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天下 作者:孑與2 (連載中)

 
mk2258 2019-9-8 13:0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 22976
mk2258 發表於 2019-9-20 18:51
第二十二章誰是大英雄?
很明顯,徐先生不這么想,他甚至認為這是違背禮教,且性質惡劣的一個錯誤。

云昭成長的環境里除過父慈子孝之外,好像別的禮教內容都在逐漸被人淡忘。

因此,他更多的是在考慮可行性,而不是禮教。

回到云卷的小屋,他發現那些勤勞的兄弟們已經找到了更多的磁石去了小溪。

春日里的溪水冰涼,對于農家小子來說,穿不穿褲子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所以,除過年紀較大的云楊之外,其余的都光著傷痕累累的屁股在沙灘上用磁鐵吸鐵砂。

人多的好處就是不論干多么效率低下的活計,總會積少成多,傍晚的時候,云楊手里已經有了滿滿一簸箕的鐵砂。

加上云楊以前收集的鐵砂,足足有一百斤之多。

眾人抬著鐵砂來到了鐵匠鋪子前邊,劉宗敏掃了一眼,繼續忙手里的活計。

云楊是一個有眼色的,見劉宗敏一人在打鐵,就主動拿起錘子站在旁邊,劉宗敏換上了一柄小錘子,輕輕地在鐵塊上敲一下,云楊就用大錘砸一下,開始的時候還很生澀,過了一會,兩人就配合的很好。

小錘指點,大錘出力,叮叮當當的聲音很是悅耳。

事情這就算是成了,云昭帶著其余兄弟立刻離開,明日準備繼續收集鐵砂。

晚上的時候,云娘還是允許兒子回家了。

所以云昭進家的時候很有氣概,如同戰勝歸來的大將軍。

哼一聲,云春就幫他脫掉鞋子,再哼一聲,云花就端來了洗腳水,再哼一聲,秦婆婆就端來了晚飯,云昭很想再哼一聲的,瞅瞅母親那張掛滿寒霜的臉,就忍住了。

今天吃晚飯的時候,福伯也在,不過他在屋子里的另外一張桌子上吃,沒有跟云昭母子坐在炕上。

“有個叫做高從龍的游擊將軍來西安府了,所以很多山上的人都下山了。”

福伯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野菜,這才若無其事的道。

“這位高從龍是一個厲害的嗎?”

福伯笑道:“很厲害,在延綏鎮擊殺了巨寇王二跟王大梁,被秦王邀請來西安練家兵。”

云娘笑道:“劉宗敏跑來我們莊子是為了避難是吧?”

福伯搖頭道:“不是的,劉宗敏與催山虎不合,離開了月牙山,準備潛伏一陣子看風頭,再決定去哪里。”

云娘小聲道:“福伯看好此人?”

福伯點頭道:“此人心狠手辣,兇悍異常,老奴以為可用為家丁頭目,招攬了兩日,發現他志不在此。

如若強留,恐生禍患!”

云娘點點頭道:“云氏平安最好。”

福伯長嘆一聲道:“老奴以為此人的母親還在世,結果他那個老娘沒有熬過這個冬日,此人再無牽絆,心野了。

這樣的人云氏駕馭不了。”

云娘皺眉道:“心性如何?如果心性可行,可以給他娶妻置辦宅地,生兒育女之后或許就會安定下來。”

福伯搖頭道:“老奴老了,原以為終于有了一個可以替代老奴的人,現在看來不成了,今年這場春雨只便宜了渭南原一帶的人,往西的地界,這老天可是一滴雨都沒有恩賜啊。

到了五月要是還不下雨,就會出現流民,西安府首當其沖!

只要流民聚集,往往就會出現巨寇,以如今官府的力量,恐怕沒力量平息。

所以,此人是殺,是放,老奴還在思量。”

福伯跟母親商量重要事情,云昭是沒資格插話的,所以,他一直在安靜的吃飯,不能發表任何意見。

他不知道福伯憑什么認為他能殺掉劉宗敏,只知道在他的記憶里,劉宗敏從此之后過的很是威風……

“福伯,陜西真的要亂了嗎?”

福伯推開飯碗,點燃煙鍋子吧嗒吧嗒的吸了兩口煙道:“渭南原還不至于,延安府恐怕是要亂成一鍋粥了。

今年夏糧收割之后,我們就要考慮后路了,大娘子放心,老奴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事情的。“

說完話,云福就離開了房間,慢慢悠悠的踱步出了后宅。

“娘,福伯要殺人了?”

云娘嘆息一聲道:“這年頭大家殺人都殺成慣例了,這些事你莫要問,好好讀書就是了。”

云昭發現自己的睡眠質量在直線下降!

福伯處理事情的方式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殺人!

母親對福伯這種處理事情的方式已經見慣不怪了!

云氏可以輕易地收留一個賊寇,并且打算用這種人當家丁頭目,發現不合適,就準備干掉!

這個人是劉宗敏啊……一個真正的在史書上留名的巨寇!!

既然如此,云氏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云昭睡不著……不論是誰,心里有了這樣的疑惑都會失眠一下的。

一會興奮,一會兒感到恐懼……

云昭第一次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秦婆婆邁著小腳顫巍巍的來看自家大少爺睡醒了沒有,云春,云花端來了洗臉水,眼巴巴的等著大少爺醒來。

云昭揉著眼睛坐起來,一眼就看見了這三個人,很快就確定,這三個人沒有什么戰斗力。

兩個黑臉仆婦從院子里走過,大白鵝只是伸長了脖子看了一眼,就繼續在院子里踱步。

這兩個仆婦可能比大白鵝厲害些,卻沒有出乎云昭的認知范圍,勉強可以算作沒有戰斗力的人。

廚娘一個人雖然可以端起一張大方桌,那是因為膀大腰圓的結果,與戰斗力無關。

挑著兩只碩大水桶進門的仆婦也僅僅是下苦人的力氣罷了。

母親正蹲在花園里種花,手里的小鏟子即便很鋒利,終究不過是一件經常使用的工具而已,沒有什么殺傷力。

福伯就住在中庭,可能剛才抽煙抽多了,現在正在劇烈的咳嗽。

聲嘶力竭的樣子很恐怖,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偷襲的話,他死定了。

給福伯拍后背的是一個高個子家丁,戴著傳統的黑色軟帽,上面還帶著一個紅色絨球,個子很高,穿著綠衣服,說不出來的滑稽。

從福伯伸腿踹他的動作來看,這家伙一點都不敏捷,戰斗力不可能過五!

一個努力挪動水缸的家丁一看就是個蠢貨,至少要把水缸里的水舀干再挪缸啊!

揮動著手臂驅趕麻雀的家丁更是愚蠢的不能提……不想讓麻雀在瓦下面安家下蛋,你倒是上房去攆啊!

一大排婦人坐在屋檐下紡線,手里的線只有綠色跟灰白色兩種,這種線最后被這些婦人織成一尺寬的白綠相間的粗布,最后縫制成人人都厭惡的白綠相間的粗布衣裳。

這群人中間沒有隱藏高手的可能性。

看完這些人,云昭認為,如果劉宗敏發瘋的話,很容易就能在云氏制造一場類似于武松在鴛鴦樓制造的慘案!

徐先生腰背挺得筆直,手里握著一卷書,卻沒有看,眼睛依舊看著青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天空中碧藍如洗,一絲云彩都沒有。

他最符合云昭心中英雄的模樣,不論是他臉上的三綹胡須,還是手中裝模作樣的書本,都嚴重證明這是一個不平凡的人。

可是,云昭看過他嘴里咬著干草餓暈過去的模樣……這樣的人學問是一定有的,至于武力……不可能!劉宗敏一只手就能捏死他八回!

云氏前院幾乎成了云氏族人共有的場地,農忙結束的差不多了,大家坐在屋檐下挑著豆種,說著閑話,有些似乎還在商量如何才能換到便宜的好菜種。

都是些真正的農夫,云昭自然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

出了大門,云昭就看到熊熊的爐火!

精赤著上身的劉宗敏正在用力的扯動風箱,爐子里冒出來的近乎白色火焰炙烤著他油光水滑的皮膚,每扯動一下風箱,他胳膊上的肌肉就像一只耗子般上下竄動!

從心口處分開的兩邊肌肉群極為發達,兩片肌肉群中間還有一些橫著生長的肌肉,如同甲胄上的皮索牢牢地將兩片肌肉群束縛成一個整體。

“開閘!”

劉宗敏大吼一聲,從另一個方向推爐子,讓沉重的爐子逐漸傾斜,守在一邊的云楊就打開了爐子的封口,一股亮紅色的鐵水就從爐子里傾瀉而出,倒進了地上早就挖好的槽子里。

鐵水堪堪倒滿溝槽,劉宗敏雙臂用力,那個用厚厚的紅泥包裹起來的鐵水爐子就恢復了原位,他的汗水濺在爐子上,冒起一股股的白氣后就消失了。

云昭吧嗒一下嘴巴,再回頭瞅瞅繼續蹲在花園矮墻上抽煙的云福,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到底是誰殺誰啊?
mk2258 發表於 2019-9-21 20:44
第二十三章探索,解密!

    劉宗敏身高足足有一米八,看他一身強悍的腱子肉,體重估計也有一百八,這樣的人會是李洪基麾下著名的騎兵將領?不怕把馬壓死?

    雲昭的自己都不知道腦子裡的在想什麼,總之,混亂的一塌糊塗。

    煉鐵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周而復始的讓人厭煩。

    煉出來的明明是爛麵包一樣的地條鋼,福伯跟雲楊兩個卻非常的歡喜。

    雲昭用小錘子輕輕一敲,地條鋼就刷刷的往下掉皮,皮掉了,裡面也不是純粹的鐵,到處是洞,跟馬蜂窩一樣。

    傻子都知道這東西不能鍛造鋼刀!

    劉宗敏用發黃的破布擦一下汗水道:“再來兩遍,損耗掉一半,就剩下純鐵了。”

    雲昭看著劉宗敏道:“書上說,要用焦炭,純鐵並不能打出鋼刀來。”

    劉宗敏大笑道:“還是一個懂行的,小相公是讀書人?怪不得人家常說書生不出門便知天下事。”

    劉宗敏說話很好聽,至少,讓雲昭聽起來很舒服。

    不過,這傢伙還是不肯說自己的干活方式,看樣子是一個謹慎的人。

    一上午,雲昭沒有讀書,也沒有乾活,就這樣守在這個簡陋的鐵匠鋪子裡看劉宗敏冶鐵。

    他說的沒錯,少年們收集的鐵砂,進了爐子之後,被大火一吹,就不剩下多少東西了,不過,雲楊這些人還是很興奮,不斷地將鐵砂送來,一個個疲憊不堪。

    事實也是如此,如果等爐子的溫度降下來了,劉宗敏就不肯冶鐵了。

    煉製地條鋼對雲昭來說不稀奇,甚至有些鄙視,因為他在很久以前就參與過關閉污染企業的活動,一個年產十萬噸的企業,說停就停了,理由是污染嚴重,產能低下!

    現在,雲昭很希望那家企業在大明復活……

    福伯一上午也哪裡沒去,就蹲在那個大柳樹樁子上看劉宗敏冶鐵,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似乎非常欣賞劉宗敏的作品。

    雲昭很失望……福伯沒有突然暴起一刀砍下劉宗敏的人頭,劉宗敏也沒有化身神魔,一把將福伯攥死,他們甚至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直到太陽偏西,雲昭也沒有看到自己真正想看的事情,見春春在遠處招手,就從板凳上站起來,回家吃飯。

    大明朝的人總是很克己,忙的時候四頓飯,農忙結束了就只吃兩頓飯……

    想想也是啊,在禾苗成長的日子裡,也是農夫們最難熬的日子,青黃不接就在眼前。

    高個子家丁的腦門撞在廚房低矮的門楣上,他連喊痛這種無聊的事情都不做,抓著飯碗的手將飯碗抓的更加牢靠。

    矮胖的那個家丁,坐在門檻上,手裡端著一大碗稠粥,瞅著廚娘肥碩的屁股忘記了吃飯。

    秦婆婆……

    算了,雲昭準備放棄在自家尋找武功蓋世的傢伙,他發現,如果真正的可以殺人於無形的高手是這些人的模樣,那也太賤了。

    大白鵝撲了過來,雲昭給了大白鵝當胸一腳,那隻終於意識到雲昭是主人,準備過來親近一下他的大白鵝就被踹跑了。

    “再有三天,你就該去學堂了。”

    雲娘一上午都沒有見到兒子,覺得他有些不務正業。

    “農忙啊……”

    雲昭說了三個字見母親目光凌厲,也就不說下面的話了,他相信,只要他敢說出來,母親就有一萬句惡毒的話在等著他。

    酸湯麵一如既往地好吃。

    “爺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呀?”

    雲昭吃了一口麵條,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

    雲娘憐惜的摸摸兒子的後腦勺道:“可憐的,這些事情原本該是你爹跟你講的,娘的性子軟,說不來你爺爺的豐功偉績。”

    “那就讓福伯講。”

    “福伯從不說以前的事情,誰問都不說,只說每日里能吃上飯就是好日子。

    不說也好,我兒好好讀書,將來考狀元!”

    “你們都說天下就要大亂了,我考誰家的狀元?”

    “天下亂了,總有不亂的時候,到時候,我兒長大了,書念好了,天下也太平了,正好考狀元。”

    “要是韃子坐了江山我也考韃子的狀元?”

    雲娘笑了,摸摸雲昭的腦袋道:“韃子都不認識字,怎麼坐江山呢?再說了,他們人少,來中原搶點東西回去有可能,坐江山的事情終究是我漢家兒郎的。”

    雲昭連連點頭,雖然在他的認知中,終究是韃子坐了江山,他還是覺得母親說的很有道理,坐江山應該是漢家兒郎的事情。

    “我以後要是坐了江山怎麼辦?”

    “怎麼辦?我兒坐了江山,娘就是皇太后!不知誰家的俊閨女有福氣做皇后?

    娘以後要好好的替我兒挑一個。”

    說完之後,母子兩對視一笑,繼而哈哈大笑起來,最後滾作一團,被母親壓著狂毆了一頓,這才消解掉這個玩笑話帶來的衝擊,重新好好吃飯。

    由於跟母親開了一個有趣的玩笑,雲昭下午一點都不困倦,他只想著出去玩,至於讀書,沒人逼一下的話,他是絕對不想的。

    春日里的小溝渠裡有一些長得快要透明的小魚,這些小魚游得很快,只能按照它們倒影在水中的倒影捕捉,這是一個技術活。

    雲昭抓了好久,才抓到一條,在溪水邊淘弄鐵砂的雲卷見雲昭抓的狼狽,走過來三兩下就給雲昭抓了七八條小魚,放在雲昭拿來的缽盂裡面。

    “這種魚養不活的,以前我養過,總想養大了給弟弟吃,結果,最多兩天就死了。”

    雲昭瞅著小魚道:“本身就養不大,我就想丟接雨甕裡,看看。”

    雲卷攤攤手道:“也就你有這個心思,告訴你啊,糜子就要吃完了,我們要幹活養活自己。”

    “過幾天跟我走一遭玉山,我想去看看你找到磁石的地方。”

    雲卷直起腰瞅著高聳入雲的玉山道:“那裡的山路不好走,近處的黃精被人挖光了,我有一次走的很遠,還碰見了一頭豹子,很危險。”

    雲昭道:“我們一群人去!”

    “那就要多等幾天,等我們有了傢伙再去。”

    雲昭點點頭,算是把這件事定下了。

    總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幹,否則光是雲氏大宅里的詭異氣氛就讓雲昭睡不好覺。

    雖然所有的人似乎都對他抱有善意,可是,未知本身就是一種大恐懼。

    這也是成年人的思維佔據孩子身體之後留下的嚴重後遺症。

    多疑,善變的成年人就沒法子好好地當一個小孩子!

    很多時候,成年人的安全感來自於自身,而孩子的安全感來自於父親,母親。

    這兩者有很大的區別。

    抱著缽盂回家的時候,雲昭又去了鐵匠鋪子,不得不說,劉宗敏這個時候還是一個勤勞的勞動者。

    從早到晚一直在冶鐵,這才多長時間,地上已經摞了很多生鐵。

    “人家要等到晚上才開始煉鋼呢。”

    福伯帶著雲昭回家的時候回頭看了劉宗敏一眼,對雲昭道。

    “他不是要當強盜麼?怎麼還擔心別人知道他的秘方?”

    “當強盜也不妨礙他保密自己的吃飯手藝。”

    “哦,那就是說,這傢伙還是胸無大志!”

    “怎麼說?”

    “先生說,獅子搏兔也將用盡全力,如此才有收穫,他這樣三心二意的不好好當鐵匠,也不願意好好當賊寇,是沒有前途的。”

    “嗯,少爺說的有理,以後要好好讀書,莫要像劉宗敏最後成一個什麼都不頂的廢材。”

    “您不殺他了?”

    雲福笑道:“瞎說的,哪裡能隨隨便便就殺人。”

    雲福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很放鬆,沒有緊張感,也沒有別的身體語言,看樣子,他真的放棄殺劉宗敏了。

    也是,如果劉宗敏現在死掉,將來還怎麼在北京用嚴刑拷問那些不願意出錢幫崇禎皇帝打仗的豪門勳貴呢。

    感覺到歷史再一次走上了正確的道路,雲昭有些失望,也有些竊喜。

    所以他走遍了雲氏大院,努力尋找了武庫的所在地,很可惜,身為雲氏大少爺,這個家對他沒有禁地,如此才讓雲昭失望。

    因為他走遍了雲氏大院所有的屋子,就連茅廁都沒有放過,武庫依舊杳無踪跡。

    雲氏的金庫就是母親的臥房,這間屋子與雲昭的屋子是相連的,撩起門簾就能進去。

    母親的屋子裡有一張床,有七八個大箱子,床上鋪著灰綠相間的粗布床單,還有一個高的能把人脖頸折斷的枕頭,床裡面是母親的鋪蓋,一樣是粗布製作,談不到美感。

    兩把椅子夾著一個圓桌孤零零的擺在屋子中間,上面只有一個青瓷茶壺跟一個青瓷杯子,兩者都有些舊,一個新一點的茶杯擺在架子上,似乎很久都沒有用過。

    上一次看的銀元寶就是從左邊第一個箱子裡取出來的,所以,雲昭沒有打開箱子看,武器不可能擺在這裡,雲昭非常的肯定。
mk2258 發表於 2019-9-21 20:44
第二十四章悲慘的地主家少爺

     

     雲昭看過賬本了。

    雲氏是一個很殷實的地主之家。

    還確定了一個事實,一萬兩銀子的債務對雲氏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數字,卻絕對不會龐大到需要將母親嫁妝都搭進去的程度。

    雲氏除過有地之外,在長安還有四家糧店,雲氏每年的產出,除過口糧,基本上都被賣掉了。

    母親的嫁妝還包括一家綢緞莊,沒看見雲氏養蠶,可是,綢緞莊的生意從賬本上看似乎很好的樣子。

    如此說來,雲氏絕對算的上是關中的富裕之家,既然如此,雲昭就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每天吃粗糧的時候要比吃細糧的時候多?

    雲家有糧店啊……還是四間!!!

     為什麼自己最好的衣衫只有夏布,也就是該死的麻布,最多是質量好一些的麻布?

    雲家有綢緞莊啊……糧食呢?綢緞呢?錢呢?

    沒看到有龐大的支出啊!

    晚飯依舊是麵條……上面蓋了一片薄薄的鹽煎肉……

    母親吃的麵條上沒有蓋肉片子,只有素素的幾樣野菜。

    福伯吃的是小米飯,上面覆蓋了厚厚一層綠色的野菜。

    不論是母親,還是福伯似乎對目前的狀況都很滿意,只有云昭不滿意。

    他早就想過真正地主家大少爺的日子了。

    “娘啊,我想吃豬骨頭。”

    “不年不節的吃什麼豬骨頭。”雲娘低頭吃著麵條,對兒子過份的要求一口回絕。

    雲昭很想把麵前的黑麵條推開,一想到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晚上挨餓,也就低頭吃了起來。

    “你最近身體康健,學問也有了長進,該帶你去見見你外公,順便去終南山把金仙觀許的願給還了。”

    雲昭看了母親一眼,表示知道了。

    “以後不許翻白眼!”

    雲昭連忙答應道:“知道了。”

    大明朝的夜晚是極其無聊的,天黑下來人們一般就要睡覺了。

    而云昭則有抄寫不完的《百家姓》。

    以前,外面會寂靜的嚇人,這幾天不一樣了,總會有叮叮噹當的打鐵聲傳進內宅。

    打鐵的聲音其實不算大,可是,在寂靜的夜晚,這個聲響就會傳出去很遠。

    雲昭寫完字了,打鐵聲依舊在繼續,劉宗敏是一個合格的鐵匠,同時說明他的力氣也很大。

    福伯關閉內宅大門的聲音也傳來了,然後就是福伯踹家丁的聲音,以及家丁吱吱嗚嗚的埋怨聲。

    大白鵝在院子裡踱步,只要屋子裡還有燈亮著,這兩隻該死的鵝就不會回到圈裡去。

    忽然間,外面變的喧鬧起來了,很多人的聲音亂糟糟的響起,大白鵝也嘎嘎亂叫。母親披著外衣來到雲昭的炕前,警惕的聽著外邊的動靜。

    不一會就听福伯在大門口道:“大娘子安歇吧,沒事,是野豬下山禍害地裡剛下的種子,被鄉民用陷阱給捉住了。”

    雲昭聞言蹭的一聲就從炕上躥起來,胡亂穿好衣裳就要往外跑。

    剛剛安定下來的雲娘怒道:“野豬被捉了,是好事,你跑什麼?”

    雲昭忙亂的找鞋子,一邊套鞋子一邊道:“我去看看是不是我認識的那頭野豬。 ”

    雲娘怒了,直接對院子外邊的雲福吼道:“給鄉民幾個錢,把野豬買下來,我們明天啃骨頭!”

    雲昭聞言大為驚恐,那幾頭野豬陪自己渡過了一段最難熬的日子,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吃它們,雲昭覺得自己可能下不去嘴!

    遂不理會雲娘的呼叫,自己打開門就跑了出去。

    福伯就站在大門前,見雲昭出來了,嘿嘿一笑道:“知道你坐不住,那就去看看熱鬧。”

    雲氏大宅外邊,此時還有燈火的只剩下劉宗敏的鐵匠鋪子了,所以一大群人圍著鐵匠鋪子看熱鬧。

    劉宗敏似乎對野豬沒什麼興致,依舊在叮叮噹當的打鐵。

    福伯出了門,咳嗽一聲,鄉民們自動讓開了路。

    其中一個鼻青臉腫的鄉民陪著笑臉道:“福伯您看看,好大的一頭野豬啊,大家捉這頭野豬不容易,還請福伯多多賞賜一些。”

    福伯哼了一聲道: “這山都是雲氏的,野豬自然也是雲氏的,你們還有臉要錢?”

    話說的不中聽,幾個捉拿了野豬的鄉民卻滿臉笑意,這種話他們聽的多了,做不得數。

    雲昭很擔心那頭大母豬,畢竟她還有八個娃需要餵養,如果是今天她被捉住了,無論如何也要放人家回去餵孩子。

    鐵匠鋪門口躺著一頭巨大的野豬,被人用繩子捆的結結實實,不斷地在那裡嘶鳴掙扎,還是純黑色的,跟雲昭在禿山見到的一家子豬完全不同。

    這頭野豬更加的像家豬,很多人家養的豬跑掉之後,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很早以前的時候,雲昭去森林邊上的貧困村子駐點,那裡的野豬在困難時期被殺光了,後來出現的野豬其實就是家豬變得。

    這頭也是如此,它的嘴沒有野豬長,獠牙很短,身上沒有斑紋,腿長,只是體型比家豬苗條的多。

    雲福瞅著雲昭道:“要不,咱們家把這頭豬養起來?”

    雲昭還沒開口,發現口水先流出來了,擦一把口水後大叫:“我要吃豬骨頭!”

    雲福似乎有些失望,沒好氣的對幾個鄉民道:“那就趕快收拾了,沒聽見大少爺吃豬骨頭?”

    鄉民們齊聲叫好,立刻就有人去拿殺豬的一干物事。

    剛剛將鐵塊丟回爐子的劉宗敏走了過來,用腳踢一下野豬道:“豬皮留給我。”

    雲福笑道:“這是經年的老豬了,豬皮厚的不成樣子,沒法子吃。”

    劉宗敏道:“硝了之後作衣衫!”

    福伯點點頭道:“該是能做出一件皮甲。”

    劉宗敏不再言語,見鐵塊又燒紅了,就繼續去鍛鐵。

    殺豬沒什麼看頭,雲昭一點興趣都欠奉,明日里有豬肉吃,這才是他感興趣的地方。

    以他以往在農村看殺豬的經驗得知,人們絕對不會浪費豬身上任何一點可以利用的東西。

    雲福見雲昭打著哈欠回家了,就笑著道:“五百文錢,家裡只要肉跟板油,豬皮給劉宗敏,其餘的便宜你們了。”

    雲昭聽見鄉民們的歡呼聲了,繼續打著哈欠回到房間,胡亂脫掉衣裳,一頭鑽進了被子。

    “怎麼,沒打算弄頭豬回家養著?”

    “明天有豬骨頭吃了。”

    “咦?不是是自稱野豬精嗎?怎麼沒有物傷其類之感?”

    “明天你看我吃肉的樣子就知道我的野豬精之名不是平白得來的。”

    雲昭嘟囔兩聲,就用被子蓋住腦袋,不願意看母親那張滿是捉狹之意的臉……

    一頭豬,一個晚上,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陳年老豬肉一點都不好吃,只要有點筋,就咬不動。

    而最好吃的心肝脾肺腎,被鄉民拿走了,血脖子帶豬頭給了屠夫,就連豬尾巴也被人連著一斤肉拿走了。

    “地主家都是傻子?”

    雲昭母子跟豬肉較勁好長時間之後終於放棄了,徒然的瞅著滿是牙印的豬肉不知道說什麼好。

    雲娘撇撇嘴道:“鄉民們打殺了野豬,也就是保護了莊稼,就該獎勵。咱家的地最多,出錢是應該的。

    也罷,送一條豬腿給你先生,請他品鑑,品鑑!”

    這頭豬的肉很適合細嚼慢嚥,絕不適合大快朵頤。

    雲昭認為這是老天在跟自己作對,自從成為地主家的大少爺,就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頓飯。

    不過,他還是裝了很多豬肉,他不喜歡,雲楊,雲樹,雲卷,雲舒,雲飛這些人會喜歡的。

    今天,雲昭就想去玉山看看,去雲卷撿拾到磁石的地方去看看。

    一把匕首,三把短刀就是劉宗敏忙碌了兩天的成果,鐵砂這東西卻是經不起鍛煉,一百斤鐵砂最後只能做出這三樣東西,與少年們的期望相去甚遠。

    匕首只有一尺長,短刀只有一尺半,劉宗敏是當成玩具打造的……

    好在,雲楊極力要求劉宗敏給這幾把武器夾了鋼,也淬了火,按照雲昭的看法,這些武器也就比鋤頭好一些,也比少年們常用的柴刀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5 17:19
    第二十五章雲昭的考古大發現

    如果跟母親說要去玉山探險,後果可能不太妙。

    所以,雲昭就跟福伯說了。

    「早去早回!」

    福伯是一個爽快人,一口就答應了,甚至沒有囑咐雲昭小心些的話。

    這讓雲昭很是不安,不過,他還是隨著雲楊一行人離開了莊子,沿著蜿蜒的小路向玉山走去。

    一尺半長的短刀背在雲楊的背上,還是將這個農家少年映襯的英氣勃勃。

    自從拿到這把刀,雲楊就沒有讓這把刀離開過他的身。

    年紀稍微大一點的雲卷,雲舒兄弟也分到了一把刀,至於匕首,自然歸雲昭所有。

    武器製作的很粗糙,幾乎可以說是兩片木頭夾著一個鐵片。

    即便如此,拿到刀子的三個人依舊興奮,一路上,很多草木都成了他們刀下的亡魂。

    走了一個時辰之後,雲卷率先離開了主路,再往上走,就會抵達已經成廢墟的玉山書院,這些人沒有一個對玉山書院有興趣的。

    那裡已經被他們搜刮的乾乾淨淨,按照雲楊的說法,屋簷上最後一個鈴鐺也被他摘下來掛在他家的那隻黑狗脖子上了。

    小路越發的難走,且濕滑,好在灌木叢還沒有長滿葉子,舊有的刺已經被野獸帶走了,新長出來的刺還軟,眾人身體小,經過的時候不算難。

    初春的時候,山裡沒有多少可以吃的東西,偶爾看見一叢竹子,就趕緊尋找竹筍,大多數的竹筍已經長成竹子了,可以吃的東西不多。

    蕨菜很多,眾人走一路折一路,又往前走了五里地之後,雲卷就指著一顆半枯的柏樹道:「就是從這裡進去的。」

    雲昭撥開灌木,發現眼前居然是一個不大的山谷。

    「這裡面黃精多。」

    雲卷說著話率先走進了山谷,雲楊有些為難的對雲卷道:「你把自己的秘密之地都說出來了,以後再想多采黃精換錢,就有些難了。」

    雲卷的小髒臉上滿是笑意,揮揮手裡的短刀道:「我有房子住了,也有了刀子,以後可以帶著弟弟砍柴。」

    雲昭輕笑一聲,跟著就鑽進大柏樹中間的裂隙,進了山谷。

    山谷的景緻很好,背後有一座山包,山包不算很大,算是一片丘陵。

    七八條小溪從玉山上淙淙而下,在這裡匯成了一座水潭,最後從低矮的缺口處流淌出去了。

    這個時候正是采春黃精的好時候,所以,來的少年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這個採集藥材的好機會。

    雲昭自然不會去幹這個活計,自從雲卷指了指撿到磁石的地方,他就用小鋤頭不斷地亂挖。

    鋤頭是鐵的,這應該有助於他發現更多的磁石。

    事實證明他的推測是對的,當他將沾滿黃土的鋤頭拿去小溪裡清洗的時候赫然發現鋤頭上沾了很多細小的砂礫。

    再次清洗之後,一些指頭大小的磁石就出現在他的眼簾中。

    雲昭早就希望自己能有一筆錢,或者一批物資,如果沒有這些東西,自己苦心經營的夥伴就會星散。

    從母親那裡拿錢對雲昭來說是一樁很為難的事情,而且,即便是拿到了錢,也不會太多,無法支撐雲昭想要召集夥伴報團取暖的想法。

    用鋤頭來尋找磁石,這個方法是不錯的,不管因為什麼原因讓大塊的磁石碎裂,雲昭可以按照散落的磁石碎屑,最終找到大塊磁石原本待著的地方。

    在別的兄弟們挖黃精挖的不亦樂乎的時候,雲昭已經確定了方向。

    磁石碎屑最多的地方就是眼前的這條小溪,於是,他準備溯流而上。

    偉大的發現往往都來自於意外,而關中這片土地上最大,最多的意外就是發現古代墓葬。

    埋葬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遠比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要來的多!

    雲昭知道,自從人類出現在這片大陸上,藍田縣就有人類居住,而後世人挖掘出來的藍田人骨骼化石就是明證。

    而藍田人到大明時代,足足有七十萬年到一百一十萬年,至於大明與雲昭知道的後世之間的時間差,在這個歷史進程中可以完全忽略。

    當然,雲昭沒打算找到藍田人的骨骼化石,這東西對他現在的處境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更加希望找到一個有錢的古代人的墓葬。

    徐先生說盜墓為十惡不赦之罪……非君子所為,非正人所為,非人所為。

    雲昭對此有別的看法……再過五年,不,再過十餘年,這個世界就真的到了『君王死社稷』的時候了。

    君王死不死的這不重要,問題是百姓會死,雲昭自己弄不好也會死,這個世界即將迎來讓人最下作,最自私,最沒有尊嚴的統治。

    雲昭不想經歷,也不想因為頭髮問題掉腦袋,當然,他更不想迎合統治者弄一個讓人嘲笑了數百年的髮型。

    沿著小溪,雲昭終於來到了一座小小的瀑布前邊,面前是一道兩丈高的懸崖。

    溪水從更高處跌落,落在平台上漸起漫天的水花,水霧在陽光下出現了一道彎彎的虹,煞是好看。

    眼看中午已經過了,雲昭就招呼大家吃飯,雲卷提出燒一些黃精吃,被眾人無情的拒絕了,有糜子饃饃跟冷豬肉,誰還把黃精當飯吃?

    雲昭咬不動的豬肉,在這些少年人的嘴裡瞬間就化為碎肉,雲昭甚至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嚼!

    反正雲楊伸長了脖子一張臉漲的通紅,如果不是他弟弟給捧來了一捧水,命可能就沒了。

    回過神來的雲楊見雲昭一直仰著頭看那道懸崖,就用胳膊捅捅他道:「看什麼呢?」

    雲昭笑道:「我想知道那個平台上有什麼!」

    雲楊搖頭道:「上面全是水,估計有一個坑。」

    「我想上去看看。」

    雲楊皺眉道:「應該會很冷,你一定要上去?」

    雲昭點點頭。

    雲楊就扯過懸崖上垂下來的籐條,用力拉扯一下道:「我上去,你們在下面等我。」

    說罷,就如同一隻猿猴一般攀著籐條上了懸崖。

    跌落的水花很快就讓雲楊成了一隻落湯雞。

    他趴在地上慢慢的把身體探出懸崖,衝著雲昭大喊道:「我就說嘛,這上面什麼都沒有。」

    說完話,就拖拽著籐條下了懸崖。

    站在地上的雲楊一邊把自己脫得光光的,一邊晾曬著衣衫埋怨雲昭:「跟我說的一點不差,就是一個石頭坎,中間被水沖出來了一個大坑。」

    雲昭失望的點點頭,苦笑一聲,覺得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考古這就算是結束了。

    「咦?我的刀呢?」

    雲楊驚叫一聲,眾人四處尋找一圈並沒有找到他的刀子,雲楊就再一次把目光放在那個平台上。

    於是,他再一次爬上了懸崖,不久之後,他的腦袋再一次出現在懸崖邊上,衝著仰頭看他的雲昭道:「我覺得你應該上來看看。」

    雲昭聞言興奮極了,二話不說就攀著籐條往上爬……爬了很久,準備歇口氣的時候,他才絕望的發現,自己的腳距離地面還不到一尺……

    雲卷早就爬上去了,雲樹也很快就爬上去了,至於別的孩子也早早在懸崖邊上等他,一大排腦袋伸出懸崖為他鼓氣打勁,最後就齊齊的變成了呆滯的模樣。

    當然,雲昭最後還是上了懸崖,不是自己爬上去的,而是把籐條綁在腰上,被一干兄弟拖上去的。

    對於這件事,雲昭不覺得有什麼好羞愧的,他的身體胖,他的年紀小,他沒有其餘兄弟那麼強悍的身體,這都是很好地藉口,畢竟,你讓一個地主家的大少爺跟其餘的窮孩子一樣整日裡爬高爬低的也不合適。

    「你的刀呢?」

    雲昭抹一把臉上的水漬問雲楊,雲楊指指身後的石壁道:「在那呢,其餘人的刀跟鋤頭也在那!」

    雲昭隨著雲楊手指的方向看去立刻眉花眼笑,只見一堆鐵器被牢牢地吸附在石壁上,雲樹正在拔自己的鋤頭,用盡力氣,也沒有把鋤頭拔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5 17:20
    第二十六章考古考到了祖墳!!!

    好大的一塊磁石!

    雲昭看的很是清楚,山壁上黑乎乎的一大片幾乎都是磁石,只是被水流長年累月的沖刷後,開始風化,有些地方有裂隙,還有的地方缺失了很多磁石,露出土黃色的岩石本來面目。

    脫落的磁石大多被吸附在原有的磁石壁上,只有少數的一些碎塊會被大水沖刷掉。

    磁石本身就是一個好東西,只是拿在農人手中用處不大而已,這才成了孩子們的玩物。

    雲昭心跳的厲害,冒著水花來到磁石山壁邊上,才想探手摸一下,懷裡揣著的那柄匕首就把他主動拖到了磁石上。

    赤身裸體的雲楊,這時候已經爬在磁石壁上的缺口往裡面看,對好不容易放棄了匕首脫身的雲昭道:「裡面有個洞。」

    雲昭爬了上去往裡面看了看,還大吼了一聲,然後就聽見他的聲音在裡面不斷地轟響。

    「山是空的!」

    「有寶貝?我進去看看!」

    雲楊的膽子很大,立刻就想鑽進去看看。

    「有蛇!」

    雲楊鄙夷的看著雲昭道:「這裡的蛇不咬人,也沒有毒,發現蛇我們就有好吃的了。」

    雲昭還是搖頭,雲楊是他知道的第一個準備赤身裸體去盜墓的人。

    既然人家能用磁石當大門,說裡面沒有機關消息誰會信?

    反正雲昭是不信的。

    此時此刻,雲楊那裡聽得進去雲昭的話,一閃身就鑽進了山洞。

    片刻之後,又把臉湊到洞口對雲昭道:「把火鐮丟進來。」

    火鐮這東西雲昭就不會用,也沒有,問過之後,也只有雲卷有這東西。

    原以為這個山洞口有水,應該是一個潮濕的山洞,雲楊點了一小堆火之後,雲昭才發現裡面全是干枯的樹根。

    於是,他也就鑽了進去,隨即,其餘的兄弟們也一同鑽了進去,這讓雲昭很是擔心後路被斷。

    隨著火把不斷地被點燃,雲昭終於看清了目前的處境。

    這是一座極為高大的山洞,洞頂上怪石嶙峋的,似乎隨時都會有石頭掉下來,事實上,地面上就有很多掉下來的石塊。

    這讓雲昭很是不安。

    「老八,我們慢慢來,萬一出事就壞了。」

    對於探索這種事情,少年人永遠都比成年人更加的有勇氣,光著腚的雲楊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嗤笑了雲昭一聲,就率先舉著火把向前走。

    山洞裡的空氣很是清新,火把冒出的濃煙,向眾人身後飄落,最終沿著溪水沖開的缺口飄散出去了。

    舉著火把走了良久,依舊沒有走到盡頭,前面依舊黑乎乎的,只是風越來越大。

    山洞逐漸變得狹窄,從開口處兩三層樓的高度如今已然下降到不足一丈的高度了。

    按照雲昭的計算,大家至少走了有半裡地。

    直到目前,什麼好東西都沒有發現。

    山風凜冽,雲楊的牙齒咯咯的響個不停,其餘的兄弟也沒有了說話的興趣,這時候,如果雲昭再說一句『回家』的話,這支探險隊伍會立即星散。

    拐了一個彎之後,空間又豁然開朗。

    這一次,地面不再是平的了,出現了很多石碑。

    「發財了,雲楊歡呼一聲,似乎忘記了寒冷,第一個衝向墓碑處。

    抱著其中最大的一個墓碑傻笑個不停。

    關中人對於盜墓,說實話並沒有多少忌諱,尤其是貧窮的鄉民。

    在他們的口口傳說中,有無數人曾經因為盜墓成了富戶,這讓他們非常的羨慕。(實話實說,我就是標準老陝,回去的時候聽過無數個這樣的傳說)

    其餘的兄弟也非常的高興,見雲楊搶佔了最高大的一個墓碑,於是乎,他們也開始搶佔別的墓碑,反正這裡的墓碑極多,足夠分的。

    雲昭對墓碑上的字非常的感興趣,哪怕是盜墓,至少也要知道墓的主人是誰,也好估量價值。

    那袖子擦掉墓碑上的塵土,雲昭舉著火把仔細的辨認上面的字。

    「雲氏……顯考……雲公……震孟……」

    剛剛辨認出幾個字,雲昭手裡的火把就掉地上了……心裡翻江倒海的……想發狂,又想抽自己嘴巴……

    考古考到自家祖宗的墳塋,這種滋味實在是難以用任何形容詞來形容一下。

    「府君雲諱正中……顯考雲門天耀……雲氏……良……雲氏……格隆

    十幾支火把將山洞照耀的燈火通明,雲昭的目光從墓碑上一一劃過,然後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都沒什麼力氣。

    雲楊光著腚來到雲昭面前嘿嘿笑道:「發財了……」

    雲昭無力地瞅著雲楊道:「你喜歡挖祖墳?」

    雲楊仰著脖子得意的大笑道:「只要不是我家的祖墳!」

    雲昭憐憫的看著雲楊道:「最壞的場面出現了,這裡恰恰就是我雲氏祖墳!」

    雲楊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指著墓碑道:「我們家的?」

    雲昭從懷裡摸出一隻柿餅,邊嚼邊道:「百家姓你們剛剛讀過,雲氏的雲字,你們應該認識。」

    「不可能!」

    雲楊一聽跳起來半天高,猴子一樣躥到那個最大的墓碑前邊瞪大了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念碑文。

    「雲……氏男……酸刻由……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裡埋著的人叫雲竣,是我們家的祖宗。」

    「真是祖墳?」

    雲楊一下子又竄回來,並且在第一時間將濕漉漉的衣衫穿了起來。

    其餘騎在墓碑上的兄弟也傻了眼,亂糟糟的跪在地上向受到羞辱的祖宗磕頭賠罪。

    雲昭沒有磕頭,而是在認真的看墓碑,直到將墓碑上的名字記住之後,這才跟著這群心驚膽顫的兄弟們一起給祖宗磕頭賠罪。

    或許是祖宗們大度,不願意跟一些小孩子計較,幽暗的山洞裡什麼詭異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從後面吹過來的山風推著這些少年人的後背,似乎在催促他們早點離開。

    出了山洞,雲楊等一群孩子就把黏在磁石山壁上的碎小推到缺口處,將最後一處漏風的地方給補上,把各自的刀子,匕首撬下來,然後就順著籐條滑到地面,細心地雲楊還主動砍斷了籐條,絕了後患。

    雲昭瞅著光潔的山壁,何等的失望啊……

    有黃精收穫的少年人也高興不起來,今天冒犯祖宗的一幕,已經成了他們的心魔。

    雖然大家一起發誓不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出去,對這些孩子來說,已經快成心魔了。

    「我差點挖了祖墳,爹會打死我的……」

    也不知道是誰帶著哭腔說了一句,接下來,就是一群孩子在哭。

    「回家誰都不許洩露一個字。」雲楊的表情凶惡,果然哭聲小了很多。

    「沒事的,我們今天去探望了祖宗,祖宗只會保佑我們,不會怪罪的。」

    「真的?」

    「真的!如果我們今天進去的不是祖墳,早就被大石頭砸死了。」

    雲昭的話更具安慰性,接下來說了一些祖宗顯靈保佑子孫的故事,眾人很快就平靜下來,漸漸地把進了祖墳的事情當做一件幸事,當然,都不是傻子,這種事情自然不會跟別人說的。

    下山,回家,村子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劉宗敏依舊在打鐵,福伯依舊在抽菸,母親依舊在繡花,雲春,雲花還是在屋簷下打瞌睡。

    雲昭沒有回後宅,而是直接去了祠堂。

    祠堂供桌後面有一個好大的樟木箱子,裡面裝的就是雲氏的族譜。

    打開箱子,雲昭的腦袋都變大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雲氏族譜居然足足有上百本。

    這些族譜,雲昭在後世並沒有見過,那時候雲氏的族譜早就變成電子版的,且散發的滿世界都是。

    看到這些手寫的族譜,雲昭無比懷念自己以前的工具。

    山洞裡的墓碑還算結實,字跡也算是清晰,所以,不可能是隋唐時期的,所以,雲昭決定從大明洪武年開始查起。

    天黑的時候,雲昭抬起頭,眼中滿是疑惑,從洪武年到現在,雲氏族譜上記載的人中,沒有山洞墓碑上的人名,即便是有同名的,生辰年月也對不上。

    雲昭朝爺爺跟父親的牌位跪拜了一下,又上了香火,見兩位祖先沒有幫他解開謎團的打算,長嘆一聲,就離開了祠堂。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5 17:20
    第二十七章陰族傳說

    年齡是硬傷啊……

    雲氏一定有極為豐富的秘密可供挖掘!

    這才幾天啊,就遇到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不能用常理來解釋的事情。

    雲昭記住了山洞裡的十幾個人名,卻沒有在族譜裡見到任何關於他們的記載。

    雲氏的祖墳在那裡雲昭知道的很清楚,就在雲氏莊子後面的禿山腳下。

    不僅僅是雲昭的爺爺,父親安葬在那裡,雲氏的先祖也都安眠在那片山坡上。

    其中,最早的墳塋可以追溯到蒙元時代,至於更早的祖先墳塋大多毀於戰火。

    山洞裡的墳塋墓碑上是有日子的,基本上都是在大明亡故的雲氏先祖。

    而大明時代,雲氏的族譜記載的最是清楚不過……

    有悖論的地方一定有古怪。

    雲娘身為家主,應該知道一些,而福伯作為雲氏的保護神一般的存在,他應該更加的清楚。

    雲昭身為雲氏未來的主人,也應該知道……可惜,沒人願意告訴他。

    福伯能當著他的面討論劉宗敏的去留,就已經很尊重他這個雲氏大少爺了。

    「找到墓葬了?」

    徐先生講完課之後,來到雲昭身邊輕描淡寫的問道。

    「墓葬?找它幹什麼」

    這種小把戲對雲昭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回答完這句話後,雲昭的身子就僵住了……他忽然想起,小把戲難不住他,可是……雲楊他們全是傻瓜啊!!!

    以徐先生的談話技巧,那些蠢驢要是能保守住秘密才是天大的怪事。

    雲昭朝雲楊他們的座位掃視一眼,那些傢伙果然一個個慚愧的低下了頭。

    被先生提著脖領子揪出了學堂,師徒兩來到了僻靜的角落。

    「沒打算挖一下祖墳?

    你雲氏累世藍田大族,墳塋裡說不定裡面有很多財寶,有了這些財寶,你就能得償所願。」

    雲昭仰起臉,帶著和煦的微笑道:「學生自然不會大逆不道的驚擾先祖。

    只是從族譜中看到了一些端倪,我雲氏族譜有一部分缺失,一些記錄沒有了,學生想續上族譜,將秩散的雲氏先祖名諱補錄在族譜上,這才動了尋找墓葬的心思。

    找到了墓葬,也記錄了先祖的名諱,可是,族譜上沒有關於他們的記載,一點都沒有。」

    徐元壽瞅著雲昭,眼睛越睜越大,最後抓著後腦勺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謊話說的真是讓某家無言以對……我們來重新捋一下你的話語。

    我覺得把你的話倒著說可能更加的準確。

    小子,你發現你雲氏的陰族了!」

    「陰族?」雲昭對這兩個字一無所知。

    「輔正為陽,獵奇為陰!

    據古老相傳,凡是大族從不將全部身家寄託在一個方向上,即便是已經瞭然大勢,依舊會留出一部分力量行相反之事。

    三國時期的諸葛一族就是其中的明證。

    不論形勢發生任何變化,都逃不脫『陰損則陽盛,陽衰則陰強』這十個字的規律。

    此為太極無數個據實應用的法門中的一個。

    你雲氏在關中繁衍千年,歷經隋,唐,五代十國宋,蒙元,大明六個大劫,即便是到了如今的末世大劫,依舊繁榮昌盛的可以讓你這個原本憨傻之輩借助野豬精的力量重新做人,若是沒有這些通天手段,如何能夠做到?」

    雲昭心中雖然波詭雲譎的很想自殺一下,話出口卻在極力的為自己辯護。

    「我不是野豬精啊!」

    徐元壽呵呵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我自然不會認為你是什麼野豬精轉世,可是呢,除過野豬精這個說法,我覺得再無其他說法可以讓我滿意。

    早慧之人我見過,也聽得多了,我小時候可能比你還聰慧些,可是,論到心思縝密,幼時的我遠不及你一二。

    你且認了野豬精這個名字吧,對你好處多多。」

    雲昭皺著眉頭道:「您為何要跟我說這些?」

    徐元壽大笑道:「韓退之說得好:『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我既然拿了你家的束修,自然要做到為師之責,另外,你可知『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乃是吾輩讀書人第三大樂趣,哪個管你是不是野豬精,哪怕你現在就現形,露出你野豬精的本來面目,只要會說人話我一樣會教你,只是豬蹄不好握筆!」

    雲昭怒道:「這就是孔夫子說的有教無類?」

    徐元壽大笑著摸摸雲昭的圓腦袋道:「然也……今日的課業是將你我之間的對話抄錄十遍,而後焚之。」

    說罷,就甩著袖子喜滋滋的去吃飯了,今日是十五,按照慣例,他有一隻雞吃!

    徐先生對事情的發展很滿意,自己這個喜歡盜墓的學生出師不利,第一次盜墓就弄到了自家祖宗的頭上,想來一定會絕了盜墓這個心思。

    至於野豬精什麼的,他從來都沒有信過,就是喜歡捉弄雲昭看他緊張的樣子。

    「陰族?哈哈,所有的事情都有瞭解釋啊!」

    雲昭背著手穿過中庭……然後背在後面的手就感到一陣劇痛。

    「敢學福伯的樣子下次就剁掉!」

    雲昭哆嗦著將手放在前面,一道紅色的鞭痕正在胖手上墳起。

    「沒一點孩子的模樣!」

    雲昭的耳朵又被母親抓在手裡還用力的往上提。

    「男娃可以皮,可以淘,唯獨不許沒了禮!」

    雲昭木然的瞅著母親道:「我可能不是你親生的!」

    雲娘嗤了一聲道:「是不是我親生的,我知道的比你清楚!」

    「說不定是被秦婆婆給換掉了,事到如今,還請您大慈大悲的告訴我本來的身世。」

    「那就是一頭野豬精!」

    雲昭點點頭道:「此事後議!我聞到了韭菜餡包子的味道。」

    雲娘拉過雲昭的胖手用力的揉搓,剛才那一鞭子抽下去之後她就後悔了。

    「越搓越疼啊,先生說挨了這種打最好用冰敷一下。」

    說著話云昭就甩開了母親的手,雲娘卻死皮賴臉的還想給兒子揉搓,似乎剛才那一鞭子不是她抽的一樣。

    春天裡的頭道韭菜,除過鮮嫩之外沒什麼好說的,再加上雞蛋之後,這頓飯就成了雲昭來到大明世界後吃到的最美味的一頓飯。

    「咱家哪來的白米啊?」

    雲昭吃多了包子,就用白米粥溜溜縫。

    「專門給你換的。」

    「按照咱家的家業,我天天吃白米飯也不過份吧?」

    「那是造孽!」

    「咱家有六千畝地,有三十頭牛,八匹騾子,十幾頭驢子,我還聽說在城裡還有糧店,不會缺我們吃的那一口白米飯吧?」

    「災荒之年,莫要養刁了胃口,免得受災的時候吃不了苦!」

    「要不,我們先享福,然後該吃苦的時候吃苦?要是臨死前還家財萬貫的實在是太虧了。」

    「你太祖父吃了一輩子的糜子,五十七歲上壞了身體,臨終前你祖父給你太祖父熬了一碗白米稠粥,老人家本來還能挺幾天,硬是被你祖父的敗家子行為活活氣死了。

    你祖父過世的時候咱家真的算是家財萬貫,老人家臨死前親自驗看了自己的棺槨,發現棺木比他要求的厚了一寸,抽了你父親一個嘴巴子才咽的氣。

    你父親去世的時候,為娘是把你父親厚葬的,不敢把你父親埋在你祖父身邊,怕你父親受罪。

    因為這事,我一連做了兩個月的噩夢,總能夢見你父親衝著我伸指頭……

    所以啊,兒子……」

    雲昭不等母親把話說完,就把腦袋點的如同小雞啄米一般。

    「我以後一定多吃糜子跟小米!」

    雲娘咯咯笑兩聲道:「祖宗看不見的地方我們娘兩可以偷偷吃!」

    「哪裡才是祖宗看不到的地方呢?」

    雲娘笑道:「西安!」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5 17:20
    第二十八章與巨寇不得不說的故事

    關中人都相信,財富是從嘴上省下來的。

    太祖父省一口,祖父這裡就多一口,祖父再省一口,到了父親這裡就比別人家多了兩口。

    遇到災荒年,有這兩口吃的,很可能就能落得一個子孫綿延的大好場面。

    雲昭自然是不信的,他堅信,生命最多只有百年,如果過於苛刻自己,這一輩子很明顯的就白過了。

    可是呢,信念這東西的力量非常的大,大的可以讓雲昭放棄原有的原則。

    想到太祖父,祖父,父親他們吃的苦,雲昭想要享受就顯得很是不合情理。多吃一口好吃的,都像是在啃咬先祖的屍骨。

    有這種心境在,就算是面對山珍海味,恐怕也沒有任何胃口!

    事實上,中華一族的節儉習慣就是這麼一代代傳下來的,漂沒成本越多,後人的壓力就越大不敢輕易破壞祖宗留下來的陳規陋習。

    晚上吃多了,雲昭挺著圓咕隆咚的肚皮沒法子好好睡覺,被母親灌了一碗山楂水後,肚皮更鼓了,只好在後院來回的遛噠消食。

    十五的月亮就掛在天上,明晃晃的,還有些發黃,上面還有一些瘢痕。

    母親坐在屋簷下陪兒子,還指著天上的月亮進行親子活動。

    「月亮上有嫦娥啊,有桂樹啊,還有一個整天砍桂花樹的吳剛,兒子,你知不知道,上面還有一隻喜歡搗藥的兔子精……」

    雲昭認真的看著月亮,似乎在熱烈的回應母親,實際上,他心裡想的卻是雲氏的『陰族』。

    母親說的所有事情都應該是掩飾……家裡不能吃好吃的完全是因為要支持『陰族』。

    福伯之所以大氣的要干掉劉宗敏,膽量也是來自於『陰族』。

    太平年月裡,雲昭這樣的『陽族』定然是家族中最重要的,大亂的年月裡,就到了『陰族』這個角色出場了,也到了他們主持場面的時候了。

    雲昭家裡之所以剩下的全是笨蛋,最大的原因就是被『陰族』人抽走了所有的精銳。

    問題是雲氏『陰族』到底在哪?

    從山洞裡的墳塋來看,他們就應該在附近!

    「嫦娥啊,一個人吃了西王母給的長生不老藥,就飛到月亮上去了,后羿明明看見了,也沒有捨得一箭把嫦娥射死,卻給了吳剛一個警告……」

    雲旗應該是一個不錯的人,應該是『陰族』來掌控『陽族』最好的棋子,為什麼他那麼軟弱?

    在母親的反擊之下半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受到那麼大的羞辱為何心中並沒有多少怨言?

    福伯的權力到底有多大?

    他能決定雲氏的權柄最終的歸屬嗎?

    母親明明不願意去西安看外祖父,為何這一次如此的積極?寧願放棄一貫的教育方式,也要哄騙他的傻兒子跟她去西安?

    所有的事情在腦子裡過一遍之後,雲娘就已經靠在籐椅上睡著了。

    雲昭給母親披上了毯子,自己依舊在清冷的月光下漫步。

    事情有了疑問,想要找尋答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雲昭思考的這些事情出現半點苗頭,雲昭就能立刻抓住,繼而破解一個疑團。

    時間是最好的解密器,雲昭對此深信不疑,沒有誰能永遠的保守秘密。

    院子外邊又傳來劉宗敏打鐵的聲音,從錘子敲打的聲音密度可以判斷出,雲楊又在幫助劉宗敏。

    天亮的時候,雲昭離開了家門,站在劉宗敏的鐵匠鋪子前邊看了良久。

    劉宗敏就睡在鋪子裡,身上裹著一床骯髒的棉被睡的鼾聲如雷。

    雲昭走進了鐵匠鋪子,拿起一柄才開鋒的短刀,用力的比劃了兩下,劉宗敏依舊睡得香甜,沒有任何動作。

    雲昭滿意的收起了刀子,見劉宗敏的床頭放著一碗清水,就笑嘻嘻的將一個紙包從懷裡掏出來,把一些白色粉末全部倒進水裡,還用一根樹枝攪拌了一下,直到清水重新恢復了清澈透明的模樣。

    做完這一切,雲昭轉身就走,卻一頭撞在一個人的身上,抬頭看,才發現劉宗敏不知何時已經擋住他的去路了。

    「你在水裡放了什麼?」

    劉宗敏兩隻手垂在身邊,一會鷹爪,一會拳頭的變幻莫測。

    「你的刀子打造的好,賞你一碗甜水喝。」

    劉宗敏皺眉道:「小人是粗人,喝不慣甜水,還是請大少爺喝了吧。」

    雲昭左右看看,忽然笑道:「你的碗髒,我不會喝的。」

    劉宗敏呵呵笑道:「無論如何,小少爺還是喝了這碗甜水吧,要不然……」

    不等雲昭回答,劉宗敏忽然轉身衝著棚子外邊吼道:「這就是你雲氏的待客之道嗎?」

    「劉兄莫要著急,不就是一碗甜水嗎?大少爺是個乾淨人不用你的髒碗,還是兄弟我來喝。」

    在雲昭驚詫的眼神中,被雲昭認為只會福伯拍馬屁什麼本事都沒有的高個子家丁從外邊走了進來,繞過劉宗敏高大的身軀,端起那碗水就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了,末了,還用袖子擦擦嘴角,將水碗倒過來表示一滴水都沒有剩下。

    劉宗敏拱手道:「是我多疑了。」

    高個子家丁彈一下帽子上的絨球道:「雲氏沒有下三濫的小人,剛才是少爺賞賜你的糖霜水。」

    劉宗敏笑道:「可惜了,沒喝到大少爺賞賜的甜水,下一次大少爺要是看劉宗敏幹活賣力,想要賞賜什麼,最好趁我清醒的時候再賞賜,如此,就不會有誤會了。」

    高個子家丁沒有理會劉宗敏,彎下腰對雲昭道:「大少爺,該去上學了,要不然又要被先生罰了。」

    雲昭點點頭,笑嘻嘻的看了劉宗敏一眼,就一跳一跳的離開了鐵匠鋪子。

    回到學堂,雲昭一直笑眯眯的。

    徐先生看了他無數次,即便是抽了他一戒尺,雲昭臉上的笑意依舊沒有消失。

    他以為的戰五渣,居然能逼得劉宗敏這樣的巨寇全身心的戒備,這實在是太讓人吃驚了。

    好不容易下課了,雲昭一刻都沒有在學堂裡待,風一樣的衝回中庭。

    這一次,再看那個高個子家丁,雲昭再也沒有看出半點猥瑣之意來,就連那個被他譽為是傻子的矮胖家丁,這時候看起來也是精神奕奕的模樣。

    「雲甲,你能不能幫我揍劉宗敏一頓?」

    高個子家丁才走過來,雲昭就一把抱住他的腿,仰著頭眼巴巴的哀求。

    雲甲彎下腰看著雲昭道:「他怎麼得罪大少爺了?」

    「今早,我好心給他糖霜水喝,他還嚇唬我。」

    雲甲搖頭道:「我打不過他。」

    「你長得比他高!」

    雲甲搖頭道:「我的力氣沒他大。」

    雲昭不死心,將那個矮胖的家丁喊過來,又對雲甲道:「你跟雲乙一起揍他。」

    雲甲搖搖頭道:「我們打不過劉宗敏。」

    雲昭正打算把家裡另外兩個家丁一起喊過來,卻看見福伯背著手從北屋走出來,見雲甲,雲乙兩人圍著雲昭說閒話,就怒吼一聲道:「你們不用幹活嗎?」

    雲甲,雲乙立刻野獸散,連雲昭的呼喚都不顧了。

    「福伯,我想揍劉宗敏一頓!」

    福伯搖搖頭道:「事情有了變化,劉宗敏這人我們動不得。」

    「為什麼?」

    「咱們家想過太平日子,不想沾染是非,少爺要是討厭他,老奴明日就打發他離開。」

    雲昭面對雲福那雙銳利的眼睛還是低下了頭,輕聲道:「徐先生說這個人很不安穩,他能從這人的身上嗅到血腥味。」

    雲福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所以,大少爺就想找茬攆走這人?」

    雲昭道:「是的,家裡只有老弱婦孺,不宜留這樣的強人在家。」

    雲福呵呵笑道:「好聰明的大少爺啊,你不是已經看出雲甲不是普通人了嗎?」

    雲昭臉色一變,指著站在伙房門口的雲乙道:「他呢?」

    雲福冷哼一聲道:「他就是一個夯貨!」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5 17:20

    第二十九章過山虎?

    雲昭看著雲乙張著嘴露出一嘴的爛黑牙衝他傻笑,就打了一個哆嗦轉過頭去。

    「這傢伙以前是給大娘子綢緞鋪押運綢緞的,被賊人一棒子敲在腦袋上就成了這個樣子。」

    雲福站在太陽地裡懶洋洋的指點著雲乙道。

    「不過呢,這傢伙的好處就在於抗揍,別人挨那麼一棒子早死了,就他變得有些傻。」

    「雲甲呢?」

    「雲甲?唉……你莫要問了,他就是一個可憐人。」

    「雲丙,雲丁呢?他們為什麼看起來都傻乎乎的?」

    「本來就是傻子!」

    雲福狠狠地吐了一口煙,暴躁的點著手指頭道:「這狗日的世道,就沒有讓人好好過念頭,去西安城裡找個勾欄都被能被人拖進黑巷子裡一頓亂棍,好好地走點夜路回家,後腦勺就能挨悶棍。

    打死也就認了,偏偏打的不死不活的留著給家裡當累贅,大娘子見不得人可憐,就這麼留在家裡吃白飯。」

    甲乙丙丁四個家丁蠢是蠢了點,要說他們吃白飯,這一點雲昭是不認的。

    平日裡幹活就不停點,地上有點大白鵝拉的屎,都會在第一時間鏟掉,春耕的時候雖然不會幹精細活計,可是挖土,翻地,揚糞他們可是主力中的主力。

    而且聽福伯的意思,這些人其實都是給雲氏幹活受的工傷,再說人家吃白飯就過份了。

    「大少爺,咱雲氏在這十里八鄉是出了名的仁義人家,哪怕這些人沒用處,咱家也得留著,別攆出去讓別人戳雲氏的脊樑骨。」

    雲昭點點頭,會說話的人都是這麼說話的,尤其是管家一類的人物,看似總站在家主的位置上說話,實際上總能把自己的意見清晰無誤的表達出來。

    站在這個角度看,雲氏人才濟濟啊。

    首先是母親!

    雲昭覺得自己要是再被母親這樣拿捏下去,以後大概率成為一個媽寶男!

    其次就是徐元壽徐先生!

    這位先生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是一個堅定的儒家門徒,教育起弟子來總是那麼的細緻入微,你的任何小心思都難逃他的法眼,雲昭如果能在這位先生門下畢業,成為一個堅定的儒家門徒絕對不會有什麼意外。

    再下來就是這位雲管家!

    他老人家見多識廣,在雲氏位高權重,再加上忠義無雙,雖面對主家婦孺也忠心耿耿扶持家業,即便在亂世裡也把家裡弄得平安祥和,這樣的管家,可遇而不可求。

    事實上,這三位才是雲昭真正的對手!

    想要活的自由奔放,無拘無束,不推翻這三座大山,雲昭絕無自由可言。

    至於雲氏莊子裡的其餘人,雲昭就沒有發現能在自己手下走過三個回合的人。

    雲氏的秘密很多,如今大部分已經暴露在雲昭的視線中,只要有了準備,再多的秘密都不可怕,相反,很可能會成為雲昭將來可以發掘的寶藏。

    甲乙丙丁四個武裝家丁都是沒腦子的,看樣子武力並不會太差,至少,對付劉宗敏應該還是有把握的。

    再加上一個武力值完全不清楚的福伯,怪不得他有弄死劉宗敏的心思。

    家裡的主人是婦孺,養幾個太聰明,太彪悍的家丁不好,像甲乙丙丁這種最合適不過了,只要福伯還是聰明人,保護雲氏母子有這五個人足夠了。

    就是雲甲看起來不像是傻子,福伯總說他是一個可憐人,他面對劉宗敏的時候進退有度,也不知道可憐在那裡。

    日子還在繼續,春日裡播下的種子已經發芽了,廣袤的原野一眼望過去似乎鋪上了一層鵝黃色的地毯,走近了之後,就會發現麥苗稀稀疏疏的沒什麼美感。

    這就是古人鼓吹的草色遙看近卻無的美景,可見,古人總喜歡說美的一面,對於草地裡的牛糞一般都用春秋筆法一掠而過。

    徐先生今天沒有講生澀的微言大義,而是帶著學生們站在田野邊上,指著剛剛發出來的麥苗講述美學。

    他認為,人一定要有分辨美醜的能力,如果沒有,就不配談論學問,因為學問這東西有嚴重的潔癖,如果不懂得什麼是美,很容易誤入歧途。

    不用先生解釋,雲昭就已經知道,比如秦檜這一類的文人一定是讀書讀錯了,且誤入歧途的厲害,最後落一個萬人唾罵的下場,連靈魂都污穢不堪了。

    「前日送給先生的豬腿可能吃得?」

    回家的路上,雲昭很想聽聽先生這種文化人是如何面對那支老豬腿的。

    徐先生看了看眼前白霧繚繞的玉山略一思忖張嘴道。

    「豬腿蒙君賜,舉家大笑歡。柴燒三擔盡,水煮一缸干。肉似枯荷葉,皮如破馬鞍,牙關三十六,個個不平安!」

    唸完詩之後淡淡的道:「我只吃了十之一二,阿黃倒是吃的溝滿壕平。」

    雲昭滿意的笑了,又往先生身邊靠靠道:「我不想再讓人把我當做小孩子來對待了。」

    徐先生嗤的笑了一聲道:「看來你已經把我們前日的談話吃透了。

    你自己表現得如同幼童一般,你如何讓別人將你當做成人來看呢?

    很多人以為隱忍,埋藏才華,期待將來有一天可以奇兵突出,讓人驚詫,起到後發制人的效果。

    卻不知,隱忍才華只會讓人小看了你,既然人都小看了如何會將大任託付與你?

    一旦出現需要你才華出馬才能平定的大事,誰會相信你?

    自幼聰慧的人總會沾些便宜的,如果你連這樣的先手都放棄了,還說什麼聰明人。

    你是雲氏唯一的家主,將來注定是要擔當大任的,你絕對不能平庸。

    被人說你是野豬精轉世,活得風生水起,也比平庸過一生要好。」

    雲昭朝先生彎腰施禮,而後道:「我不想再被人當做孩子看了,我想長大。」

    徐先生笑道:「拿出你的本事來給我看看,越是讓我驚訝,我就越發的歡喜!」

    目送先生遠去,雲昭卻皺起了眉頭,想做大人,想要承擔重任,從哪裡做起呢?

    唸書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可是,雲昭認為自己最好還是繼續唸書,就他目前的這點學問,不足以支持他的夢想。

    劉宗敏沒有打鐵,抱著粗壯的胳膊站在鐵匠鋪子前邊,見雲昭過來了就拱手道:「劉宗敏見過大少爺。」

    雲昭停下腳步笑道:「你要走了嗎?」

    劉宗敏繼續彎著腰道:「請大少爺替劉宗敏引見過山虎雲爺!」

    雲昭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若無其事的道:「過山虎?沒聽過,要問過福伯才好。」

    劉宗敏直起腰身道:「某家只想見過山虎,餘者,不提也罷。」

    說完話就直接進了鐵匠鋪子,不一會,又響起叮叮噹噹的打鐵之聲。

    「過山虎?摧山虎?」

    雲昭小聲的念了兩個人的名字,就進了家門。

    福伯正在吃飯,手裡捧著老大的一個大碗,裡面是萬年不變的小米濃粥,正西里呼嚕的吃的滿頭汗。

    「劉宗敏問我他能不能見過山虎雲爺!」

    福伯正在劃動的手停住了,放下飯碗慢慢的道:「少爺是怎麼說的?」

    雲昭道:「我說沒有聽過過山虎雲爺這個名字,不知道福伯知道不知道。」

    福伯明顯鬆了一口氣笑道:「我去去就來。」

    說罷,放下吃了一半的飯,徑直出門去了。

    「我今天聽劉宗敏說到了過山虎雲爺,母親知道這個人嗎?」

    雲娘僵住了,手裡的筷子悄然滑落,雲昭幫母親撿起筷子,弄乾淨了重新放在母親手裡。

    雲娘慢慢的吃著飯,半天才有些為難的道:「你年紀還小,這些事不要打聽,不好。」

    雲昭往嘴裡刨了一大口小米飯伸長脖子吞了下去,瞅著母親道:「就是因為這個人才害得我天天吃小米飯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5 17:20

    第三十章虎豹蛟龍狐狸與野豬精

    聽母親講了半夜,雲昭才弄明白,害他只能吃小米飯的人不光是過山虎雲猛,摧山虎雲虎,鑽山豹子云豹,避水犀雲蛟,還有一個叫作八面狐狸雲霄的傢伙。

    雲昭猜的一點錯都沒有,雲家莊子九成的收成都給了月牙山的強盜!!!

    「太欺負人了……」

    雲昭雲昭看著自己的早飯又是小米粥就怒不可遏。

    雲娘撇撇嘴道:「人家能給我們孤兒寡婦一口飯吃已經不錯了。」

    雲昭沉默片刻道:「誰是家主?」

    雲娘認真的道:「你是!」

    「我說話他們肯聽嗎?」

    「按道理來說應該聽,可是,你想要他們乖乖聽話,就要比雲猛強,比雲霄狡猾,現在我們母子做不到,就只能乖乖的吃小米飯。」

    「他們會不會對我們不利?」

    「應該不會,雲氏這個模樣已經好幾百年了,沒聽說陰族有戕害過本家的事情。

    當然,這也跟我們本家從未放棄過陰族有關,你太祖,祖父,父親寧願克己,也沒有虧待過陰族,這份人情還是很重的,雲猛他們或許被權勢迷了眼不當回事,其餘的族人不會允許他們戕害我們,如果他們敢做這事,離心離德就在眼前。

    你爺爺在世的時候陰族很乖,什麼事情都是你爺爺說了算,自從追隨你爺爺的本家好漢都戰死了,到了你父親這一代,人家就不怎麼肯聽話了。

    你父親過世之後,我們娘兩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大小事情都是陰族說了算,如果沒有福伯幫扶,我們的日子就更加的難過。」

    「娘,我們為什麼要急匆匆的去西安府?因為這些人嗎?」

    「他們要看你,娘不許他們驚嚇到你,雲氏家世清白,我也不想讓我兒成為一名賊寇。」

    「雲氏有一大半人都是賊寇了,再談清白世家不合適吧?」

    「陰族終究是上不了檯面的,別看雲猛他們在外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看似威風,實際上,他們連名字都不敢告訴別人,頂著什麼過山虎,摧山虎一類的花名混日子,就是死了,也不敢埋進祖墳!

    想要光宗耀祖,還得看我兒!

    如果真的到了我們母子沒有立錐之地的時候,娘就敢把雲氏扯弄的分崩離析,讓他們以後只能跟別的賊寇一樣吃草根樹皮去吧!」

    「母親要去西安府,是不是想借外祖的威名來壓制一下雲猛他們?」

    雲娘嘆口氣道:「我兒以前痴呆,娘做這些事情沒有必要,我兒現在聰慧了,比誰家的孩子都要聰慧,娘如何再能讓那些人把你當做傀儡來擺佈呢?」

    雲昭想了一下道:「我想見見雲猛他們,也想知道劉宗敏來雲氏莊子的來意。」

    「福伯說劉宗敏不受雲猛他們待見,是他執意將劉宗敏請來的,目的就想要劉宗敏成為我們家的二管家,給我兒弄一點根基。

    現在看來,劉宗敏這個人野性難馴,恐怕不是輔佐我兒的好人手,就打算送走。

    可是呢,請神容易送神難,劉宗敏現在賴上我們家了,他要在這裡見雲猛他們,邀請他們一起去晉西北圖謀大事。」

    「娘,我們不急著去西安府,不急著去找外公,雲氏的事情最好在本家解決,否則後患無窮。」

    雲昭一口氣喝光了稀粥,丟下一句話,就急匆匆的出門去了,他想找福伯問清楚,雲氏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模樣,自己還有沒有隱藏的本錢。

    走到中庭,雲昭慢下了腳步,深深地呼吸了兩口空氣,就踱著步向門外走去。

    這時候,把心靜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大門外,劉宗敏背著一個長條包袱正在朝雲福拱手告辭。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福爺既然不願意參與進來,某家這就告辭,只是他日大軍席捲天下之時,福爺莫要說我劉宗敏不認故人!」

    說完話,見雲昭站在門口看他,就從懷裡掏出一柄匕首丟給雲昭道:「想過好日子,就要懂得殺人,這東西給你留著,算是給你賠罪,他日若是有難,可以來求我一次。」

    雲昭接過匕首,拔出來看了一眼道:「好,有今日的情份在,你我他日若是為敵,我饒你一次不死。」

    劉宗敏仰天大笑,指著雲昭對雲福道:「這才是雲石連的血脈,爾等碌碌小人,不足為伍!」

    說完就昂首挺胸的沿著大路去了。

    本來平白得了一個鐵匠鋪子的雲楊此時就站在鋪子裡,雲卷,雲舒也在幫忙。

    鐵匠鋪門前發生的一幕,全部落在他們的眼中,見雲昭孤零零的站在大門外,不知不覺的就湊到雲昭的身邊,目送劉宗敏的身影越來越遠。

    雲福看了雲昭他們一眼淡淡的道:「從明日起練武吧!」

    雲昭用冰冷的聲音回答道:「也要讀書!」

    雲福冷笑一聲道:「文武雙全之人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廢物。」

    雲昭指指腦袋道:「以後,這裡可能更加的重要。」

    雲福大笑一聲道:「好一個野豬精!」

    等雲福進了家門,雲昭就扶著雲卷的肩膀坐在門檻上,說真的,就劉宗敏剛才顯露出來的威勢,雲昭能把話硬氣話說完整,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要去造反了!」

    雲卷,雲舒的臉上滿是崇敬之色。

    「也可能要去送死了!」

    雲楊冷冷的插話。

    雲昭擺擺手道:「這人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

    雲楊抬槓道:「你怎麼知道?」

    雲昭道:「他很厲害。」

    雲楊回想一下劉宗敏打鐵的模樣,也就不說話了。

    對於少年人來說,英雄離他們太遠,而快意恩仇的巨寇距離他們很近。

    關中本來就是刀客橫行的地界,悍勇鬥狠才是男兒本色,像劉宗敏這種明明是殺人越貨的強盜,在他們眼中這才是男兒要干的事情。

    劉宗敏遠去了,他豪爽,能幹,強壯的模樣卻改變了一群雲氏少年的心。

    從那以後,關於劉宗敏的傳說總是會被外來的貨郎帶進雲氏莊子。

    總以為在大明練武會與後世的練武方式不同,被福伯調教之後,雲昭發現,無非是,體力,耐力,敏捷度,以及一些實用的搏擊技巧。

    在戚家軍裡待得時間長了,也自然秉承了戚繼光練兵的那一套。

    比如《練兵實錄》!

    福伯原本就是戚家軍中的一名哨官,沒有看過戚帥的《練兵實錄》,訓練起少年人來,用的就是這一套,因為有大量的實踐運用,效果甚至比照本宣科來的更好。

    徐先生在完成對少年們的掃盲教學之後,他沒有繼續再教少年們新的儒家典籍,而是教起了《紀效新書》。

    雲昭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在大明這個時代裡,戚繼光的兵法著作,已經是最實用,最前沿的軍事著作。

    在忙碌中,時間過得飛快,在喜鵲吱吱喳喳的叫聲中,雲氏的夏糧終於要收割了。

    這是最讓人歡喜的時候,也是最危險的時候,更是官府,盜賊們收割百姓的好時候。

    雲氏莊子只要是能動彈的人,都將在麥子黃的時候全員出動,從今天起,不再有閒暇,不再有困頓,甚至不再有疾病這一說。

    為了來年能夠填飽肚皮,每個人都將行動起來,不能讓一粒糧食浪費在地裡。

    地主家的倒霉大少爺雲昭也沒有例外,薄薄的夏布衣衫換成了厚重的粗布褂子,腳上的布鞋也換成了硬底子的草鞋,在腰裡別著一柄鐮刀,在星星還明晃晃的掛在天上的時候,就隨著大人下地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5 17:21
第三十一章強盜叔叔?

    關中麥子成熟期是在五月,這對關中人來說,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麥子這東西一旦開始成熟,就是一夜間的事情。

    如果不能及時收割,麥子就對掉進地裡,運氣不好再來一場雨,麥粒就敢在麥穗上發芽……

    所以,及時收割是唯一能避開損失的方式。

    而人力是有限的,尤其是在收割麥子的時候,人力更是捉襟見肘。

    好在每年這個時候關中平原上都會出現一群叫做『麥客』的人。

    雲氏自然跟別的大戶人家一樣,也僱傭了大量的麥客,不過,雲氏的麥客與別人家的麥客有些不同。

    別人家的麥客都是吃住在僱主家,雲氏的麥客一般只出現在夜晚,天亮之後就消失了。

    昨晚,雲氏大宅外邊的穀場上響動了一夜,雲昭去地裡的時候,還有無數影影綽綽的身影在忙著從牛車,騾車,驢車上往下卸麥子。

    至於外面的田地裡,還有更多的人在忙著收割。

    等雲昭走到地裡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發亮,他看的很清楚,一大群人排著隊繞過禿山走進山裡了。

    地裡已經有很多收割好的麥子,這些麥子還被細心地打成捆摞起來,只要裝到牛車上,運回穀場就好了。

    對於這種不拿雲氏錢糧,也不在雲氏吃飯的麥客,雲昭自然是很感興趣的。

    問母親,母親笑而不答。

    問福伯,福伯憂心忡忡。

    直到一個躺在麥子垛下,百無聊賴的揉搓青麥穗往嘴裡丟麥粒的臉上有一條刀疤的魁梧漢子被雲昭發現後,事情才有了轉機。

    「果真變聰明了啊。」

    不等雲昭上前,這個恐怖的彪形大漢就一個虎跳捉住了準備逃跑的雲昭。

    隨即,他的屁股蛋再一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還被人拍了一巴掌。

    「還好,是我大哥的孩子。」

    疤臉大漢丟開雲昭,直起身子俯視著匆匆跑來的雲娘,聲音有些陰測測的。

    雲娘用頭巾包著抱著臉,斜著蹲禮了一下道:「叔叔算是放心了?」

    疤臉大漢點頭道:「瑾守家門,莫要壞了家風,把我侄兒養大,你再嫁我沒話說。」

    雲娘道:「秦氏女子沒有二嫁!」

    疤臉大漢大笑道:「如此甚好!」

    雲娘召喚過剛剛提好褲子的雲昭,將他推到疤臉大漢面前道:「見過你六叔。」

    雲昭看看母親,再看看疤臉大漢道:「六叔?這就是說我還有五個叔叔?」

    疤臉大漢蹲下來嘆口氣,扶著雲昭的肩膀道:「前面五個已經死了,你的血親叔叔就剩我一個。」

    雲昭認真的瞅著疤臉大漢道:「我看了族譜,我爹爹是獨苗。」

    疤臉大漢笑道:「沒法子,咱雲氏就是這規矩,上族譜的只能有一個。

    我是你六叔雲思猛,人家都叫我過山虎雲猛!」

    雲昭繼續盯著雲猛看,最後慢慢的道:「你是強盜?」

    雲猛點點頭道:「沒錯,我是強盜。」

    雲昭回頭看看母親,然後又看著雲猛道:「我們家怎麼會出強盜?」

    雲猛無聲的笑了一下,拍拍雲昭的屁股道:「咱們家當強盜已經當了數百年了。

    你以後要多生兒子,不能讓月牙山沒了人。」

    鼓勵完雲昭之後,雲猛就起身去等候了良久的雲福身邊,兩人在麥地裡邊走邊說,不一會就不見人了。

    雲昭母子坐在麥子垛下,瞅著雲氏家丁們運麥子,半晌,雲昭低聲道:「他們有孩子嗎?」

    聽雲昭這樣問,一股笑意就從眼角浮現,而後蕩漾的滿臉都是。

    「只有八個女娃,男娃就我兒一個!」

    「她們人呢?」

    「有的出嫁了,有的在月牙山!」

    「為什麼不送到咱家?」

    雲娘冷哼一聲道:「雲氏是清白人家!焉能收留盜匪!」

    聽母親這樣說,雲昭覺得自己的臉痛的厲害,用詭異的目光瞅著母親道:「我以後可能也要當強盜。」

    雲娘不耐煩的道:「我兒好好讀書,將來考狀元,不當強盜。」

    「可是,我六叔就是強盜啊。」

    「族譜都沒上的人算不得雲氏子弟,娘好不容易把亂七八糟的人都攆去當強盜了,你就不要給我再召回來。」

    雲昭嘆口氣道:「六個血親叔伯,現如今死的只剩下一個了。」

    雲娘咬著牙道:「我只有你一個兒子,不做強盜!」

    雲昭不願意讓母親難過,就岔開話題道:「雲猛是我們的血親,那麼,雲虎,雲豹他們又算是什麼人?」

    雲娘不屑的道:「旁支,在娘看來,他們早就不算是雲氏的人了,百年前的交情,即便是有,現在也很淡了。」

    「雲虎好像才是月牙山的主人。」

    「他不是,雲猛才是,到底是本家還知道要臉,沒當山大王。」

    「娘啊,您很討厭強盜?」

    雲娘惱怒的搖搖頭道:「我只是不明白好好地日子不過為什麼一定要當強盜,還當了好幾百年!

    如果我們家不支應強盜,雲氏早就富甲一方了,何至於我兒吃碗麵條都要小心謹慎。」

    雲昭抱住母親的胳膊輕聲道:「雲氏如果僅僅是一個富足之家,可能早就散了。」

    雲娘反手抱住兒子輕聲道:「兒啊,你不知道月牙山強盜們都幹了些什麼。

    他們就不是好人。」

    看的出來,雲娘對月牙山的陰族本家的意見很大,現在之所以會維繫這條關係,很可能還是因為父親的緣故。

    太陽升起來之後,大地就像蒸籠一般。

    平日,這樣酷熱的天氣雲昭早就跟雲楊他們去小河裡游水了,不到太陽偏西是不肯回來的。

    收麥的時候,再大的太陽也沒有人敢歇息,大人們趕著牛車拉麥子,小孩子們就散落在地裡撿拾麥穗。

    雲昭一個人就有好幾千畝的麥地可以撿拾麥穗,這讓雲楊他們非常的羨慕。

    「來我家的地裡撿。」

    雲昭向雲楊,雲卷他們發出邀請。

    這些孩子們自然是欣然從命,一人一大塊地,撿麥穗撿拾的不但快,還乾淨。

    下午的時候,每個孩子經過雲昭身邊的時候都會放下自己撿拾的一半麥穗。

    不一會,雲昭身邊就堆滿了麥穗,雲甲裝了三車才把這些麥穗裝完。

    在雲昭看來這就是最原始的剝削,在雲楊這些孩子們的眼中,這就成了恩賜。

    雲昭躲在樹底下已經睡醒兩次了,地裡的少年們依舊不肯回去。

    人不但沒有少,反而有更多的人懇求雲昭,准許他們進入雲氏大房的地裡撿麥穗。

    對此,雲昭斷然拒絕,雲楊他們也不允許別人再進來。

    農夫家裡的地不多,割麥子的時候恨不得連掉在地裡的麥粒都撿起來,哪有多餘的麥穗讓孩子們撿。

    大房的麥地就不一樣了,強盜們晚上匆忙收割的,所以掉落的麥穗很多。

    有人能撿麥穗,有人不能撿麥穗,階級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建立了。

    雲昭相信,下一次自己再召喚這些少年人的時候,一定會從者如雲的。

    晚上回家吃飯的時候,雲娘自己一個人在內宅吃。

    雲昭被雲福拖去中庭陪雲猛吃。

    總以為強盜有大塊肉,大碗酒喝,來到桌子上才發現,除過一盆子涼麵之外,就只有兩樣青菜,酒,只有一壺。

    雲猛給雲昭裝了一大碗涼麵,加了醋跟蒜泥,又往他的碗裡挑了兩筷子青菜,隨便攪和一下,就摸摸雲昭的腦袋道:「吃!」

    至於剩下的東西他統統倒進了盆子,攪拌之後,就西里呼嚕的吃了起來。

    與強盜叔叔吃飯跟母親吃飯完全是兩個樣子。

    瞅著一股股的面條如同泥牛入海的進入了強盜叔叔寬大的嘴巴,雲昭也埋頭吃的極為豪邁。

    雲猛有些笑意的目光從盆子邊緣傳過來,雲昭的笑臉也不時地從大碗邊緣升起,叔侄二人的目光只要碰撞,吃飯時發出的響動就更加的粗野了。

    雲昭一碗飯就吃飽了,雲猛卻需要三盆,關中人對於面條這東西好像永遠都沒有滿足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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