麽想,可那等爆款所代表的錢還是讓褚博心疼了一下下。

  至於爲什麽是一下下,幷不是因爲褚博太感激他了,而是轉眼想起了更值得他心痛的事——他重生前的房子車子票子都沒啦!!

  褚禾發現大哥擦凉席突然擦得呼吸急促力道還特別大,以爲是自己尿床的事大哥越想越生氣,於是褚禾更不敢吭聲了,吃完飯就乖乖收拾了兩人的碗筷放進一個紅色塑料盆裡,然後端去外面走廊盡頭的厠所那裡洗碗去了。

  如今他們住在城中村的一處老舊樓房裡,租的是一個單間,厨房設置在門口走廊上,用水上厠所都在走廊盡頭的公共厠所那裡。

  擦完了凉席,褚博搜撿出昨晚洗澡換下來的髒衣服,全部扔進家裡唯一的那隻灰白色漆料桶裡,然後拿了洗衣粉跟刷子也出了門,往厠所去洗衣服去了。

  褚博爸媽當初也算是難得敢走出農村來城裡淘金的人,褚博小時候就是留在鄉下跟爺爺一起生活,一直到十三歲的時候他爸媽在城裡奮鬥出了一個屬￿自己的蝸居,於是就把兒子跟老爺子接了過來。

  褚博戶口遷了,家裡雖然說不上富裕,却也至少吃穿不愁了,於是褚博爸媽開始有了心思想再生個孩子,理由就是要給褚博分擔以後養老的負擔。

  從小沒爸媽管,又有足够的零花錢,褚博性子真算不上多好,可以說是學校裡各科老師都頭疼的問題學生。

  乍逢爸媽又要生個孩子,褚博第一時間不是驚喜,而是炸毛,加之當時估摸著也是進入了叛逆期了,於是抽烟打架逃課玩游戲,什麽事兒能讓學校請家長他就幹什麽。

  可惜那時候年紀不大見識也不多的少年褚博不知道,他越是這樣越堅定了父母要二胎的决心——大兒子眼看著不可能成器了,生個小的親自好好教,以後他們養老就更保險了。

  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最後結局不外乎就是褚家多個不成器的混混兒流氓勞改犯預備役,其他人至少還能按部就班過日子。

  然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順利。

  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因爲它太出乎意料了。

  褚博的爸當了個小包工頭,帶著三五個老鄉接點小活兒,結果這一年上工地的時候被高空掉落的鋼筋砸了,死得乾脆利落。

  早上男人還滿臉怒氣地拍著桌子讓他好好上課不准逃學,褚博也就翻墻出去打了半天游戲,中午晃悠回來吃午飯的時候就發現男人死了,還死得相當凄慘。

  那個年頭工程這一塊兒勢力錯中複雜,大老闆有不好說的背景,帶著一夥人來家裡等著,名義上是慰問,其實就是監視加施壓。

  小牛犢似的褚博不服氣,想要報警處理,結果被大老闆手底下的人壓著收拾了一頓,差點沒打斷胳膊腿兒。

  褚家本來就是鄉下來的,一沒親友相幫二沒門路可走,褚博媽肖海慧最後不知道跟大老闆談了些什麽,一抹眼泪老老實實把男人的遺體給燒了,骨灰罐子往家裡一放,賠款都沒拿出來就直接收拾包袱走了。

  那時候褚爺爺正陷入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之中,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一直到半晌午小孫子餓得直哭才發現兒媳婦已經走了,扔下了十六歲的褚博和兩歲的褚禾。

  褚爺爺想不通,回老家把兩個孫子暫且托付給自己年邁的大哥,硬撑著坐了好幾趟車去兒媳婦娘家,結果門都沒進去,人也沒見著。

  哭鬧了一通除了得到別人的憐憫,什麽也沒帶回來,想去報警吧,警察說兒媳婦有人生自由,至於遺弃罪什麽的,褚爺爺也不懂,况且褚博他媽也沒說不要兩個兒子的話。

  告兒媳婦卷走了大老闆給的賠償款?大老闆給錢的證據呢?沒有。

  告大老闆工地安全不過關害死了自己兒子?遺體都火化了什麽工地上的人也沒敢站出來幫褚爺爺說話的,於是這件事只能如此不了了之。

  咽不下這口氣能怎麽辦?硬逼著自己咽唄!

  當初褚博根本就沒回過神來,感覺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天就塌了,爸死了,媽拿了錢直接跑了......

  好在家裡還有一個全款的小套房,褚爺爺大字都不識幾個,爲了跑各種手續累了一個多月,等房子順利賣出去拿到了錢,褚爺爺直接就病了。

  褚博這時候才猛然回神,而後默默把爺爺送進了醫院,一邊照顧病重的爺爺一邊手脚僵硬生疏的照顧才兩歲的弟弟。

  那段時間褚博曾經以爲是自己一輩子最難熬的日子,可等到後來弟弟生病的時候才知道,日子沒有最難的,只有更艱難在前面等著你。

  想到弟弟生病的事,褚博脚步一頓,心裡掰算著時間。

  如今是十月份,明年上半年他正式大學畢業,而今年十二月份江城連續下了好幾天大雪的時候褚禾就會發燒。

  像他們這樣的窮人,一般這種病都是在家裡自己撑,頂多買點藥吃,可褚禾這次發燒却反反復複總不見好。

  偏偏褚博當時還在忙畢業論文以及實習的事,回家都是匆匆忙忙,稍微有點時間就是出去跑實習單位,知道弟弟發燒也只以爲是下雪降溫小孩兒凍著了。

  等爺爺在醫院裡崩潰大哭著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鋪天蓋地的後悔才猛然而至。

  就是這場高燒,讓褚禾的智力永遠停留在了懵懂的孩提時代,另外還有時不時犯病的羊癲瘋。

  從此以後褚禾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樣去上學,褚爺爺時刻把小孫子帶在身邊,爲了安全,褚爺爺不敢再去工地撿垃圾,只能去公園廣場這些稍微安全的地方撿罐子塑料瓶硬紙板賣錢維持生計。

  心裡的壓抑跟貧窮沒幾年就壓垮了褚爺爺,臨到要落氣的時候褚爺爺都拉著褚博跟褚禾落泪,口舌含糊間說出的話全是擔憂跟不放心。

  褚博安葬了爺爺之後,原本準備帶著弟弟回城裡找份可以直接在家做的工作,如果找不到哪怕是去給工地看門也行,只要工作單位能允許他帶上弟弟。

  結果褚禾聽了村裡人說的話,居然趁著褚博不注意的時候喝了半瓶從伯爺爺家偷來的敵敵畏死了,被抬去鎮上搶救的路上還笑著跟他說他要去找爺爺,不能成爲大哥的累贅,害大哥娶不到媳婦當一輩子老光棍。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34
第3章 褚爺爺

  這些記憶如同黑霧一樣翻滾在心中,一點點啃得褚博五臟六腑一片生痛。

  壓了壓呼吸,褚博神色如常地進了公共厠所,這會兒已經上午九點多了,小樓裡住的都是跟他們一樣的外來人口,平時忙著工作忙著奔波,哪怕現在是十一國慶,放假也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這麽晚了除了上夜班的人,整層樓都是安安靜靜的沒點人聲兒。

  厠所洗手台這邊一共有三個水龍頭,不過壞了一個,能用的也就兩個。

  旁邊小孩兒正認認真真衝洗著碗筷,發現有人來了扭頭一瞥,看見是褚博,連忙笑著喊了一聲「哥」,看樣子是吃完鶏蛋就不記早上無故挨欺負的事兒了。

  看著小老弟笑得蠢兮兮的臉,褚博心裡的痛漸漸褪去,然後被慶幸淹沒。

  臉上露出個笑,褚博走了過去,抬手揉了揉他的瓷碗腦袋,「洗好了就先過去寫作業,有不會的就留著一會兒問哥。」

  褚禾給了他一個懷疑的小眼神兒,遲疑了一下,還是委婉地說了出來,「哥,現在小學教材早就改了,聽說比你們以前難了不少。」

  褚禾雖然年紀小,不太記得家裡發生變故以前的事,可也沒少聽爺爺說以前大哥上學總是逃課,小學初中的時候還經常考個零鴨蛋回家啖瑟。

  雖然後來大哥高中的時候學習也努力了,還擦著分數綫考上了一所二綫大學,可褚禾還是懷疑大哥小學知識不過關,無法輔導他做作業。

  褚博哪能聽不出他的意思,眼睛一瞪,就把褚禾給嚇得啥也不敢說了,端起紅塑料盆就跑了,裡面的碗筷撞得啪啪脆響。

  人走了,厠所裡重新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水龍頭放水的聲音。

  褚博臉上的表情變淡,垂眸盯著桶裡的水,等水把衣服全部淹沒,褚博捏著袋子往裡面倒著洗衣粉。

  夏天的衣服每天都換,只有汗味兒需要洗掉,洗衣粉不用放太多。

  那個女人應該已經在隔壁的邰城結婚生子定居了好幾年了吧?

  今天是十一長假的第二天,他還有幾天時間。

  雖然褚禾生病是在十二月份,可褚博還是决定早點弄一筆錢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

  當初醫生也說過,因爲懷孕的母體年紀太大,褚禾還在胎裡的時候發育就不太好,之後又長年營養不良,居住環境差,這些也導致了褚禾身體抵抗力弱。

  洗完衣服,褚博也已經做好了以後的打算,把衣服使勁擰乾,晾在了單間門口走廊上面的鋼絲綫上,褚博回房間守著褚禾做完了一個數學作業。

  差不多要中午的時候褚博在門口蜂窩煤小灶上做好了簡單的飯菜,回屋等了半個多小時爺爺還沒回來,褚博就拿碗筷給褚禾撿了小半碗,讓他先吃點墊墊肚子。

  褚禾猶豫著不肯接,「哥,我不餓,我也要等爺爺。」

  褚博眉毛一竪眼睛一瞪,褚禾立馬嚇得怪怪接了碗筷。

  褚博長得像爸,高鼻薄唇五官硬朗,特別是一對眉毛濃黑又鋒利,每次一生氣眉梢都會竪起來,配上他那雙多層褶子的黑色深眼眶大眼睛,看起來別提多凶了。

  反正就是天生的社會流氓臉,走出去表情管理不好都能被街上的那些什麽什麽哥認爲是在挑釁的那種。

  重生前褚博咬肌發育完全了,眼神也總是懶洋洋的,看起來倒是更加圓滑世俗了,可現在才二十四歲的褚博臉頰略瘦,給人的感覺比較鋒利。

  褚禾從小就怕褚博這麽瞪他,哪怕生病變傻以後褚禾也怕,發强的時候褚爺爺拉不住,褚博一瞪他就立馬老實了。

  一直到一點十幾分的時候,一大早就出門拾荒的褚爺爺左手拎著一個空蕩蕩的蛇皮口袋高高興興的回來了。

  褚爺爺是個一輩子都在農村裡種地的老農,被兒子兒媳接進城裡之後就在家裡照顧褚博上學,另外還要買菜做飯。

  也是在那時候他才接觸到當時小區裡拾荒賣錢賺點菜錢的老人,然後他自己也跟著學起了這個。

  肖海慧嫌他撿垃圾太丟人,不過看他賺來的錢都用在生活開銷上了,加之褚爺爺幹這個事兒也沒耽誤包攬家務,於是肖海慧也就沒再說什麽。

  誰也沒想到最後這個原本的業餘愛好居然成了他們家這些年的主要收入來源。

  褚博當初也說過輟學打工養家,結果把當時還在病床上的褚爺爺氣得直哭,拍著床沿哭了一下午,自此以後褚博再也不敢提這個了。

  以前賣房子的錢除了褚博爸的安葬費,又花了一筆在褚爺爺那場大病裡頭,剩下的不過一半,褚爺爺捏著扣扣搜搜花了八年,生活費上一點都不敢動,就全部花在了褚博跟褚禾的學費上,說是這樣的話褚博爸在地下知道了也會很高興。

  這些想法不過是老人家的一點念想,褚博什麽也沒說,高考之後就開始找些零碎的兼職,賺的錢不多,不過至少把家裡的伙食水平提高到了一周能吃兩頓肉的程度,褚禾過生日的時候他也能兜裡有點錢給他買個小蛋糕。

  「小博,小禾,你們怎麽還沒吃飯?餓了就早點吃,給我留點在鍋裡就行了。」

  看見桌子上的飯菜,褚爺爺頓時臉上一板,瞪了褚博一眼,開口就教訓他們倆餓壞了身體。

  褚博笑著站起身拿碗舀飯,喊了褚禾一聲,讓他給爺爺拿盆打水洗手,「放心吧爺爺,剛才我們已經吃了一點墊肚子了。爺爺今天怎麽這麽高興?是不是撿到錢了?」

  撿垃圾撿到人家藏在垃圾裡面的錢包,這個事褚爺爺可不止說過一次,從幾年前發生這事兒以後褚爺爺就時不時拿出來當趣事說一說。

  人老了記性總歸沒年輕那會兒好了,明明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可老人家總覺得家裡兩個孫子沒聽過,於是興致勃勃地拿出來跟孫子們分享。

  褚禾是個乖巧聽話的性子,在學校也是乖學生,看爺爺回來了,其實不需要大哥吩咐就已經站起身準備給爺爺打水洗手了。

  這一點褚博當然不會忘,不過失而復得的特殊經歷讓他到現在都還有踩在棉花上不够踏實的感覺,似乎就這麽多說一句話就能多一點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證據。

  褚禾也沒覺得大哥今天有什麽不對勁的,反正還是那麽凶,頂多有一點點囉嗦,可有了爺爺做對比,這一點囉嗦也根本就沒什麽好奇怪的。

  說起撿錢的梗,褚爺爺頓時哈哈大笑,褚禾也在一旁抿嘴跟著笑,打了水到洗臉架上的紅盆子裡,家裡的這些東西都是褚爺爺一點點從垃圾堆裡撿回來修補好的,架子也是很老式的那種。

  「撿錢哪有這麽容易,再說了撿到錢也不能就是自己的了呀,那丟錢的人得多著急?萬一恰好是人家的救命錢咋整?」

  褚爺爺順嘴教育了一下兩個孫子,然後就樂呵呵說起自己上午運氣好碰到工地上拆脚手架的事,「拆完了他們也有好多都不能用的,就全給扔了,我撿了幾十斤鐵,賣了不少錢!」

  十年以後廢鐵價格不高,也就一塊錢左右,可現在是零五年,廢鐵價格還是不錯的,找對回收站的話甚至能賣到兩塊錢左右。

  幾十斤就是一百多塊錢,難怪褚爺爺這麽高興,這可是很難得的好運氣,平常在外面忙活一天也只能賣二十多塊錢,一天吃飯花銷就得十幾塊錢。

  褚博却是皺了皺眉,往爺爺腰上看了一眼,乾脆問到:「爺爺,那麽重你就自己背去回收站賣的?」

  褚爺爺拾荒也有些年頭了,一開始也吃了不少虧,之後終於找到一個老闆人不錯價格也公道的回收站,不管走多遠,褚爺爺都會把撿來的東西扛去那裡賣。

  工地離那個回收站可不近,爺爺肯定也捨不得錢坐公交車,褚博就怕他壓壞了腰半夜又要痛得睡不著覺。

  褚爺爺乾巴巴地笑了笑,生硬地轉移話題,主動拿了褚博舀好的飯往矮桌邊一坐,「吃飯吃飯,哎呀我肚子早就餓了,小博做的飯越來越好吃了,以後娶的媳婦有福氣咯!」

  這話題轉移得褚博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不過爺爺都說餓了他當然也不準備再揪著這個話題了,拿了筷子端了飯碗也開始吃飯。

  褚禾原本還打算著要偷偷跟爺爺告狀說早上大哥掐他屁股的事,結果看爺爺居然也被大哥一句話問得縮了脖子,於是只能悻悻然歇了這個念頭。

  褚博雖然沒說什麽,可吃完飯却不准老爺子再出門了,用家裡的紅花藥酒給褚爺爺按了腰背,然後就讓人在家裡休息。

  「下午我出門撿瓶子,你就在家看著小禾寫作業。」

  褚爺爺不答應,「我這自己名字都不會寫,小禾寫得對不對我也看不出來啊,再說了你哪知道可以去什麽地方撿。」

  他一個糟老頭子撿垃圾也就算了,大孫子這麽精神體面的一小夥子去撿,像什麽話呀!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34
第4章 老虎機的哭泣

  下午褚爺爺還是沒能出門,褚博給了他一句「寫沒寫對小禾知道」,然後就拎上爺爺拾荒專用蛇皮袋出門了。

  他們住的這棟樓根本就沒有小區,下樓就是狹窄潮濕陰暗的巷子,這一片都是髒亂的筒子樓,電綫亂拉就算了,還有到處飛越的晾衣綫,從高樓上俯瞰的話,活似一張蜘蛛網,而他們這些人就是在蜘蛛網上掙扎求生的小人物。

  走到樓下一處堆放雜物的角落,褚博把蛇皮袋給藏在了裡面,他本來就沒打算真去撿垃圾,有這功夫不如想點別的法子賺點錢,效率總比撿垃圾來得强。

  褚博還有一年不到就大學畢業了,家裡的存款也已經差不多花光了,褚禾的學費褚爺爺焦慮了不少日子,最後的計劃還是只能落到畢業即將參加工作的褚博身上。

  雖然日子苦了點,可大孫子終於要畢業了,等他開始工作了,家裡就能漸漸好起來。

  這種想法不僅是爺爺,便是重生前這個年齡段的褚博自己也有,那時候他甚至開始敢放開心懷去偷偷暢想未來。

  可現實似乎總是跟他作對,每次都在他以爲生活即將變好的時候突然給他來一拳頭。

  無論是褚禾兩歲時已經開始决定偷偷喜歡這個弟弟的褚博,還是即將畢業開始展望人生的褚博,甚至多年後有了一份工作有了一點積蓄幷且逐漸對弟弟特殊情况釋懷認真計劃未來的褚博,都沒能逃過拳頭的毆打。

  走出陰暗的巷子,外面屬￿秋老虎炙熱的陽光終於打在了身上,褚博眯著眼仰頭看了看被電綫分割成一塊塊的天空,歪嘴露出個笑。

  既然重生了,哪怕以後命運這個雜碎還要給他來這一手,可在被打到前他還是要爬起來努力往前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萬一突然就轉運了呢?

  江城屬￿一綫城市,位於中國一個比較尷尬的地理位置上,不南不北的,說它是南方城市吧,它又每年冬天都會下雪。

  說它是北方城市吧,可植被却多爲四季常青的那種,哪怕是冬天,樹葉上挂著晶瑩剔透的冰淩葉子也沒掉。

  不過用秦嶺淮河一綫來分的話,江城這座省會城市應該算是南方城市,只是它轄內大半個省却又挂在了北方綫上。

  放在古代,這裡就是兵家的必爭之地,哪怕是到了現在江城都還保留著許多古城墻。

  因著這個,也有劇組專門跑到這邊來拍戲的,久而久之,這邊就形成了一片古城風貌,專門有人修了用來租給過來拍戲的劇組,倒也有了點影視城的意思。

  可褚博知道,看似發展勢頭强勁的江城影視城在幾年後就會被政策分流,直接往外環路那邊攆了,古城墻全部都被政府保護了起來。

  沒了真實的古建築古城墻,剛發展起來的江城影視城受到打擊,最後順勢就被省城下一個叫姑蘇鎮的地方搶了過去,沒過幾年就正式發展出了姑蘇影視城——從鎮升爲了城。

  不過現在這些都跟他沒什麽關係,要提前去姑蘇鎮搞投資他也必須得有了錢才行啊,要不然都是白瞎。

  褚博先去了附近的游戲廳,這會兒游戲廳生意火得很,他上初中剛從鄉下搬過來的時候就被游戲廳給迷得恨不得吃飯睡覺都在裡面,可以說對游戲廳的記憶比對爹媽的記憶都還要深刻。

  不過他當初混的幷不是這一片的游戲廳,褚博進去換了五塊錢的鋼間兒,挂著個黑包臉上油膩膩的老闆看了他一眼,也就是覺得這年輕小夥子混在一群小孩兒裡有點搞笑,笑過也就忘了,埋頭繼續對著電腦玩他的游戲。

  05年,對於很多網游愛好者來說是一個足够轟動所有人的一年,這一年六月《魔獸世界》國服正式運營。

  重生前的褚博雖然沒玩過,可此後許多年都能聽到身邊的人說起自己正在玩或者玩過的經歷。

  等攢够了錢給家裡小孩兒看完病,他也要帶小孩兒來玩一玩這游戲,也算是這個年代的人特有的記憶了。

  褚博晃著手裡五個一元的鋼間兒,站在一個老虎機前面看著兩個小學生玩,兩個小孩兒只有兩個鋼間兒,第一把贏了兩個出來,可之後幾把就全都輸了。

  「早就說過不要玩老虎機了,要是買游戲幣還能買四個。」

  「那不是想多贏點也好多買幾個游戲幣嘛,你囉嗦個屁啊!」

  氣惱地一拍老虎機,倆小孩兒垂頭喪氣地站了起來,却也沒準備離開,而是去街霸游戲機那些地方轉悠,自己不能玩了,看別人玩也是好的。

  褚博坐下去,先試著一個一個的投,接連輸了三把,最後只剩下兩個鋼間兒,褚博把兩個一起投進去。

  十幾秒後,出幣口嘩啦啦落出來十個。

  幾分鐘後,褚博褲兜裡揣著五十多個一元錢的鋼間兒,也沒找老闆換成紙幣,悄沒聲息地就走了,去外面找了個小賣部靠著買包紙的交情找老闆兌換成紙幣,只留下五個鋼間兒繼續往下一個游戲廳去。

  等到把城中村這一片的游戲廳都轉遍了,褚博褲兜裡已經多了六百多塊錢。

  晚上,城中村這一片的游戲廳老闆結束了一天的營業,拉下捲簾門開始懶洋洋地清點今天游戲機的營業情况。

  游戲幣全部取出來數好,對帳,等到拆開老虎機的時候老闆們却楞住了。

  因爲游戲廳的主要客戶群體大半都是小學生中學生,像是老虎機這種直接吞錢玩的游戲一般是沒多少人喜歡玩的。

  可再沒多少人玩它吞的也都是一元面值的鋼間兒,可以說是挺賺錢的一個項目。

  往日晚上關門清點的時候裡面一般都會有一百多,好的時候能有兩百。刨除提前放進去的三十到五十個鋼間兒,至少能賺一百左右。

  然而今天是怎麽回事?

  老闆們看著老虎機裡面裝鋼間兒的凹槽,有人不敢置信,有人陷入迷茫,心裡却發出了同樣的呐喊:爲什麽今天只有幾十個?

  老闆們當然不知道其實就這幾十個還是某人離開以後老虎機才兢兢業業努力吞進來的,要不然老闆們這會兒該是老本兒都收不回來了。

  這會兒才三點多,褚博去找了個出租數碼相機的地方,押了學生證跟一百塊錢,又跟老闆套交情借了個給客人拍照時用到的鴨舌帽。

  能來快錢的法子褚博想來想去,除了搶劫賭博賣/粉找富婆這些以外,也就他最熟悉也最有把握的狗仔來錢最快。

  02年大陸娛樂圈才算是第一次有了跟拍,此後狗仔迅速發展,05年,狗仔還在探索中緩慢發展,對於褚博來說,這絕對是他的最好時代。

  可一切前提,却是他需要有記者證,否則他對娛樂圈公衆人物進行跟拍等行爲就是明目張膽的犯法。

  褚博扒拉了一下,决定先向目前發展得還不錯的幾位狗仔前輩遞個投名狀,廣撒網多捕魚,等他明年十月自己考到合格證以後就能直接在狗仔前輩的幫助下提前弄個滿足領證的履歷表。

  如果順利,在有證之前他還能靠這點門路賺點兼職外快維持生計。

  江城影視城就是城南古城門那邊,距離褚博所在的城中村有一段距離。

  褚博轉了幾趟公交車,一個小時後才終於到了地兒。

  05年這個時候在江城影視城進行拍攝任務的有幾個劇組,裡面的主角也算是頗有名氣,褚博準備過來碰碰運氣。

  幹狗仔這行,一開始沒人脉又沒資料庫的時候只能到處溜達,特別需要常去的地兒就是各種上檔次的酒店地下停車庫以及餐廳停車場,看見某明星的車,你就能知道當天有沒有收穫了。

  等到資料庫足够豐富又有不少綫人的時候,那就可以刷刷微博看看娛樂新聞,憑著各種細節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能找到綫索。

  那真跟當偵探似的,褚博曾經就靠著一個二綫女星海邊炫身材的微博照裡邊沿露出的一點點脚趾,從而扒出了她跟另外一位一直草婚內好男人好爸爸的影帝出軌實錘,讓自己的扒客工作室大爆了一回。

  要說爲什麽那麽多年前的娛樂圈情况褚博現在還能記起來,除了原本他記憶力就好以外,還有就是從業多年給訓練出來的。

  剛入這行的時候褚博也沒師父帶,就自個兒摸瞎,摸了半個月零收入,怎麽辦?

  褚博一琢磨,乾脆就自己把之前國內的各種緋聞爆料有關的新聞全都整理出來,有狗仔前輩經典新聞的,也要政界商界名人爆料的。

  褚博那時候主要是琢磨這些新聞從頭到尾如何被抓出來的,後來自己慢慢明白了,還要對整個娛樂圈做到足够熟悉。

  熟悉完了娛樂圈那些站在舞臺上的人,還要熟悉公司老總高層導演製片人投資商等等等等,坐到最後,褚博連一些有點名氣的明星頭號粉頭都記得一清二楚。

  不過前面這幾年到底都是褚博從文字裡去瞭解的,所以也只能知道個大概,加上現在也沒圍脖追踪各劇組拍攝進度,褚博只能先到處找找。

  其實褚博也沒想今天去走一趟就能拍到什麽料,可剛重生回到自己年輕這會兒,手上沒個相機褚博楞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沒個安全感,總覺得不帶上相機就去瞎轉悠保不准就要錯失幾個億。

  作者有話要說: ps:老虎機真的是個有魔力的玩意兒,曾經我就跟人一起去玩過,不可否認,當你看見二三十個一元鋼間兒嘩啦啦落出來的時候那種酸爽感,絕對是老壇酸菜牛肉面無法比擬的。

  當時我差點就上/癮了,還好我堅强的扛住了老虎機這個小妖精的誘/惑,建議大家不要抱著好奇的心態去嘗試,我希望你們能把喂給老虎機的鋼間兒全充值喂給我。

  是了就是這麽直白,我要做我自己的賺錢機器——性感喵喵,在綫營業【揣手手】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35
第5章 對未來的規劃

  進了影視街,這邊的建築就都成了古風的閣樓,左右兩邊甚至還有電視裡那種客棧,平時營業,有劇組需要的時候就包出去。

  要是有哪部劇大火了,這客棧還能挂個電視劇或電影的名字當作招牌招攬生意。

  褚博把數碼相機挂在脖子上,雙手揣進褲兜,戴著個鴨舌帽晃晃悠悠,跟過來旅游看熱鬧的人差不多。

  這會兒也有狗仔,可來江城這個還沒成氣候的影視街的幷不多,爲數不多的那些人也多半很機警,輕易不會直接大大方方走出來。

  褚博這麽坦坦蕩蕩的,反而沒人多看幾眼。

  「小賊站住!」

  「都讓讓都讓讓!駕!」

  轉悠了兩條街,褚博就看見了兩個拍攝古裝劇的不同劇組在街上正進行拍攝,街道兩邊有劇務在攔人,防止路人進入場景中破壞了拍攝。

  褚博跟路人一樣站在路邊看了看,有劇務因爲他胸前挂了相機所以多看了一會兒,不過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動相機的意思,於是也就扭頭繼續工作去了。

  在這一片轉了一個多小時,褚博最後鎖定了一個劇組,他知道那部劇今年秋天會火,而劇組裡的男女主演目前也是頗有分量的二綫藝人,秋天電視劇播出以後更是憑藉此劇一躍升至一綫。

  這樣的劇組拍到的東西才有價值,褚博站在幾個閒聊的劇務身後聽了一會兒,又去附近兩處小賣部買了水跟老闆打聽了一番,確定了該劇組租賃的攝影棚方位,這才離開。

  褚博也沒想過下午一過來就能拍到什麽東西,像他們這行的人,跟個幾天就能拍到真貨就算是天選之人了,白忙活一個月也是常有的事。

  今天他過來主要是爲了踩點,選中了目標就好辦了,離開之後褚博也沒忙著回去,找了個網吧開了台電腦,然後開始在網上瀏覽娛樂圈各種新聞。

  現在還沒有智能手機,更別提微博之類的,只有博客,却也不是每個娛樂明星都有玩。

  不過一些導演編劇却很喜歡,褚博按照記憶去諸多知名或未來將出名的編劇導演博客下轉悠了一圈,更新了一下腦內資料庫,而後重點關注這個《無情劍》的編劇跟總導演。

  其實這幾年火爆的劇內陸掰指一算幷不算多,更多的則是被彎彎島跟香香港橫掃,前者偶像愛情片傾瀉,後者神話武俠生活職業片衆多,也就是此後幾年大陸的影視娛樂圈才得到大力發展。

  而今年的《無情劍》可以說是源於內陸一位投資商的武俠夢,富一代投資商投資的時候根本沒想過要火,就是想著要在精神層面奢侈享受一回,圓一個自己的兒時夢,拍攝期間可以說是極其低調。

  褚博對它的低調很滿意,畢竟物以稀爲貴,他準備等自己辦完事再回來的時候就用它作爲自己重入狗仔行的第一步。

  而現在,褚博打開自己用了兩年的企鵝號,點擊搜索欄毫不猶豫地連續輸入幾個企鵝號選擇添加好友。

  好友申請欄裡,褚博分別輸入了幾個爆料綫索作爲餌料。

  相信這幾位目前比較出名的前輩總會有一兩位願意上鈎與他建立起聯繫。

  褚博準備在自己至少可以獨立拍到能賣錢的「普通料」之前,能利用自己重生而來的記憶提前作爲綫索賣給願意出價的人賺取些許錢財維持生活。

  這其實就相當於綫人的身份,不過他這個綫人是主動找上門的且隱藏起自己身份的網路未知人。

  這種事在狗仔圈裡也不少見,有小明星故意賣自己借機炒作的,也有競爭對手彼此爆料的,狗仔們總是會格外體諒他們隱瞞身份的「苦衷」。

  正如褚博所預料的那樣,在網吧裡停留了兩個小時,褚博得到了三位「買主」的回復,兩位十分乾脆地跟他敲定了買賣。

  褚博給出了綫索,把銀/行/卡/號碼發過去,很快就收穫了三千塊錢的報酬。

  銀/行/卡就是褚博本人的,他也不怕以後自己的身份被人查出來,對於狗仔,或者說娛記來說,能在諸多大新聞裡有自己的名字,完全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這點錢不算太多,不過對於如今的褚博來說也算是可解燃眉之急。

  去邰城找肖海慧要錢是褚博的既定計劃,可重生前就二十來年沒跟肖海慧聯繫過,重生回來褚博也不確定肖海慧變成了什麽性格,所以邰城之行是一天兩天就能回來還是要打持久戰,褚博也不確定。

  如果要打持久戰,這三千塊錢再加上老爺子那裡存起來的他跟老弟下學期的學費,先帶老弟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的費用估計也該差不多吧。

  褚博皺著眉頭咬著唇肉心裡充滿了不確定,關了電腦起身出了網吧,去旁邊小商店裡買了包便宜的香烟。

  烟叼進嘴裡,舌尖頂著烟屁股嘗到了熟悉的味兒,褚博心裡的焦躁才漸漸平復下來。

  眼看著街上路燈都亮起來了,褚博才驚覺自己出門這麽一晃蕩就晃到晚上了,估計家裡一老一小也該等得著急了。

  這也算是褚博重生帶回來的壞毛病,重生前他就一老光棍,回家還是睡大街都完全沒區別,所以經常挂個相機到處晃蕩,遇到有任務的時候十天半個月不回家都是常事。

  這種顧慮著家裡有人等的感覺還是太陌生了,褚博顧不得點烟,把嘴上的烟往手指上一夾,一路急匆匆去還了相機拿回押金就往家裡趕。

  等下了出租車小跑著穿過樓下已經彌漫著燒烤烟霧的老街,褚博抬眸間突然遠遠就看見了站在昏暗巷子口的兩道身影。

  站著的那個身影佝僂著背,穿一身破舊老人背心跟大褲衩,手上搖著自己用布包了邊的小號蒲扇,正時不時左右擺動著腦袋去張望街道兩個方向。

  矮的那個估計是站累了,蹲在那裡抱著膝蓋低著頭正在用手指在地上比劃著什麽。

  之前在網吧裡塞滿了腦子的所有煩躁不再需要尼古丁就全然平復了下來,褚博停下脚步喘勻呼吸,然後揣著褲兜一步步走了過去。

  「爺,小禾,你們怎麽在這裡?」

  聽見褚博的聲音,原本還在往另一個方向張望的褚爺爺連忙回頭,先打量了一下大孫子,確定大孫子渾身上下完好無損,這才咧嘴笑了笑,「都該吃晚飯了你都還沒回來,我還以爲你把自己給走丟了!」

  看見兩個孫子的第一眼就是去看他們身上有沒有受傷,這個習慣是褚爺爺獨自撫養兩個孫子後養成了。

  沒辦法,大孫子是個脾氣强的,跟人一言不合就能大打出手。

  小孫子呢從小身體不大好,性子又比較安靜靦腆,兩兄弟年級相差大,也不可能一起讀一個學校,於是小孫子就跟他哥完全相反,出門在外就是被人欺負的那個。

  從小到大褚爺爺可沒少爲兩兄弟操心,哪怕大孫子自從上大學後就再也沒因爲跟人打架被請家長了,可褚爺爺還是保留著這個習慣。

  褚禾看見大哥的瞬間也從地上站了起來,仰著脖子眼巴巴喊了一聲「哥」,對大哥褚禾一直都是崇拜的,可或許是因爲年齡差距,也或許是因爲性格差异,褚禾對褚博想親近却又不敢。

  今天的大哥給他的壓迫感更甚,小孩兒還想著早上挨揍的事,這會兒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麽,於是更不敢說話了。

  褚博咧嘴一笑,眼角眉梢的鋒利都削弱了不少,一雙因爲眼窩深凹而顯得越發深邃的眼睛裡反射著路燈的暖光。

  褚博伸手拉了褚禾過來,朝褚爺爺一挑眉稍意氣風發地說到:「爺,我今天可賺到不少錢,晚上咱加菜!」

  褚博去旁邊烤鴨店裡買了整隻的烤鴨,老闆刀工熟練地把鴨子片好,骨頭砍了下油鍋一炸,撈上來再撒些孜然芝麻之類的,拿回家連骨帶肉扔進嘴裡一嚼,甭提多香了。

  家裡很少這麽爽快地吃肉,小小的方桌邊上褚禾用荷葉餅裹著烤鴨片跟甜葱吃得頭都抬不起來。

  褚爺爺捨不得吃,一個勁兒喝稀飯夾炒菜葉吃,褚博拿手裹了一個不加葱也不沾甜麵醬的烤鴨片往褚爺爺手裡塞,「爺爺,今晚可熱得很,要是吃不完就得變味了。」

  褚爺爺還是不想吃,想要把手上裹好的肉塞給褚禾,樂呵呵地說:「沒事沒事,吃不完就用盆冰在水桶裡,明天早上你們倆剛好能吃。」

  褚禾一聽,也猶豫著沒再伸手拿荷葉餅裹肉了,褚博一看就知道他這是好東西要留到最後吃的老毛病又犯了。

  褚博沒好氣地瞪了褚禾一眼,然後轉頭勸老爺子,「爺爺你可別這麽想,早上吃肉多不健康啊,再說了這東西本來就是放烤爐裡反復烤出來的,肯定早就不新鮮了。」

  褚博也不準備讓他們倆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了,轉移話題說起自己今天賺到多少錢。

  「今天我跑了好幾個小區收舊冰箱舊電視,轉手拆了重要部件賣出去,一下午就賺了這麽多錢。」

  褚博把褲兜裡剩下的六百來塊錢掏出來拍在飯桌上,褚爺爺跟褚禾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褚博肯定是不能說這些錢都是自己從游戲廳老虎機裡弄出來的,要知道游戲廳這三個字在老爺子這裡絕對是不能說的。

  至於另外三千塊錢,褚博就更不敢說了,只能等以後找個機會再尋個由頭糊弄老爺子。

  褚爺爺完全沒想到已經改好的大孫子又背著他幹了什麽事,雖然驚訝,可聽褚博把下午拆賣家電器部件的事兒說得頭頭是道,也就真的相信了,又是高興又是心酸。

  「……所以爺爺,我想著你也甭出去撿破爛了,乾脆就在家好好陪小禾,我明天準備跟我同學出去一趟,聽說有個什麽大學生無息創業貸款,咱乾脆貸點錢找個門面做個回收站,我看這裡面能賺不少錢。」

  這肯定也是褚博用來糊弄人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該吹牛裝逼還是該服軟裝弟弟,這些事兒已經融入褚博骨頭縫裡去了,可以說是隨手拈來。

  就這方面褚博也有他的一套歪理,那領導人不也說過嘛,甭管是黑猫還是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他在不方便的時候撒個無傷大雅的謊也沒什麽,又不傷人又能給自己帶來方便,何樂而不爲。

  褚博說得太正經了,褚爺爺又想到八十年代那會兒是有過類似的政/策,無息就是沒有利息嘛,國家想發展,專門給大學生出這麽個可以跟國家借錢創業的政策也合理,於是褚爺爺信了,還認真琢磨起來。

  「你說這個話也有道理,我看了好些垃圾回收站,是挺賺錢的,不過咱們得找到銷路才成。」

  褚博陪著老爺子一本正經商量起借/貸開回收站的可能性,時不時地幫小孩兒夾一筷子炒菜葉讓他吃瞭解膩,一頓晚飯吃了得有一個小時。

  晚上睡覺前褚博拎著小孩兒去走廊盡頭放了躺水才回來睡覺,半夜的時候突然驚醒,伸手摸了下小孩兒屁股下面,察覺是幹的,褚博這才放心地繼續睡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35
第6章 邰城之行

  作爲S省的省會城市,江城曾經是作爲南北重要交通樞紐的存在,也大力發展過重工業。

  後來重工業污染嚴重,就陸續往其他鎮郊處轉移,江城更多的就是作爲南北交通樞紐在發展了,可以說經濟增長比較單薄。

  這幾年江城有關當局也在努力尋求發展方向,江城影視街就是他們的嘗試。一直到後面姑蘇影視城的正式發展,江城找准自我定位,利用特殊的南北地理位置大力發展起了旅游行業。

  而下面作爲二綫城市的邰城,則一直都在發展著重工業,雖然污染方面比較嚴重,可經濟發展的勢頭如今却隱隱重過江城,這導致邰城人在面對江城人的時候出現了一種隱隱不服氣的派頭。

  要幾年後江城尋求到了健康綠色發展方向,而邰城的重工業發展方式帶來的後遺症爆發,邰城的人才逐漸羡慕起江城人來。

  褚博坐了四個小時的客車,在邰城西門車站出來,在出站口外面馬路上找出租車的時候果斷切換成邰城腔,好歹免於被宰,順利按照正常價格坐上了車,一路直奔二橋的街心花園小區門口。

  這個地址在褚博手裡捏了八、九年,從二十八歲他沒了爺爺沒了弟弟偶然進入狗仔行列,到三十七歲略有所成,最終却一直沒去過。

  重生前的褚博以爲自己一輩子都不會來,沒想到最終居然會以這樣的方式來了。

  重生前對肖海慧恨嗎?不可否認,當然恨。

  可恨得幷沒有燒心酌肺,大概就是恨到沒有感情的地步,哪怕是眼睜睜看著這個女人被車撞死在自己面前也絕對不會生出一丁點搶救幫忙的想法——對高漸那樣的陌生人褚博都還能抱著僅剩的一點良知跟底綫親自跑去救人呢。

  可那時候想著找到肖海慧,把她弄到身敗名裂一無所有,然後又有什麽用?他們爺孫三個受的那些苦能抹去嗎?死了的爺爺跟老弟能活嗎?

  所以當初褚博只是利用自己手上的人脉曝光了肖海慧當年拿了前夫買命錢拋弃兒子跑掉的無耻行徑,然後順手爆了她後來這個丈夫在學校裡行賄猥/褻/女學生的黑料,弄得這一家子天天被鄙視找不到高薪正經工作,僅此而已。

  從頭到尾褚博都沒去找肖海慧,也沒因爲自己對對方的私人恨意做出什麽報復行爲,至於他揭露出來的這些?

  這些都是既定事實,都是他們自己出於自身意願做出來的,褚博只是個揭穿醜陋真相的正義路人。

  嘖,可他媽善良大方壞了!

  讓他們凄慘度日是不能彌補不能挽回,可他聽了消息心裡爽啊,那就得了,就當爲人民除害唄。

  褚博一路感慨萬千地在小區門口轉悠了兩圈,然後順利找到了沒人看守的小區圍墻某戶人家自己開的大門。

  也不急著進去,褚博先在附近找了家建材商店買了桶大紅油漆,操著一口熟練的台城腔跟老闆瞎幾把吹了半晌的牛,成功獲得老闆大方贈送的一把用過的舊刷子。

  褚博不會多國語言,可他會多地方言,邰城這邊的腔調說不上是方言,就是說話的時候帶上點兒特殊的鼻音咬音,好學得很。

  眼看時間差不多該午飯時間了,褚博又遞給老闆一支烟,笑嘻嘻地擺擺手道了謝,拎著油漆桶就一路從沒鎖的那處私人大門進了小區。

  七棟一單元,一樓,一零二,扣扣扣,很禮貌地敲門,然後耐心等待。

  「誰呀?」

  隔著一道門,裡面傳來一陣拖拉匆忙地脚步聲。

  褚博伸手將猫眼堵了,知道裡面的人看見猫眼一片漆黑,也照樣會毫無警覺地直接打開門。

  這時候的肖海慧女士生活算得上美滿,從褚博十六歲那年到現在他二十四歲,中間整整八年。

  除了一開始那兩年肖海慧心思不定擔驚受怕,之後經人介紹認識了在中學教書的牛先生,於是新的戀情新的婚姻幫助她重新找到了人生的中心點,肖海慧又安安心心做起了另一個男人的賢惠妻,於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個女兒。

  褚博算了算時間,所以現在她的第二個兒子如今差不多才剛半歲吧?

  兒女雙全,除了因爲頭一胎生的是女兒而被婆婆大姑子小姑子嫌弃過四年,如今也算是幸福美滿了?

  伴隨著門鎖卡嚓聲,灰白色的防盜門被人從裡面打開,褚博嘴角翹起來,露出了一個滿懷惡趣味的淺笑。

  肖海慧原本正在家裡忙活午飯,這段時間婆婆去了小姑子家伺候小姑子坐月子,肖海慧難得耳根子清淨了一下,不過與此同時她也要頭疼一下自己一個人在家又要做家務又要照顧才半歲又愛哭鬧的小兒子的忙碌。

  好在女兒今年四歲,上半年爲了讓她更好的專心照顧兒子,家裡一致同意提前把女兒送去幼兒園。

  幼兒園學費是貴了點,可也讓家裡輕鬆了很多,只需要早上送過去下午丈夫下班的時候順路接回來就好了,她能有一個白天的時間專心照顧兒子料理家務。

  午飯剛做到一半,肖海慧有些慌,因爲中午丈夫是要回家吃飯的,如果回來發現飯還沒做好,免不了又要黑著臉批評她一頓。

  可門口響起敲門聲的時候肖海慧也不能聽而不聞,因爲有時候丈夫懶得拿鑰匙開門,也會這麽敲門。

  剛好兒子又在旁邊的爬爬墊上哭起來,肖海慧乾脆關了火洗了手,去把兒子抱在懷裡,然後去開門。

  如果是丈夫回來了,她能拿兒子哭鬧當藉口勉强應付一下午飯做晚了這個小錯。

  隨意看了一眼猫眼,發現看不清什麽,肖海慧也沒放在心上,直接打開了門,却發現門口站著的根本就不是她猜想中的丈夫,而是一個長相冷峻却面帶淺笑的年輕小夥子。

  「你......」

  肖海慧剛疑惑地準備問對方找誰,可下一秒腦海裡就好似夜空中劃過一道閃電,瞬息之間劈開了她裝滿孩子尿布家務等等瑣碎事攪和成一團漿糊的腦袋。

  「褚博!」

  當初肖海慧離開的時候褚博雖然也才十六歲,可畢竟眉眼已經略微長開了,加上褚博長大後也越來越像他爸爸,肖海慧一頓神的功夫就認出了他,褚博一點也不驚訝。

  看著頭髮淩亂滿臉粗糙暗黃的肖海慧,褚博視綫在對方身上隨便套的那身寬大却依然能看出肥碩身材的短袖睡衣睡褲上徘徊了一下,而後歪嘴勾唇笑了笑,透出幾分毫不掩飾的幸灾樂禍,「喲,幾年不見,你怎麽變成這幅鬼樣子了?」

  褚博不理會驚呆了的肖海慧,抬手推開門,一手拎著油漆桶就大搖大擺走了進去,左看又看的姿勢格外自然,就好像他到的不是別人家,而是自己家似的那般放鬆自在。

  等到褚博都已經在沙發上撿出個沒有小孩兒玩具跟零食尿布的乾淨地兒坐下了,站在門口的肖海慧才醒過神來,抱著兒子的雙手手臂不自覺收緊,板著臉冷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她想要現在就把人攆出去,可惜懷裡被一大家子嬌慣壞了的半歲小牛牛却感覺到不舒服,毫不客氣地仰脖子張嘴就哇哇大哭起來。

  小孩兒嗓門大,哭聲也中氣十足,平時肖海慧還會高興於兒子哭得大聲說明身體健康,可今天却只覺得聲音震得她心焦氣躁,兩邊太陽穴也一鼓一鼓地跳得難受。

  褚博也不著急,油漆桶往脚邊一放,兩條長腿就搭在了放著奶粉奶瓶的茶几上晃啊晃的,別提多舒坦了。

  肖海慧也顧不得他,眉頭皺出一個深深的川字,手忙脚亂地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拿著奶瓶裝奶粉,給兒子兌了小半罐溫熱的奶塞進嘴裡。

  至於爲什麽不把孩子放在嬰兒車裡自己去兌奶粉?

  這是怕這個多年不見可看起來性子還是那麽野的大兒子懷恨在心直接對她小兒子下死手,肖海慧相信這種事大兒子一定幹得出來。

  小孩子有得吃,肖海慧又撿了些小牛牛喜歡的玩具放在屋裡的爬爬墊上,小孩兒一手握著奶瓶吃奶一手搖著玩具,總算不哭了。

  解决了這個事,肖海慧的思緒重新回到了突然到來的褚博身上,而後想到了很快就要回來的丈夫,肖海慧緊張的情緒又回來了。

  走出房間關好房門,肖海慧沉著臉看著一副沒臉沒皮小混混兒樣的大兒子,心想當初就野得不行的褚博這些年沒人管,怕是早就走上社會小流氓的路子了。

  如此想著,肖海慧看褚博的眼神越發不耐煩,甚至帶上了厭惡反感,「你到底來幹什麽?有事就說完趕緊走!」

  褚博雙手環臂嘴角噙笑,坐在那裡,撩起眼皮子上下打量肖海慧,深覺這個女人不愧是能拿男人買命錢一個人跑掉的心性,這麽多年看來一點都沒內疚後悔過。

  不過他也不需要那廉價又不頂用的玩意兒,他要的東西很明確,就是錢。

  雖然褚博是坐著她是站著的,可肖海慧還是有種自己正在被人居高臨下隨意打量甚至估價的錯覺,這讓她很不舒服,隨之而來的就是威嚴被挑釁了的憤怒感。

  再怎麽說她都是生了他還養了十六年的媽,居然這麽看她!果然是個以後要坐牢的社會小流氓!

  褚博突然站起來,揣著褲兜往肖海慧面前走了兩步,然後站定,「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來問你要我爸那十萬買命錢的。」

  肖海慧心裡咯噔一下,顧不得疑惑褚博爲什麽會知道具體數目,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之感搶先占據她的大腦。

  原來是上門想要撈錢,肖海慧露出譏笑的表情,抬手一指門口,拿出當年訓斥褚博的其實瞪著褚博道:「不知道你從哪裡聽來的話,簡直胡說八道!你爸那條賤命能值十萬塊錢?誰把你當大傻子糊弄呢你還當真了!我不管你是從哪裡知道我家地址的,如果你再不出去我就報警說你入室搶劫抓你去坐牢信不信!」

  褚博臉上的笑消失了,一雙眼睛定定地注視著肖海慧。

  褚博長得確實很像他爸,可眉眼之間却更加鋒利,這樣的長相這樣的氣勢其實給了肖海慧很大的壓力。

  可爲了十萬塊錢,肖海慧臉皮子抽了抽,硬撑著沒露怯。

  褚博突然暴起,轉身一脚踹翻玻璃茶几面上那塊鑲嵌的紋花玻璃,而後就是沙發抱枕電視機甚至空調,一切他能拆的褚博懷著一腔怒氣全他媽給拆了,邊拆還邊朝肖海慧冷笑,「我爸的賤命是吧?你個賤逼嘴臭得吃屎了吧?勞資今兒還就等著你報警了!來啊!報啊!信不信勞資豁出去了弄死你全家!」

  原本褚博是很想要先禮後兵了,可惜肖海慧女士不樂意,褚博也只能無奈之下調流程先兵後禮了。

  肖海慧也就是嘴上逞能,她還當褚博是那個不管在外面多野到了自己面前還是要低頭認錯的少年,哪裡知道自己不過是駡了一句褚博就能直接動手。

  此時肖海慧已經嚇待了,等看見褚博拿出紅油漆開始滿屋亂潑的時候,肖海慧嚇得驚聲尖叫,一邊伸手試圖去阻攔,結果被褚博反手就潑了一身油漆,臭得肖海慧差點憋過氣兒去。

  房間裡的小孩兒被外面的動靜嚇得又哇哇大哭起來,可肖海慧這次已經沒精力去哄她了,她現在看著外面一片狼籍,滿腦子都是「完了」這兩個大字。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35
第7章 送你女主劇本

  在油漆桶裡留了一小半,褚博停下了動作,隨手拿起脚邊耷拉著的沙發巾擦了擦手上沾上的一點油漆。

  沙發巾用過之後就被重新扔到地上,一只穿半舊灰色板鞋的脚踩在上面,褚博恢復了一開始的平靜神態,好像剛才發瘋的幷不是他本人。

  「肖海慧,我勸你嘴放乾淨點,不然讓我心裡不舒坦了,你也甭想舒坦。你自己是不怕,不過就不知道你那在學校當老師的男人怕不怕了。」

  顯然一頓操作已經讓肖海慧明白眼前的褚博不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了,此時再聽褚博提起自己丈夫,那更是嚇得面無人色,抖著嘴唇子看褚博,也不敢瞪他了,反而滿臉滿眼都是恐懼害怕。

  「小、小博,你別這樣,你這樣是犯法的!」

  犯法兩個字或許給了肖海慧勇氣,說完,雙腿發軟的肖海慧腦子清醒了一點,好似有了依仗,挪著脚一心想要趕緊找機會打電話報警。

  褚博自然看出了她心思,也不攔,從褲兜裡掏出烟盒,動作熟練的給自己抖出一支烟,低頭叼嘴裡,再打燃打火機眯著眼凑近一點,對著火苗吸了一口,烟就點上了,冒著裊裊青烟。

  「你打電話報警試試,我這頂多就是拘留十天半個月,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麽事,有地兒包吃包住,等我歇够了再出來找你們一家老小玩兒。」

  話說得輕飄飄毫不在意,褚博隔著烟霧斜著睨她,一副有恃無恐的叼樣兒。

  肖海慧徹底撑不住了,雙腿一哆嗦直接癱坐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臉嗚嗚哭泣起來,「小博,你爲什麽不肯放過我,當初我也是沒辦法啊嗚嗚嗚,你爸突然就那麽沒了,我不難受啊?」

  喲呵,這是還準備打親情牌了,可惜這得來個沙壁才能配合表演啊。

  褚博心裡毫無波動,甚至還笑了出來,「哧,我說你個肥猪一樣的中年婦女,就甭把自己當個漂亮小姑娘了,要是換個十幾歲長得漂亮點兒的擱我面前哭我還能心疼一下,就你?可把人噁心得,也不知道你那男人牛老師是怎麽下得去嘴的。」

  褚博說話毫不客氣,根本就沒把她當親媽,更甚至連個長輩都算不上,說話口沒遮攔的。

  肖海慧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原本確實心裡傷心難過,雖然傷心難過的是這件事自己恐怕不好善了,可這會兒也實在哭不出來了。

  褚博也不想把事兒整複雜了,抬手又抽了口烟,食指撣了撣,一截烟灰就隨意地掉到了翻倒的布藝沙發上,「行了,一句話,給不給錢,給錢我立馬走人,不給錢我還要去你男人學校忙活,可沒時間看你在這兒醜人多作怪。」

  頓了頓,褚博換了隻脚歪著身子站那兒,「聽說你家老太婆對你挺不滿意的,你說要是以後就因爲你貪了前頭男人賣命的錢,你前夫的兒子天天往家裡學校小區裡鬧你們,你還能有好日子過嘛?肖海慧,你是個大人了,得理智點是不?權衡利弊然後作出决定,得乾脆點兒!」

  還真正兒八經地把人給勸上了,表情還配合著「我是爲你好」的標準神情。

  肖海慧有些動搖了,然而那可是十萬塊啊!她哪裡張得開這個口,這不是挖她的心嘛!

  褚博點了點頭,扔了烟頭彎腰把油漆桶給拎起來,「行,看來你是選擇不給了,那我就先去外面寫一排字,等我吃個午飯再去學校找你男人聊聊,這種拿人買命錢丟了孩子老人跑掉的事不能幹啊肖海慧同志,幹了得遭報應的呀。你看,這麽多年沒來,現在不就來了嘛對吧?」

  褚博拎著桶拿出刷子,吹起口哨就往外走。

  褚博神色愜意,可肖海慧却反而被嚇破了膽,在褚博打開門準備走出去的時候連忙出聲制止,「褚博,別、別出去!我給!」

  不管怎麽說,先把人打發走,一會兒丈夫回來看見家裡這個樣子,這事兒看來是瞞不過去了。

  好像這樣也挺好的,說不定她還能跟丈夫討個主意。

  有男人撑腰,她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可牛家兩個姑子一直都在婆婆面前說她閒話,嫌弃她是個二嫁還沒帶嫁妝來牛家,要是知道她手裡捏了十萬塊錢,怕是要對她更不滿了。

  肖海慧腦子一團漿糊,可偏偏又在這個問題上清明得很。

  褚博是什麽人?那可是個看明星受訪視頻都能從人家眼神表情動作裡發現問題,然後像聞到味兒的鬣狗一樣追著不放的人物。

  肖海慧是有點心機,可畢竟是在家裡被男人養了這麽些年的,成天最多就是跟她婆婆大姑子小姑子鬥點心眼,再往自己男人身上使點小心思摳點家用豐富自己的小金庫,哪裡能跟褚博比。

  褚博一眼就明白了對方的心思,冷笑一聲,打破她的最後防綫。

  「想拖著勞資然後應付了事?甭想了,隨便你怎麽搞,只要沒弄死勞資,你全家上下可就洗乾淨了脖子等著挨刀吧!」

  以前肖海慧就跟她第一個男人不止一次說起過大兒子那性子太野,怕是長大了得當個勞改犯,現在褚博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所作所爲完全符合這個形象,褚博再這麽一放狠話,肖海慧嚇得一哆嗦,竟是對這話一點懷疑都沒有。

  剛想好的想法被全然打破,肖海慧再也沒心思算計什麽了,一邊抹泪一邊點頭,啞著嗓子哽咽著說「我給」,「你別喊打喊殺的了,我給你還不行嘛!」

  褚博半點時間也等不得,油漆桶往門口一放,抬頭剛好對上對面悄悄打開門正側著腦袋竪著耳朵在聽這邊動作的鄰居。

  鄰居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聽見門口響動嚇了一跳,一扭頭就正好對上這年輕人的眼睛。

  這年輕小夥子長得俊,可也忒凶,加上剛才她還聽見點動靜,這會兒阿姨嚇得渾身一顫,竟然忘了自己第一時間應該把門給關上。

  褚博朝著對方咧嘴一笑,也不在乎被人聽沒聽墻角,回頭朝肖海慧不耐煩地一喊,「要給就他媽快點兒!耽擱勞資時間!有本事拿錢跑這麽多年,現在哭給誰看?裝可憐?你他媽還可憐?搞笑的吧?信不信再囉嗦勞資找記者來曝光你!」

  要多凶有多凶,可話裡行間却包含著豐富的信息,讓鄰居阿姨聽得倒抽一口冷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原本站在鄰居阿姨背後還在猶豫要不要出來幫鄰居一把的老頭子一聽這話,一把拉著老伴兒把門給關上了。

  鄰居阿姨却跟打了鶏血一樣精神振奮地還站在門口貼著門想要多聽點動靜,回頭她可就有大新聞跟老姐妹們嘮嗑了。

  肖海慧再不敢拖延,連忙硬撑著咬牙站起來,這會兒才聽見房間裡已經哭啞了嗓子的小兒子,連忙進屋子抱起孩子一邊哄一邊抹眼泪,還一邊昏頭昏腦地把藏在床縫裡的老存摺給摳了出來。

  小孩兒哭了半天沒人理,這會兒終於有人抱了,反而不像平時那樣非得繼續再使勁兒鬧,被肖海慧抱在懷裡委屈巴巴地揪著她胸前的衣服很快就睡著了,眼睫毛上還挂著眼泪。

  肖海慧看得心軟成一灘水,突然覺得把錢給出去買個平安也值得——要是她堅持不給錢,怕是以後家裡沒個安寧了。

  肖海慧最後抱著小兒子拿著存摺,跟褚博一起去街上找了個儲蓄/銀/行。

  褚博當場辦理了一張自己的卡,然後讓肖海慧把十萬塊錢全部轉到了卡上。

  肖海慧原本還想要爭取一下隻分一半給褚博,畢竟這筆錢她也是有一份的。可話頭一開褚博當場就要翻臉,那跟他爸一模一樣的牛眼一瞪,肖海慧心肝就顫了幾顫,哪裡還敢繼續說下去。

  也就肖海慧現在需要顧忌到的太多了,要不然就她當年孤注一擲拿錢跑人的狠勁兒,只要堅持不肯給錢,自己再抱著孩子往派出所一坐,褚博鬧再厲害最後也頂多就是分個幾萬塊錢走。

  當然,那樣的話肖海慧要承受的非議就更多了,就像褚博威脅的那樣,如果肖海慧不樂意,他也不介意找民生記者來採訪一下,讓大家瞧瞧當年的真相。

  家事鬧出去丟臉?嘿,臉能比錢重要?反正擱褚博這裡是絕對一點不重要,若是有地兒能論斤稱兩的賣,褚博保管第一時間就跑去賣了。

  這事兒簡單來說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臉的比不過不要臉的。

  褚博拿了錢也不回頭再看肖海慧一眼,揣著褲兜心情不錯的就走了。

  肖海慧站在儲蓄/銀/行門口看著褚博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眨眼間丟失了十萬塊錢太讓她難受,她居然看著這個背影感受到了久違的離別愁情:這就是她第一個孩子,他褲兜裡揣的是她捂了快十年的十萬塊錢!

  肖海慧如何痛徹心扉褚博一點不想知道,反而挺期待肖海慧回去以後即將面對的那些流言蜚語以及丈夫婆婆姑子的質問懷疑。

  家裡一片狼藉,被潑得滿墻的紅旗,沙發上的烟灰烟頭,門口鄰居口中的年輕男人以及拿錢跑路的過往經歷。

  嘿,狗血都市家庭劇的幾大要素都給她凑齊了,希望肖海慧女士能好好享受這暴風雨的寵愛。

  褚博也沒在邰城耽擱,隨手買了瓶水跟一包餅乾就去了西門車站坐上了回江城的長途車。

  今天這事兒辦得挺快的,沒想到肖海慧那麽不經嚇。

  所謂的不經嚇也就褚博這個不要臉的得了便宜還賣乖想得出來,對肖海慧來說那可是比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還讓人心驚膽戰。

  送走了這個討債鬼,肖海慧勉强平復了一下心情就抱著孩子回了家,可剛進了小區門口就發現有幾個阿姨坐在大榕樹下朝她指指點點的。

  肖海慧心裡納悶,可也沒時間多想,脚下走得急匆匆的,她午飯才做到一半,家裡也還沒收拾,也不知道老牛回來沒有!

  老牛回來了沒有?當然回來了!今天因爲臨時有兩個學生來辦公室裡問他問題,牛老師一看是兩個漂亮的女生,頓時心情愉悅地留了下來,一點不著急地跟兩個學生聊了許久。

  一路上牛老師肚子餓得咕咕叫,可想而知一心想著回家吃飯的牛老師打開門却看見了滿屋子血紅油漆以及東倒西歪的沙發破碎的玻璃花盆等物時,心情是如何的震撼。

  恰好怒氣正不斷積壓攀升至巔峰的時候,不知道死哪裡去了的肖海慧抱著小兒子哭喪著臉回來了,一場家庭戰爭吹響了號角。

  後續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持久戰主要參戰人員也在稍後接到電話,紛紛快馬加鞭即將抵達現場......

  作者有話要說: 肖海慧:當年我也是沒辦法呀!

  褚博:得,我代表老褚原諒你了,喏,送你個女主劇本,拿好別撒手啊【沾口水數錢.jpg】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35
第8章 哥給你買mp3

  四個小時的車程,褚博旁邊挨著的剛好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心情不錯之下,褚博跟人搭上話,最後還蹭了人家一路的耳機。

  結果等到下車的時候人家小姑娘紅著臉滿眼期待地等著他,褚博却是揮揮手就說了句拜拜。

  「謝謝了啊小妹,等下次見了哥請你玩娃娃機。」

  隨口客氣了一下,褚博轉頭就忘了,兩條長腿邁得比誰都快。

  站在原地的女孩兒臉上一白,羞憤地咬著唇角紅了耳朵。

  明明一路上聊得這麽好,她也心動了的,爲什麽不問她加個企鵝號?

  這會兒對於純情的女孩子來說,把自己的耳機分一個耳塞給异性,再跟對方分享自己喜歡的歌,是種矜持的浪漫。

  結果褚博根本就沒往這上面想,對於他來說這頂多就是遇到個性子好的小妹妹,腦子裡冒出來的也是準備一會兒先不急著回家,去找個店給老弟買個mp3專門聽歌。

  那小子感情細膩跟個小姑娘似的,肯定喜歡聽歌!

  聽歌的mp3前年就開始流行起來了,不過那時候價格比較貴,褚博自己都沒用過,褚禾更是想都沒想過。

  褚博花一百多買了一個容量比較大質量比較好的,小孩兒是個戀舊的人,一個喜歡的東西最好是能用得久一點,要不然若是壞了,他能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偷偷哭上好久。

  「哥們兒,要不要我幫你下歌?十首歌一塊錢,十塊錢隨便下。」

  賣mp3的年輕銷售員笑著問褚博,褚博搖頭拒絕,「不用了,我送人的,回頭帶他一起去網吧自己下。」

  一聽褚博自己會下,銷售小哥也不多說,給褚博包裝好裝進袋子裡遞了過去。

  重生前的褚博對褚禾其實沒怎麽寵過,頂多就是像個普通哥哥,偶爾還會欺負一下小孩兒的那種。

  很多人都是沒了才懂得珍惜,褚博現在對家裡老頭跟小孩兒就有點這個意思。

  捏著裝mp3的小盒子,褚博一路小跑著回的家,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小孩兒驚喜的樣子。

  褚博到家的時候就褚禾一個人在家蹲在小桌子邊寫作業,褚爺爺又出門拾荒去了,雖然昨晚上商量著想開垃圾回收站,可褚爺爺年紀大了,對這些事也越來越瞻前顧後。

  別看他昨晚上跟褚博討論的時候滿口支持,可等到真要開始做的時候肯定又會再三猶豫。

  褚博也不意外,反正他也是閉眼吹,誰也甭計較誰,只要老頭跟小孩兒都能好好的一直陪在他身邊就好了。

  這會兒也已經下午五點多了,褚博帶著一身熱氣走進狹窄的出租房,好像把房間裡的光綫都給擠出去了。

  褚禾回頭看見褚博回來了,還挺驚喜的,放下鉛筆就站起來拿家裡掉了瓷的老式茶缸給褚博倒凉白開遞過去,褚博接過來仰脖子咕咚咕咚直接喝了個底朝天。

  「哥,你還要不要喝?」

  褚禾準備再給他倒點,出門在外哥肯定捨不得買水解渴。

  褚博擺了擺手,然後把手裡捏著的小盒子遞到小孩兒面前,「看,哥給你買的mp3,你同學肯定也有人用的,一會兒吃了晚飯我帶你去網吧下歌,到時候你想聽什麽咱就下什麽!」

  褚禾驚喜中帶著點驚嚇,睜圓了眼睛不安地看褚博,雙手却直往背後躲,「哥,你、你爲什麽要給我買這個?」

  難道是他什麽時候在哥面前念過羡慕同學有這個可以聽歌的東西?要真是這樣褚禾確實感動,可更多的是幹了壞事的惶恐忐忑。

  家裡經濟還好的時候褚禾才兩歲,根本就不記事,自從他有記憶以來,面對的就是家裡窮得感冒了都只能多喝熱水捂著被子硬撑的境况。

  對於他來說,至少需要好上百塊錢才能買到的全新mp3絕對是他們這種人想都不允許去想一下的奢侈品。

  現在哥哥就因爲他念叨了一回就花錢買了,那家裡是不是就要揭不開鍋了?爺爺回來是不是又要傷心了?以後一星期還能吃兩次的肉是不是也要消失了?

  褚禾想了許多,這些後果對他來說都太可怕了。

  褚博哪裡能知道小孩兒腦子裡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些,以爲是驚喜到不敢相信,笑了笑,把盒子打開,拿出mp3按開裡面自帶用來試聽的歌,然後把耳機挂到褚禾耳朵上。

  「還能爲什麽?哥想給你買就買了。先自己聽著,我去買點菜做飯,吃了晚飯哥帶你去網吧下歌。」

  褚博撩起體恤衫前擺隨意地往臉上擦了一把,聞了一鼻子的汗味兒。

  想了想,褚博拎了水桶拿了香皂跟換洗的短袖短褲,直接去厠所那邊接了桶冷水洗了個澡再出門買菜。

  耳機沒有塞進耳蝸裡,歌聲飄進耳朵裡就有些清淺,褚禾看著自己哥哥高高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站在原地安靜了片刻,無意中捕捉到一句歌詞。

  「有花兒伴著蝴蝶,孤雁可以雙飛,夜深人靜獨徘徊……」

  腦子裡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不自覺地就被歌詞裡描繪的畫面完全取代,褚禾終於抬起手,動作生疏地嘗試著把挂在耳朵上的耳機綫摘下來,把那個他叫不出名字的一個小坨坨學著同學那樣往耳蝸裡扣。

  扣了幾下都沒扣牢,褚禾臉紅紅地往門口看,發現沒人發現自己出糗的樣子,這才鬆了口氣。

  多嘗試了幾下,兩隻耳朵都扣好了,男人沙啞滄桑的聲音終於全方位震撼地出現在他耳朵裡腦海裡。

  閉上眼睛,似乎眼前的世界也消失了,小小的褚禾好像跟隨著男人一起進入了這首歌所描繪的世界與故事裡。

  褚博洗完澡回來就看見小孩兒閉著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在聽歌,嘴角還自然而然帶著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聽歌。

  褚博心情更好了,伸手摘了小孩兒一邊耳朵的耳機。褚禾突然受驚往後一躲,看見是自己哥哥,這才鬆了口氣露出個笑。

  「喜歡吧?戴耳機不能兩隻耳朵都戴,裡面那聲波會傷到你耳膜。時間長了你聽力會受損知道吧?非要戴兩個那就時不時的取下來休息一下,最好還得把嘴給張開。」

  甭管褚博說的有沒有科學依據,反正褚禾是一點沒懷疑的信了,還試著戴上兩個耳塞張著嘴試了試。

  那傻樣兒,看得褚博笑著掐了一把他沒啥肉的臉頰。

  像褚博他們住的這種城中村舊筒子樓,樓下都是街道,根本就沒有小區綠化等空間設施可言,對於習慣了這種環境的人來說,反而覺得這樣挺方便的,下樓就能在路邊買到便宜的蔬菜水果等生活必需品。

  褚博去樓下逛了一圈,買了幾個土豆兩片排骨回來,蒸飯燒排骨,忙完以後照例先拿碗給小孩兒撿了幾塊排骨給他啃。

  等到七點多的時候,褚爺爺拎著蛇皮袋回來了,裡面還裝著幾個回來的路上撿到踩扁的塑料瓶。

  洗了手擦了臉坐在飯桌邊,一看今晚又是好菜,褚爺爺看了大孫子一眼,到底沒說什麽,端起飯碗吃飯,夾菜的時候却老是把排骨往旁邊撥開,自己就撿土豆吃。

  「爺爺你也吃啊,怎麽總吃土豆。」

  褚博吐出塊骨頭,用自己的筷子給他夾了個好啃的肋排。

  褚爺爺端著碗直躲,「我不要,我就喜歡吃土豆,啃骨頭別把我牙給嘣了。」

  要是換個老人家來說,這話說不定就是埋怨年輕人不體諒自己的牙口了,可褚博對自己爺爺那口牙多瞭解啊,雖然今年老頭兒已經六十七了,可一口牙齒却還挺好的,吃鄉下那種自家種的青甘蔗都沒問題。

  事實上褚爺爺到幾年後牙口都很好,重生前這個年紀的褚博哪裡能想到身體這麽健康的爺爺幾年後就會去世了呢。

  不過想一想,前世爺爺幾年時間就熬幹了身子骨,怕是更多的還是因爲內心的煎熬吧。

  想到這裡褚博嗓子眼一哽,趕緊轉眼看了眼埋頭啃骨頭的褚禾,這才鬆了口氣,笑著跟老頭子開玩笑,「得了吧老頭子,就你那牙齒,平時你也沒少跟我們炫耀吃鶏不吐骨頭的能耐,現在裝啥老啊。對吧老弟?」

  褚禾突然被點到,「啊?」了一聲,不過他耳朵一直在聽著哥哥跟爺爺說話呢,吞下嘴裡的飯菜,連忙點頭「嗯」了一聲,「是啊,去年回老家爺爺還啃甘蔗了,那甘蔗啃掉了我一顆牙!」

  其實那時候是小孩兒自己換牙,牙齒鬆了才啃甘蔗啃掉了,可褚禾却堅定的認爲是甘蔗太硬了。

  褚爺爺被兩個孫子聯手指認牙齒够堅固,再被褚博笑嘻嘻地夾了好幾塊排骨丟進碗裡,沒辦法,只能跟著一起啃。

  最近幾天大孫子主意是越來越正了,褚爺爺却老懷安慰,覺得孫子長大了,能撑起這個家了。

  小博還有半年就畢業了,他們家終於要熬出頭了。

  若是褚博知道自己爺爺此時此刻心裡的感慨,怕是真要堅持不住當場哭出來了。

  還好褚爺爺是個不習慣說這種感性話的人,一家人高高興興圍著張半米見方的小桌子吃完晚飯,褚爺爺就拎著一桶兌好的熱水去公用厠所那邊洗澡去了。

  原本是褚禾褚博先洗的,今晚褚博搶了收拾碗筷的活兒,就把老爺子先攆過去洗澡。

  把要洗的碗筷收拾好,褚博也不急著過去洗,等褚爺爺洗完了,褚博讓褚禾兌水先洗,「待會兒我再去洗,對了老弟,今晚把頭髮也洗洗,我聞著有點汗味兒了。」

  於是褚禾過去的時候就多拿了袋洗髮水。

  哥說了洗完澡要帶他去樓下網吧下歌,褚禾沒去過網吧,覺得應該把自己洗刷乾淨一點更好。

  房間裡就一張床,晚上他們三個人都是擠在一起睡的。

  褚爺爺穿了睡覺專用的背心跟短褲,背心後面有好幾個破洞,這會兒正用濕毛巾擦凉席,擦了再睡晚上凉席不會粘糊糊的。

  褚博就坐在小桌子邊,看著老爺子的背影,沉默片刻,還是開口說了話:「爺爺,我今天去找肖海慧了,把我爸的錢拿回來了。」

  什麽錢?那真是買命的錢!

  褚爺爺腦子裡原本還在算著今天自己賺了多少錢,扣除生活費又還能剩多少,突然聽大孫子說肖海慧這個名字,腦子宕了下機,短暫的遲鈍後才反應過來這名字代表的那個人是誰。

  褚爺爺渾身一僵,本來還有些熱的身體嗖地一下從裡到外凉了個透,那些刻意被他壓在記憶深處的痛山呼海嘯般席捲而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35
第9章 褚博爸爸

  水龍頭放著水,强有力的水流伴隨著氣音呲呲響著衝擊盆裡的碗筷,有水撞擊到碗邊,水花朝四處飛濺,凶巴巴地往人臉上撲。

  褚博伸手轉了下塑料盆,讓水流衝到盆底。

  「哥,我內褲掉地上打濕了!」

  厠坑裡褚禾鬱悶的聲音傳來,讓褚博回過神。

  先抬手關了水龍頭,褚博一隻手摸了摸盆裡確定洗潔劑的泡沫已經衝出來了,另一隻手甩了甩,又往褲子上隨便擦了擦,從褲兜裡掏出烟盒。

  單手從烟盒裡抖出兩支烟,褚博歪頭眯眼用嘴叼住其中一支咬著抽了出來,含含糊糊地笑了一聲,「沒內褲穿就挂空檔唄。」

  昏黃的燈光下褚禾站起來在蹲坑擋板後面看了自家哥哥一眼,瞧著褚博好像是認真的,只能偷偷嘟嘴,埋頭真捨弃了內褲,直接把短褲穿上了。

  短褲是褚博前幾年穿過的,褚博像爸,骨架子大,加上從小好吃好喝還成天到處瘋,哪怕是幾年前他個頭也比褚禾大了不少,更別說兩人年齡差在那裡擱著。

  爲了能讓褚禾穿上不至於掉下來,褚爺爺買了鬆緊帶回來給褲子重新縫了一圈。

  可多了的布料沒剪掉,導致褚禾穿起短褲像小姑娘愛穿的褲裙。

  「哥,那我先過去了啊。」

  褚禾推開蹲坑檔板,提著桶端著香皂盒走了出來。

  褚博已經在洗碗了,聞言咬著烟含糊不清地說到:「別了,先把換下來的衣服一起洗了吧,爺爺的我剛一起拿過來了。」

  說完脚下踢了踢家裡僅剩的另一個桶,桶裡髒衣服面上是一塊用了一大半的黃/色/肥皂。

  褚禾楞了楞,總覺得哥有點奇怪,不過昨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哥其實就挺奇怪的了,哥哥等於奇怪,這個等式本身就足够正常了。

  雖然平常換下來的衣服都是第二天早上才洗的,不過提前洗了也沒啥,反正明天還在假期,幷不用早起上學。

  褚禾「噢」了一聲,乖乖放好香皂盒,站在褚博旁邊的水龍頭前開始洗衣服。

  只是沒穿內褲,小孩兒估計不大舒服,時不時的就想用手去撈一下褲/襠,可手上是泡沫,褚禾只能扭著腿去蹭。

  蹭了好幾次以後褚博突然哧哧地笑,烟灰都抖下來一大截,褚禾知道大哥這是在笑自己,頓時臉都紅了,也不好意思繼續去蹭褲/襠了。

  雖然只是十歲,可褚禾感情比較細膩,比同齡人更早熟,也更早的有了多餘的羞耻心,覺得自己剛才的動作不雅。

  褚博知道小孩兒臉皮薄,連爺爺都感慨過兩兄弟的臉皮可能是都長到褚博這裡來了,因此也沒繼續笑他,就是看了一眼,然後低頭洗碗,一邊洗一邊隨口跟小孩兒聊一下他在小學裡的情况。

  聊著天,褚禾果然漸漸放鬆了,一本正經說起學校的老師還有同學,「我們數學老師管得很嚴,上次有個同學上課跟人傳小紙條被抓住,讓數學老師叫上去直接掐著脖子撞了好幾下黑板……」

  褚禾沒能感受過父愛,有時候就把大哥放在了這個角色上,估計他自己都不知道。

  其實褚博也不知道的,不過之後的十幾年裡他有大把的時間去一點點回味曾經,所以奔四的時候看見周圍的人一個個有了孩子當了爹,某一天突然就回過味來。

  回過味來以後的種種煎熬心酸都別再提了,好不容易重生一回,褚博這次也有這麽點意思,他是哥,以後也是小孩兒的爸。

  「你們這數學老師有點暴躁啊,你被體罰過嗎?」

  褚博爸爸不關心別的小孩兒被打得多嚴重,隻關心自家小孩兒在學校有沒有被老師打。

  按照褚禾的性子,被老師體罰了肯定不會回家說,反而認定是自己犯了錯該罰,可別悶在心裡把自己給憋壞了。

  褚禾靦腆地笑著搖頭,看了哥一眼,「沒有的,數學老師對我很好,他就是太著急了,希望我們能多學點。」

  褚博點點頭,像大家長一樣叮囑到:「要是在學校被人欺負了一定要回來跟我說,哪怕欺負你的人威脅你說告訴老師家長了就要怎麽怎麽收拾你,知道吧?說這種話的人你就算聽話的不告訴家長老師,人家下次照樣還要欺負你,甚至欺負得更肆無忌憚。」

  想到那些因爲「聽話」而被欺負到死的校園霸淩新聞,褚博眉頭皺起,總感覺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自家小孩兒就成了那種事的受害者。

  褚禾乖乖點頭,哪怕大哥讓他把這番話複述一遍好好記牢他也照做。

  大哥突然這麽細心的關心他,褚禾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更多的是高興。褚爺爺不是多細膩的大家長,祖孫三人生活的這麽多年裡自然也說起過以前褚博多不喜歡褚禾這個小了十幾歲的弟弟。

  重生前的褚博跟褚爺爺兩個是說完就忘,褚禾却偷偷記在了心裡,這些年他怕大哥,其實不是怕被他欺負,而是怕他更不喜歡自己了。

  今天褚博難得耐下性子跟他慢慢聊這些話,褚禾很高興,昏黃的厠所燈下看起來眼睛裡好像折射著光,渾身上下都溢出「我很高興」的意思。

  褚博也感覺到了小孩兒的心情,原本因爲老頭子而沉重的心情略微輕鬆。想到兜裡多出來的十萬塊錢,褚博露出個不帶陰霾的笑,「哥現在回來了,以後一定讓你跟爺爺過上好日子。」

  褚禾以爲大哥說的是從大學畢業回家,這個話爺爺也說過好多次了,褚禾也堅信大哥大學畢業以後就能找到一個穩定的工作,從此以後他們家就像爺爺說的那樣,終於有了一個頂梁柱支撑起這個家了。

  不過褚禾覺得光大哥一人工作養家肯定很累,點頭之後褚禾認真說到:「哥,我也要快點長大,然後工作養家!」

  頓了頓,褚禾補充,「還要養大侄子!」

  爺爺說大哥工作養他上學,以後他也要好好回報大哥,等他大學畢業出來工作的時候大哥肯定已經結婚生娃娃了,那他就拿工資供大侄子上學,給大哥减輕負擔。

  褚博自己都從沒想過結婚生娃娃呢,倒是沒想到這小子這麽早就替他想到了。

  褚博哈哈大笑,笑聲過後却是心裡沉得難受,所以他重生前的那時候這麽小的褚禾也想過這些嗎?所以幾年後爺爺去世了,已經變傻的褚禾才會那麽輕易的聽信了村裡那群長舌婦說的話喝藥走了?

  褚禾有些擔心地看了大哥好幾眼,可大哥臉上一直都帶著若有似無地笑,褚禾遲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爲什麽他會覺得大哥好像要哭了?

  褚博洗好了碗幷沒有留下來跟褚禾一起洗衣服,而是端著塑料盆回了屋一趟,很快就又拿了換洗衣服過來,從褚禾這裡騰出一個桶接了一桶冷水就直接洗了澡。

  洗完澡以後才跟褚禾一起洗衣服,兩人一個搓一個漂洗,倒是很快就弄完了。

  「我進屋拿晾衣架,你就在外面等我。」

  褚博交代褚禾就在門口走廊等他,自己進了屋裡拿衣架。看了一眼床上躺著好像已經睡著的老頭子,褚博沒吭聲,拿了衣架轉身出門,刻意逗著褚禾說笑了一番。

  大哥很少跟他這麽親近,褚禾根本就沒發現什麽不對勁,整個人都覺得快樂極了,笑聲一陣陣往屋裡飄。

  這會兒也才晚上九點左右,左鄰右捨也沒這麽早睡的,有人去樓下乘凉,有人在屋裡看電視,偶爾有人經過,同一樓層的褚博都會隨口跟人閒扯兩句——哪怕過去十幾年了,褚博對這些鄰居的記憶還是一點沒褪色。

  晾好了衣服,褚博抬手把胳膊搭在小孩兒肩膀上,「走,哥帶你去網吧下歌。」

  說起下歌,褚禾精神一振,很想去,可他很少這麽晚了還出門,有些猶豫,「爺爺呢?怎麽今天這麽早就睡了?」

  他想要問問爺爺這麽晚了可不可以出去,可進屋一看才發現爺爺已經躺在放下蚊帳的床上沒聲兒了,應該是睡著了。

  褚博沒給他走近床查看的機會,胳膊箍著小孩兒肩膀一使勁兒就把人給摟得雙脚離地了,「趕緊把內褲穿上,換條褲子,我去拿mp3。」

  這玩意兒算是目前他們家最值錢的東西,所以褚禾一開始就把mp3連同盒子一起塞進了床裡側的枕頭下面。

  褚博說完就推了小孩兒一把,自己幾步上前掀開蚊帳一角,然後探進上半身伸手翻出了盒子。

  褚爺爺感覺到大孫子靠近,雖然他也知道大孫子肯定發現自己偷偷在哭,可到底不太好意思,乾瘦的手背匆匆擦了擦臉,側身讓開。

  都已經動了,不說話好像不太正常,褚爺爺乾咳兩聲,讓自己嗓子別太奇怪,「要出去?」

  可惜憋著抹了快一個小時的眼泪,嗓子都憋啞了,哪裡是乾咳兩聲就能變正常的。

  正彎腰光著屁股穿褲子的褚禾扭頭看過來,「爺爺,你是不是不舒服?」

  剛才因爲爺爺睡著了,大哥進屋不開燈褚禾也沒覺得奇怪,這會兒說著話就想要去拉開電燈看看爺爺。

  褚博拿盒子的動作頓了頓,另一隻手探過去在老頭兒皺巴巴的臉上擦了一把,摸了一手的濕潤。

  「別開燈了,爺爺睡迷糊了,讓他繼續睡。」

  褚禾信以爲真,「哦」了一聲,褚博從蚊帳裡縮出來,去倒了一杯溫開水遞進蚊帳裡,這次自己沒進去了,就一隻胳膊探進去的。

  蚊帳明明擋不了什麽,這時候却能給人一種安全感,「爺爺,你喝口水再睡,我跟小禾就去下面網吧開半個小時機子,很快就回來。」

  褚爺爺確實也哭累了,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半開水,感覺舒服多了,還不忘叮囑兩人注意安全,「早點回來睡覺,遇到危險別硬懟,錢財丟了人沒事就好。」

  這個話是老爺子一直都在跟兩兄弟說的,特別是褚博這個性子太硬的大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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