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396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12:02
第1061章 一群庸醫

中秋節期間,民間張燈結綵熱鬧非凡,皇宮之中同樣如此,在少府的操辦下,所有宮殿都掛上了紅色的燈籠和各種彩旗,這些彩旗在秋日的豔陽之下呼呼啦啦隨風搖擺,讓整個皇宮在這個秋日凋零的時節看起來增色不少。

今日皇帝去視察集市回宮之後,就去了雲妃寢宮,不久之後傳出消息,皇帝疲倦勞累已經在雲妃寢宮休息,不過當時時間還是午後不久,但到了傍晚時分,皇帝突然從夢魘之中驚醒過來,渾身大汗淋漓神情非常驚恐,而後不久便精神萎靡臥床不起,隨後御醫署的御醫和太醫院的太醫全部都被傳召入宮,去雲妃寢宮給皇帝診治病情。

而這個消息傳出來之後,瞬間在咸陽掀起一陣波瀾,無數人紛紛猜測皇帝的病情的同時,另外還有一個小道消息也從皇宮之中傳出來,聽聞不知雲妃從哪裡弄到了一些神奇的香味藥劑,塗抹在身上花香襲人,勾引的皇帝連續四天都前去寵幸,皇帝如今年紀大了,連續操勞就累倒了……

民間的傳說自然是有鼻子有眼,曲園雜舍之中一個個文士名流聚在一起說的眉飛色舞天花亂墜,許多人開始懷疑是不是雲妃得到的那種香水有毒。

不過香水有沒有毒不知道,眼下聚集在雲妃寢宮的一群太醫御醫卻都一個個神情肅然心情忐忑。

皇帝精神萎靡不振,虛汗淋漓渾身乏力,一群御醫太醫各自診斷之後,此時都聚在寢室外面商討病情討論藥方。

「陛下驚厥盜汗,是陰虛之故,或許是陛下連續數日寵幸雲妃,房事太頻繁所致,老夫以為可以開一些滋陰補腎,益精通氣之藥慢慢調理,同時叮囑陛下節制房事,數日之後病情自然緩解!」一個虛發花白的老御醫提出自己的方案。

「某也贊同成老的話,陛下雖然春秋鼎盛,但連日操勞房事,精血虧損導致風邪入體,可以在藥方之中加入一些熟地,丹參等藥慢慢調理!」

「風為六淫之首,陛下如今身體虛弱,還要提防陰虛動風導致的中風之症,因此還要加入一些疏風解表的苦參、白芷等藥……」

「諸位說的都有道理,這劑藥需要仔細斟酌,我以為大家各自動手根據自己的診斷寫出藥方,然後由太醫令和太醫丞拿定主意!」

「如此最好,事不宜遲,諸位趕緊!」

一群人低聲討論一陣之後,各自坐下來拿起毛筆開始書寫藥方。

「陛下症狀的確是風邪入體的表象,但卻脈搏有力胃氣沖盈,非是陰虛之症,如若加入滋陰之物,陰勝必然導致陽衰,陽衰則五臟虛弱,如今陛下肝氣本就衰竭……」

極度的安靜之中,一個聲音打破了房間的沉默。

所有人幾乎都停了下來,這件事不說也知道,但眼下卻沒有人敢往深處去想,因為體現在皇帝身上的症狀完全不符合各種醫經描述的症狀。

「我倒覺得,陛下和當初李相的症狀非常相似……」一個黑髮長鬚的中年醫士猶豫了許久之後開口。

「呼~」

一陣風無由而來,掀起房簾帷幄,甚至還有幾張藥方被捲起飄落,房間裡所有人都感覺渾身一緊,情不自禁的打了幾個哆嗦。

「方太醫莫要胡說,陛下只是最近幾日房事太頻繁導致氣血虧損而已,用補氣益精之藥慢慢調理幾日便好!」太醫令周炯一句話打破房間的沉悶。

「不錯不錯,太醫令說的有道理,陛下只是操勞太過,我等還是趕緊開藥方去煎藥給陛下服下為好!」

「閔太醫言之有理……」

一群醫生七嘴八舌的反駁之後,很快各自的藥方開好,彙總起來放在了太醫令周炯和太醫丞徐福的面前,兩人把這足足二十多張藥方都挨著仔細看了一遍,然後低頭商議一番,各自又寫了一張藥方,彼此交換看了一遍之後臉色皆都放鬆下來。

兩張藥方幾乎沒有區別,藥材一模一樣,只是在用量上有些許出入,就是一張極度溫和的疏風解表,補氣益精的藥方。

藥方很快讓御醫拿去御醫署抓藥煎湯,徐福和周炯兩人再次走進寢室,把討論的病情告訴了渾身無力的皇帝,安慰一番之後讓雲妃和宮女仔細照看,這才退出房間留下幾個御醫負責服侍皇帝服藥,剩下的各自返回署衙。

「一群庸醫,如此拖延下去,陛下無藥可救也!」

一個長鬚黑髮的中年醫士背著藥箱一邊走一邊嘀咕,臉色甚是氣憤,而其他幾個同行的醫士彷彿看他如同蛇蠍一般,遠遠的離他數丈遠。

方太醫腳步匆匆進入御醫署的一間辦公室,哐噹一聲丟下醫藥箱,皺著眉頭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生悶氣,聽著這門外有腳步聲經過,抬頭就看見徐福正走到門口。

「太醫丞留步!」方太醫忍不住站起來,語氣甚是生硬。

「方太醫喚我何事?」徐福忍不住皺起眉頭。

「徐太醫,今陛下症狀非是普通風邪入體之症,但卻用滋陰益精之藥就進行調理,焉知不會加重陛下病情乎,徐太醫在本草綱目扉頁留醫者父母心之言以鞭策天下醫士,但自己卻如此懈怠陛下病症,非為良醫也,不知徐太醫可否給方某一個說法?」方太醫走到門口,雙目直勾勾怒視徐福。

此時有不少太醫都返回御醫署,各自的辦公室也都相隔不遠,寧靜之中聽見如此咄咄逼人的質問聲音,許多人都擠在走廊和院子裡觀看。

徐福眼神略微有些躲閃,臉皮微微抽搐了幾下神情不悅的說:「方太醫慎言,某何曾敢懈怠陛下的病情,藥方乃是眾多同道一起策劃而成,所用也都是溫和之藥有益無害,方太醫如此咄咄逼人,難道說我和太醫令還有方才諸多醫士皆都是不顧陛下病情的庸醫……」

徐福此話出口,許多背著藥箱剛從雲妃寢宮回來的太醫御醫皆都臉色不爽的瞪著方太醫。

這御醫署和太醫院聚集的都是大秦如今最為優秀的一群醫士,皆都成名已久,非是普通的鄉下跳大神的存在,你可以說他們陽痿不舉,但絕對不能說他們是庸醫,這是職業水平和操守問題。

「方晟,你說我等是庸醫,那這皇宮之中陛下和眾多夫人的病以後都交給你了!」一個年齡相仿的醫士忍不住跳出來說。

「張兄言之有理,我等都是庸醫,只有方太醫是大國醫,我等以後見你都要叩拜!」另一個年約四旬長相清奇的御醫也陰陽怪氣的開口。

「是啊是啊,方太醫醫術高明,我等皆是庸醫也……」

一群圍觀的醫士皆都語氣不爽,七嘴八舌之下方太醫臉色變得蒼白無比,「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諸位莫要污衊……」

「哈哈,污衊?我等何曾污衊你,是你方才大言不慚說太醫丞和太醫令還有我等皆是庸醫!」一個老者大聲冷笑。

「方晟,今日之事就此作罷,我等身為醫士,皆是為病者服務,醫者父母心,治病救人的理念我徐福從未改變過,還請以後勿要信口雌黃污衊我等,難不成你御醫署的醫士就高人一等,就可以胡亂污衊我太醫院,哼,告辭!」徐福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徐太醫~,徐太醫留步~」鬚髮花白的太醫令周炯從後面追上來。

「太醫令勿送,福告辭!」徐福頭也不回的再次冷哼一聲大步而去。

周炯和一群御醫署的醫士眼巴巴的看著徐福怒氣衝衝而去,然後集體扭頭看著站在走廊上的方晟。

「方晟,莫非你以為整個大秦天下就只有你會看病,今日你讓我御醫署得罪太醫丞,惹下這等禍事看你日後如何收場?」周炯怒斥。

「小人行徑,太醫令勿用與他一般見識!」

「不錯,故作標新立異,實則不過爾爾,哼!」

御醫署一群醫士七嘴八舌的擠兌了方晟幾句之後各自散去,但還是有嘀嘀咕咕的譴責聲從附近的房間傳出來。

方晟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站在走廊上,臉色難看之極,感覺自己眼下繼續呆在御醫署只會越發難堪,因此關上房門之後離開御醫署。

「方太醫留步!」方晟走出御醫署不遠,身後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傳來,他回頭一看,發現是苗醫尹布辛正追上來,因此很沒好氣的站住腳冷哼一聲說:「你喚我幹甚?莫非也是想看某的笑話?」

「方太醫勿要多疑,某隻是為方太醫打抱不平而已!」尹布辛趕緊拱手,用沙啞難聽聲音說。

「哈哈,方某何曾要你一個苗巫來打抱不平,你如今在御醫署不為人喜,整日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藥材蟲草,孤單自憐還來不及,還有閒心來管某的事情,我與你素無來往,也不想和你攀扯關係,告辭!」方晟臉色鄙夷的轉身大步而去。

這個苗巫來歷神神秘秘,而且長相恐怖難看,加上說話聲音如同破鑼瓦罐一般聽著令人渾身雞皮疙瘩,研製藥物所用的藥材藥物皆都是各種稀奇古怪的草蟲蛇蟻等,與大秦醫士所用的方法理念皆都完全不一樣,製作的藥水味道古怪,但皇帝服用之後效果又很明顯,這讓諸多太醫御醫都感覺沒面子,因此這個苗醫在太醫院頗受排擠,除開皇帝之外幾乎沒有人喜歡他,就連太醫令都不待見他,呼來喝去如同野狗,不過這個苗醫脾性不錯,雖然一天到晚帶著面具,裝束也格格不入,但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恭順有加,倒是沒有什麼人去故意找他的麻煩。

方晟同樣非常鄙視和排斥這個苗巫,兩年相處平日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雖然今天他因為在皇帝的病情上得罪了徐太醫和一群同僚,但也還沒有到需要一個怪物一樣的傢伙來同情他的地步。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12:02
第1062章 只有一條路走

「方太醫稍等!」尹布辛繼續追上來。

「尹布辛,你到底找某有何事?」方晟直呼其名,明顯已經有些發怒了。

「你們中原醫書曰怒氣傷肝,而我苗醫也有怒氣為毒,積鬱肝腹的說法,方太醫何必為了區區小事與同僚爭吵,方太醫說的不錯,某平日獨來獨往為諸多同僚不喜,的確有些孤僻自憐,今日看見方太醫被眾人擠兌,感悟頗深,因此想和方太醫攀談幾句,希望能夠讓方太醫心情舒暢一些!」

尹布辛聲音沙啞難聽,但態度還算誠懇,方晟聽完之後態度也略微有些改變,微微拱了一下手沒好氣的說:「那某就多謝了,方才多有得罪,不過事關皇帝的病情某非是胡言亂語,只是沒想到這太醫院和御醫署數十位醫士竟然都能視若不見,如此拖延下去,恐陛下重疾難治也!」

「可惜尹某被排擠,不得前去查看陛下病情,不然還可以佐證一下方太醫的診斷!」尹布辛遺憾搖頭。

「呵呵,你去了又如何?苗醫不切脈不觀色,你們所謂的三十六經七十二證,與我中原醫術毫無相同之處,即便是你診斷正確了陛下的病症,你如何讓太醫丞和太醫令兩位相信你的診斷和開具的藥方?又如何能夠證明方某說的是對的?今日就此作罷,尹兄勿用刻意攀附方某,告辭!」方晟拱手準備告辭離開。

「方太醫勿急,眼下陛下病重臥床不起,如若幾日之後病情仍舊沒有起色,必然有人會重提方太醫的診斷結果,以前陛下賞賜某一些紫雲仙茶還沒喝完,方太醫賞臉與某去飲一杯熱茶消消胸中塊壘,免得傷了肝腑!」

「紫雲仙茶?!」方晟臉色驚訝,眼神中閃過一絲熱切。

「不錯,還是開春之時陛下賞賜的,不過半斤,某一直捨不得飲用……」

「如此……那就多謝尹兄了!」方晟猶豫片刻之後還是忍受不住了紫雲仙茶的誘惑答應下來。

紫雲仙茶,是大秦眼下最頂級的茶葉,一斤的價格炒到五千錢,但仍舊有價無市,每年開春還未上市便已經早早被王侯公卿訂購,而且小河村的一片茶樹被劃為御茶園,沒有任何人敢去伸手沾染,因此能夠喝到紫雲仙茶的人,在整個大秦只有寥寥數十人而已,紫雲仙茶大部分都流入皇宮之中,剩下的大半在清河侯府,像方晟這種級別的還沒有資格喝到,只能聽說而已。

看見方晟答應,尹布辛激動的面具都差點兒掉地上了,熱情的引導方晟去自己的住處,然後親自動手燒水烹茶,忙碌小半個時辰之後,一壺濃香撲鼻的紫雲仙茶便擺在了茶几上,尹布辛親自給方晟斟上一杯青碧透亮熱氣騰騰的茶水。

「方太醫請!」尹布辛態度非常恭敬。

「嘶~」方晟端起茶杯輕輕嗅了一下,只感覺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侵入肺腑,瞬間臉上現出迷醉之色,輕輕啜了一口,半閉著眼睛醞釀半晌之後忍不住讚歎:「紫雲仙茶,果然名不虛傳,入口綿柔,齒頰留香,方某以前只是耳聞,從未品嚐過,今日得尹兄招待能喝上一壺,實在是福緣也!」

「方太醫謬讚了,對於中原的茶葉其實尹某並不瞭解,我們苗人不飲這種苦茶,而是飲蟲茶和萬花茶,因此這紫雲仙茶我雖然喝過一次,但卻不太喜歡,陛下當初賞賜我半斤如今都還在,方太醫若是喜歡,某送與方太醫便是!」尹布辛聲音沙啞的說。

「真的?」方晟激動的手抖了一下。

「某雖然是苗人,但也知道言而有信之理,豈會信口開河,方太醫稍等,某這就去把茶葉去來送與你!」

尹布辛站起來,很快就拿來一個竹筒,上面有一副簡單的烙印圖畫,寥寥幾筆畫著幾桿修竹,除開紫雲仙茶几個奇怪的字體之外,還有一句詩詞,整個包裝簡單無比,但又帶著一股天然的韻味,和世間流傳的紫雲仙茶一模一樣。

「尹兄真……真的要把如此珍貴的茶葉送與我?」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竹筒,方晟激動的舌頭有些打結。

「得方太醫一句尹兄,也當得起尹某送這半斤茶葉,茶水不易沖泡太久,方太醫請!」

「哦,好好,尹兄請~」

方晟激動莫名,瞬間感覺眼前這戴面具的苗人也變得賞心悅目起來,平日令人難受的沙啞聲音也好聽多了。

「方才聽方太醫與太醫丞徐福爭執,不知陛下到底病症如何?」

一盞熱茶下肚,兩人的關係瞬間親密了許多,客套攀談幾句之後尹布辛忍不住問。

「唉,尹兄莫要再提此事!」方晟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今日閒暇,方兄何不說說,也好讓我解解鬱悶,方兄應該知道某在御醫署的情形!」尹布辛同樣也很鬱悶的開口。

方晟沉吟一下放下茶杯,臉色也慢慢變的凝重起來,「今日得尹兄紫雲仙茶招待,方某也不隱瞞,其實陛下的病症在太醫院和御醫署早有診斷,絕對不是今日所說的房事過度引起的,而是另有病灶,不過這病理與你苗醫完全不同,因此與你說不清楚,只不過尹兄只需知道,陛下病症,出在肝上,從身體狀況和診斷的情形看來,這病……」

「這病如何?」

「尹兄聽聞之後勿要外傳,陛下這病和當初李相的病症幾乎一模一樣!」

「真的?」尹布辛手一抖,滾燙的茶水澆了他一褲子。

「不錯!」方晟微微點頭,但又嘆息搖頭,「可惜他們都不認可某的判斷,如若繼續按照常規的方法用普通藥物治療下去,陛下恐病入膏肓,如果沒有良藥救治,必然落得和李相同樣下場,唉,醫者父母心,想不到某一直尊崇無比的徐太醫,竟然也會與一群庸醫同流合污,接下來的時日尹兄你也要小心了!」

「我……」尹布辛愣了許久,「此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尹兄莫非忘記了,當初李相垂死昏迷,就是靠你的藥水喚醒的,如今陛下和李相同樣病症,一旦陷入同樣的境地,太醫令必然要你用藥水挽救陛下的性命,但所謂救病不救死,無論何種仙丹靈藥,終歸都是要用在該用之時才有成效,尹兄研製的藥水在某看來神奇異常,但御醫卻屢屢推辭阻擋,而真的等到陛下的病情無力回天再用就已經來不及了,但事後陛下殯天,你便是頂缸之人!」

「啊~~」尹布辛嚇的渾身一個哆嗦,丟下茶杯就噗通跪在方晟面前結結巴巴的說:「還請方兄救我一命!」

「救你……」方晟慢慢的放下茶杯,臉色略微憂鬱的長嘆一口氣,「尹兄,某也想救你,但你看御醫署眼下的情形就知道,像你這樣有真本事者處處受到打壓,而像我這樣敢說真話者也處處受到排擠,某即便是推薦你去為陛下治病,太醫令必然也不會同意,因此尹兄想要活命,便只有一條路走……」

「方太醫教我,如若尹某逃得一條性命,將來必然肝腦塗地報答!」尹布辛使勁兒磕頭。

「尹兄起來吧,你我眼下同病相憐,何必行這般大禮,如果你要保命,只有早早離開皇宮,離開咸陽,那樣以後無論陛下病情如何都和你扯不上半分關係!」方晟雙手把尹布辛扶起來語重心長的說。

「對對,還是及早離開皇宮為好,多謝方太醫提醒!」尹布辛激動的連連點頭。

「嗯,尹兄還是及早速速安排離開吧,某也準備辭去御醫之職準備回老家,這御醫署不是你我施展抱負之地,今日多謝尹兄的紫雲仙茶,方某就此告辭!」方晟把一筒茶葉藏入衣袋之中拱手告辭。

站在門外目送方晟走遠,尹布辛轉回房間,回身把房門插上之後一把抓下面具,猙獰的面孔上一隻獨眼散發著極其興奮激動的光芒,同時還咬牙切齒的發出低沉沙啞的恐怖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趙政,你萬萬想不到吧,你夢寐以求想要長生不老,卻不想還未到天命之年便要死去,我趙高像狗一樣搖尾乞憐服侍你十餘年,你卻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將我罷官流徙蜀地,最後被人暗算落得全家死絕的地步,可惜我趙高命大,竟然還有機會回來找你報仇,這五毒舒魂水是陳旭所指制,堪稱世間最毒藥劑也不過分,入藥全都是劇毒蟲草,雖有奇效但長期服用也必然毒入肺腑,聽聞他自己從不服用,他冒充仙家弟子如今當上左相,他日也必然想竊國而居之,大秦乃是我嬴姓趙氏的天下,焉能落入外人之手,你既然不肯安排太子之位,那我便替你安排好,將來這大秦也必然落入我趙高手中,陳旭、蒙毅……你們都得死……」

尹布辛在房間裡嘀嘀咕咕走來走去,情緒既激動又焦躁,幾分鐘後,尹布辛走進臥室,翻開床榻的木板,從下面拿出來兩個葫蘆,其中一個明顯空了,塞子都沒有,直接就被丟在了地上,他拿起另一個輕輕搖了一下,臉色有些頹然。

「藥水消耗殆盡,看來方晟說的對,眼下必須趕緊安排妥當才行,不然要被周炯那個老匹夫陷害!」

尹布辛在房間裡呆坐了許久,然後從床榻下面再次翻出一卷竹簡藏在身上,然後將床榻恢復原狀,這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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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3章 公子胡亥

御醫署隸書少府,本就在皇宮後院之中,負責皇帝、嬪妃、公子、公主等所有皇族的病情醫治,而醫士本來也是最為人尊崇的一個職業,因此御醫署的醫士基本上可以大搖大擺的來往於後院各處,除開那些有身份官職的嬪妃御女寢宮和一些禁地不能隨便去之外,其他地方大可去得,巡查的內侍和衛尉禁軍見到也不過簡單的盤問幾句,一般都不會怎麼去管,因為誰都不敢保證自己沒有個三災六病,因此皇宮之中的所有人看到這些御醫也都還是恭恭敬敬。

尹布辛是皇宮之中唯一一個異族醫士,白巾纏頭而且一天到晚到晚戴著面具,裝束奇特一眼就能認出來,雖然他的身份並不受待見,但皇帝卻非常器重他,因此尹布辛在皇宮後院平日來往,也沒有人去過多盤問。

趙高小心翼翼沿著重重疊疊的宮殿迴廊穿過幾個花園,路遇幾隊禁軍和內侍的簡單盤查,最後來到一座寢宮前面,看著牌匾上面的十公子府四個小篆大字,躊躇猶豫了許久之後,還是對守在門口的禁軍拱手說:「還請通秉胡亥公子,就說苗醫尹布辛有事拜見!」

守門的禁軍瞥了一眼趙高臉上的古怪面具,聽著這難聽到無法忍受的沙啞聲音,臉皮微微抽搐了幾下還是沒敢拒絕,轉身進去稟報,片刻之後出來,很沒好氣的揮手說:「公子不見你,還請尹太醫速速離去!」

「勞煩還請再次幫忙通稟,就說尹布辛覓得一卷篆書,法度嚴謹,今日特來敬獻……」趙高說話之時,拿出一卷竹簡,同時又偷偷從袖子裡面拿出兩枚紫金燦爛的錢幣連同書冊一起放在禁軍手中。

兩枚面值五十錢的紫金錢幣入手,禁軍頓時面色好了許多,擺手讓趙高等待,轉身再次進入胡亥府中,沒過多久帶著一個侍女出來,面帶笑容的說:「尹太醫請吧,公子在客廳等你!」

「多謝多謝~!」趙高一連番的拱手道謝之後跟著侍女走進胡亥的寢宮。

一個面積七八畝的花園,如今花草樹木已經開始凋零,地上到處都是落葉和枯草,一個栽有蓮藕的小池塘也已經只剩下半乾涸的泥漿,荷葉枯黃破敗在風中微微搖晃。

院子側面是一個弓馬訓練場,不過似乎很久也沒有訓練過了,粟草扎的假人東倒西歪散落一地。

整個院子看起來有些荒涼破敗的味道,似乎許久都沒有人好好的打理過了。

趙高走進院子的時候,甚至都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他在皇宮中呆了兩年,從未見過如此衰敗的公子府,如果方才不是禁軍告訴他胡亥在裡面等他,他絕逼不會相信這裡住著秦始皇的兒子。

不過眼下這個情形,或許會讓他今日前來的目的更容易達到。

他和胡亥非常熟悉,從胡亥五歲開始他便是胡亥的老師,負責教授胡亥寫字和律法,兩人算是亦師亦友的情分,胡亥非常尊重他,不過無論是趙高還是胡亥,本來幸福的生活卻因為陳旭的出現全部被打亂。

趙高為了給兒子趙柘報仇,三番五次陷害陳旭,最終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地步,不說享受榮華富貴了,如今已經變得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趙高之後,胡亥的老師是李斯,當初皇帝不知出於何種心思讓李斯當胡亥的老師,不過還沒等到胡亥成長起來,李斯便一命嗚呼,而自從李斯死後,皇帝似乎也沒心情管自己這兒子了,任命陳旭為左相開始大刀闊斧推行改革,也開始從成年的兒子當中分封諸侯王。

朝堂這幾年的變化令人眼花繚亂,從王侯公卿到平民百姓似乎都擦拳磨掌的準備大干一場,對大秦的未來也全都充滿了各種熱烈的期待和熱情。

但唯獨胡亥性格越來越孤僻,性情也越來越古怪,最近一年多這種情況表現的更加明顯,經常莫名其妙在府中發怒毆打宮人宦者,整個公子府上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生怕惹怒胡亥,因此胡亥府上看起來情形非常淒涼,趙高一路走過,連宮人都沒見到幾個,而見到的也都神情非常不安。

「公子,尹太醫到了!」走到客廳門前,宮女小心翼翼行禮稟報。

「讓他進來!」雖然是傍晚但天色還非常明亮,不過隨著一個孤寂而清冷的聲音從陰暗冷清的客廳裡面傳出來,趙高還是忍不住微微打了一個哆嗦。

即便是他和胡亥相熟,但那也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他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語,如果胡亥驚恐之下把他的身份捅出去,只怕今日就是他人頭落地之日。

不過事到如今已經到了孤注一擲的地步。

他一切籌劃如果要想成功,胡亥就是其中最關鍵的一環,而只要胡亥支持他,那麼將來大秦落入他的手中便已經有了好幾份把握。

趙高在心中反覆計較之中慢慢走進客廳。

寬敞的客廳內佈置簡單,並沒有如今常見的座椅和茶几,依舊還是老舊的案桌和矮榻,就連眼下許多王侯公卿和嬪妃寢宮之中司空見慣的屏風都沒有,因此顯得有些空曠。

迎面最中央的矮榻上,跪坐著一個身穿黑衣的年輕公子,因為房間裡面非常陰暗,趙高使勁兒睜大唯一的眼睛,幾年不見,胡亥容貌依稀相仿,但體型和神態卻發生了巨大的改變,讓趙高看起來非常陌生。

「尹布辛拜見公子殿下!」隔著兩丈距離,趙高躬身行禮。

「尹太醫,你突然而至,獻本公子這卷書簡到底是何用意?」胡亥聲音依舊清冷的似乎沒有半分情緒。

「此書公子莫非不認得?」尹布辛輕聲疑問。

胡亥再次將放在面前案桌上的竹簡翻開,微微看了幾眼之後突然一拍案桌,砰的一聲巨響之中案桌上的茶盞歪到滾落下來。

「一個藏頭垢面的苗巫,混跡於皇宮之中,用不知所謂的藥劑迷惑我父皇,今日竟然還敢用一冊來歷莫名的書簡欺瞞本公子,來人,拖下去打死!」胡亥厲聲大喝。

「喏~」客廳外面幾個內侍大步走進來,抓住趙高就往外拖。

「公子,還請聽某一言,此書公子細看,莫非不認得是何人所著……」趙高被拖著一邊走一邊聲音沙啞的呼喊。

胡亥這兩年性情大變,主要是因為地位受到冷落。

這兩天中秋節,整個咸陽張燈結綵,所有人都高高興興熱熱鬧鬧,皇帝挨著給後宮嬪妃和子女派發月餅,但卻差點兒把他搞忘記了,所有的兄弟姐妹結伴出去逛集市賞花燈,卻沒有一個人前來邀他,自從李斯死後陳旭上台,突然之間他的身份地位便一落千丈,往日前來巴結他的文武官員和民間眾多名士,如今全都銷聲匿跡,似乎都想紛紛和他劃清界限。

因此這幾天胡亥更加的情緒不寧,暴躁易怒,已經毆打過好幾個宮人了。

而這個叫尹布辛的苗醫他自然也知道一些,不過和幾乎所有人一樣,胡亥天然對這些異族人非常厭惡。

不高興的時候突然來個討厭的人。

任何人都不會給好臉色。

因此胡亥一怒之下要揍死這個不開眼的傢伙,不過聽著尹布辛反覆強調這冊竹簡,胡亥忍不住還是再次仔細看了幾眼,片刻之後突然臉皮微微一抖抬手,「且慢,把尹布辛帶回來!」

「喏~」幾個內侍再次把趙高拖了回來丟在地上。

「所有人都退下,客廳四週三十丈之內一個人都不許留下!」胡亥再次開口。

「喏!」幾個內侍拱手退出去,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呵斥之後,很快整個客廳變的極度安靜。

「尹布辛,你這卷書簡到底從何而來?」胡亥站起來,聲音變得越發陰冷。

這冊竹簡上的內容和字跡,讓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一個他讓非常熟悉的人。

「公子,此書乃是一位友人相贈,當初贈予之時曾言,若是來咸陽可拜見公子殿下,他日必然飛黃騰達……」

「飛黃騰達?哈哈,你是太高看自己呢還是太高看某,本公子的確認識撰寫此書之人,但他和如今早變成了孤魂野鬼,而且還是一謀逆亂國之賊子,難道還想著他日飛黃騰達,哈哈……哈哈哈哈……」胡亥突然忍不住發出低沉而詭異的大笑。

「這麼說來公子您認出了這冊書的來歷?」面具下面,趙高的一隻獨眼閃過一絲微微的光芒。

「認出來如何?認不出來又如何?」胡亥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直勾勾的看著趙高冷哼的說,「這是前中車府令趙高的爰歷篇,字跡也是他的手書無疑,本公子問你,這冊書你何時何地所得?」

「三年前在洞庭,路遇一老叟贈我這冊書簡……」

「放屁!」胡亥上前一腳將趙高踹翻在地,「趙高數年前就被流徙蜀地,家產盡皆查抄,衣衫都是配發的囚服,而且聽聞他後來已經全家被山匪殺死,這冊書又不是金貴之物,如何會落到一個陌生老叟手中,而且還借你之手送到本公子手中,本公子又不是三歲孩童,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前來,速速從實招來,否則本公子現在就殺了你……」

胡亥說話之時嗆的一聲抽出腰間一柄鋒利的寶劍,雪亮冰寒的劍刃就擱在了趙高的脖子上。

「那老叟言說公子將來必然登基稱帝,因此尹某才耗費無數精力煉製靈藥獻於李相和陛下跟隨來咸陽,只為拜會投靠公子……」

聽著趙高的話,胡亥感覺耳中嗡嗡之響,情急之中伸手一把抓住趙高的胸襟厲聲低喝:「慎言,莫非你想害死本公子,你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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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4章 目的何在

「公子勿要激動,此時此地只有你我二人,那老叟仙風道骨來無影去無蹤,贈我這冊簡書之後就飄然而去不知蹤影,而我的身份公子如若想知道,那麼需要答應我一件事……」趙高拱手低聲說。

「遮遮掩掩,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胡亥手指一緊,劍刃割破趙高的皮膚,有血珠順著劍鋒滾落下來。

「那老叟說公子身上有紫氣罩體,將來一定會成就九五之尊,但公子卻如此燥怒而且疑心重重,如若無人相助也必然一事無成,你在諸位公子中最為年幼,加之輔佐你的左相李斯已死,天下能夠幫助公子成事者唯有一人,尹某今日來,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告訴公子,如若公子策劃成功,將來登基稱帝為未可知也?」

趙高聲音沙啞而低沉,如同破鑼摩擦沙子一般難聽,但落在胡亥的耳中,卻如同一股清泉一般,撩騷的他心中奇癢難耐。

胡亥慢慢放開趙高,看著趙高神情複雜的說:「你說,你要我做什麼?」

「矯詔稱帝!」趙高一字一句的說。

「什麼?」胡亥臉色驚恐的如同被雷劈了一下,身體一抖手中的寶劍噹啷一聲掉落到地上。

「陛下如今身患重疾,說不定兩三年之內便會殯天,但陛下卻遲遲沒有立下太子,因此眾多公子皆都有機會登上皇帝寶座,成為大秦的二世皇帝,公子年齡最小,本來機會最為渺茫,但只要有人相助且操作得當,公子的機會並不比另外幾位公子小,那老叟曾說,公子所有機會都在趙高身上……」

「放屁,趙高已經死了好幾年,本公子如今門庭冷落,客卿全都跑光了,一個死人如何幫我!」胡亥臉色蒼白的打斷趙高的話。

「死人也並不是不能幫忙,公子莫非忘了,趙高以前既是你的老師,還是中車府令負責替陛下掌管璽令……」

「你到底想說什麼?」胡亥再次打斷趙高的話。

「當年趙高差點兒被蒙毅殺掉,原因公子是否知曉?」趙高反問。

「聽聞是趙高私自下詔給自己封了三千食邑……」

「嘿嘿,公子知道就好,趙高負責替皇帝起草詔書,而且還負責行璽令,矯詔這種事雖然是死罪,但的確不難,不過那時趙高膽小,而且也是皇帝初登大寶正值年輕之時,時機不成熟而已,而如今不一樣,皇帝已經病入膏肓,但卻有沒有立下太子,如若陛下突然殯天皇族和朝堂必然亂作一團,公子到時候就可以亂中取栗,而如果要心想事成,那麼可行趙高之事!」

胡亥黑著臉一腳將趙高踹到地上,彎腰拾起寶劍帶著戲謔的神情說:「害的本公子空喜歡一場,如今中車府令是蘇越,而諭令詔書皆都出自中書省,由清河侯掌控,矯詔之事即便是你有通天的本領也辦不到,今日你既然來了,也就不用回去了,等會兒本公子會把你埋深點兒,免得半夜爬出來嚇人!」

「公子稍等!」趙高突然間感覺胡亥變得非常陌生,短短幾年不見,往日那個貪玩而膽小的公子竟然變得如此果斷殘忍,他甚至有些後悔今日不該太過興奮突然跑來拜訪。

「既然你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又妄圖攛掇我行不義之事,從你踏入我府門起,你便已經死了,本公子一時興起讓你多喘了幾口氣,你也該滿足了,哈哈,賊子受死!」胡亥揮劍就刺了下來。

「公子饒命,某便是趙高!」

鋒利的劍尖距離趙高的心口兩寸停了下來。

「你再說一遍!」

「殿下,我是趙高啊,當初是我天天教公子讀書寫字判案斷獄,當初著這爰歷篇之時,公子也曾見過,不然高今日也不會貿然拿此簡書來拜訪公子……」

胡亥臉色複雜而詭異,死死看著眼前這個帶著面具的苗人,許久之後寶劍往後退了半尺說:「你說你便是趙高,那當初教我之時有些事一定還記得清清楚楚,你說上三五件讓本公子印證一下!」

「是是,第一件事公子必然記得清楚,您五歲那年陛下讓我去當您的老師,初見面之下你躺在地上打滾……」

趙高很快就說了不少當初的事情,胡亥聽的臉皮不斷抽搐,握劍的手也在微微顫抖,等趙高說完之後許久,這才慢慢把寶劍收回來插入劍鞘,伸手將趙高拉起來說:「你果然就是趙高,這些事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把你的面具揭開本公子看看!」

「是是!」趙高趕緊揭開面具,露出一張猙獰恐怖的面容。

看著這張醜陋到令人無法直視的面孔,胡亥微微打了一個哆嗦趕緊擺手說:「還是把面具帶上吧,告訴我,你是如何活過來的!」

趙高看胡亥此事的情緒已經慢慢平靜下來,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把當初流徙蜀地之後被人攻擊掉落江水之中,後來被當地苗人所救,然後隱姓埋名到達洞庭,不過他略去了盜取五毒舒魂水的過程,他擔心如果自己說出皇帝是被他敬獻的藥水害中毒的,恐怕後果有些不好判斷,作為兒子,得知有人毒害自己老爹,情緒一般都會太穩定。

胡亥聽完之後許久沒有說話,呆呆的坐在自己位置上。

「公子,今日陛下在雲妃寢宮突然病臥不起,太醫院的御醫也為陛下的病情爭吵不休,我聽聞陛下的病症和當初李斯一模一樣……」

「那……那豈不是很快就要……」

「不錯,方才我說了,陛下已經病入臟腑,而御醫署卻束手無策,說不定很快就會殯天,如今陛下未立太子,只要操作得當,公子有機會登上大寶。」

「趙高,你就不要蠱惑本公子了,矯詔之事你想都不要想,皇帝寶座無論如何也落不到我頭上,不過念在當日你我的情分上,我今天不殺你,你走吧,離開皇宮越遠越好,不然說不定我哪天還是會殺了你!」胡亥站起來。

「公子何必如此頹廢,且附耳過來,高有一件秘密,公子聽完再斟酌決定,此事萬萬不能讓第三人知曉!」

「哼,別耍花樣騙我,一旦說的本公子不滿意,你今天就死定了……」胡亥一邊說話一邊還是把頭湊了過來,趙高趕緊壓低聲音在胡亥耳邊一番低語。

「當啷~」

趙高似乎沒有說完,胡亥身體劇烈顫抖之下手中的寶劍再次跌落地上,臉色蒼白雙眼之中露出極其驚恐的神情,呆呆的站了許久之後突然一把扼住趙高的喉嚨,目露凶光死死盯著趙高的面具臉,「趙高,你說的可是真的?」

趙高雙手緊緊抓住胡亥的胳膊使勁兒點頭,「公子……高說的句句為實,如果您不相信,高改日出宮去把東西取來……」

胡亥呆了幾秒鐘之後放開手,趙高揉著自己的脖子死勁兒喘氣,幾年不見,胡亥的確變化很大,剛才讓他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殺機。

「公子,此乃絕世良機,就要皇帝殯天,公子便會一步踏上九五至尊之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趙高呼吸平靜下來之後站在胡亥面前低聲說。

「但……但若是父皇突然冊封一位兄長為太子那又如何?一旦此事暴露,你我皆都必死無疑!」胡亥一陣一陣的打著擺子說。

「只要陛下一天不冊封太子,此事公子便還有一天機會,而且陛下性格霸道執拗,立太子之事皇族和大臣已經吵吵嚷嚷十多年,如今仍然沒有絲毫結果,何況陛下如今看似春秋鼎盛,必然不會認為自己會突然殯天,機會只予有備之人,只要我們暗中籌備妥當,將來必然成事!」

「你為何要這般幫我?」許久之後胡亥轉頭看著趙高。

趙高同樣沉默了許久之後開口:「趙高已經家破人亡,如今的身份也不敢透露出去,只能如同一條野狗一般搖尾乞憐的存活於世,幫助公子當上皇帝,趙高自然也是有目的的。」

「你到底有何目的?」胡亥問。

「到時候公子如果當上皇帝,幫我殺死陳旭、殺死蒙氏兄弟,殺死江氏全族,不知公子可否辦得到?」趙高目怒凶光狠狠的說。

「殺……殺死清……清河侯……」胡亥驚恐的看著趙高。

「公子無需害怕,陳旭雖然自稱仙家弟子,但其實也不過是凡夫俗子血肉之軀,只要公子當上皇帝,自然可以慢慢安排,打破他仙家弟子的身份,天下人只會對公子更加敬服,陳旭既死,自然也能捏死江氏,至於蒙恬和蒙毅如若不死,恐怕公子的帝位不保,二人皆都與大公子扶蘇比較親近,說不定到時候會另起波瀾……」

經過趙高一番訴說,胡亥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最後緊緊的抓住趙高的胳膊說:「好,我一切都聽你安排!」

趙高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一些說:「既然公子已經有了打算,明日我便偷偷出宮去把東西取回來!」

「夜長夢多,何必明日,眼下天色昏暗剛好行事,你當初的宅院如今還空置荒廢無人居住,本公子陪你一起去!」胡亥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也好,晚上行事更加不容易被人發現,這便出發!」趙高微微猶豫一下便點頭答應,此事一旦出口斷然再無轉圜之地,不讓胡亥看到東西他絕對不會死心,說不定真的會將自己殺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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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5章 皇宮東門

皇宮東門,這是皇宮之中內吏、宦官和少府官員等出入辦事的門戶,照樣有千牛衛值守。

距離東門數十丈外的街口,有一個推車販賣的小食攤,每天天亮就來,一直會忙碌到宵禁才收攤回家,平日賣些燒餅煎餅等麵食,因為味道好價格便宜深得附近來往的人喜歡,不光來往巡邏的禁軍每天會去吃上幾個,就連皇宮裡面出來辦事的人也會買一些品嚐充飢,因此這個小食攤在這裡擺攤將近兩年,生意一直都非常不錯。

小食攤的主人是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男子,但今日這食攤卻多了一個少年幫忙,因此煎餅賣的也比平日多了許多。

申時前後,一個紮著道髻的黑鬚男子從皇宮出來,身上穿著白大褂胸口掛著銘牌,一看就是宮中的御醫。

「方太醫,下差了!」食攤主人對這個御醫似乎很熟悉,隔老遠就笑著打招呼。

「嗯,老規矩,兩個煎餅。」方太醫丟下兩枚五行通寶。

「欸,方太醫稍等,馬上就好!」攤主非常熟悉的快速翻烤煎餅,很快就夾了一些菜蔬肉糜醬料用兩張樹葉裹好遞給方太醫。

「最近幾日小心,聽聞宮中有狗跑了……」方太醫沒頭沒腦的丟下一句話之後揚長而去。

攤主臉皮微微動了一下,低聲對旁邊的少年說:「宮中已經有消息傳出,最近幾日趙高可能會出來!」

「如此便好,多謝!」少年微微點頭之後放下手裡的物品,隨手戴上一頂破破爛爛的草帽看了一眼皇宮東門,轉身往街口對面走去。

最近是中秋節,加上城外的集市眼下已經收攤,因此傍晚的咸陽異常熱鬧,不光有大量的咸陽民眾和來自大秦其他郡縣的諸多商賈和旅客,還有來自遼代涼西域等國的商人,雖然皇宮附近管理嚴格,但照樣有許多商舖館舍,大街上來來往往到處都是人,許多商舖中燈火也都亮起,整個街口來來往往人流不斷。

傍晚時分,氣溫已經頗為寒涼,人流之中有幾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乞丐正沿街乞討,來來回回在附近的商舖食舍門前逗留。

戴帽子的少年徑直走到街邊一棟腳舍側面避風的房簷下,這裡照樣有幾個乞丐聚在一起蜷縮在牆根下打盹,少年用腳輕輕踢了其中一個乞丐一腳,對著皇宮的方向努了一下嘴低聲說:「有消息傳出來,趙高有動向,通知所有人密切注意觀察,盯緊所有出來的可疑人物,隨時準備行動!」

乞丐點點頭,招呼左右兩邊幾個同伴站起來很快就四下散開,而少年則返回煎餅攤繼續觀察起來。

這一等足足半個時辰,天色越來越陰暗,大街上的人流也慢慢開始稀疏下來,但東門處仍舊沒有太大動靜,雖然也有不少皇宮的人進進出出,但根據服飾判斷都不是那個化妝成為苗醫的趙高。

再過一刻宮門便要關閉了。

少年略微有些失望,同時也微微鬆了一口氣,無論是誰做這件事都會緊張,今日剛來便聽聞趙高會出來的消息,讓他有一種還沒完全做好準備的感覺,主要是害怕同伴們失手壞了侯爺的大事。

死不可怕,他們從小就是從無數次餓死凍死的邊緣活過來的,也見過許多同齡甚至更小的乞兒餓死凍死的情形,如今跟著侯爺衣食無憂,只需要每天看家護院就行了,除開每個月的月錢,每年還有好幾套新衣服,而一些還有親人的同伴會得到更多的照顧。

而這一切都是他們以前從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只因為遇到了侯爺,給他們飯吃,給他們衣穿,花大把大把的錢讓他們吃好穿好每天只需要好好訓練,所謂知恩圖報,如今到了他們該真正報答侯爺的時候。

因此這次的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陳勇希望趙高最好明天出現,那麼他們可能會準備的更加妥當。

「酉時到了,宮門快要關閉了!」攤主看了一眼皇宮東門方向,發現守門的千牛衛已經開始換班,於是低聲提醒一句。

攤主並不知曉這群少年的目的,他的任務就是負責傳達宮中傳出來的消息,但宮門眼看就要關閉,那麼今天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駕~駕~」就在一群千牛衛換班準備關上宮門的時候,隨著幾聲呼喝,一輛雙轡馬車從皇宮裡面出來,封閉的車廂看不清裡面是什麼人,但看幾個檢查腰牌的千牛衛態度相當恭敬。

馬車在宮門處稍稍停留不過半分鐘,然後再次啟程沿大街而去,很快就消失在燈火通明來往不斷的人流之中。

在嘎吱嘎吱的聲音中宮門關上,千牛衛也都進入皇宮裡面,隨著宮牆上升起幾盞燈籠,瞬間皇宮東門外便顯得冷清無比。

「大叔可知方才這馬車上是何人?」目送馬車離開之後,陳勇好奇的問。

「不知道,這皇宮之中有身份的太多了,能乘坐雙轡馬車的,至少都是五品以上官員,還有夫人、嬪妃、公子、公主皆都可以雙馬,這輛車並不常見……」

「您說這輛車並不常見,那就是說可能不是平常宮內官員和夫人嬪妃的車了?」陳勇心頭一動。

「嗯,雖然不常見,但根據外觀和規制來看,準確的來說這輛車應該是某位公子的車,估計是哪位公子宮內閒的無聊,晚上去曲園找小娘子風流快活!」攤主大叔笑著點頭。

他奉命在這裡開煎餅攤兒守著宮門負責傳遞消息,兩年下來幾乎已經把進出皇宮的馬車認的齊全,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也就都能辨別出來,但唯獨這輛車他幾乎沒有見過。

「奇怪,到底是哪位公子的車,沒聽說哪位公子又造了新車啊,而且這輛車明顯還是去年的老款,車軸都還沒換……」攤主大叔用油膩膩的手揪著鬍子嘀咕。

皇宮有三座門,取法天地人三才之意,乃是紫微十二宮的起源,渭河兩岸的諸多宮殿,包括咸陽宮在內,都是根據紫微斗數的星象排列,構成了一個看起來凌亂但卻非常複雜的結構,皇宮乃是紫微星正宮所在位置,根據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理論,三為萬物之始,以此來表示皇宮的尊崇地位。

皇宮正門,又稱南天門,是皇帝的專用大門,雖然嬪妃和公子公主也可以出入,但只能在重大節日才行,而且還只能走旁邊的小門。東門又叫地門,是皇宮主要的進出通道,皇宮的內吏官員、嬪妃皇族都可以出入,但普通宮女和宦者護衛等低級僕從只能從皇宮背後的北門出入。

趙高是御醫,身份還算比較高,如果進出肯定會走東門,因為南門他不敢走,北門也不會讓他通行。

皇宮內管理嚴格,所有人出入皆有其道,即便是公子公主都不敢貿然僭越,更別說是一個御醫了,進出皇宮只能走東門,以前說不定還可以爬下水道,但自從陳旭在皇宮出過一次事之後,下水道全部都被柵欄封堵了,而且日夜都有禁軍巡邏,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

而且值守東門的千牛衛都和周勃相熟,陳旭早已給周勃打過招呼,只要發現趙高的動靜立刻會傳遞消息,不過今日並沒有看到千牛衛有任何動作,因此攤主自然也不會認為方才的車有什麼問題,感覺可能是某位公子偷偷摸摸又出去打野去了。

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作為拿到任務第一天的陳勇卻不肯放過這個疑點,而且眼下宮門已經關閉,繼續盯著宮門已經沒有了太大的意義,因此告別攤主之後,戴上帽子離開。

「方才那輛車有沒有人盯上?」在食舍的拐角處,陳勇找到一個化妝成為乞丐的少年低聲詢問。

「有,麻蛋跟上去了,這輛車有問題?」

「這輛車可能是某位公子的車,但宮門已經關閉,都盯在這裡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你和叉子繼續守在這裡,我跟下去看看!」

「好!小心一些,若是趙高真的在裡面,一定要回來找我們,免得誤了侯爺的大事!」

「省的,我走了!」陳勇點點頭很快就沿著馬路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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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6章 同道中人

中秋節,咸陽城三天夜不宵禁,雖然皇宮為了安全照常關閉宮門,但咸陽城卻是不關城門的,因此四門依舊人流湧動,特別是東門更是熱鬧非凡,許多人依舊還沉浸在過節的氣氛當中,拖家帶口呼朋喚友的提著燈籠徜徉在渭河兩岸,蹴鞠廣場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隱隱還有歌舞管弦之聲傳來,那是許多胡人和曲園在蹴鞠廣場上組織表演,吸引了數萬人觀看喝彩。

一年難得幾次夜不宵禁的機會,加上如今除開熱鬧的蹴鞠廣場之外,渭河兩岸十里長的河濱花園也成為了咸陽附近民眾最喜歡玩耍娛樂的地方。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仲秋之夜,這酉時前後正是一天最美好的休閒時光,無數熱情大膽的男男女女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約好自己心儀之人,在這花前月下摟摟抱抱卿卿我我,情到濃處忍不住脫衣脫褲的野合一下以表示對這良辰美景的配合。

但所謂花前月下不如花錢日下,有地位有身份有錢財的人,自然更願意去曲園娛樂,花上一些錢找幾個嬌美而且技巧純熟的小娘子服侍,喝著小酒,聽著小曲,摸摸捏捏與三五好友談天論地才是真正的享受,比之野外要舒爽無數倍。

孔子曰:食、色,性也!

如今大秦已經開始邁入了全民溫飽的階段,而吃飽喝足之後自然就會想入非非,性這個話題都是任何時代人類繞不過去的話題,尤其是在這個號稱百家爭鳴男女都還處於一種很隨意混亂的時代,因此這幾年改革最大的成果就是,咸陽城的曲園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翻了無數倍,大街小巷都能看到曲園的招牌,一到晚上便燈火通明賓客紛至沓來,絲竹舞樂和****充斥大街不絕於耳。

但在王侯公卿最為集中的城南,卻有一條大街安靜異常,雖然街道兩邊也有一些雜舍商舖,但都門戶緊閉沒有任何燈光,幾百米長的大街上一個行人都看不見,偶爾只能聽到幾聲犬吠從黑暗中傳來。

這條道路最中央的位置,有一座大宅,青石高牆和簷瓦依舊整齊,但卻能看到牆頭磚瓦上已經有無數枯零的野草,宅院大門緊閉,門柱是一人合抱不住的巨木,門楣上的匾額已經歪斜,隱隱約約可見趙府兩個古篆大字。

這裡就是當初中車府令趙高的府宅,不過趙高被罷官流徙之後,這座大宅便被少府收回,但卻一直沒有拍賣,也沒有賞賜給其他官員,空置下來已經快有五年了。

按道理說這裡應該是一片繁華之地,當初趙高在的時候,這裡還是咸陽比較熱鬧的地方,大街上居住的幾家都是狗大戶,都是在咸陽有頭有臉的人物,但不知怎麼的開始傳說這裡鬧鬼,而且情形越演越烈,關於鬧鬼的事傳說的有鼻子有眼,甚至還有人半夜聽見鬼哭狼嚎被嚇死,中尉府前來調查幾次無疾而終,幾棟住戶請來一些神仙道士降妖除魔也沒有成功,事情後來越鬧越恐怖,街上的幾棟狗大戶也都把這裡的宅子要不賣掉要不空置下來,反正是這個地方比較晦氣,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因此在寸土寸金的咸陽城南門附近,竟然憑空多出來這麼一條鬼街。

黑暗之中,伴隨著踢踢踏踏的聲音,一輛雙轡馬車順著大街慢慢駛來,車頭懸著兩個燈籠,在清涼的月色下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聿~」

馬車走到趙府門口,車伕收韁停了下來。

馬車上並沒有人下來,車窗和車門都沒有打開,許久之後車窗輕輕響了幾下之後,一個清冷的聲音傳出來,「去側門!」

「是,駕~」車伕答應一聲,輕輕一抖馬韁,馬車再次啟動沿街往前走了數十丈後拐入一條更加漆黑安靜的小巷之中。

而就在馬車離去之後不久,一個衣衫襤褸頭髮蓬亂的少年提著一根木棍在街口的拐角處出現,等馬車轉入小巷之後,這才飛快的在追了上去,在巷口觀察幾分鐘之後慢慢退回來轉身準備離去,不過就在他轉身之時,突然發現身後站著一個人,個子瘦高,同樣衣衫襤褸頭髮蓬亂,耷拉下來的凌亂頭髮遮住幾乎整張臉,手裡還攥著一個破陶碗,一看就和少年是同道中人。

「噓,你個龜孫,嚇死爺了!」少年緊張的後退一步,同時把緊握的木棍放了下來。

「你來這裡幹什麼?」瘦高的乞丐用沙啞的聲音低聲問。

「這又不是你家,爺想來就來想去就去,與你何干,讓開!」少年很不屑的從乞丐旁邊走過去。

「你鬼鬼祟祟跟蹤這輛馬車,以為某不知道,如若你不說清楚,某送你去見官!」瘦高的乞丐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低聲威脅說。

乞丐手勁奇大無比,少年掙扎幾下沒有掙開,心中駭然之下手從腰間抽出一柄雪亮鋒利的匕首頂在乞丐的心口:「莫要多管閒事,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不是乞丐?」瘦高的乞丐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明顯聲音非常驚訝。

「哼,看你樣子也並非乞丐,又如何鬼鬼祟祟躲在這裡,莫非想圖謀不軌!」少年冷哼。

「不管你是什麼人,以後莫要靠近這裡,否則我會對你不客氣!」瘦高乞丐說話之時突然往後退了一步,手一翻同樣多了一柄烏黑的匕首橫在少年脖子上。

少年只感覺匕首上面一股極其腥臭的氣息散發出來,忍不住了臉色一變往後疾退,「你兵刃上有毒?」

「知曉就好,某的短刃上塗抹有見血封喉的毒藥,某在這裡有非常重要的事,還請勿要多管閒事,速速離開這裡!」

「如你所願,告辭!」少年收起匕首,盯著瘦高乞丐看了一眼之後轉身就走。

瘦高乞丐看著少年消失在街口,這才緩緩退入院牆的陰影下面隱去身形,在黑暗中慢慢走近小巷靠近那輛停靠在趙府側門位置的馬車。

而離去的少年並未離開太遠,轉角就停了下來,用匕首在角落的牆磚上畫下一個記號之後轉身躲入陰暗之中。

「踢踏踢踏……」有輕微的腳步聲從大街上傳來。

帶著帽子的陳勇出現在一個腳舍門前的燈籠下面,眼神在附近的牆角掃了一眼,然後轉彎就往趙府門前的大街而去。

「統領,這邊!」沒走出多遠,陰暗角落裡面一個少年乞丐向他招手。

「麻蛋,馬車有無可疑之處?有沒有發現趙高?」陳勇低聲問。

「沒有,不過那輛馬車停在了趙府側門……」

「趙府?哪個趙府?」

「一棟廢棄的府邸……啊,我知道了,趙府便是趙高廢棄的那棟鬼宅……」麻蛋忍不住回過神來驚呼。

陳勇愣了一下瞬間臉色大變,「快去,說不定馬車上的人正是趙高!」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陰暗的街道再次返回趙府門口。

「馬車去了何處?」黑暗之中陳勇低聲喝問。

「旁邊巷子的側門處,方才我離開還不到半刻時間!」

「去看看……」陳勇準備動身,卻被麻蛋一把抓住胳膊低聲說:「不要去,方才我遇到一個怪人,也是化妝成乞丐躲在附近,那人力氣很大而且兵刃上淬有劇毒,貿然前去被他發現,若是打鬥起來必然驚動馬車上的人,要是引來巡邏的禁軍必然會壞了侯爺的大事。」

陳勇雖然是這群少年的統領,但也是第一次執行這種秘密任務,瞬間心裡也有些忐忑,猶豫了許久咬咬牙說:「無論如何我們要弄清楚馬車上是什麼人,如果真的是趙高,他晚上來此處必然是想回家取什麼物品,我翻院牆進去查看,你回去召集人手一起來幫忙,要真的是趙高,今晚務必要取他狗命!」

「好,小心,那個怪人很厲害,你一定要等到我們回來!」麻蛋點頭轉身離去,陳勇四周觀察一番之後,拿出一塊黑布把臉蒙上,然後從腰間扯出來一根繩索,咔咔打開一個勾爪丟上牆頭,然後抓住繩索蹭蹭幾下就爬上了院牆,如同狸貓一般跳入了院中。

而就在陳勇跳進去不久,一個瘦高的乞丐慢慢從陰暗的巷口出來,四周觀望一下之後跳起來雙手勾住院牆的簷頂,微微低喝一聲也翻了上去,很快便跳進院子裡面。

趙高府上幾年沒有人住,雖然外面看院牆還非常完整,但其實裡面早已荊棘遍地雜草叢生,巨大的院落之中林木森森,幾乎所有的房間都門窗都已經被損壞,往日華麗的亭台迴廊也已經開始腐朽垮塌,樹叢和房屋之間還能聽見撲棱棱飛過的夜鳥和蝙蝠,完全就像一棟荒廢的鬼宅,在清涼的月色下看起來異常驚悚。

院子裡非常安靜,但卻偶爾能聽到什麼東西碰撞倒地的聲音,透過層層疊疊的門戶,似乎能夠看到後院有微微的火光閃爍。

陳勇緊張的臉頰都有些扭曲,但還是咬咬牙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慢慢往後院摸去,而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也有一道瘦高的黑影彎腰跟在他後面,兩人一前一後往火光和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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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7章 夜黑風高殺人夜

「趙高,你到底埋在何處?」

趙府後院更加陰森恐怖,無數大樹和層層疊疊的房屋迴廊交織在一起,地面到處都是倒塌散落的物品,已經被瘋狂生長的荊棘和野草完全覆蓋。

頭上纏著白布臉上帶著面具的趙高手裡提著一盞燈籠在密密麻麻的荊棘野草之中慢慢尋找,胡亥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邊低聲喝問。

「公子莫急,當初高就將其埋在書房門前的桂樹下,書房就在前面,馬上就到……」

趙高低聲回答之中帶著胡亥繼續往前慢慢走,腳下時不時會碰到倒塌門窗座椅和破碎的陶器等物,發出稀里嘩啦的聲音,在幽靜的夜裡顯的異常清晰。

差不多兩刻之後,兩人在雜亂的院子兜兜轉轉終於還是讓趙高確定了當時埋下聖旨的位置,不過卻被幾口破碎的陶缸和一堆雜物掩埋在下面。

「公子,就在下面!」

「我幫你拿燈籠,你趕緊動手挖出來!」胡亥瞬間激動無比,接過趙高手裡的燈籠,趙高便彎腰埋頭開始清理雜物。

稀里嘩啦的聲音掩蓋下,陳勇已經進入後院,慢慢摸到距離趙高二人不到十丈的距離,躲在一叢荊棘後面看著正在翻找的趙高,緊張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

在燈籠的光芒映照下,趙高的身形看得一場清楚,苗人衣飾,帶著面具,整個咸陽找不出來第二個如此裝扮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陳勇感覺度日如年,趙高盡在眼前,只要他沖上去一刀殺了,侯爺安排的這個任務也算是完成了,那麼也不會連累麻蛋等一群同伴,但眼下對方卻有兩個人,他擔心自己無法對付,萬一放跑了趙高甚至被殺,那麼便會耽誤侯爺的大事,於是只能焦急的等待同伴的到來。

忐忑糾結不安之中,趙高已經慢慢將雜物清理乾淨,最後在巨大的桂樹下翻開一塊石板,從裡面拿出來一口木箱。

「公子,找到了!」趙高打開木箱,從裡面拿出來一個狹長的木匣遞給胡亥。

「找到便好,快給我看看!」胡亥搶過木匣,打開只看一眼,渾身猛然一個哆嗦,趙高沒有騙他,正是讓他有機會當上皇帝的寶貝。

「此地不宜久留,快快離開!」

胡亥心花怒放的將木匣收入囊中,兩人便提著燈籠一前一後沿路返回往,很快就到了距離陳勇不到一丈的距離。

「嘩啦~」就在陳勇緊握匕首準備衝出去冒險一搏的時候,突然一聲輕微的聲響從前院傳來,同時還有撲撲楞楞夜鳥驚動的聲音。

「噓,有人!」

趙高停下來轉頭看著胡亥,瞬間感覺後背發涼,而胡亥同樣驚恐的腿肚子轉筋,如果他們今晚的舉動被人發現,莫說他以後當皇帝了,還能不能當公子都難說,說不定會被皇帝廢為庶人趕出皇宮。

就在趙高和胡亥兩人驚恐愣神的瞬間,陳勇手握匕首準備撲出去,機會千載難逢,方才的聲音肯定是麻蛋等人已經進入了院子,如果自己能夠殺死趙高最好,如果殺不死刺傷也能阻擋趙高逃走,麻蛋等人聽到動靜趕過來趙高也必死無疑,因為一旦到了大街上,在想要殺死趙高非常困難不說,而且驚動禁軍所有人都會死。

「趙高受死!」

幾乎在陳勇站起來的同時,側面一叢枯草當中,隨著一聲極其低沉的怒吼,一道瘦高的黑影撲了出來。

噗嗤~

瘦高的黑影手中的短刃捅進了趙高的腹部。

「啊~」趙高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呼,但瞬即被狠狠一拳砸在嘴上,木頭面具四分五裂,趙高悶哼一聲翻倒在地。

「啊~」提著燈籠的胡亥發出一聲驚恐的鬼叫。

瘦高的人影轉頭看了胡亥一眼,提著血淋淋的短刃轉身撲上來。

胡亥亡魂大冒,也顧不得趙高提著燈籠轉身就逃。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趁著瘦高的傢伙去追胡亥,陳勇終於撲了出去,狠狠一刀插入搖搖晃晃爬起來的趙高的腰上。

「滾開!」一陣涼風從身後襲來,陳勇來不及轉身,只能下意識的往旁邊躲開,但隨即被一隻大腳踹在後背上,腳下被荊棘絆住直接栽倒下去。

「你……你……你是何人?」趙高此時披頭散髮露出一張猙獰恐怖的面孔,本來就翻捲的嘴唇和滿嘴的豁牙血肉模糊,看著夜色下突然冒出來的兩個人感覺像做夢一樣。

他在皇宮整整躲藏了兩年多從未出宮一步,但沒想到今天剛剛出來,竟然就會被人盯上,而且是兩個殺手一起出手,絕對是無路可逃的地步。

血水順著腹部和腰部的傷口嘩嘩啦啦往下流淌,刺痛之中趙高感覺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但他卻很想看清楚眼前殺他之人。

「趙高,你可還認得我!」瘦高乞丐緩緩撩開遮蓋臉頰的亂發,露出一張看起來同樣有些猙獰恐怖的面孔,鼻子歪斜,臉上一個凹坑,不過五官還是能夠分辨清晰。

「你……你是李歸?」看著這張搖晃模糊的臉,趙高卻一眼認了出來,驚恐之下思維都清晰了幾分。

「呵呵……哈哈哈哈……你認得便好,某九死一生撿回一條命,回到咸陽就是要把你千刀萬剮,今日你就準備好好享受吧……」

李歸似笑似哭的說完,手中短刃一揮而下將趙高的嘴巴從左到右完全劃開,翻捲的血肉之中血水汩汩而出,整張臉都幾乎分開耷拉下來,趙高只能跪在地上喉嚨發出咯咯的聲音。

陳勇此時已經翻身爬了起來,死死盯著李歸一字一句的說:「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必須殺死趙高,不然無法回去交差!」

「哈哈,趙高,想不到你作惡多端,竟然有這麼多人想殺你,不過凡事講求先來後到,我與趙高有血海深仇,他必須死的很慢,我要讓他經受千刀萬剮之苦方能洩我心頭之恨,等我慢慢折磨死他,自然把他的屍體給你拿回去交差!」李歸說話之時一刀下去,趙高一隻耳朵被切掉,而此時趙高已經痛的徹底昏迷過去。

此時外院也傳來呵斥追逐之聲,稀里嘩啦之中,一股火光慢慢燃燒起來,應該是胡亥失落的燈籠點燃了荊棘野草。

陳勇心中焦急,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冒出來的瘦高乞丐武功非常不凡,他雖然跟著陳虎和侯府的侍衛訓練過一些刀劍的格鬥之術,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這個乞丐的對手,眼下燈籠引燃趙府的荊棘野草,火光亮起很快就會招來禁軍,若是兩人糾纏太久,說不定今天所有人都只能死在這裡,想到這裡,陳勇把手指含在嘴裡打個呼哨。

「統領在後院,快走!」

此時進入外院的麻蛋等人受到逃跑的胡亥干擾,正在混亂的到處尋找趙高和陳勇,不過其中一個追上慌亂的胡亥,發現並不是趙高,稍微一個猶豫,胡亥把燈籠丟過來阻擋一下之後鑽入荒草之中,結果燈籠點燃了野草,慌亂之中聽見後院傳來的呼哨聲,一群少年立刻手持匕首直奔後院而來,然後很快就看到了和瘦高乞丐對峙的陳勇。

「統領,趙高如何,火勢越來越大,再不離開來不及了?」一個少年低吼。

「希望你看見我們的決心,我必須看到趙高人頭落地,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陳勇還在做最後的努力,如果此時一群人一擁而上,瘦高乞丐必死無疑,但一群同伴或許也會有人受傷,然後必然逃不脫禁軍的追趕和搜捕,說不定最後會把侯爺暴露出來。

瘦高乞丐看著一圈手持匕首圍上來的少年,突然身體微微一震,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微微點頭說:「好,既然你要看到趙高人頭落地,某就滿足你們的願望……」

李歸說話之時一刀下去,刀刃從趙高的喉嚨掠過,伴隨著一股血水撲濺出來,躺在地上的趙高身體無意識的劇烈扭動幾下之後徹底沒有了動靜。

李歸一隻腳踩著趙高的胸口,雙手抓住趙高的頭顱使勁兒一轉,只聽一陣卡卡擦擦的聲音,趙高的腦袋被活生生擰了下來。

「噗通~」一顆血肉模糊的腦袋咕嚕嚕滾動到陳勇的腳下。

「你們回去告訴侯爺,還請善待李歸的家人,李歸往日背叛他才有今日之禍,這次也算是彌補一下過錯!」

「你……你到底是誰?」看著腳底下血肉模糊的腦袋,聽聞乞丐說的話,陳勇感覺渾身有些發冷,握緊匕首如同野狼一般喉嚨發出沉重的喘息。

「你說我的名字,侯爺自然知曉,禁軍馬上就會來,如果禁軍抓不到凶手,必然會滿城搜索,說不定最後會連累到侯爺,這件事我會處理好,快走!」李歸一把抓起趙高的無頭屍體往後院深處走去。

「走~」

陳勇咬咬牙收起匕首,用一塊黑布將趙高的腦袋裹上之後帶著一群少年往外院奔去,而此時外院已經火光衝天,不光荊棘野草噼裡啪啦燃燒起來,一棟廂房也在夜風中被點燃,濃烈的火光在夜色下看起來異常清晰。

火光之中一群少年快速往外奔跑,很快就翻出院牆逃脫的無影無蹤。

而在趙府中越來越明顯的火光之中,已經能夠聽見有遠遠近近有尖厲的警笛聲傳來,同時還有大吼救火和叮叮哐哐的敲鑼的聲音。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12:55
第1068章 城南失火

「侯爺,城南有民宅失火!」

時間已經是酉時末,秋日天氣,天黑的早,此時外面已經幾乎看不見,陳旭因為安排一群少年去刺殺趙高,心裡擔心,因此也沒有出城去清河別院,而是呆在侯府。

此時他正在書房心情忐忑不安的繼續完善他的軍隊體制改革的奏書,侯府的管家急匆匆的跑來稟報。

「城南?何家宅院?」陳旭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鉛筆。

城南住的都是王侯公卿這些狗大戶,基本上沒有一個籍籍無名之輩。

「侯爺,火光熊熊站在院中就能看見,尚不知到底是哪位貴人府上!」管家回答。

「走,出去看看!」陳旭丟下鉛筆出門。

果然就像管家說的一樣,咸陽城南方向果然火光衝天,半個天空都映照成了紅色,明顯火勢不小,而且還能聽到刺耳的警笛聲和銅鑼聲,踢踢踏踏禁軍奔跑的聲音都能聽見。

「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陳旭背著手站在院中自言自語。

華夏自古以南為尊,因此許多王公貴族都喜歡住在城南,而看這火勢,必然非常猛烈,恐怕偌大的家業要燒成白地了,因為這個時代的救火設備堪稱弱雞,不說沒有消防車,救火都全靠平民用木桶水盆,而且還要保證府院中的水塘有水才行,這麼大的火,又是秋冬時節,估計水塘舀干也於事無補。

古代的大戶人家,家中必然要修池塘,南北都一樣,倒不是為了好看,而是為了防止家中失火,包括陳旭家也一樣,侯府外院有個大池塘,後院甚至每個小院子都還有小池塘,清河別院更甚,不光有池塘,還有一條活水渠,冬天都有水流。

而無論是大秦還是後世,防火一直就是人類生活最為關心的問題,每天打更的更夫在街上行走,一邊敲竹筒一遍大聲念叨的就是天乾物燥防火防盜的口號。

鄉下發大水,城市發大火,這就是兩個人類完全無法抵抗的災害,各地官府和民間防備的都非常嚴格。

眼下失火的地方與陳旭的侯府相隔並不算太遠,因為陳旭的侯府在東南位置,因此失火的情形看起來比較清楚,聽聞著叮裡哐當的銅鑼聲和一陣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陳旭知道中尉禁軍肯定已經被驚動,而這件事很快也會傳遞到皇宮之中,估計還會驚動始皇帝。

「安排人去看看,到底是哪家府上?」看見火勢越來越大,陳旭微微皺起眉頭。

「侯爺,已經安排人打聽去了!」管家趕緊回答。

站在院中看了半個小時,救火的動靜也越來越大,但似乎火勢不僅沒有減小,反而越來越大,這讓陳旭略有些焦慮,如今他是大秦左相,雖然燒的不是他的房子,但總歸會因為這件事忙活幾天,也會給民間帶來一些混亂,若是哪個王侯公卿運氣差被燒死了,接下來幾天還要處理善後事宜,說不定會打亂自己幹掉趙高的計畫。

又等了十多分鐘,出去打聽情況的家僕急匆匆的跑進來。

「如何?到底是哪家失火了?」陳旭焦急的問。

「侯爺,非是哪家貴人府上,而是原來中車府令趙高的宅院失火?」家僕臉色古怪的回答。

「趙高?」陳旭愣了一下,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侯爺,趙高那棟宅院荒廢數年,早已無人居住,聽聞就連附近的幾家住戶也都搬走,因此整條街都幾乎荒廢,被人私下裡稱之為鬼街,即便是失火也不會有太大損失,更不會有人員傷亡!」管家解釋說。

「有沒有打聽到更多的消息?」陳旭問回來的家僕。

「現場比較混亂,聽聞最先到達的人說,火是從宅院裡面燃燒起來的,但並不曾見到有歹人縱火,不過中尉府令陸囂大人已經去了,正在指揮救火和追查失火原因……」家僕把在現場打聽的消息大致說了一遍。

「嗯,你們下去吧,通知府上嚴防火燭!」陳旭心情忐忑的擺擺手,管家和家僕告辭退下,很快整個院子內外到處都響起了嚴防火燭的吼聲。

今天安排陳勇等人去對付趙高,晚上趙高的老宅便失火,這件事在陳旭看來必然是有些聯繫的,但卻不知道陳勇等人得手沒有?或者得手之後有沒有安全逃脫?

如此大的火,必然是出了意外。

城南失火,整個咸陽都被驚動,加上節日夜不宵禁,酉戌相交之時還並未進入深夜,因此幾乎所有人都還未入睡,紛紛從家中、曲園雜舍和商舍等地方湧往城南看熱鬧,自然也有許多人紛紛聚在一起討論已經開始流傳的小道消息。

鑑於趙高府邸的荒廢屬性,自然說的最多的還是鬧鬼,不過這個說法也被許多人嗤之以鼻,認為是秋高氣爽草木枯零被野火點燃所致。

除開民間之外,皇宮果然也被驚動。

今日皇帝大白天的跑去寵幸了雲妃一趟,然後就病倒了,此時還在雲妃寢宮臥床休息,聽聞外面吵吵鬧鬧非常惱怒,喚人進來問了一下,才知道城南有地方失火,而且火勢不小,半個天空都染成了通紅。

「速速安排人出宮打聽,到底是何處失火?」皇帝心中煩悶的披衣起床,晚間喝過一碗藥之後,此時感覺身體好多了。

很快就有值守宮門的禁軍傳來消息,城南荒廢的趙高府上失火,中尉府已經安排禁軍和民夫救火並且追查失火原因。

「陛下無需擔憂,那趙高宅院婦聞已經荒廢數年,裡面沒有人居住,即便失火也不會有人傷亡!」雲妃攙扶著秦始皇輕聲勸慰。

「愛妃說的是,無人傷亡便好,唔,愛妃身上的香味怎麼沒有了……」秦始皇突然有些驚訝的看著雲妃。

「陛下,還請原諒雲氏不敬之罪!」雲妃慌亂的趕緊跪在地上伏地乞罪。

「你何罪之有?」秦始皇眉頭微微皺起。

「陛下請看,這便是婦塗抹在身上增加芬芳氣息的香水,是一位商賈所獻,婦欣喜之下便收下塗抹在身上,沒想到陛下也很喜歡,但陛下因為香味連續四日前來寵幸婦人,導致身體受損,御醫叮囑要陛下節制歡愉,婦惶恐不敢再用迷惑陛下……」雲氏臉色蒼白的把一個小小的瓷瓶雙手敬上。

「香水?」秦始皇接過瓷瓶打開,果然有一股淡雅的幽香從裡面散發出來。

「唔,不錯,就是這種香味,嗅之令人心曠神怡,朕特別喜歡……」秦始皇輕輕把玩一番之後把瓶子蓋上,雙手把雲妃扶起來說:「愛妃不必驚恐,此物的確神奇,卻不知是何方異士製作?」

雲妃看始皇帝並沒有發怒,心底鬆了一口氣輕聲回答:「陛下,聽那商賈說,這香水是從清河侯手中流傳出來的,聽聞是用仙術將鮮花之中的香氣提煉出來,稱之為花香精油,數量稀少異常珍貴,一滴花香精油便會滿屋生香,這香水便是用花香精油調製而成,至於更多細節,婦便不知道了!」

「原來又是左相所為,明日朕問他要一些,如此芬芳襲人之氣,朕也想每日塗抹一些……」

秦始皇身體好轉已經能夠下榻,而且興趣也很快從城南失火的事情轉移到香水上,心情也慢慢平復,因此無論是服侍的宮人嬪妃,還是值守照顧的御醫都鬆了一口氣,很快就把這個好消息傳回御醫署,還在值班的一群御醫皆都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諸位說奇不奇怪,方晟平日和徐太醫交往還算不錯,聽聞還是同鄉,為何今日會起了爭執?」幾個正在一起喝茶的御醫聚在一起討論。

「方晟此人孤傲無比,在御醫署和太醫院又不止得罪了一個人,今日之事,還是因為陛下病情太過複雜……」

「噓,太醫令叮囑,此事不准討論!」

「唉,討論也罷不討論也罷,這個棘手的事情遲早要解決,拖得越久越是危險……」

「是啊,拖到最後還是要……咦,奇怪也哉,今日為何沒有看到那個苗巫?」

「你不說還真沒想起來,那個苗巫呢?」

「酉時前後我看見他往後院去了,後來便沒有看見……」

「先不管他,也不知道方才失火的到底是哪家王侯公卿府上,如若傷亡太多,明日估計衛生院又要忙碌了,既然陛下已經好轉,我等也各自回去歇息……」

「不錯,這幾日中秋節,外面熱熱鬧鬧看花車猜燈謎,只有我等還要在宮中值班,的確鬱悶,早早回去歇息罷……」

嘀咕抱怨之中,一群值班的御醫各自返回班房吹燈拔蠟上榻睡覺,而整個皇宮也隨著皇帝的病情好轉很快安靜下來,各個寢宮的燈火都逐一熄滅下去。

皇宮雖然安寧下來,但宮外卻更加熱鬧。

城南人聲嘈雜沸反盈天,在中尉府的組織下,數萬民夫參與救火,因為秋冬旱季缺水,一桶水需要從數百米外的溝渠中打來,加上沿路奔跑潑灑,等到了趙府發現只剩下小半桶,然後嘩啦澆下去,基本起不了太大作用,最主要的就是因為趙府荒廢太久,裡面都是數丈深的荊棘枯草還有大量的樹木和木質結構的房屋,因此這一場大火越燒越旺,風助火勢四周呼啦亂卷,很快就把與趙高相鄰的兩戶宅院也點燃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12:55
第1069章 缺一塊地皮

「侯爺,大夫人從城外來了!」

就在陳旭忐忑不安的等待陳勇等人消息的時候,門外管家來報,水輕柔大半夜的從別院來了。

陳旭趕緊出去水輕柔迎接進來,看著水輕柔一臉擔心的樣子,只能趕緊安慰幾句,把趙高宅院失火的事說了一遍。

看見陳旭沒事,水輕柔此時心情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不過聽完之後臉色略微有些怪異的說:「夫君,趙高宅院聽聞已經空置多年,為何突然會起火?」

「我也不知道,不過今日我安排陳勇等人去對付趙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失手造成的!」陳旭有些擔心的搖頭。

「這麼說來應該是趙高已經出宮,或許他想回去取什麼物品,然後陳勇等人尾隨而去,爭鬥之中打翻火燭導致失火,如果正是這樣,陳勇他們應該很快就有消息傳來!」

「我也是如此猜想,不過從失火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但未曾見到陳勇返回,如今禁軍正在滿城追查縱火嫌疑人員……」

「侯爺,中尉府官員前來拜訪!」就在陳旭和水輕柔說話之時,門衛管事匆匆來報。

「夫君既然沒事,我便返回別院把消息告訴婉兒和五公主,免得她們擔心!」

「嗯,今日一夜看來是無法入睡了,你路上小心!」陳旭叮囑一句之後穿上外套跟著管家去前院。

一個中尉府的官員已經在客廳等的團團轉,看見陳旭之後趕緊拱手行禮說:「中尉府左中侯謝奎見過左相!」

「免禮,救火情形如何?」陳旭也來不及寒暄便直接問。

大半夜中尉府上門,必然還是因為救火之事。

果然,謝奎焦急的開口說:「左相,火勢已經失控,因為取水困難,大火已經點燃了與趙府相鄰的兩棟宅院,陸大人讓下官來請侯爺過去幫忙參詳一下救火策略!」

陳旭忍不住臉皮抽抽了幾下說:「事不宜遲,那就走吧,此事可曾去通知右相?」

「陸大人已經安排人去了右相府上,右相也居於城南,想來此時應該已經到了……」

謝奎跟在陳旭身後,兩人急匆匆來到院子裡面,一群護衛和馬伕已經在套車了,很快兩輛馬車便踢踢踏踏在夜色中駛出清河侯府,在一群侍衛的護送下直奔火光染透半邊天空的城南而去。

不過等陳旭到達失火的街道之上,才知道火勢比自己想像的要厲害的多,此時已經是一排三戶大院都在燃燒,騰空的火焰足有數十丈高,在夜風中呼嘯搖晃,炙烤的熱浪隔著幾百米都能感覺得到,偶爾還有轟轟不斷的垮塌聲在火焰中傳出來,熊熊火焰之中火星飛濺散落,惹得參與救火的民眾驚叫之聲不絕於耳。

高大的院牆已經被扒開無數缺口,數萬人正在來回奔波取水,無數禁軍吹著尖厲的警笛大聲呵斥,而遠處,還有無數平民爬上屋頂,從四面八方觀看這場數十年未曾見過的大火。

在大街拐角處,中尉府令陸囂正和馮去疾、蒙毅等一群匆匆趕來的三省六部的官員聚在一起,指指點點討論該如何把這場大火壓制住。

眼下情形非常複雜,一是天氣原因,最主要的還是取水困難,大街兩邊的宅院都被打開,但因為大部分院落都已經荒廢許久,池塘無人管理基本上都沒有水,水井裡面雖然有水,但卻無異於杯水車薪,最近的水源還在兩百丈開外,如果不能及時撲滅大火,說不定火災範圍還會繼續擴大。

不過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這些宅院都無人居住,眼下還沒有收到有人傷亡的報告。

「清河侯來了!」隨著有人大聲叫喊,圍在大街上的人也趕緊兩邊散開,很快就看見陳旭的馬車踢踢踏踏而來在街邊停下,陳旭從馬車上下來,所有人都圍上前拱手打招呼,亂糟糟一番簡單的寒暄問候之後,陳旭也抽空把火勢觀看了一遍之後問陸囂:「眼下救火可有什麼困難?」

「左相,眼下取水太困難,無法跟上火勢擴展的速度,如果不能壓制住火勢,說不定整條街都會被殃及!」陸囂此時看起來非常狼狽,平日一套金光燦燦的盔甲都沒穿,穿的是一套休閒錦袍,鬚髮凌亂不堪,就連腰帶都系的歪歪誇誇,就像剛從床上匆忙爬起來一樣。

不過陳旭的猜測不錯,本來陸囂晚上正和幾個朋友在曲園摟著小娘子喝酒摸摸捏捏的享樂,突然得到消息說城南燃起大火,本來他是正在興頭之上,只安排了一個護衛去通知巡邏的禁軍安排救火,沒想到他在榻上剛把一個小娘子剝光衣服準備提槍上陣,門被護衛撞開,通報火勢太過猛烈已經控制不住了,於是等到陸囂氣沖沖的來到現場,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遠超出了他的預料,於是只能讓禁軍趕緊徵召平民參與救火,但沒想到火勢越救越大,到眼下已經近乎於完全失控。

「這三棟宅院看來是保不住了!」馮去疾嘆口氣。

「何止,如果沒有足夠的水,恐怕這條街都保不住!」蒙毅語氣更加悲觀。

「聽說附近這一片的房子都沒人住?」陳旭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的確如此,自從趙高被罷免流徙之後趙府便空了下來,後來聽說裡面鬧鬼,附近一些人也就陸續搬走了,這條街基本上就空了下來,咸陽人私下裡皆呼之為鬼街……」工部令宰紘在旁邊趕緊說。

「如此說來,這裡被燒了也就沒人要了?」陳旭又問出第二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一群人包括蒙毅馮去疾兩人在內皆都面面相覷的,不知道陳旭突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左相,按照我大秦宅律,如若房宅因為水火之災損毀,若是主人不去官衙登記重新修建,則可視為放棄產權,這裡傳說鬧鬼,想來不會有人要了,畢竟要修這麼一大棟宅子,沒有百八十萬錢也修不好,齊內史,您說是吧……」搭話的是中車府令蘇越,如今已經成為了陳旭的狗腿子,此時他正看著內史令齊宕皮笑肉不笑的說。

「這麼說來齊大人這裡也有一棟宅院?」陳旭明白過來問。

「不錯,就眼前這棟就是,當初是我岳父祖傳下來的家產,岳父去世之後就留給了我,平日也沒怎麼住,前幾年都說附近鬧鬼,我便搬到城東去了,這宅子便一直空置下來,如果被燒掉,也只能自認倒霉,修是沒錢修了!」齊宕很是鬱悶的點頭。

「左相,右邊第三棟是高陽侯的老宅,他也搬走幾年了!」一個官員低聲說。

高陽侯趙病,乃是皇族,和建成侯趙亥一樣算是秦始皇的叔伯長輩,不過如今已經七十多歲了,也沒有官職,是一個標準的養老型侯爺,陳旭見過幾次面,但並不是太熟,如果他的房子也被燒了,自然也只能和齊宕一樣自認倒霉,根本就沒錢修,侯爺看似家大業大,但其實沒什麼能力,全靠少府每年的開支維持體面。

在一群官員七嘴八舌的介紹下,陳旭也把這條街上幾個宅院的主人都弄清楚了,其中四套是皇族身份,包括趙高的這一套,另外三套也都和齊宕岳父一樣,都是秦國以前有頭有臉的公卿,不過眼下都已作古。

看著呼喊救火的人群和還在猛烈燃燒的火焰,陳旭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看起來非常的古怪。

他一直都想在城內謀一大塊土地建設一個新項目,但可惜咸陽城從秦孝公遷都而來之後,經過近一百五十年的發展,咸陽早已人滿為患,歷代王侯公卿、文武百官和富豪商賈不斷地購置地產修建房屋,到了如今大秦蓬勃發展之時,咸陽已經再也找不到一個能夠開發的地方,而且寸土寸金,隨便一套三五畝的普通民居都需要十餘萬錢才能買到,與陳旭經歷過的後世一線城市的房產價格不遑多讓,堪稱貴的離譜。

而這城南尤甚,王侯公卿爭著往城南擠,百餘年下來早已被瓜分完畢,即便是當初扶持秦始皇上台的呂不韋都沒辦法在城南弄到一塊地,只好在靠近東南的方向修建了他的相國府,眼下成了陳旭的左相府。

但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似乎讓陳旭看到了希望。

只要這一大片全部燒光……陳旭在心裡默默的計算了眼下,估摸著怎麼也有六七百畝的面積,對於他策劃的項目已經綽綽有餘了。

不過前提是要燒光才行,留下一棟半棟還有產權的,到時候即便是能夠徵收下來,估計也要花一大筆錢才行,雖然錢是國家的,但畢竟算是民脂民膏,該用在改善民生方面比較好。

陳旭沒開口,一群人也都莫名其妙。

本來陸囂把三省六部的這群官員找來是幫忙自己出主意滅火的,但陳旭來了之後問清楚幾棟宅院的主人之後卻不說話,弄得他也有些六神無主。

「左相,您看能不能幫忙想個好辦法把火盡快撲滅?」躊躇了幾分鐘之後,陸囂還是忍不住開口。

繼續等下去,估計第四棟房屋也要燃起來了。

「眼下天乾物燥,又缺水,如此大火恐怕短時間難以撲滅,本侯建議先讓救火的民眾後撤,把這一片房屋和四周的街道都隔離開來,力求保證火焰不要蔓延到其他街道……」陳旭指著眼前一大片無人居住的房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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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0章 熱淚盈眶

「侯爺,如果民眾後撤,火災的範圍豈不是會越來越大,這一片房屋恐怕都保不住?」陸囂焦急的搖頭。

「陸中尉,眼下缺水,即便是眼下這數萬人滅火,你也沒辦法減小火勢,反而越來越大,繼續一兩個時辰下去,照樣保不住這片宅院,讓後撤的民眾在附近設置防火隔離帶,等這一片燒完之後火勢自然會衰減,如若不然等這一片全部都被點燃,巨大的火焰隨風席捲,整個城南都可能被殃及……」

「可……可是如果不積極救火,明日陛下問起某承擔不起!」陸囂臉色都白了。

「這裡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我和馮相蒙大夫還有這麼多同僚都是站著看熱鬧的麼?」陳旭沒好氣的撇嘴。

馮去疾和蒙毅兩人臉上情不自禁的抽抽了一下沒有說話,旁邊的戶部令高騰忍不住開口說:「陸中尉,左相說的有理,如今情形緊急勿要瞻前顧後,趕緊讓救火的平民和禁軍後撤,清除四周的雜物樹木等易燃之物,將這一片隔離開來,不然像這樣一直弄到天亮也只會越來越糟糕,如果天亮之前大火還沒撲滅,那個時候陛下問起你才是真的要承擔不少干係!」

「陸大人,高戶部說的有理,有舍有得,切莫做婦人之態,聽左相的話,趕緊讓平民和禁軍後撤~」

「不錯不錯,宜早不宜遲,這場火必要在天亮之前撲滅,不然明日陛下肯定會大發雷霆!」

在一群官員七嘴八舌的勸說下,陸囂終於咬咬牙讓中尉府官員通知下去,讓禁軍和參與救火的平民都後撤開始清理四周易燃的樹木和雜物,同時命令四周的居民大量準備盛水器物去取水存儲,以防大火將這片宅院燒燬之後繼續蔓延。

看著在警笛和銅鑼聲中數萬人都開始有條不紊的後撤設置防火隔離帶,所有官員都情不自禁的鬆了一口氣,只有齊宕等幾個有房產的人臉色很難看,但根據眼下的情形看來又無可奈何。

救火的民眾和禁軍撤退之後,失去了壓制的火勢更加猛烈的燃燒起來,在夜風的助力之下,火焰熊熊騰起近百丈高的火焰,呼呼啦啦很快便點燃了第四棟和第五棟房屋,而在噼裡啪啦不斷倒塌的聲音中碎石亂飛火星漫空,肆虐的火焰更加高漲,通紅的火光在百里之外的地方都能看見,把附近城鎮鄉村的民眾都嚇的驚恐不安,還以為整個咸陽都燃燒起來了。

一個時辰之後,這條街上最後兩棟宅院也被火焰席捲進去,但到了此時,最先燃燒的趙高府邸的火勢已經開始熄滅下去。

又一個時辰之後,東方天色已經開始泛白,噼裡啪啦燃燒了整整一夜的大火終於開始慢慢消退,而經過數萬民眾一夜的忙碌,這片區域附近所有的樹木雜物全部都被清空,火勢再沒有擴大。

臨到天色明亮,東方天際慢慢泛出紅色之時,火災終於完全平息下來,在中衛府禁軍的指揮下,民眾擔水進入災區將殘餘的火勢全部撲滅,隨著寅時末上朝的鐘聲響起,鬍子拉碴滿臉憔悴的陸囂終於得到消息,火災全部撲滅,現場已經看不到一絲火星。

「呼~~」陸囂終於是長途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乾額頭的虛汗,也來不及洗漱吃飯邊急匆匆騎馬去上朝。

整個咸陽喧囂吵鬧了一夜,今日早操皇帝必然要問起詳細情形。

所有的文武百官幾乎和陸囂都差不多,幾乎一夜都沒怎麼睡,一個個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的乘坐車馬去上朝,而等陳旭頂著兩個黑眼圈吃完包子喝完豆漿從馬車上下來走進朝議大殿的時候,發現所有官員都已經到齊了,而陸囂更是一臉期待的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哀憐和基情。

「陛下上朝!」

隨著謁者一聲長喝,文武百官皆都起立恭迎,而皇帝也和往常一樣分毫不差的隨著卯時的鐘聲走出來,臉色略微有些蒼白,腳步有些虛浮,看起來精神也不是很好。

秦始皇走到自己的龍椅之前,眼神掃過滿朝文物之後大袖一揮,「諸位愛卿平身,請坐!」

「謝陛下!」

嘩嘩啦啦一陣玉珮木椅碰撞移動的聲音之後,文武百官就坐。

「昨日深夜聽聞趙高府邸失火,眼下情形如何?」果然皇帝上朝第一件事就是詢問火災。

陸囂趕緊站起來拱手:「陛下,火勢已經撲滅,包括趙高府邸在內共計七棟大宅被焚燬,但沒有任何人傷亡……」

「竟然焚燬了七棟宅院,陸囂,你中尉府難倒都在寢睡不成?還有,到底是因何起火,可否查清火災原委?」皇帝勃然大怒。

「陛下贖罪,失火之初臣便已經到達現場,但趙府荒廢日久加上天乾物燥,裡面皆是荊棘枯草等易燃之物,再加上秋季池塘無水可用,才讓火勢無法及時撲滅,後得清河侯指點,及時安排禁軍和平民將四周樹木雜物清理乾淨設置隔離帶,這才讓火勢最終沒有蔓延開來,這……這已經是臣最大的努力了,臣救火失職,還請陛下降罪!」陸囂解釋的時候額頭虛汗滾滾往下落。

「陛下,陸中尉已經盡力了,昨夜失火之後,臣與右相和御使大夫以及三省六部數十位同僚皆都在場,那火勢太大的確無法阻擋,只能退而求其次,以七棟宅院的代價喚來充足的時間和準備,最終讓火災沒有擴大到其他民宅,還請陛下明察!」陳旭站起來幫陸囂撐腰。

畢竟這件事完全是讓他忽悠造成的,其實按照陸囂開始的人海手段,只要處置得當最多也就燒燬三棟房屋,齊宕老丈人留下來的那棟都能保下來,不過陳旭為了把這片地皮空出來,直接就出了一個不要臉的主意,以空間換時間設置了一個巨大的環形隔離帶,最終眼睜睜看著大火將七棟房屋燒成了精光。

「陛下,昨夜火災臣等都在場,天乾物燥加之夜黑風高,而且缺乏救急之水,的確難以控制,並非陸中尉救火不力,何況那一片都是老宅,眼下也都空置無人居住,並未釀成大禍,陛下切勿氣惱傷了身體!」馮去疾眼看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於是也站起來幫忙解釋。

「陛下,臣等皆能作證,火災的確兇猛難以控制,左相和陸中尉處置策略得當,才未釀成更大災難!」呼呼啦啦之間,昨夜目睹火災的一大群官員都站起來頂貼。

「原來諸位愛卿都在參與救火,看來是朕多慮了,既然如此,中尉府還是要加緊追查火災原因,秋冬時節要嚴防民間用火,力求以後不再出現如此大的災難!」秦始皇一看幾乎三省六部四品以上的官員都站起來了,知道這件事也沒辦法責備陸囂了。

「多謝陛下寬宥,臣昨夜通傳中尉四營密切巡查,抓獲不少隱匿在鬼街……趙府四周的乞丐,凌晨時分在附近一間馬廄之中還抓到一個渾身血跡的可疑之人,說不定此人就是縱火的匪徒,等臣審訊清楚再稟報陛下!」

「如此便好,抓到匪徒要嚴加審訊,看看到底是何人意圖亂我京師之地,如若真有圖謀不軌,朕要夷其三族!」秦始皇威嚴的臉上閃過怒容。

陳旭渾身一緊,心臟都不由自主的狂跳了幾下。

昨夜等火勢得到控制以後,大概是凌晨丑時末的樣子他便回府歇息去了,此前他還曾經詢問過陸囂有沒有探查到火災的起因和線索,但當時亂糟糟一片,陸囂忙的顧頭不顧尾,言說還沒找到任何線索,陳旭也就沒有多問,但陸囂此時說抓到的可疑之人到底是誰,會不會是陳勇他們……

接下來的政務處理陳旭略有些心神不寧,硬著頭皮回答了皇帝和三省六部提請的一些政務,因為中秋集市還在繼續,因此最近的朝會都比較短,半個時辰之後早朝散朝,陳旭揉著太陽穴走出朝堂,追上急匆匆準備離去的陸囂。

「方才多謝左相幫忙解釋,不知左相有何吩咐?」陸囂感激的拱手行禮。

「陸中尉方才說抓到一個可疑之人,此人身份若何?何方人士?有沒有審訊出來線索?」陳旭臉色平靜的問。

「左相恕罪,昨夜太過混亂忙碌,而且四營禁軍共計抓獲了至少上百名形跡可疑之人,具都還沒來得及審訊,不過左相說的這個我已經去見過,體瘦身長,高八尺有餘,鼻歪臉塌容貌古怪,形似乞丐,但此人一句話都不說,因此還沒得到任何有用線索……」

以為陳旭是要幫忙偵查失火的原因,陸囂感激之餘非常仔細的把自己得到的情況訴說了一遍。

陳旭聽完鬆了一口氣,這個人肯定都不是陳勇他們。

「陸中尉,京師縱火乃是死罪,雖然此次火災釀成大禍,但畢竟是人命關天之事,還請審訊清楚再做結論,勿要讓無辜之人蒙冤,何況這秋冬時節,趙高宅院四周皆都是空置的廢棄之地,許多乞丐隱匿期間生火取暖或者燒煮食物,也可能是無意中引發火災,所以在偵辦此事上還需謹慎對待,不要牽連太廣殃及無辜……」

「左相仁義,囂一定吩咐仔細審訊這些可疑之人,絕不讓無辜之人蒙冤!」陸囂趕緊點頭。

「嗯,既有火災又是節日,還有城外的集市,中尉府最近肯定忙的沒有絲毫閒暇,本侯也就不耽誤陸中尉的寶貴時間了,你先去吧,有什麼困難及時來找我!」陳旭滿意的點頭。

「多謝左相體諒,陸囂告辭!」陸囂再次用力的拱手告辭,神情頗為感動。

整個朝堂之上數百王侯公卿,就只有左相來詢問關心一下火災的情形和調查情況,雖然忙的腳不沾地,但陸囂還是感動的有些熱淚盈眶,騎在馬上一邊走還在一邊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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