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381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13:24
第1121章 不得不敬畏

散朝之後不久,數十匹快馬先後離開咸陽城直奔頻陽縣而去。

一個時辰之後,先到的幾匹駿馬手持令牌衝入美原鎮直奔王府,不久之後,就聽見侯府裡面傳來幾聲怒吼和咆哮,很快就看到通武侯王賁臉色極度憤怒的騎著一匹通體漆黑的高頭大馬疾馳而出,外套和披風都沒有穿直接就揮鞭直奔咸陽城而去,片刻之後,才有一大群家將騎著駿馬呼喊追逐而去。

天氣寒冷陰沉,寒風攜裹著漫天的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將天地都籠罩其中,十餘丈外幾乎都看不清人影,但這一群快馬卻如同蛟龍一般在風雪之中狂奔,馬鞭抽的啪啪作響。

「報,陛下,通武侯宮外求見!」紫宸殿外有禁軍稟報。

此時正呆坐在案桌前面發呆的始皇帝似乎已經早有預料,抬手吩咐:「速速請通武侯入宮!」

「喏~」禁軍退去,秦始皇站起來,用手撥動地球儀,看著不斷旋轉的球體許久之後長嘆了一口氣。

雁門關之事他的確早已知曉,但一直保持著縱容之態,甚至都沒有安排人去斥責王離幾句,而且玄武衛帶回來的消息並不十分詳細,只是簡單的陳述了戍邊兵卒搗毀靖邊寺和趙地民眾起了衝突,死傷了一些人,但遠不如陳旭和江璞瞭解的清楚,但今天根據楊真的說法和江璞的證詞來看,這件事的確鬧的有些大,但他也很鬱悶,不知道陳旭為何要在這件事上大張旗鼓的調查和治罪。

眼下這件事讓他有些進退兩難。

如今北方雖然平靜,但數萬精銳的馬卒還必須要有值得信任的大將去掌控,而且隨著一批征服六國的老將逐漸年邁,王離這種年輕將領就需要慢慢培養起來,一旦懲罰,則就需要更換將領,那樣數萬人的北軍大營將沒有太過值得信賴的大將去鎮守,何況徹查此事必然會讓王氏心有芥蒂,始皇帝有些猶豫。

但如果不徹查此事,清河侯也不好安撫,在始皇帝眼中,陳旭始終是一個看不透的人物,神秘而又天然無法掌控,一旦陳旭的請求得不到有效的回應,以後君臣之間也會出現裂隙。

「陳愛卿啊,你讓朕到底該如何行事……」

秦始皇沉默許久之後轉身往大殿門口走去,此時已經有急促而有力的腳步聲傳來,應該是通武侯到了。

果然,皇帝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通武侯王賁鬚髮不整臉色緊繃的跟著兩個宮人大步而來,頭上身上撲滿凌亂的雪花。

「臣見過陛下!」王賁看見迎出紫宸殿的始皇帝,趕緊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拱手行禮。

「愛卿免禮,隨朕入內飲茶!」秦始皇微笑著伸手挽住王賁的手走進紫宸殿。

「陛下,臣不是來喝茶的!」王賁情緒激動開口。

「朕知愛卿來意,無需焦慮,先喝茶慢慢再說,來人,與通武侯上茶~」

秦始皇牽著王賁入座,等宮女奉上香茶退下之後,王賁此事心情也略微平靜下來,也沒喝茶便臉色嚴肅認真的拱手說:「陛下,今日聽聞清河侯在朝堂上奏,言離兒在雁門關指使將卒搗毀李牧祠廟,殺傷數百當地平民,賁尚且不知此事,此乃特地請陛下安排禁軍御史前去將離兒和諸多參與之將卒捉拿回咸陽審訊問罪!」

秦始皇端起茶杯默默喝了一口之後放下茶杯,臉色淡然的搖搖頭說:「武城侯替朕鎮守北地,數年下來並無差錯,此事雖然有些魯莽,但也並非太大過錯,安排禁軍捉拿回京師問罪就不必了,朕讓內侍和御史前去斥責幾句也就罷了,對於死傷的民眾,朕會讓當地官府予以一些補償,此事就此平息下去,將軍無需太過緊張,何況左相也並非是刻意針對武城侯,而是擔心此事惹起趙地民眾的激憤之情釀成民變……」

「陛下,此事離兒的確做錯了,李牧與臣父親乃是同期名將,不說六國之戰各自為主,其抵抗匈奴大漲我中原諸國威風,不僅深得趙地民眾敬重,就連父親都對其敬佩有加,況且李牧死去已經十餘年,離兒毀其寺廟塑像實為不敬,惹怒趙地民眾也殊為不智,一旦趙地發生禍亂,離兒乃是罪上加罪也,臣知陛下愛惜我王氏父子,但國法當前,臣豈能因為陛下寬厚而徇私枉法,還請陛下治離兒之罪,以平息趙地民眾之怒火!」王鵬焦急的請求。

秦始皇慢慢放下茶杯,眼神看著還在慢慢轉動的地球儀,許久之後搖頭:「上將軍剛剛去世,朕便因為小錯而懲治武城侯,必然落得一個薄情寡性之名,何況趙地民眾本就不太臣服,到處都是祭祀李牧等前趙舊將的寺廟,當地官員推行朝堂政令也舉步維艱,當初我大秦能夠殺的趙國血流成河,如今朕之大秦富庶超越當初百倍不止,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如若膽敢造反,朕必然將這些亂匪碾成肉醬,亂我大秦者,朕必誅之!」

王賁楞了一下趕緊跪地伏拜哽咽:「陛下待我王氏恩重如山,但此事陛下切勿養小患而為大患,也切勿妄起刀兵,如若陛下姑息離兒和將卒的錯誤,六國之地百姓皆會不滿,若是因此讓大秦陷入動盪不安之中,王氏百死莫贖,臣懇請陛下發旨捉拿離兒嚴懲!」

「通武侯難得入宮一趟,昨日詩嫚送來一些鮮花餅,非常美味可口,今日正好和朕同享,走,陪朕去後園!」秦始皇走到王賁面前彎腰將王賁攙扶起來。

「陛下~」王賁更加焦急,不僅不起來反而伏地磕頭,「臣請陛下捉拿懲治離兒!」

秦始皇慢慢直起身,負手走到大殿中央觀看著窗外漫天翻卷飄舞的茫茫大雪,長吐一口氣說:「朕知道通武侯在擔心何事,但朕並非薄情之人,豈能因為一件小事而懲處武城侯,本來此事朕以為拖延一些時日便會消弭下去,卻不想楊桐節外生枝,唉……」

「陛下,大秦法度森嚴,王侯將相概莫能外,父親大人屢屢教誨賁要有敬畏之心,因此賁得陛下賞識出征嶺南,平項氏伐百越,不敢有稍事差池,以免壞了陛下的大事,離兒年輕氣盛不懂事,犯下如此大錯,臣以為千萬不能姑息,不然長此以往更加養成驕奢跋扈之氣,於治軍十分不利,陛下愛惜離兒不願意安排御史前去問罪,臣願意親自去一趟雁門,至少要狠狠斥責一頓,不然恐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心有怨憤……」王賁伏地繼續請求。

秦始皇揪著鬍鬚沉默許久,最後嘆口氣微微點頭:「既然通武侯執意如此,也罷,此事朕就安排通武侯親自去一趟北地軍營,切記斥責即可,萬不能太過嚴厲,還有,對於雁門關守和廣武縣令要捉回京師咸陽治罪以平民憤!」

「多謝陛下!」王賁從地上爬起來,臉色也瞬間輕鬆了許多。

王翦王賁在征服六國之後父子兩人一起回家養老,當時王賁才不過四十餘歲,正值壯年,參加征服六國的諸多大將皆都在朝堂任職,唯獨父子兩個急流勇退不問軍政之事,這件事的主謀就是王翦,時常惇惇教導王賁要有敬畏之心,切不能居功自傲免得被皇帝猜忌。

王氏父子退隱,皇帝啟用了王離,二十歲便調入自己的皇宮之中擔任武官,期間賞爵不斷,此後征服東胡更是用作弊手段將其強行提拔成為徹侯,並且委任執掌北軍數萬精銳馬卒的大將軍。

皇帝對王氏三代的恩隆可以說整個大秦無人能及。

但即便是這樣,王翦仍舊不敢有稍微的大意,不斷的叮囑王賁時刻謹慎莫要居功自傲,但對於自己這個孫子,卻已經有些鞭長莫及無能為力了。

如今王翦一死,除開王賁之外再也沒有人可以約束王離,而王賁也極其擔心自己這個兒子繼續這樣下去,會給王氏帶來災禍,今日聽到這件事之後不顧茫茫大雪親自來皇宮請罪前去懲罰兒子。

而王賁心知肚明,懲罰的目的不是因為王離的錯誤,而是清河侯陳旭。

王氏和清河侯關係一向還不錯,甚至陳旭還救過王翦一命,當初若不是當初陳旭出手救治,王翦早在五年前就可能已經去世了。

而普天之下,能夠讓王氏敬畏的除開皇帝之外就只有陳旭,因為陳旭的身份實在是讓凡夫俗子無法正面抗衡,仙家弟子這個名頭,足夠照耀整個大秦,讓人不敢生出任何怨怒之心。

而且清河侯在沒有提前通報皇帝的情形之下直接將此事在朝堂之上抖出來,必然是已經打算要將此事大白於天下,不管他是想殺雞駭猴借此立威也好,還是他身為左相要徹查此事安撫趙地百姓也好,這件事既然已經撕開了幕布,必然要有一個很明確的結果。

眼下皇帝不願意懲治王離,想要用雁門關守和廣武縣令來頂鍋,但在王賁看來這還遠遠不夠,陳旭絕對不是這個目的,他牢牢記得老爹王翦的吩咐,王氏需要低調再低調,而且絕對不能和清河侯起任何衝突,因為王翦看得清始皇帝,但卻看不清陳旭,臨死前都還在思考這個問題,只不過陳旭沒有正面回答他而已,落得一個死不瞑目的境地。

如果王離這件事處置不好,可能就會造成王氏和清河侯之間的對立和矛盾,王賁不敢保證清河侯還會施展出什麼後手。

他雖然不怕,但不得不敬畏。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13:24
第1122章 相術

……

茫茫風雪之中,陳旭散朝之後回到清河別院的書房翻看自己前天晚上加班寫的那份奏書。

本來他是打算讓楊真說完之後就上書皇帝提請組建一個三省聯合調查組去雁門關調查和安撫民眾,這樣就會抽絲剝繭將王離背後主使之事調查清楚,因為三省聯合調查組,那麼最後無論王離的罪責有多大,皇帝如何處置都和他沒有太大的直接關係,這樣就不會造成他和王氏的矛盾和隔閡。

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江璞卻站起來,借用江楚天的書信將此事完全挑明,提前將王離牽扯進來,這樣江氏便一下將自己頂在了風口浪尖之上,成為了陳旭的擋箭牌,也因此徹底和王氏站在了對立面上,以後無論王離結局如何,江氏和王氏都會成為敵人。

陳旭知道,這是江氏經過一個多的月的審時度勢之後決定與自己站在一起,用這種方法表明自己的態度開始衝鋒陷陣。

借楊桐之名將此事挑明,然後又有江氏衝鋒陷陣,即便是皇帝借頭痛遁走,但這件事隨著在民間快速傳播,民間的壓力會越來越大,最多三五天,皇帝必然要給出一個具體的處置方案,這封奏書不知道還能不能排的上用場。

「報,侯爺,通武侯來訪!」就在陳旭搖頭嘆息之時,門衛管事來報。

「哦,快請!」陳旭趕緊站起來出門迎接,不過他剛走出後院的大門,就看見風雪之中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跟著管事大步而來,身後還跟著一群虎背熊腰的侍衛。

「天降大雪,實在沒想到通武侯會大駕光臨,快請!」陳旭迎上去拱手。

「賁冒昧來訪,還請左相恕罪,請!」王賁也沒任何矯揉造作的舉動,脫下斗笠之後吩咐侍衛留在外院等候。

兩人攜手進入客堂,房間爐火熊熊房間溫暖無比,侍女奉茶之後陳旭屏退左右,這才拱手說:「通武侯可是為雁門關之事而來?」

「不錯,雁門之事賁也是今日剛剛知曉,不知道離兒竟然釀下如此大禍,方才賁已經去皇宮面見陛下,陛下許我親自去一趟北地軍營調查此事,左相請放心,賁此去決計不會有任何徇私枉法之念,一定會徹查此事給左相一個交代!」王賁沒有喝茶直接臉色嚴肅認真的說。

陳旭微微點頭,臉上帶著歉意說:「此事還請通武侯恕罪,旭也是昨日才得到楊公帶來的確切消息,本侯本以為只是兵卒私自出營鬧事才惹起禍患,實在沒想到武城侯竟然也捲入其中,唉,這下鬧得本侯也深感不安!」

「左相勿要自責,離兒年輕氣盛釀下大禍,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該如何懲處皆都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更怪不得左相,如若不是江大人今天挑明此事,賁還一直都蒙在鼓裡,陛下待我王氏恩重如山,我王氏豈能恃寵而驕枉顧國法……」

王賁說到這裡站起來抱拳:「賁此來就是通報左相,稍後便會啟程去雁門和北地軍營處置此事,還請左相放心,賁一定會秉公執法,絕對不會徇私枉縱任何人!」

「通武侯能如此,旭也就放心了,我大秦江山得之不易,陛下與上將軍通武侯等諸多文臣武將費時十餘年方才一統華夏,其中艱難辛苦通武侯比我要更加清晰明白,征服六國之戰華夏平民死傷何止百萬,我大秦將士死傷亦不可計數,師尊授旭三卷天書出山輔佐陛下,實不忍再看民間刀兵相加之疾苦,武城侯年輕氣盛,惹下一些禍事也情有可原,但如若激起趙地民眾的激憤而起兵造反,則只會讓大秦陷入混亂之中,旭身為左相,替陛下安穩朝綱,自然也無法視而不見,因此還請通武侯恕罪,此事旭不得不為也!」

「左相無需多言,賁自然知道左相的一番苦心,此事處置的越早,離兒所擔責任便越小,今日賁就不打攪左相了,告辭,等賁從北地回來再帶離兒前來請罪,告辭!」

兩人前後一共沒有說到五句話王賁便拱手告辭,陳旭也不好挽留,送王賁出門之時在院子裡遇到匆匆而來的水輕柔,簡單施禮問候之後,兩人聯袂把王賁送到外院門口,目送王賁和一群侍衛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之後才一起返回後院。

「沒想到通武侯竟然要親自去雁門關調查此事?」

回到客廳坐在爐火邊取暖,陳旭猶自還感覺驚訝無比。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份奏書徹底便排不上用場了。

而且王賁親自去調查王離,父子相見不知道會鬧的怎樣雞飛狗跳。

王離的秉性陳旭還是略微有些瞭解,崇尚簡單粗暴,和他的表兄白震差不多一個脾性,與他的老爹和爺爺完全不一樣,其實在陳旭看來,王離不適合當統籌全局的大將軍,只適合當一個衝鋒陷陣的將領,還有就是的確太年輕了。

王離的年歲與蒙雲等人差不多,蒙雲這群紈袴如今整天還在咸陽鬥雞遛狗花天酒地逛園子把妹,而王離卻被始皇帝拔苗助長一般的硬生生拔到了和他老爹、蒙恬這種征服六國的老將同一個層次,比李信江琥這些能征慣戰的大將地位更高。

但無論是什麼品種,催熟的結果就是徒有其形而沒有內涵,頂多就是外觀像而已,其實內在依舊是個渣。

王離的能力不足以替皇帝執掌西北六萬大軍。

按照陳旭的打算,借用三省聯合調查組將雁門關之事調查清楚,這樣便可以上書始皇帝改革軍隊,改變服役方法,執行更加嚴格的軍紀和更加完善的軍隊制度,將王離這種能力不行的將領約束一下,並且將其軍權削弱,這樣便於維護軍隊和國家的穩定。

「夫君,方才我觀通武侯氣色不好,命宮有黑氣盈繞,眉心山根赤中帶青,當主疾厄犯凶之兆,恐通武侯最近會有一場大難!」水輕柔坐在旁邊猶豫許久之後輕聲說。

「嗯~~」陳旭驚訝的轉頭看著水輕柔,俄而笑著握著她的手說:「娘子什麼時候也會看相了?」

水輕柔輕輕搖頭說:「相面之術流傳許久,方道術士精通者眾,師尊也曾教我們一些。世人皆言相由心生,就像許多通慧之人可以通過人的面容看出他人心中所想一樣,師尊說通過面相一些氣色變化,也可以分辨出福禍凶吉,姑布子卿的十二神宮相書我也曾經看過……」

「哈哈,我知道了,虞大哥也會看相,你們學的是同一門相術……」陳旭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夫君莫要笑話我……」水輕柔瞬間臉頰羞得通紅,「我只根據通武侯的氣色對照相書得出的結論,不知真假對錯,眼下寒冬大雪,通武侯卻要趕路去雁門,大雪阻路不說路途也崎嶇難行,還是令人擔心!」

「娘子莫要擔憂,通武侯常年都在外征戰,冰天雪地赤日炎炎的惡劣情形不知道經歷過多少,而且此去還有禁軍和許多家僕侍衛隨行,必然不會出事,通武侯氣色不好,只為突然得知這個消息氣急所致,盡皆寬心吧!」陳旭把水輕柔摟在懷裡安慰說。

「夫君說的道理,或許是輕柔想的太多了!」水輕柔輕輕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站起來拉著陳旭說,「夫君快跟我去看看,方才您上朝之時,科學院的工匠送來一些帶噴蓋的香水瓶……」

「噴蓋做出來了?走,快去看看!」陳旭驚喜不已的站起來跟著水輕柔去後院。

當初為了做這個噴蓋,陳旭為了給科學院和工學院的一群匠工匠吏學生教習解釋大氣壓的原理,還迫不得已做了一場規模浩大的兩個半球試驗。

時間一晃,從中秋節到眼下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經過許多工匠不停的研究,今天終於把這個簡單的噴蓋做出來了。

「夫君快來看,這噴蓋真的很神奇呢!」

剛走到後院用來調製香水的房間門口,正在裡面忙來忙去的嬴詩嫚和蒙婉都一起迎上來拉著陳旭的胳膊,如今兩個老婆的肚子越來越大,開春就會生產,雖然行動有些不便,但看起來精神飽滿氣色很好。

陳旭被一群女人簇擁著來到放在房間中央的一個大大的木桌前面,上面平日都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和試管滴管,還有大瓶小瓶不同顏色的各種精油酒精蒸餾水等。以前一群女人每天都會來調製一些香水,安排人送到清河商店交給范採薇售賣,但到了冬天之後各種花草已經近乎於絕跡,乾花也沒收集到多少,因此如今精油的提煉早已停了下來,剩下的這點兒香精也只是偶爾調製一些送人或者自己用,基本上已經沒有出售了。

此時木桌上又多了幾個五顏六色的水晶玻璃瓶,不過這些玻璃瓶上都帶一個銀色的鐵質瓶蓋,製作非常精緻,陳旭隨手拿起一個裝了半瓶水的瓶子觀看了一下,心神瞬間有些恍惚,彷彿這瓶子就是穿越兩千多年的時空而來,和他在後世看見的香水瓶子沒有太大的區別。

短暫的恍惚轉瞬而過,陳旭回過神來輕輕的按了一下,只聽噗的一聲,微微有些發澀的按壓之下,瓶蓋上一個小孔之中噴出一股並不算特別均勻的水霧,但即便如此,在陳旭看來這個效果已經完全超過了他的期望。

「噗噗~~」

陳旭又連續按壓了幾下,瓶蓋噴出水霧和恢復彈力都很順暢,看得出來這三個月工匠沒有白費時間,的確已經將這個噴蓋製作成功,完全達到了成熟的商用工藝結構。

「哈哈,不錯不錯!」陳旭很開心的將瓶蓋旋下來,看了一下里面的結構,很簡單,一根細竹管做成的吸管,連接裡面一個氣壓倉,氣壓倉是封閉的,同樣是鐵製,陳旭觀察一會兒之後輕輕轉了一下內蓋,只聽微微咔嚓一聲,氣壓倉彈開,一根鐵製的彈簧跟著掉落下來彈跳一下不知所終。

「哎呀,壞了壞了,快找到!」在蒙婉的指揮下,一群侍女都趕緊滿屋子尋找,最後還是找一個角落裡把彈簧找了回來。

「夫君,您怎麼把它拆了?」蒙婉很是痛惜的拿著彈簧埋怨。

「呵呵,放心,這瓶蓋結構簡單,很容易就能裝上!」陳旭笑著觀看了一下里面的結構,接過彈簧吹了幾下上面的灰塵之後放進去,然後把內蓋按上去輕輕轉了一下,卡扣歸位之後再把竹管插上去,瓶蓋又恢復了原裝,裝到瓶子上試著再次按壓幾下,發現仍舊能夠正常工作。

「有了噴蓋,以後香水使用起來就方便多了!」陳旭把瓶蓋對著自己的咯吱窩和衣服頭髮噗噗按了幾下笑著說。

「原來噴蓋是這樣用的,果然方便!」一群女人恍然大悟,然後每人拿起一個開始學著陳旭的樣子往身上臉上噴水,因為瓶子裡面裝的並不是香水,而是蒸餾水。

「噴蓋研製成功,開春之後我安排人去南方多收集花草提煉精油,以後我們家又要多一個賺大錢的營生,你們都是功臣!」陳旭笑著說。

「嘻嘻,這都是夫君的功勞,調製香水也不用出去拋頭露面,我們也很喜歡,只是這噴蓋結構複雜製作不容易,聽早上來的匠工說他們一個人一天也只能做出來三五個,到時候怕是供不應求呢?」嬴詩嫚略微有些擔心的說。

「無妨,製作跟不上就只用在最好的香水上,這些瓶蓋全都靠手工一個一個製作打磨出來,費時費力,因此價格也要提高一些,到時候告訴採薇就行了,來,把瓶子清洗乾淨,然後把香水灌進去,明天送幾瓶去清河商場看看效果……」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13:24
第1123章 黑龍口

十一月底,天寒地凍,整個關中平原都被茫茫大雪籠罩其中,而這場大雪不僅僅是關中之地,從西北一直到東北,實際上整個大秦有大半區域都被這股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席捲,一場大規模的暴雪正呼嘯降落。

雁門關事件自從在朝堂被捅出來之後,民間果然掀起了巨大的波瀾,特別是來自於六國之地的百家門徒,更是群情激動要求懲治凶手,雖然大部分人不敢明目張膽的把矛頭對準武城侯王離,但私下裡的討論議論都很直接,紛紛指責王離縱兵為禍,要嚴加懲處。

兩天之後,始皇帝上朝宣佈,已經委派通武侯親自前往北地軍營和雁門關調查事件始末,同時諭令四百里加急送往雁門和太原兩郡,讓當地官員配合通武侯的調查,同時嚴密監控當地民眾嚴防暴亂。

大秦都市報很快也在最新一期的報紙上登載了事件的起末和過程,略有刪減,重點把朝堂要嚴加調查嚴懲凶手的命令放在首位。

報紙出來之後,民間的情緒平息了不少,特別是五大學院的學子和百家門徒都被通知,在事件還未完全調查清楚之前勿要人云亦云的傳播造謠,而中書省也發佈了清河侯的親筆命令,嚴令中尉府仔細巡查咸陽內外,凡是沒有根據就胡言亂語者要被拘拿入獄,以妄言罪懲處,而短短兩天之間,已經有好幾個在曲園雜舍的噴子被中尉禁軍拖走投入監牢之中。

因此雁門關之事雖然暴露出來,但在朝堂的嚴令和報紙的引導之下,民間並沒有太過混亂和激憤,畢竟這件事雖然看起來很嚴重,實際上和咸陽八竿子打不到邊,而且皇帝和朝堂已經開始調查,鬧騰也沒什麼用。

雖然是安排通武侯去調查,但民眾卻都還比較認賬,因為通武侯功勞太大為人沒有絲毫瑕疵,聽聞還是他親自入宮求見陛下要求前去調查自己兒子的,想來不會徇私枉法。

茫茫大雪之中,一支上千禁軍和侍衛組成的隊伍越過冰封的大河之後順汾水一路往西而行。

林立的長戈,獵獵的旌旗,呼嘯的寒風和翻捲的鵝毛大雪,整支隊伍踏著尺餘深的積雪在風雪之中順著馳道艱難前行。

隊伍最前面,為首是一個披著血色大氅的威武大將,雖然渾身已經積滿厚厚的雪花,鼻子眉毛都幾乎被遮蓋的看不見了,但仍舊揮舞著馬鞭指揮隊伍加快速度前行。

從咸陽到雁門關,距離接近兩千里,臨行的時候正降下大雪,但出發之後一路到達汾水,大雪越發暴虐,路上除開這支大軍之外,幾乎看不到任何行人,在關中和河東郡,沿途的鄉村城鎮的平民看到這樣一支冒雪而行的大秦將士,當地官吏和耆老會招呼鄉民提壺擔漿夾道迎接慰問。

大雪一直下了整整下了三天,雖然期間時斷時續,但路上的積雪最厚的地方已經超過三尺,即便是官道和馳道之上,積雪也超過兩尺,還沒出河東郡便已經到了幾乎寸步難行的地步。

雖然暴雪阻路,但這支大軍卻仍舊沒有半分停留的打算,除開通傳沿途的城鎮籌備糧草安排飲食住宿之外一直不停趕路。

七日之後,大軍順著汾水往西出河東郡進入太原郡內之後,沿途的氣氛卻一下突然就冷漠起來,除開當地一些官員安排兵卒迎接之外,幾乎看不到任何一個平民前來慰問,這種情形讓隨行的禁軍將領大為緊張,王賁也心裡不是滋味,同時神情也變得越來越焦急。

雖然大雪已經停止,但氣溫更低,融化的冰雪結成冰凌充塞於路,連日的急行軍加上天寒地凍讓隨行的禁軍疲憊不堪,戰馬也都堅持不住,失蹄跌倒之事時有發生,導致隨行的禁軍有十餘人受傷甚至嚴重的還折斷腿骨。

「大將軍,方才狼孟縣縣令來報,東北方通往雁門關的關城嶺因為年久失修被暴雪壓垮,通行的道路被亂石積木堵塞,他們正在組織民伕役卒進行疏通,至少需要兩天之後才能通行。」前方一個探路的禁軍回來稟報。

「除開關城嶺可否還有其他道路通往雁門?」王賁坐在冰寒的石頭上,雖然身形依舊魁梧雄壯,但滿身泥漿塵土,鬚髮糾結凌亂,臉色也充滿了疲倦,看得出來這一路非常辛苦。

「回大將軍,如若不走關城嶺,就需要順著汾河河谷往西北前行五十里,然後折而向東三十餘里,繞過關城嶺之後上大道,但據縣令說,這條路崎嶇險峻平日少有人行,而且聽聞其中有個喚作黑龍口地方特別凶險,有蛟龍出沒,每年都有行人被蛟龍吞噬……」

「哼,何來蛟龍,區區蟲蛇而已!」王賁冷哼一聲站起來。

「大將軍,此處距離雁門關只有三百里,將士們連日趕路已經疲憊不堪,戰馬也都無法堅持,需要修整,末將建議暫時在狼孟縣駐紮歇息兩天,等關城嶺的道路搶通之後在走不遲,如今大雪封山阻路,少將軍也不會有事……」隨行的禁軍校尉抱拳請求。

「大將軍,蕭校尉說的不錯,還請暫時歇息兩天再走,下官已經快堅持不住了……」幾個渾身裹著裘皮如同棕熊一般的兵部官員也開口哀求。

王賁默然半晌之後嘆了一口氣擺手:「是本侯太著急了,就依你等,去通傳狼孟縣縣令和縣尉,速速安排飲食住宿之地,我們修整兩天再出發!」

命令一下,瞬間隨行的上千禁軍皆都歡聲雷動。

連續七日在冰天雪地之中艱難跋涉,所有人幾乎都到了堅持不住的地步,但所有人的歡騰還沒持續多久,就在他們到達狼孟縣城外一個馬料場駐紮修整的時候,突然有幾匹快馬疾馳而來,為首一個身穿六品官服的人連滾帶爬得衝入王賁休息的房間。

「報大將軍,一個時辰之前廣武縣方向有信使來報,廣武縣爆發民亂,數千匪徒衝入廣武縣城大肆破壞,縣衙被暴民放火焚燒,縣尉在帶領警尉鎮壓之時也被匪徒射殺,如今整個廣武縣已經失去控制……」

「什麼?」剛剛吃喝完畢躺在炕上準備休息一下的王賁霍然坐了起來,一把抓住狼孟縣令的衣襟大吼:「此事可否屬實,信使何在?」

狼孟縣令臉色蒼白渾身泥水結結巴巴的說:「關城嶺還未修通,信使無法通行,只是用弓箭射過來一封書信,書信在……在此,請大將軍過……過目……」

王賁鬆手,一把搶過縣令手中的書信,展開,上面之後寥寥數十字,說的就是大量暴民利用大雪天氣趁警卒不備衝入縣城焚燒縣衙,前去鎮壓的縣尉身死,尉卒警卒皆都逃散。

信的落款是廣武縣令伏蕤,並且還蓋有官印。

「大將軍,廣武縣令與我相熟,這的確就是他的字跡,廣武縣必然已經落入匪徒之手也!」狼孟縣令驚恐的臉頰都扭曲了。

「速傳蕭校尉來見本侯,幫忙本侯穿戴盔甲!」王賁丟下書信吩咐幾個貼身侍衛。

「是,侯爺!」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一擁而上幫忙王賁穿戴盔甲,還沒穿好蕭校尉衣衫不整急匆匆而來。

「蕭校尉,即刻命令拔營啟程,除開水壺乾糧和武器之外一律不准攜帶,明日必須趕到廣武縣……」

王賁一邊說話,伸手將一把寬刃闊口的腰刀掛在了腰間的掛鉤之上大步走出房間,瞬間門外便響起了刺耳尖利的竹哨聲。

突入其來的命令讓所有剛剛吃飽喝足準備放鬆休息的禁軍全都緊張無比的從營地四周的草棚木棚之中出來,許多人都還來不及穿好衣服,盔甲不整刀槍凌亂,整個場面混亂無比。

伴隨著一聲接一聲的刺耳笛聲,一刻時間之後,一千禁軍終於全都安靜下來列隊,雖然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軍令如山誰都不敢詢問。

「報,大將軍,準備完畢,可以出發!」一頭霧水的蕭校尉整理好隊伍之後稟報。

王賁也不多說話,翻身上馬之後馬鞭一指東北,「廣武縣暴民造反,殺死縣尉焚燒縣衙,諸位兒郎隨本侯即刻前去平叛,縣令何在,速速召集嚮導繞路去廣武縣,出~」

王賁一聲令下,一千禁軍策馬從草料場狂奔而出,馬蹄踩踏冰雪泥漿呼嘯往西北方向而去,悶雷般的馬蹄聲響徹數十里。

在狼孟縣令匆匆召集的幾個嚮導帶領下,王賁率領一千禁軍和侍衛沿著汾河河谷一路往西北而去,因為平日行人稀少並沒有路,加上此時河谷已經被冰雪覆蓋,視野一片雪白,只餘一條崎嶇的河溝,千餘人就只能在河溝之中踩踏著積雪冰凌和高低不平的石頭慢慢前行,一個時辰也不過前行二十里,而沿途因為無法辨別路途,戰馬失蹄之事時有發生,短短兩個時辰,已經摔傷數十匹戰馬和十餘禁軍。

呼呼寒風順著河谷呼嘯而來,捲起兩邊山嶺上的積雪,如同一條冰雪霧龍一般吹在人的身上,肌膚如同刀割一般生疼,但王賁也不敢拖延時間,生怕廣武縣的事情惡化到完全無法掌控的地步,那樣王離因此還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因此他只能不斷的催促禁軍加快前行。

「報,大將軍,前方便是黑龍口,據嚮導說此處有黑龍出沒,人畜虎豹都能被吞沒,他們不敢繼續前行!」前面帶路的禁軍前來稟報。

「一派胡言,本侯前去看看!」一身冰雪疲勞不堪的王賁大怒,在一群護衛的護送下順著崎嶇彎折的河谷很快來到隊伍的前方。

眼前的河谷極其狹窄,兩邊奇石突兀嶙峋陡峭的山脊往中間積壓,形成一個樣子極其詭異宛若山洞的結構,加上兩邊山嶺上各種古樹枯藤交織糾纏,如今又有積雪覆蓋,加上天色已近黃昏,因此這段河谷看起來陰沉而漆黑,宛若一個張大血盆大口的怪獸頭顱,似乎要將眼前一切都吞噬下去。

「大將軍,黑龍口中有蛟龍出沒,每年都有人喪命於此,只能等雪化了從山脊上攀援而過……」一個衣衫襤褸的嚮導驚恐無比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說。

「何來蛟龍,勿要亂我軍心!」王賁大步走到距離谷口不到十丈的距離,而黑漆漆的山洞之中,伴隨著嗚嗚而出的寒風,其中還隱隱夾雜著鬼谷狼嚎的聲音,聽起來令人心驚膽顫渾身汗毛倒豎。

「諸位兒郎,哪位敢前去一探!」王賁回頭。

此時站在身邊的一群禁軍和侍衛全都默然不語,甚至還有人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幾步,臉上皆是驚恐之色。

他們的確是一群身經百戰的大秦勇士,讓他們上戰場與敵人拚殺都不會有半分退縮,但眼前這個黑漆漆的山洞和嚮導口中的訴說,這不是武功能夠抵抗的,蛟龍神怪之說到處都有,已經超出了凡人的血肉之軀能夠抗衡的地步。

「哼,眾兒郎聽令,隨本侯闖過這道山谷,敢有退縮者軍法懲處,出~」王賁嗆的一聲抽出手中的腰刀大步就往山洞走去。

「大將軍~」一群侍衛急忙上前勸阻。

「還等什麼,走!」王賁大怒之中一腳將一個護衛踹翻在地。

「跟上保護大將軍!」蕭校尉咬咬牙也抽出腰間的大劍指揮禁軍跟上,於是一千禁軍都不得不牽著馬匹小心翼翼的跟在王賁身後,踩著冰凌雪水和高低崎嶇的亂石一步一步走進山谷之中。

山谷之中漆黑無比,隱隱只能看見前方一絲若隱若現的淡淡白光,那是前方洞口的積雪反射的光芒。

兩邊山壁嶙峋陡峭,踢踢踏踏的馬蹄聲帶起冰冷刺骨的河水,震盪之中整個山洞彷彿都在搖晃顫抖,同時還有噗噗啦啦的積雪從看不見的頭頂墜落下來。

「嗚~~」

隊伍行進約一刻時間,忽然漆黑之中響起一陣宛若鬼哭狼嚎的聲音,而黑暗之中似乎有一道巨大的黑色龍影從天而降,張牙舞爪的扭曲嘶吼之中還伴隨有一股令人頭暈噁心的腥臭氣息。

「蛟龍來了,快逃啊!」跟在一群隊伍之中的嚮導發出幾聲驚恐而淒厲的慘叫轉身就往外逃去。

「咴~~咴~~」

在突如其來的恐嚇之下,不僅禁軍一片慌亂驚恐四散而逃,牽在手中的戰馬也受到驚嚇不停嘶鳴,許多掙脫韁繩轉身逃走,頓時狹窄的山洞之中人仰馬嘶亂作一團,許多人直接就被驚亂的戰馬撞倒踩踏,慘叫聲此起彼伏。

「何方妖孽~」

渾身汗毛倒豎的王賁揚起手中的大刀劈向猛撲過來的龍影。

「嘩啦~~」

龍影一觸即潰,瞬間化作幾股黑霧從身邊掠過,噗噗噗噗的聲音之中,王賁只感覺自己被什麼尖利的物品從皮甲頭盔上劃過,整個人都似乎要被這股黑霧捲起來騰空離地,同時一股更加令人恐怖的聲音夾雜在寒風之中響起,似乎整個山洞一下活了過來,到處都有黑色的龍影張牙舞爪從山壁上躍出撲向隨行的禁軍將士。

「勿要慌亂,前方就是出口,隨本將殺出去!」

王賁鬚髮散亂手持大刀左砍又劈,但其實就像是在和根本不存在的影子作鬥爭,刀鋒所向,所有撲面而來的黑影就會瞬息潰散,繼而化作無數隱隱約約的黑氣散開在身體四周盤旋,同時還會激起更加恐怖的鬼哭狼嚎的淒厲聲音。

「保護大將軍!」一群侍衛和蕭校尉在驚恐之中也只能大吼著收攏手下,團團將王賁裹在中間往前急速奔走,而身後的禁軍也在各自的伍長什長等首領約束下,揮舞著刀劍不斷擊潰四周的黑影,拉扯著戰馬亡命往前逃竄。

前方現出一個白色的洞口。

「已經看到洞口了,衝出去!」蕭校尉怒吼。

「殺啊~~」到了此處,雖然所有人都依舊驚恐莫名,但既然看到了出口,所有人心中又突然升起一股勇氣,上千人揮舞著兵刃四面胡亂劈殺,然後呼喊著一起往洞口從過去,半刻時間之後,王賁在一群侍衛和禁軍的護送下殺出漆黑的山洞,身後的禁軍牽著戰馬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洶湧而出。

「報大將軍,三名嚮導失蹤,傷七十餘人,戰馬逃脫四十餘,另有十人不知所終!」殺出恐怖的黑龍口之後清點損失,得到的是一個讓王賁吐血的結果。

此時所有的禁軍侍衛全都衣衫不整臉色驚恐慘白,回頭看著數十丈外的黑龍口,一個個全都渾身微微顫抖。

誰都不知道方才山洞之中那些黑色的鬼影是什麼東西,一觸即潰但卻像陰魂不散的鬼魂一般在身體四周盤旋往復,鎧甲上面都留下了無數凌厲的爪痕,許多人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傷口。

不過唯一慶幸的是,大部分人最終還是安全闖出了這個恐怖的山洞,折損率不到十分之一。

王賁坐在一塊冰冷的石頭上,臉色蒼白鬚發凌亂,沉重的喘息之中感覺腦門中有一股壓制不住的血水突突要冒出來。

「走,加緊趕路,受傷者乘馬,力健者步行,天黑之前必須走出河谷!」王賁雙手杵著大刀站起來,隨即感覺眼前一黑,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

「大將軍~~」侍衛和無數禁軍一擁而上將王賁攙扶起來。

王賁喘息許久之後伸手擦掉嘴角的鮮血,收起腰刀擺擺手:「無妨,許久不曾如此搏鬥,有些力竭而已,走!」

王賁上馬,侍衛和禁軍也都只能趕緊跟上,受傷的被扶到馬上,身體強壯的邁開雙腿跟在後面,隊伍再次啟程,踩踏著冰寒的河水和積雪沿河谷蜿蜒向西北而去。

凌亂的河谷之中,一道漆黑的山洞如同血盆大口一般獠牙嶙峋張開,呼嘯的寒風穿過山洞,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音,隨著人馬離去,很快就被凌厲翻捲的雪霧淹沒其中,只能聽見低沉的嗚咽聲音震動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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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4章 奪關

……

天色雖然黃昏,但皚皚白雪籠罩的雁門關依舊比較亮堂。

作為曾經抵抗匈奴的邊境關隘,被後世譽為天下第一關的雁門關依山而建,形成一座巍巍雄關,高聳的城牆隨著山勢起伏蜿蜒,一座座烽火台聳立在最高的山嶺之上,十丈高的關隘如同一座閘門一般坐落在峽谷之中,死死扼住了中原通往塞外草原的通道。

昔日趙武靈王為了強盛進行改革,胡服騎射大敗林胡和婁煩,建雲中、雁門、代郡,築雄關防禦草原遊牧民族的襲擾,後李牧奉命鎮守雁門防禦匈奴,導致匈奴始終無法突破雁門關而不得侵犯中原,再後來,李牧率領大軍兵出雁門關,大破匈奴十餘萬騎,導致匈奴數十年不敢南犯,讓趙國獲得了空前的發展良機,迅速崛起成為戰國七雄之一。

而在數年前,蒙恬同樣指揮大秦精銳馬卒兵分四路出關,雁門就是其一,一戰而定匈奴,至此將關外草原也納入大秦版圖,如今劃入代國,昔日匈奴所佔之地,皆都成為了大秦諸侯,中原從此再無匈奴禍患。

如今的雁門關,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軍事價值,西北三十萬大軍裁撤只剩下六萬,由武城侯王離執掌,六萬兵馬分散駐紮於昔日燕趙邊境的各長城關隘,而北軍大營就設置在雁門關外的婁煩縣。

此時的雁門關高聳的城牆之下,皚皚白雪之中,無數憤怒的民眾手持刀槍棍棒聚集在關口附近對著城牆上呼嘯吶喊,要求關守懲治殺人凶手,人數已經達到萬餘,而且遠處還不斷有人陸續匯聚而來。

而城關的城牆上下,關守陸榮,關都尉趙豹正帶領守關的兩千餘將卒弓弩張開嚴陣以待,兩邊的長城之上也有無數民夫正在兵卒的呵斥之下來回奔跑搬運弓箭和武器。

而看著城牆之下咆哮呼喊的憤怒民眾,陸榮和趙豹皆都臉皮扭曲,他們從未想到因為當初小小的一件事,竟然導致趙地民眾爆發了如今如此大的暴亂。

雁門關作為抵禦外族入侵的關隘,設計的就是對外不對內的防禦措施,高牆箭垛和雁字型城牆皆都是迎著草原的方向,而內城除開一座軍營之外,就是堆積大量軍械和糧草的倉庫,如果此時這數萬憤怒的民眾衝入軍營之中,將軍械糧草奪去,則後果不敢設想,在這個全民皆兵的年代,數萬拿到大秦制式軍械的民眾瞬間就會成為一支武裝大軍,然後憑藉區區守關的兩千將士,絕對無法抵抗。

而一旦這些人佔領了雁門關,哪怕是武城侯明日率領戍邊的大軍趕到,也會被阻攔在雁門關外。

那樣雁門關將第一次成為了防禦國內大軍的城關。

天色越來越暗,城關上下都是熊熊燃燒的火把,火光染透方圓十餘里的區域,而更遠處還能隱隱見到數十里外廣武縣城的火光和吵鬧的聲音。

守城的兵將心驚膽顫,而聚眾圍堵而來的民眾也越來越逼近軍營,甚至城樓上的兵將都能看見火光照耀下那一張張憤怒咆哮的面孔。

「王離縱兵為匪,壞李牧將軍祠廟,諸位隨我衝進軍營搶奪軍械,明日與王離決一死戰,勢必要出這口惡氣為將軍報仇!」匪民之中,為首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漢舉起手中一桿鐵槍怒吼。

「衝進去,明日與王離決一死戰,為李牧將軍報仇!」大漢身邊,幾個同樣身體高壯的男子各自舉起手中的武器咆哮。

「殺殺,為將軍報仇雪恥!」上萬民眾揮舞著手中的刀槍棍棒怒吼。

「殺~~」

大漢手中長槍往前一指,上萬暴民瞬間而動,呼嘯吶喊著撲向軍營。

「弓弩,射~~」隨著幾聲牛角號聲響起,軍營之中有將領發出怒吼,躲在營牆和盾牌之後的弓箭手長身而起,拉開長弓將鋒利的箭矢射出去。

陰暗的雪光映照下箭矢橫飛,伴隨著一聲接一聲的淒厲慘叫,衝向軍營的暴民成片成片的栽倒下去,但這並沒有阻擋住暴怒的民眾,在如同喧囂的吶喊聲中,上萬民眾在夜色下如同一股黑色潮水一般往軍營淹沒而去。

「轟~」木質的營牆柵欄被撞開一個口子,憤怒的暴民衝入了營地之中,為首一群手持鋼鐵長槍和武器的匪徒明顯武功高強,長槍大劍四周橫掃,一個個兵卒被砍翻挑飛出去,很快營地中就空出來一大片區域,更多的暴民衝入了軍營之中。

「守住,一定要守到王離將軍的援兵到達!」城關之上,關守陸榮對著都尉趙豹怒吼。

「隨本將殺退匪徒!」趙豹嗆的一聲抽出腰間的大劍,帶領城牆上的兵卒順著樓梯衝了下去。

兩千守關的兵卒,上萬暴亂的民眾,在狹小的雁門關內展開了血腥的廝殺。

一場戰鬥進行了足足一個時辰,民眾死傷數千,到處都是屍體和哀嚎之聲,皚皚雪地上已經被染成了一片紅色的泥濘之地,丟棄的火把點燃了房屋草垛,騰空而起的火光染透半邊天空。

兩千守關將卒也死傷慘重,在城關之下橫七豎八丟下數百具屍體退守城關,整個軍營已經被暴民完全佔領,大量的弓弩刀槍被民眾從倉庫之中取出來開始武裝,大量的糧食馬匹都被暴民搶奪徵用。

得到了精良裝備的暴民開始組織弓箭手攻擊城關,因為這種對外不對內的建築格局,城關基本上處於無險可守的地步,沒有城門,沒有玄關,沒有拒馬柵欄,而且還有數條台階直通城牆之上,在暴民瘋狂的攻擊之下,守關的兵將只能拚死防守反擊,時間持續到深夜,城牆之上弓弩箭矢用盡,在暴民的瘋狂壓制下已經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大量暴民開始順著台階衝擊層樓,整個雁門關內血流成河,屍體在層關之下堆積厚厚一層。

「快守不住了,恐怕堅持不到天亮,快想辦法……」趙豹渾身浴血的衝到城樓之上大吼。

「陸大人,趕緊點燃烽火台向武城侯求救吧!」逃到此處避難的廣武縣令伏蕤在旁邊驚恐的開口。

「來不及了,開城門出關,直接去軍營向武城侯求助,不然今天我等都會死在這裡!」關守陸榮臉色極其難看的說。

「棄關……棄關乃是死罪?」趙豹臉頰扭曲的看著陸榮。

「哼,此事本就是王離惹出來的禍患,眼下匪徒已經拿到武器甲冑,剩下不到區區千人如何防守,棄關固然是死罪,但這件事終歸不能全部推到我等身上,罪魁禍首乃是王離,速走!」陸榮拂袖轉身,在一群親衛的護送下往城門而去。

「陸大人等等下官!」廣武縣令也趕緊跟了上去。

「棄關,撤退~」看著陸榮如同被狗攆一樣倉皇的背影和尾隨而去廣武縣令,趙豹咬咬牙發出撤退命令,伴隨著幾聲低沉而悠長的號角聲,守官的將士很快都放棄抵抗,蜂擁往城門而去。

很快暴民沖上城牆佔據城樓,兩邊的城牆也都被佔領,在匪首的指揮下,洞開的城門被重新關上,此時雖然天寒地凍,但還是有無數的民眾從廣武縣城的方向而來,將城關上下包圍的嚴嚴實實,並且點燃草料柵欄取暖,搜尋武器盔甲武裝自己,準備明天和增援而來的王離決一死戰。

自從去年三月王離縱兵搗毀靖邊寺之後,趙地民眾這口積蓄許久的惡氣終於爆發出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在官兵勾結和王離的強勢壓力下,本來就桀驁不馴對大秦充滿了仇恨的趙地民眾,終於用他們的血性劫持了這座趙國民眾心目中的衛國雄關。

轉瞬之間一夜過去,隨著天色明亮,天邊一抹紅霞越來越亮,當一輪紅日昇起,亮麗的陽光照耀雁門關的時候,鮮血淋漓遍地屍體的城關之上,無數身穿甲冑手持大秦制式刀槍弓箭的暴民已經密密麻麻站在了城關和兩邊的長城垛口之上。

「嗚~~嗚~~~」

雁門關外層層疊疊的崇山峻嶺之外,一聲接一聲的牛角號聲隱隱傳來。

十餘里之外,一支精銳的大秦騎兵正踏碎皚皚冰雪往雁門關疾馳而來,馬蹄聲奔湧如雷,大地都在跟著微微震動,堆積在山嶺樹木上的積雪,在震動之中噗噗啦啦不斷往下跌落。

大軍最前方,一個身材魁梧頂盔摜甲的青年將軍,腰懸大劍頜下一叢短鬚,眼神睥睨神情倨傲,臉色帶著一股凜冽殺氣。

青年將軍身邊跟著昨日棄關而去的雁門關守陸榮、關都尉趙豹和廣武縣令伏蕤。

青年四周圍聚著一群膀大腰圓的護衛,腰懸大劍身披皮甲,看起來殺氣十足,而如果陳旭在的話,一定還能認出來幾個,就是王翦曾經的貼身侍衛王三王四王五王七等人。

「大將軍,如今匪徒已經佔領雁門關,如若不能奪回,我等恐有大禍臨頭也!」陸榮臉色蒼白的騎在馬上說。

「區區一群匪徒,何敢與我大軍相抗,奪回雁門關易如反掌耳,陸關守勿要擔憂,本侯一定親自斬下這些匪首的頭顱,李牧……哼哼,敗軍之將何敢言勇,昔日趙國也不過爾爾,如今又能如何!」王離冷哼。

「是是,一群亂匪而已,何敢與大將軍抗衡!」陸榮和趙豹伏蕤皆都一起拱手拍馬屁。

「少將軍小心,此次暴民突然襲擊廣武縣城和雁門關,明顯是籌備策劃已久,如今他們又得到雁門關諸多弓弩甲冑和馬匹糧草,可守可攻,千萬不要輕敵!」王五撥馬走到王離身邊低聲說。

王離微微點頭之後輕蔑的說:「當初本將在遼河一戰,斬殺東胡數萬人,區區數千匪徒何懼哉,我自有主張!」

「是!」王五臉皮微微抽抽了一下退後,與王三等幾個同伴互相看看之後,臉上露出無可奈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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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5章 撤退

當初王離征服東胡之後一戰封侯,被始皇帝任命為西北大軍的統帥,王翦不放心這個孫子,因此就把自己的貼身侍衛安排了幾個保護王離,同時也是為了監控自己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孫兒。

雁門關之事發生之後不久,事件的始末王翦便已經知曉,但那個時候他已經快不行了,臥床不起已經數月,何況當時事情也還沒有發展到軍民衝突如此劇烈的地步,王翦也沒太過在意,但到了六月間,當王五等人將更多的消息傳回去之後,王翦才感覺到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快無法掩蓋收拾的地步,於是讓王五等人通傳廣武縣令,抓捕了當時參加搗毀靖邊寺的一群兵卒,同時上奏刑部試探朝廷和皇帝的動靜,不過奏書送入咸陽之後如同泥牛入海沒有了半分消息,而王翦的身體也越來越差,自感命不長久,再次安排侍衛去向皇帝稟報此事,同時希望能夠召回兒子王賁回來處理這件事,不過兩個請求都被皇帝拒絕。

按照王氏的功勞,皇帝從未有過懲治王離的任何念頭,而征戰百越正是最後的關頭,因為區區小事調王賁回京更不可能。

於是這件事一拖再拖,拖到王賁班師回朝,王翦已經到了旦夕之間,昏昏沉沉兩天之後就撒手辭世,而且還沒有把雁門關的事告訴兒子,只是在臨死之前見到陳旭,請他看在王青袖的情分上對孫子手下留情。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王離自然毫不知曉,因為等他得到王翦去世的噩耗趕回去的時候,王翦已經下葬,他守孝一月之後也不能久離軍營,因此又急匆匆趕回北軍大營,而就是王翦去世後的一兩個月,趙地民眾的憤怒也終於積累到了要爆炸的地步。

焚燒廣武縣衙,攻佔雁門關。

民眾悍不畏死,一場暴亂導致數千人死傷,王離一個小小的舉動,終於釀成了大禍。

隨著越來越清晰的牛角號聲和震動山野的馬蹄聲,王離的大軍越來越逼近雁門關。

而一夜過去,奪取雁門關的暴民也已經有了充足的準備,這些大多數當過兵上過戰場殺過人的趙地民眾,在李牧一個家族後輩的率領下,武裝起來一支接近萬人的隊伍,同樣按照他們所熟悉的大秦軍隊的建制組成了嚴格的軍隊,也列出了嚴格的軍令。

此一戰,他們已經視死如歸,要和搗毀靖邊寺毀壞趙國人驕傲的王離死磕到底,而且所有人都上下齊心,報以死志。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在大秦造反就是死路一條,項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何況這裡是邊郡,長城沿線駐紮有大秦最為精銳的數萬馬卒不說,雁門關的格局也擋不住從內往外的進攻,就和他們攻佔雁門關一樣,只要一支大軍從太原郡內圍堵而來,這場起義便會失敗。

但即便是這樣一種毫無退路的死局,廣武縣附近的趙國民眾還是義無反顧的加入進來,只為用這種方式表達他們的怒火,而連日大雪,就給了他們最好的機會和掩護。

蜿蜒狹窄的雁門關外,一支六千人的精銳馬卒終於出現,在各部都尉校尉的約束下,很快令行禁止距離關隘百丈距離紮下陣腳,令旗升起,弓弩上弦,不過一刻時間,一副嚴密整齊的攻擊陣勢已經擺開。

看著整齊威武的大秦精銳馬卒,城關之上瞬間一陣騷動和不安,許多人臉色蒼白忍不住開始雙腿戰戰後退。

這是大秦最為精銳的軍隊,是血拼過匈奴東胡的悍卒,而且常年訓練裝備精良,要比鎮守雁門關的更卒精銳彪悍的太多了,只看這種令行禁止的氣勢,便讓人一下生不起抵抗之心。

「兄長,秦軍果然威武,勢不能力敵!」

城樓之上,中央一個身穿犀甲帶著銅盔的威武大漢身邊,一個三十歲左右照樣頂盔摜甲的年輕將領臉色有些蒼白的緊握鐵槍說。

「為何要力敵?」大漢微微不屑的開口,「王翦王賁的確厲害,但這王離卻是個草包而已,大秦馬卒當初就是為了對抗匈奴東胡所建,馬鞍馬鐙鎧甲馬刀弓弩,所有裝備和武器都只體現輕快二字,那樣在草原上才便於衝殺追擊,但眼下是攻城之戰,呵呵,就憑他們手中的輕弩和馬刀,只要糧草充足,給他們一個月也無法突破我大趙這座的雄關,難道你忘記了,當初族叔在這裡是如何把匈奴打的落花流水的,今天,就讓王離見識一下我李氏守城之戰,他若能夠三日破關,兄長把頭割下來丟給他……」

「諸位兒郎,王離已到,今日就是我等為將軍報仇雪恥之日,準備盾牌弓箭,誓與王離賊子血戰到底!」

「血戰到底~血戰到底~血戰到底~~~」

在大漢的怒吼感召之下,城關內外足足上萬人齊聲高呼,憤怒的聲音響徹雄關內外,震的關前的秦軍戰馬都開始嘶鳴和躁動不安。

「豎旗~~」大漢身邊的青年舉起手中的長槍。

「呼啦~~」

一面匆忙趕製的血色大旗在城頭豎起在晨風中呼嘯飄揚,上面一個巨大的黑色李字清晰可見。

「王離,你縱容兵卒毀我李氏祖祠,辱我趙地英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可敢與某決一死戰!」大旗之下,魁梧的大漢用手中一根鐵製長槍指著城下的王離。

「這貨是誰?」王離騎在馬上,看著站在城頭上的大漢很不屑的問。

「回大將軍,此人姓李名雄,乃是李牧的侄子,武功高強不可力敵,在雁門一帶名氣非常大!」旁邊的廣武縣令伏蕤趕緊回答。

「李雄?沒有聽聞過,籍籍無名之輩耳,還想與本侯決一死戰,門都沒有,列隊,準備攻城,一群不通兵法的暴民而已,一個時辰某拿下城關……」

「喏~」身邊的親衛拱手領命,很快就把王離的命令傳遞下去,很快六千大軍盡皆下馬列出攻擊隊形,輕盾在手開始往前逼近城關,弓手緊隨其後。

「射~~」

等到秦軍剛剛到達射程之內,居高臨下的李雄便發出了攻擊命令,瞬息之間城頭箭如雨下,飛蝗一般密密麻麻直撲秦軍陣地而去。

突如其來的攻擊之下,衝在前面的秦軍瞬間就被射翻一地,數十丈寬的峽谷之中頓時響起一陣痛哭和哀嚎,馬卒備用的輕盾根本就無法阻擋城上的箭矢,一輪攻擊之下至少有上百人中箭倒地,有的還在地上哀嚎翻滾,有的已經身中數箭失去了動靜,混亂之中淋漓的鮮血染透關前的空地沙土。

「衝到城下去~~」

率領進攻的校尉大聲咆哮,一手握劍一手持盾帶領秦軍繼續往城下進攻,同時身後無數秦軍也揚起弓弩迎著朝陽對著城牆上反擊,瞬間雁門關前,城上城下流矢亂飛,咄咄咄咄箭矢撞擊在城牆和沙地上的聲音密如炒豆一般,噗噗噗噗箭矢入肉的聲音也四面八方響起,進攻的秦軍前赴後繼不斷撲倒在地,而城樓上也有許多暴民中箭從城樓上慘叫著跌落下來,瞬息之間戰鬥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整個城關之下到處都是墜落砸地的聲音和不絕於耳的慘叫哀嚎。

雙方早已憋足了一口惡氣,趙地民眾造反奪關,就是想和王離決一死戰,而王離這幾個月也被趙地民眾層接不窮的反抗和騷亂弄得心頭憋火,早就想把這些暴民全都剛的稀巴爛,此時雙方仇人見面自然分外眼紅,都鉚足了勁兒想要干掉對方。

流矢亂飛之中,平日都在一起訓練的秦軍馬卒還是更加有章法,雖然輕盾弓弩皆都不如城牆的暴民,但勝在有組織有紀律,遠比一群剛剛聚合在一起的烏合之眾強不少,兩刻時間之後,秦軍已經殺到城關之下,但到了城門處,這些幾乎人人身上都紮著幾支箭矢的將士才發現,尼瑪這城門是用三尺餘厚的實木製作,沒有大型的破城器械根本就無能為力,而且城牆之下木石皆無根本就無處躲藏,面對城牆之上的弓箭手,完全就像活靶子一般無處可躲。

「他們在幹什麼?」看著衝到城下一群狼狽不堪不知所措的將卒,王賁大怒。

「大將軍,沒有破城器械,無法破關啊!」一個都尉臉頰扭曲的回答。

「少將軍,撤退吧,要想破城,必須建造弩車和雲梯!」王五也臉皮黢黑的開口。

「噗通~」一群都尉校尉都單膝跪在王離面前齊聲哀求,「大將軍,撤退吧,再不撤數千兒郎皆都要殞命於此!」

「少將軍~」一群侍衛也都抱拳請求。

戰鬥還在繼續,在一聲接一聲的牛角號聲中,軍紀嚴明的秦軍還在奮不顧身的往前衝殺,雙方箭矢對射之中,慘叫聲墜地聲混做一團,箭矢劃破空氣咄咄不斷射在血水橫流的泥濘雪地之中。

「撤~~」足足一分鐘之後,王離終於從牙縫之中蹦出一個字,跪地的一群都尉校尉瞬間都鬆了一口氣,一個都尉迫不及待的跳起來大吼,「鳴金,撤退~~」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13:24
第1126章 決一死戰

「哐哐哐哐~~~」

幾面巨大的銅鑼被司令的兵卒錘響。

在震耳欲聾的聲音中,參與進攻的秦軍如同潮水一般撤退回來,大量受傷的同伴也被拖出戰場,而還有許多來不及救助的同伴和死者的屍體橫七豎八趟滿一地,城關前百丈之內,至少倒下了數百人。

「哈哈哈哈~」

看著秦軍狼狽不堪的敗退,城關上響起一陣暢快的大笑,數千暴民都開始舉起手中的弓箭武器歡慶這次輕而易舉的勝利。

雖然暴民損失了一些人,但城牆之下躺的百分之八十都是秦軍的屍體,這點兒損失對早已視死如歸的他們來說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撤退下來的秦軍幾乎人人帶傷,此時都坐臥在雪地之中互相進行簡單的治療和包紮,還有許多重傷者直接等不到救治就氣絕身亡,混亂的呼喊哀嚎之中,看著關前橫七豎八的屍體和還沒斷氣躺在地上痛苦翻滾的澤袍,所有的秦軍都目光泛紅臉色鐵青。

「大將軍,敵軍箭矢兇猛,我等只備有輕甲輕盾無法抵抗,而且我們的弓弩都不如守城所用的弓弩強勁,不能擊遠,需要徵召民夫工匠打造攻城器械……」一個都尉臉色難看的拱手。

「大將軍,齊都尉所說不錯,城關堅固高大,若是沒有堅盾強弩無法破城,實在不能讓兒郎們用性命相抗!」隨軍長史也趕緊勸說。

「少將軍,的確不能強攻,城上準備充足,雁門關軍械倉庫至少備有十萬支箭矢,如若強攻,眼下六千人馬一個時辰都堅持不下來,而且兩邊雁字型城牆之上還沒有參與進攻壓制,不然恐怕半時辰都堅持不了……」王三王四等人也在旁邊開口勸說。

「那你等說如何才能快速拿下關隘?」王離恨恨的問。

「大將軍,正面要破雁門,即便是十萬兵馬也不容易,最好的方法是從內而外,眼下只需要調集一支兵馬,繞道樓煩關進入關內,最多三千人馬末將就能拿下雁門關!」一直跟隨在王離身邊的江楚天抱拳說。

「不錯,昨日我等就是因為關內無法防守才被迫棄關,不然何曾有今日情形,雁門關修建起來就是防止關外的匈胡,並非防備內亂的!」雁門關都尉趙豹也連連點頭。

「樓煩關……」王離捏著下巴臉色難看,他熟讀兵法,自然知道正面攻城戰並不是馬卒的強項,特別是眼下連製作木盾和攻城器械的工具和匠工都沒有,硬攻的話肯定會死傷慘重。

「江兄,你速速持本將手令去樓煩關,徵調守關將士繞道雁門關後拿下關隘,一天時間可否能做到!」王離思忖許久之後還是決定採用這個計策。

江楚天臉皮狠狠的抽抽了幾下抱拳說:「大將軍,眼下大雪阻路,山路崎嶇難行,繞道樓煩關取雁門,路程超過三百里,一天時間恐怕太難,希望大將軍多寬限一些時辰!」

「那本將給你兩天時間,務必要拿下雁門關,若是你成功,本將保你加爵三級,去吧!」

「謝大將軍!」江楚天接過王離遞過來的兵符和令牌,轉身帶著自己的數十個親衛策馬離開。

「大軍後撤兩里紮營!」王離雖然年輕氣盛,但這一場戰鬥有若當頭一盆涼水將他澆透,冷靜下來之後也知道眼下自己不可能獲勝,因此毫不猶豫的命令大軍後撤。

王離大軍的動向被城牆上的李雄等人看到一清二楚。

「兄長,王離為何突然撤軍?」

「哼,果然是靠祖上蔭庇長起來的酒囊飯袋,若是我根本就不會這樣進攻,而是會繞道樓煩關……不好,方才離去之人一定是去樓煩關,想從身後攻擊我等!」李雄話說到一半突然醒悟過來,瞬間臉色有些蒼白。

「兄長,讓我帶領一支兒郎去半路設伏,一定將這支援軍幹掉!」年輕首領臉色趕緊抱拳說。

「也好,城關之下還有三千人馬,你全都帶去,在黑風峽附近設伏,切記小心在意,若是不能力敵就讓兒郎們四散歸家,切莫硬拚,既然王離後撤,那我便出關與之決一死戰,必殺此獠為死去的同胞報仇!」李雄點頭。

「我等已經發誓同生共死,焉能退縮,兄長小心,弟去也!」青年用力拱手之後轉身蹬蹬下樓而去,很快關後就傳來大聲呵斥喧嘩之聲,不久之後一支數千人馬組成的凌亂隊伍便在朝陽之中踏著殘雪往東南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山嶺之間。

「吩咐下去,生火造飯,諸位飽餐一頓養足精神,然後與某一起殺出城關與王離決一死戰!」李雄重重的把長槍插在城牆之上大吼。

……

江楚天請命繞道樓煩關背後襲擊雁門,王離也撤軍按兵不動,層樓之上的緊張情緒也很快松懈下來,這些平日都是農民的暴民大部分都到城下將糧庫之中的糧食成袋成袋的扛出來,就用軍營的大鍋開始生火造飯,很快裊裊炊煙在雁門關上升起,還有濃郁的飯食香味隨風瀰漫。

聞著風中吹來的熱騰騰的飯食味道,秦軍全都眼巴巴的只能張望,餓急了也只能就著冰雪啃幾口硬邦邦硬冷的乾糧。

「這些山彘野狗,等本侯攻破城關,必將其碎屍萬段!」王離坐在冰涼的石頭上,吹著寒風照樣啃著硬邦邦的乾糧狠狠的發怒。

昨夜雁門關守、都尉和廣武縣令三人帶著不到一千的殘兵敗將狼狽不堪的逃到軍營求助,王離才知道廣武縣附近的民眾已經造反,不光燒了廣武縣衙,而且還奪去了雁門關,因此還沒等到天亮他便點齊大營中六千精銳馬卒疾馳雁門關,本以為很輕鬆就能拿下關隘,沒想到不光雁門關易守難攻不說,暴民也不是烏合之眾,而是得到了大量裝備之後又有高手坐鎮指揮,一個照面便損失了數百人手,不得不羞憤而退。

因為來的匆忙,將士們莫說是攜帶帳篷和灶具,就連乾糧都只帶了三天的份量,而江楚天繞道樓煩關從背後攻擊雁門,一切順利至少都需要兩天,這還要老天保佑城上的這些暴民不知道,如果知道路上設伏攔截,恐怕他這張臉這次就要被打腫了。

一個時辰之後,雁門關上數千暴民已經吃飽喝足,甚至還躺在避風的城樓和軍營之中烤火取暖養精蓄銳結束,李雄和幾個首領也都披掛整齊。

他們這次的目的不是造反,更不是復國,他們的目的就是干掉王離出一口惡氣。

士可殺而不可辱。

王離壞李牧祠廟這件事,已經觸及了趙地民眾最痛的一根神經,這種羞辱讓許多人已經失去了理智,加上國破家亡的仇恨,這種憤怒積蓄到如今再也壓制不住了。

「出關,殺死王離~~」李雄站在城樓上大聲咆哮。

「殺~殺~殺~」數千暴民揮舞著弓箭刀槍起身高呼,然後隨著雁門關緊閉的厚重大門嘎吱嘎吱的被十多位暴民推動絞盤慢慢打開,李雄騎著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疾馳而出,身後數千暴民或騎馬或步行,吶喊著如同潮水一般衝出城關殺向秦軍大營。

「什麼?他們出關殺來了?」

啃了一肚子硬邦邦冷冰冰的乾糧和冰雪的王離此時正躲在一個山坳之中和一群將領烤火取暖,忽然聽到殺喊聲和急匆匆來稟報的兵卒,愣了一下之後瞬間高興的跳起來。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這群傻屌竟然出關來殺我,諸位兒郎,隨本侯前去殺敵取關……」

王賁盔甲都來不及穿,提著一把大劍翻身上馬,哈哈大笑著雙腿一夾馬腹便飛馳而去。

「快,跟上少將軍!」王三等一群侍衛和隨行的一群將領皆都匆忙起身上馬追趕而去。

「嗚嗚~~~」

伴隨著低沉的牛角號聲,正在冰天雪地之中凍的瑟瑟發抖的秦軍將士瞬間都拿起兵器上馬開始集合。

兩里距離轉瞬即至,等李雄等人衝到王離大軍前方之時,平日訓練有素的六千精銳馬卒此時也全都已經刀出鞘箭上弦,騎在馬背上列好陣勢準備迎敵。

「王離受死~~」看著策馬立在陣前鎧甲頭盔都沒穿戴的王離,李雄大喝一聲舞動手中的鐵槍就衝殺上來。

「誰都不許搶,匪首是本侯的,駕~~」王離嗆的一聲抽出一柄寬口闊刃的鋼鐵大劍高高揚起,雙腿使勁兒一磕馬腹直奔李雄。

「殺~~」李雄身後,數百騎著戰馬的暴民也揮舞著各種大秦制式兵刃衝殺上來,更多的暴民跟在後面奔跑,雖然看起來如同散沙一般,但殺氣非常濃烈。

「殺~」王離身後,幾個都尉同時揚起手中的刀槍,往前揮動的同時軍旗呼嘯晃動,六千馬卒也抽出雪亮的馬刀開始加速。

這個距離弓弩已經失去了太大的作用,而且雙方似乎也沒打算來一輪對射,彼此相距不過百米的距離,在戰馬的衝刺下數秒就會短兵相接,用弓弩只會浪費時間。

吶喊聲中,兩股潮水般的大軍轟然撞在一起。

刀光劍影之中瞬息之間血肉橫飛人仰馬翻,慘叫哀嚎之聲混做一團,無論是暴民還是馬卒,皆都在接觸的剎那傷亡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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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7章 通武侯來也

大秦軍如虎狼,在六國之中有口皆碑,而對於關外的匈胡月氏人來說,大秦馬卒更是如同不可戰勝的神話,當初無論是江琥偷襲匈奴,還是後來英布設計征服月氏,大秦有馬鞍馬鐙這種堪稱神器的精良馬具裝備,一直以為中原人不善馬戰的遊牧民族直接就被剛成了渣。

但趙地民眾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遊牧民族,大秦和大趙死鬥數百年,中原諸國就沒一個太好惹的,特別是這西北諸地的民眾,自幼便與天斗與地斗與匈奴斗,早已養成了彪悍不畏死的血性,如今照樣是鋼鐵武器在手,照樣是裝備了馬鐙馬鞍的大秦戰馬,雖然訓練不如馬卒精良,但絕對不是土雞瓦狗,除開沒有森嚴的軍令兵法之外,這每一個暴民拉上戰場,都是悍卒,於是對付關外遊牧民族無往不勝的精銳馬卒此時面對數量相等的暴民,竟然佔不到太多的上風,加上雁門關前地形狹窄,最寬處也不過三十丈,兩邊都是山嶺陡坡根本就無法發揮馬卒突襲衝殺的優勢,堆積在一起絞殺之下雙方很快就陷入了混戰之中。

雁門關外,華夏曆史上第一次內鬥拉開序幕。

混亂的廝殺之中,人仰馬嘶血水四濺,無數人慘叫墜馬,無數人被戰馬踩踏翻滾,怒吼和慘叫混做一團。

而在混戰的中心位置,李雄和王離兩人此時槍來劍往,已經從馬背上打到馬背下,叮叮噹噹的撞擊之中火星四濺,兩人皆都披頭散髮看起來狼狽不堪但卻旗鼓相當。

王離左肩受傷,鮮血浸透了整條胳膊,但臉上卻帶著猙獰和扭曲的笑容雙手揮動大劍左砍又劈怒吼連連。

而李雄胸口同樣有一道半尺長的傷口,雙層牛皮甲也沒擋住王離鋒利沉重的大劍,皮肉翻開鮮血染透下半身,此時同樣毫不退縮的舞動鐵槍連刺帶掃,咬牙切齒的要把王離捅十七八個窟窿才能解氣。

而就在雙方混戰之時,一支千人左右黑盔黑甲全副武裝的禁軍正沿著馳道直奔雁門關而來,所與人身上都滿是冰雪泥水疲憊不堪,林立的長戈和旌旗迎風獵獵,為首一員身材魁梧的大將,鬚髮凌亂不堪,騎在馬上一邊咳嗽一邊看著沿途鄉村那些躲在門縫後面偷窺的驚恐民眾。

昨日得知暴民焚燒廣武縣衙,王賁命令隨行的禁軍繞道進入廣武縣,好在大雪已經停止,在雪光的映照下連夜趕路,雖然此時將士都疲憊不堪,但眼下距離廣武縣城已經不到十里。

「加快速度!」王賁不停的催促,禁軍也只能不斷的抽打戰馬,連續八天幾乎不眠不休的趕路,加上冰天雪地的阻攔,即便是精料喂養的戰馬也經不起如此的消耗,許多已經口吐泡沫到了無法支撐的地步。

「報,大將軍,前方有一支來歷不明的大軍,人數約莫三千!」突然前方有哨探回報。

「可否有將旗號令?」王賁勒住戰馬。

「沒有將旗號令,隊形散亂喧嘩,部分都穿著制式盔甲……」

「距離此處還有多遠?」王賁皺著眉頭打斷哨探的話。

「約莫三里!說不定是雁門關守軍!」伺候回答。

「若是守關兵卒,他們不去縣城鎮壓匪亂往南而來是何意?」王賁捋著亂糟糟沾滿冰雪的鬍鬚,片刻之後手一擺吩咐,「四周埋伏,恐怕有詐!」

「喏~」禁軍將領應諾而退,很快伴伴隨著連續的呼喊之後,千餘禁軍迅速四面散開,在馳道兩邊的密林之中埋伏起來。

兩刻之後,果然一支隊形混亂的大軍沿著馳道而來,談笑喧嘩之聲不絕於耳,為首一位三十左右的年輕將領,身穿皮甲頭戴銅盔,手中提著一柄鐵槍,而身後有人騎馬有人步行,刀槍弓箭雖然都是制式武器,但卻凌亂不堪。

「來者何人?通報姓名!」

就在這支大軍轉過一個彎之後,就看到一個身材魁梧身穿盔甲的將軍橫刀躍馬站在大路中央,身邊還簇擁著十多位虎背熊腰身穿皮甲的武士,雖然人數很少,但氣勢卻強大無匹,一句話便將數千人的大軍震的開始混亂起來。

「你是何人?為何阻我等去路?」青年舉起鐵槍示意部下都安靜下來。

「某乃是通武侯王賁,奉皇帝命巡查雁門,你可是雁門關都尉趙豹……」

「快逃,通武侯來也!」

人的名樹的影,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王賁父子橫掃六國的大名簡直如雷貫耳,因此通武侯三個字一出,數千暴民瞬間亂成一團,許多人直接丟下手中的武器轉身就逃,連帶之下如同推到的多米諾骨牌,整支大軍如同潰堤一般垮塌,數千人驚恐的尖叫著往冰天雪地的山野中四散奔逃,此時也不想找王離報仇了,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果然有詐,擒下匪首……」王賁指著青年怒吼。

「殺~~」一個侍衛從馬鞍邊抽出長刀策馬衝向青年。

而此時,埋伏在兩邊樹林中的禁軍也呼嘯而出,馬蹄轟隆如雷殺喊聲整天,本來就心神慌亂的暴民更加驚恐,全都抱頭往四野鼠竄而去,瞬息之間,方圓數里範圍內全都是逃竄的人群。

「當~~」還在茫然失措之中的青年還沒回過神來,便被衝上來的一個武士迎頭就是一刀,倉促之中舉槍抵抗,但只感覺雙臂一麻,胯下的軍馬都無法抵抗這股勢大力沉的劈殺,哀鳴一聲就跪倒下去。

「嘭~~」一隻大腳重重的踹在青年的胸口,青年只感覺一口氣喘不過來,眼前一黑就飛跌出去摔在泥濘的雪地之中。

「不用追了!」看見匪首被擒,王賁抬手發出號令,伴隨幾聲短促的竹哨聲,四面追趕的禁軍很快回轉,同時還揪回來數百個鼻青臉腫的暴民,還有些身上還帶著傷口,鮮血灑落一路。

被踹下馬背的青年也被拖到王賁面前,胸口一個巨大的泥巴腳印,口角還有鮮血不斷的溢出來。

「告訴本侯,你等從何而來?雁門關發生了何事?」王賁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看著青年。

「王賁,雖然我等敬你是英雄豪傑,但你縱子行兇,毀李牧將軍祠廟,殺我雁門百姓,如此作為只會讓天下人唾棄,某雖一介白衣也不懼怕你,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乃是李牧將軍的侄子李戴,今日死於你手毫無怨言,但你王氏如此囂張跋扈,他日也未必有好下場!」青年怒視王賁大聲說。

「砰~」李戴被一個侍衛重重一腳揣在腿彎處跪在地上,「亂匪焉敢呼大將軍姓名?」

「哈哈哈哈~」李戴披頭散髮跪在雪地之中大笑,「當初王翦與我伯父戰於井陘,終不得勝,最後卑鄙無恥施之反間計,誣陷我伯父勾結秦軍背叛趙國,趙王殺我伯父,王翦雖勝,但勝之不武,如今你王氏父子功高蓋世,以為皇帝不忌憚乎,如若民間傳你王氏父子意圖謀反,不知下場會如何?」

「嗆~~」一個侍衛抽出大劍橫在李戴脖子上臉色猙獰的咆哮:「找死,竟敢如此胡言亂語!」

「哈哈……哈哈哈哈,莫非讓某說中了心思,殺我如何?你王氏父子殺光我趙地百姓又如何?難不成你能殺死六國數百萬百姓,這大秦天下還不是你王氏的天下,趙地男兒從無畏死者,白起殺不完我趙地兒郎,你王氏照樣殺不盡,來,砍下某的頭顱拿回去向皇帝請功……」李戴掙紮著試圖站起來。

「讓他起來!」王賁臉皮微微顫抖幾下揮手。

「沒想到你還是李牧的侄子,不錯,有膽有識,今日本侯不殺你!」王賁轉頭看著身邊的護衛,「看來雁門關已經失守,與他一匹戰馬,隨同前去!」

「喏~~」侍衛轉身去尋來一匹戰馬丟給李戴,李戴也不推脫,翻身上馬之後說,「去了又如何,眼下我兄長已經佔領雁門關,此時恐怕已經斬下了王離的頭顱,哈哈哈哈!」

「哼,孽子死了剛好,免得老夫親自動手,速走!」王賁上馬揮鞭率先衝了出去。

「走!」隨行的侍衛重重一鞭抽在李戴的馬屁股上,戰馬狂奔而出,差點兒將還沒回過神來的李戴顛下馬背。

半個時辰的戰鬥,雁門關外的山谷之中已經屍橫遍野血腥泥濘,秦軍和暴民來回混亂廝殺到此時已經幾乎精疲力盡,李雄和王離兩人如同兩頭雄獅一般經歷一番慘烈的殊死搏鬥之後,此時兩人各自在一群手下的保護下退到旁邊喘息歇息,披頭散髮渾身鮮血的處於技能CD時間,而且還在等著緩慢回血。

這一番慘烈廝殺,兩人皆都用盡了全部力量,可惜兩人水平相當,王離雖然年輕,但面對憤怒值已經爆棚的李雄,分毫便宜也佔不到。

「李雄,再來,本侯今日必取你狗頭!」歇息了半刻時間之後,王離再次杵著大劍站了起來。

「王離,今日不取你狗命,某自戕而死!」李雄同樣搖搖擺擺的扶著鐵槍站起來。

打到這個地步,兩邊的人馬全都已經麻木了,這數千暴民,大多數都曾經當兵戍邊,也曾經是秦軍的一份子,而六千馬卒,許多還是趙地人,甚至還能在混戰之中找到幾個認識的熟悉面孔,但軍令在身又不得不廝殺在一起,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滋味。

「少將軍,讓我幫您幹掉他!」王三王四等一群侍衛紛紛開口。

「不用,本侯焉能懼怕一個山野之輩,你等讓開!」王離提起大劍大步而出,但看得出來兩腿都在微微顫抖。

「嗚~嗚~~~」

在兩邊數千渾身浴血的將卒暴民的注視下,兩個首領即將再次展開一場廝殺的時候,突然城關之上傳來一陣悠長而低沉的號角聲,所有人都忍不住抬頭看去,只見一群黑盔黑甲的禁軍如同潮水一般湧上城樓和城牆,隨即一桿黑色的王字大旗豎起來迎風呼呼啦啦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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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8章 鳥盡弓藏

李雄:……

王離:……

兩人滿頭霧水的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皆都是迷茫不解。

李雄早已棄關不守,所有暴民也都眾志成城打算與王離死磕到底,因此城關被佔他並沒有太多驚訝,而王離卻滿臉呆滯,那城樓上一個老傢伙看起來似乎……略微……有些熟悉……主要是打了個把小時,眼下有些頭昏眼花。

「大將軍~~」王三王四等人卻一眼看出了城樓上的魁梧身影,忍不住同時驚呼起來。

而此時跟隨李雄造反的一群暴民也都齊刷刷的臉色發白,參與的一點兒雄心壯志開始崩潰。

前有王離的大軍,背後突然冒出來一支禁軍,眼下所有人都被夾在中間,幾乎沒有了半分逃脫的機會。

「李雄,我等被包圍了,速速乾掉王離,不然今日我數千趙地兒郎皆都要白死也!」一個鬚髮花白身形魁梧的老者揚起手中雪亮的長刀大吼。

「王離,納命來~」李雄此時目眥欲裂,知道今日已經是必死之局無路可退,於是大吼一聲舞動長槍殺向王離。

「好,看本侯娶你狗命!」王離也瞬間爆發出一股殺氣,揮動大劍撲了出去。

「嘣~~」

城樓之上,王賁身邊一個身高臂長的侍衛鬆開手中的鐵胎長弓,一支漆黑的白羽長箭嗚的一聲破空而來,哆的一聲就插在李雄和王離兩人正中央的泥濘雪地之上,長箭半尺沒入泥土,大拇指粗細的箭桿和尾羽還在寒風之中嗚嗚搖擺。

「住手~誰若是膽敢妄動,老夫定斬不饒!」站在城樓之上大將開口,「老夫通武侯王賁,奉皇帝命前來徹查雁門關兵卒搗毀靖邊寺一案……」

「王賁?!」

城樓之下不管是匪徒還是秦軍全都忍不住大聲驚呼,李雄身體一震轉頭死死盯著城樓之上,握槍的雙手緊張的不斷發抖,而王離在呆滯了數秒之後突然揚天爆發出暢快的大笑:「哈哈哈哈,李雄,我爹來了,已經取了雁門關,還不棄槍授首更待何時?」

「王三王四,你等還等什麼,還不與我把這孽子拿下!」王賁手指得意忘形的王離,憤怒的聲音在寂靜的雁門關前迴蕩。

「啊!?」王三王四等一群護衛皆都目瞪口呆以為自己聽錯了。

「與本侯把王離拿下,膽敢反抗格殺勿論,還等什麼?」王賁再次怒吼。

「嘎?!」舉著大劍笑的正歡暢的王離猶如被人一把掐住了喉嚨的大鵝,滿臉呆滯的抬頭看著城樓之上。

「少將軍得罪了!」王三王四終於從呆滯中回過神來,上前從王離手中取下大劍,然後兩人將王離拖回陣前。

「兄長,通武侯是來徹查搗毀伯父祠廟之事,你千萬勿要妄動,快讓所有人丟棄兵刃!」城樓之上,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人露出來大喊。

「四……四弟,此言可當真?」李雄呆了半晌之後大吼。

「老夫王賁,奉命徹查雁門關之事,無論你等有何冤屈憤怒,趕緊丟棄兵刃勿要反抗,靜等老夫審查清楚自然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王賁看著關前兩軍廝殺之後橫七豎八的屍體和遍地猩紅的泥濘積雪,脖子上青筋暴漲,情不自禁的雙手緊緊抓住城牆的石磚,感覺胸腔之中有一股壓制不住的激憤要衝破身體爆炸。

在所有人當中,可以說他知道雁門關之事最晚,而且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這件事已經被清河侯在朝堂之上捅了出來。

本來他和王翦兩人對當初皇帝要給王離封侯都非常擔心,王賁還親自入宮勸說皇帝,但皇帝仍舊執意行事,不光給王離封侯,後來更是委以重任接替蒙恬掌控西北大軍,這既是王氏的殊榮,也是王氏的危機,一門三位武侯,位列頂級勳貴的同時,也讓王氏父子如同坐在火山口之上無法安然。

而王翦深知陳旭的崛起勢不可擋,未來必然會成為另外一個超越王氏的頂級勳貴,但新老勳貴之間必然會出現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王翦因此不斷約束兒子孫子勿要和陳旭有任何矛盾,甚至還在蹴鞠廣場上不遺餘力的支持,在陳旭崛起的過程中儘量示好,搞好彼此之間的關係。

到不是王翦懼怕陳旭,而是王翦擔心兒孫居功自傲得罪陳旭。

因為陳旭的來歷實在是太神秘,神秘到讓皇帝都無法抵抗和直視,他王氏自然更加不敢或者說不願意去招惹。

王賁雖然是個武將,但絕對算是有勇有謀,雖然比不上自己的老爹,但也知道自己老爹一直在擔心什麼,因此行事一直都非常低調,平日就躲在老家練武打獵,新身養性,過的雖然平淡但也逍遙自在,唯獨自從兒子被皇帝調任西北擔任大將軍之後,王翦和王賁父子就一直在不停的擔心。

但擔心來擔心去,讓他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王離居功自傲無視軍法,縱兵行兇造成雁門附近數百平民死傷,而眼下竟然鬧到數萬平民起兵造反焚燒縣衙攻佔雁門關,一場混戰下來,眼前看到的就是鮮血泥濘的雪地上,雙方倒伏的不下兩千具屍體,密密麻麻佈滿了整個山谷,血腥的場面和血腥的氣息讓他感覺神魂一陣接一陣的悸動,身體也感覺越來越冰寒,彷彿正在慢慢墜入冰窟一般。

如今他已經快五十歲了,身體本來就大不如以前,征服嶺南的這兩年,幾乎就沒有怎麼好好休息過,一直想為皇帝打完這最後一仗為自己的軍旅生涯劃上一個圓滿的結局,因此非常的操勞,好不容易征服嶺南之後剛剛回到咸陽不過三日,父親突然去世,這對他來說是史無前例的打擊,傷心痛楚之下好不容易辦完老爹的喪事,喪期剛剛剛結束,突然又聽聞兒子惹下大禍被清河侯盯上了,王賁氣急之下不得不請命前來親自處置兒子,因為按照大秦眼下的格局,皇帝不願意懲罰,如果他自己也不出手的話只能清河侯出手,而等到清河侯出手的時候就再也沒有了任何轉圜的餘地,就算是他王氏也絕對無法抵抗,因為在清河侯和王氏之間,只要皇帝還沒昏聵老邁到不明事理的地步,絕對會放棄王氏。

因為大秦會打仗的絕對不止有他王氏,還有諸多精通兵法的武將,沒有了王氏皇帝也不會吃帶毛的豬,替他殺豬的人太多了,而且如今大秦四週四夷臣服,王氏除開數不盡的榮耀之外,對皇帝來說其實已經沒什麼用了。

王賁甚至猜得出皇帝讓他去征伐百越的用意,那就是讓他徹底功成身退從此安享晚年,而給王離一個尊榮的侯爵名分和一個大將軍的位置,也是放在西北享福,因為匈奴東胡臣服之後,大秦的東、北兩個方向至少數十年甚至上百年不會有任何像樣的異族入侵。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君臣之間自古都不會和諧到絲毫沒有猜忌的地步,想想李牧廉頗這些忠心趙國的大將,最後皆都因為猜忌而落得一個淒涼結局,始皇帝雖然一直都視王氏父子若肱骨,但如今的大秦已經不需要王氏這個顯赫的家族了,盛世來臨,刀兵入庫馬放南山,能夠像老爹王翦一樣老死在家中,已經是所有武將最完美的結局,再奢求其他的都是自掘墳墓的舉動,若果再引起另外一些位高權重的人的不滿,王氏滿門落一個淒涼的後果也並非不可能。

因此王賁在突然得到兒子在雁門關惹下的禍患之後,怒火中燒請命直奔雁門關,頂風冒雪兩千里長途跋涉,憤怒,勞累,焦慮,在過黑龍口之時又突然被那突然出現的黑色龍影恐嚇一下,王賁當時便差點兒崩潰,接著又是連夜急行軍奔馳近三百里,如此不眠不休下來,其實到眼下,王賁早就已經堅持不住了。

而此時看到眼前的混亂情形和自己兒子方才囂張的模樣,王賁心中積血翻湧,一句話還沒說完便噗的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就栽倒下去。

「大將軍~」圍在四周的侍衛一擁而上將他扶住。

王賁此時頭昏眼花耳中轟鳴如大河奔流,雙眼之中也充血泛紅,加上城關之下一片血色的刺激,眼前一切都化作了猩紅,彷彿天空不斷有血水如同江河一般撲面而來。

扶著城牆喘息許久之後,王賁才重新站好:「無妨,蕭校尉守好城關,其餘人隨老夫下去!」

城關之下,數千傷痕纍纍的暴民全都丟棄刀槍弓箭跪伏在地不敢抬頭,王賁不是王離這種紈袴,那是大秦如今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除開始皇帝之外無人敢直視其人,因此即便是眼下所有人都恨不得將王離碎屍萬段,但面對王賁,也不得不俯首。

「拜見大將軍~」數千同樣傷痕纍纍的馬卒全都下馬單膝跪在地上。

看著大步而來的王賁,此前一直英勇豪邁的李雄也心生膽怯,噹啷一聲將鐵槍丟在地上抱拳,躲閃著王賁的眼神說:「草民李雄拜見通武侯,不知通武侯可否真的能為我伯父和諸多無故蒙冤之人昭雪!」

「你放心,本侯既來,必然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覆,王三王四,將這個孽子給老夫拖過來!」王賁大步從李雄面前走過的同時大吼。

「爹,您別聽這些匪徒瞎說八道,當日雁門之外,是他們先動手的……」被幾個五大三粗的護衛押過來的路上,王離還在大聲嚷嚷。

「啪~~」王賁大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抽在王離的臉上,瞬間就看到五道紅紅的指印冒了出來,繼而咔嚓一聲按下劍鞘的繃簧,嗆的抽出半截雪亮的寶劍。

「孽子,老夫今日斬下你的狗頭回去向皇帝請罪!」王賁咆哮。

「大將軍息怒~~」一群護衛一擁而上將王賁死死抱住。

「大將軍不要,少將軍即便是有錯也不能斬殺,理應帶回京師審訊啊!」王五王七等一群侍衛也驚恐到懵逼了,紛紛跪在地上磕頭求情。

「還請大將軍息怒!」數千馬卒也都被王賁的舉動嚇的魂不附體,全都跪伏在地替王離求情。

「爹,我……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這些暴民焚燒廣武縣衙,搶奪雁門關,殺死數百守官兵卒,這都是死罪,您……您打我幹嘛?」王離猶自還不服氣。

「孽子,還敢狡辯,你縱兵搗毀靖邊寺,殺死殺傷數十人,而後又追捕陳情的民眾和當地諸多名士,若不是清河侯在朝堂之上奏報,老夫還一直蒙在鼓你……你闖下如此大禍還敢狡辯,噗~~~」王翦說到此處急血攻心,張口再次噴出一口鮮血。

「爹~~」王離嚇的臉色蒼白站起來想去攙扶。

「砰~」王賁狠狠一腳將王離踹翻在地,鬚髮怒張的指著王離咆哮,「你說,你有何功勞當得起武侯之爵,你有何武功當得起大將軍之職,陛下把六萬北軍交於你手,難道就是讓你縱兵行兇禍亂大秦的?你不遵軍令縱兵為禍,造成平民數百人死傷,你有何臉面去見皇帝,你有何臉面去面對陛下的信任,你說……噗~~」咆哮之中王賁王賁再次噴出一口鮮血。

「爹,我錯了,您千萬別生氣……」

王離從未見過自己老爹如此大動肝火,嚇的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從咸陽歸來才月餘不見,此時老爹身上全都是濕透的冰雪泥水,頭髮鬍鬚散亂糾結,臉色青白交錯,還有衣襟和嘴角的鮮血,讓他一下神魂失措,聯想到如今寒冬大雪封路的情形,頓時想到老爹肯定是從咸陽頂風冒雪馬不挺蹄趕過來的。

「來人,將這個孽子與我縛上,還有,拿下廣武縣令伏蕤,雁門關守陸榮,雁門關都尉趙豹,北軍護軍都尉蔡興,拿下所有參與搗毀靖邊寺的將卒!」

「喏~~」

王賁一聲令下,身後數百禁軍便分別撲向秦軍大陣之中,在馬卒將士的指認下,很快就將所有人都拖了出來丟在血腥泥濘的雪地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13:25
第1129章 劫數

「大將軍,這幾個就是搗毀靖邊寺的兵卒和將領,百將董瑞和侍衛王虎等共計十二人!」一個禁軍首領指著跪在地上的一群身穿盔甲的將卒說。

「不遵軍令私自出營,傷及無辜造成數十人死傷,按律當斬,拖下去斬首示眾!」王賁看都不看擺手。

「喏~~」一群禁軍一擁而上將十二人拖往旁邊的空地。

「大將軍饒命啊~」

「大將軍,我等是奉少將軍之命而行,還請繞過我等性命……」

「少將軍救我~」

一群將卒瞬間魂飛魄散,掙紮著哭嚎求饒。

「斬~~」隨著一個禁軍首領舉起的大手落下,就在兩軍陣前,伴隨著鋒利的刀劍落下。

十二顆腦袋翻滾出去,熱血如同噴泉一般噴出去數丈,只把本就泥濘不堪的雪地澆透一大片,而咕嚕嚕在泥濘之中翻滾之後安靜下來的頭顱幾乎都還在帶著無法置信的驚恐神情,死不瞑目的瞪大一雙眼睛。

一股無比劇烈的血腥氣息在寒涼的風中散開,刺激的現場上萬人都忍不住劇烈哆嗦。

雙方剛才近一個時辰的廝殺,死傷數千的場面比這更加血腥,但並沒有人有太多的恐懼,但眼下這齊刷刷斬落的頭顱,這種強大而無助的視覺衝擊讓所有人都感覺到靈魂都在顫抖,驚恐的神魂都要離體一般。

「報,大將軍,行刑完畢,梟首十二,無一存活!」禁軍首領大聲稟報。

「雁門關守陸榮和雁門關都尉趙豹明知兵卒鬧事,不僅不阻止武城侯反而助紂為虐,反而指揮守關將卒捉拿平民,事後又掩蓋此事不上報朝廷,與匪兵同論,況且還丟失城關擅自逃脫,死罪難恕,拖下去斬~」

「喏~~」一群禁軍再次一擁而上將陸榮和趙豹按住拖到旁邊。

「大將軍,此事不管我事,乃是武城侯執意如此……」陸榮驚恐的大喊大叫。

「大將軍,本將乃是陛下親封的都尉,你無權殺我,我要去咸陽見陛下……」趙豹掙紮著大吼。

「斬~」王賁怒吼,根本就不給兩人解釋的機會。

「唰~唰~」

又是兩道雪亮的刀光閃過,兩顆嘴巴還在開合的頭顱翻滾出去,熱血噴灑在泥濘的冰雪上還在裊裊散發著熱氣。

「噗通~」

「噗通~」

隨著兩具無頭屍體栽倒下去,整個雁門關前陷入了地獄般的死寂之中。

無論是反抗的平民,還是大秦馬卒,無論是李雄還是王離,此時都感覺到靈魂墜入了無盡的冰窟之中,一個擺子接一個擺子的哆嗦。

一個四品的關守,一個武爵十四級的右更都尉,眨眼之間就變成了兩具冰冷的屍體,而且根本就沒有經過審訊和皇帝的批准,就直接被砍了腦袋。

這種情形在以往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即便是叛國之罪,這些獲得大功和封爵的文武高官都需要抓回咸陽審訊,然後由皇帝定奪生死,但眼下,王賁直接就下令斬了,而且毫無拖泥帶水。

「廣武縣令伏蕤,雁門關就在你治下,發生如此大事竟然隱瞞不報,而且還夥同陸榮等人隱瞞此事,眼下匪民聚眾鬧事,你不在縣城掌控大局反而逃脫,活罪難恕,死罪難逃,拖下去斬了!」

「喏~~」兩個禁軍將伏蕤像拖死狗一般拖到一堆屍體旁邊,而伏蕤此時已經完全驚恐的神魂離體,身體篩糠似的抖成了一團爛泥。

「斬~~」隨著禁軍首領一聲令下,刀光落下,又一顆還在顫抖的頭顱騰空而起,伴隨著一腔熱血砸在了猩紅的雪地之中。

啪的一聲,隨著伏蕤的頭顱落地,安靜的只能聽見嗚嗚風聲的雁門關前,只剩下了無盡的寒涼。

「孽子……」王賁最後把眼神落在了王離身上,迎著自己老爹血紅的眼神,王離打了一個大大的擺子,臉孔瞬間驚恐的扭曲成了一團。

打死他也不會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老爹千里迢迢趕來雁門,不光不是來幫他的,而是準備來殺他的。

「爹,是孩兒不孝,讓您受苦了,今日要殺要剮孩兒都不會求饒,但還請爹爹善待元兒和威兒!」王離臉色慘白的端端正正跪好給王賁磕頭。

「大將軍,饒了少將軍吧,是我等沒有照顧好少將軍,我等願替少將軍伏法!」王三王四王五王七等一群王府的侍衛全都跪下去磕頭。

「大將軍,請饒少將軍一命!」數千馬卒也全都跪下去。

「饒他容易,但雁門數十條人命又何其無辜,我大秦國法森嚴,本侯豈能縱子行兇耶,來人,將王離拖下去……」

「大將軍……」一直站在旁邊的李雄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噗通一聲單膝跪了下去,「大將軍,我等並非有反心,也並非是想造反作亂,乃是雁門關守和廣武縣令等人不願意幫我等伸冤,才最終釀成如今之禍亂,如今大將軍斬殺毀廟之人,斬殺關守和縣令,我雁門死傷的百姓大仇得報,我等願意乞罪伏法,還請大將軍繞過武城侯一命!」

「還請大將軍饒過武城侯……」

許多參與暴亂的民眾都跪在雪地之中開口。

事情發展到眼下這個局面,可以說他們心中的怒火已經化解的七七八八,十多顆人頭已經看得出王賁的誠意,的確是來為趙地民眾平冤的,而且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甚至都沒有假惺惺的給這些人辯解求饒的機會直接就砍了腦袋。

如果王賁稍微優柔一點兒,絕對不會殺人,而是會用各種藉口將所有人都抓回咸陽去受審,而到了咸陽,這些人的死活他們就再也看不到了,說不定很快就會活蹦亂跳的放出來,畢竟官官相護的事自古都有。

但顯然他們都猜錯了,王賁的風格和他打仗一樣爽快,齊刷刷一排無頭屍體一下子就把所有人從神魂到肉體徹底鎮住了。

如果王賁此時把王離殺了,固然他們心中的傷疤徹底被掩蓋,但後果可以說誰都無法承受,眼下參與暴亂的平民連家帶口將來絕對都會被殺,一位武侯和大將軍的性命,絕對會讓皇帝的怒火燒透整個趙國故地,夷三族的絕對不止數百戶那麼簡單,六國諸侯殺人從來就沒有心慈手軟的,始皇帝雖然不嗜殺,但那也只是沒有觸碰到他的逆鱗罷了,這些年被皇帝夷三族的朝廷大官也不算少。

事到如今,要想趙地百姓還能從這件事中安穩下來,王離就必須活著,王賁用血淋淋的殺戮向他們證明了一切不切實際的妄想都是徒勞,而且後果無人承受得起。

「大將軍三思,武城侯罪不至死,還請大將軍先饒他一命,押解回京讓陛下定奪!」隨軍而來的兵部官員上前開口。

「請大將軍饒過武城侯!」一群禁軍也都單膝跪下求情。

「也罷,老夫千里迢迢而來,就只為你這個孽子,你是死是活只能讓陛下裁決,解下他的將印兵符,押進關內投入監牢,待老夫安排好一切之後押回京師交給陛下審判!」王賁臉色頹然的擺手,一群侍衛和禁軍頓時一擁而上將王賁拖走。

王賁轉頭看著依舊單膝跪在地上的李雄,「李雄,聽聞你是李牧將軍的侄兒,不錯,你果然還是一條好男兒,沒給李牧將軍丟臉,當初我爹征討趙國,與李牧將軍對戰無數場,李牧將軍故去多年,而我爹也在兩月之前逝世,前輩的恩恩怨怨我等無法置喙,但眼下六國歸一再無趙國,希望你認清局勢勿要自取死路,你此次召集百姓起兵作亂,焚燬廣武縣衙,衝擊關隘搶奪兵甲糧草,這已經是死罪……」

「李雄早已視死如歸,如今心願已了,願伏法一死,只是讓諸多雁門百姓和這許多將士因我死傷,心中堵塞難平,這些人具都是雁門附近的普通平民,家有妻兒老小,只是不忍這口惡氣罷了,李雄死後,希望大將軍能夠奏報皇帝,繞過這些人的死罪!」李雄伏地磕頭。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的話本侯記下了,來人,將李雄李戴投入監牢,一同押往京師受審,其餘作亂民眾盡皆遣散歸家等待陛下的處置諭令,如若再有心懷不軌自取死路者,方才這些人就是下場,去吧!」

「大將將軍有令,你等即刻離開雁門關各自歸家,不得逃亡他處,也不得再惹是生非,否則是罪上加罪,丟下盔甲兵刃速速離去……」

隨著禁軍的大聲呵斥,伏跪一地的暴民在短暫的呆滯之後瞬間歡聲雷動,全都一起再次磕頭高呼大將軍仁義,然後才爬起來攙扶受傷的同伴,背上死去的鄉親,成群結隊的穿過城關而去,哭聲笑聲響徹數十里。

半個時辰之後,暴民全都散去,雁門關前橫七豎八的將卒屍體也都被收集起來放火焚燒掩埋,受傷的也安排人去附近鄉鎮搜尋醫士藥材來包紮治療。

轉瞬一天時間過去,雁門關前再次回覆了往日的威嚴與安寧,城關之上兵卒來回巡邏,旌旗獵獵迎風飄揚,空蕩蕩的關前,只有大片大片血色的泥濘凝結成冰,看起來異常的血腥刺目。

隨著攻擊雁門關的暴民離去,雁門關發生的事很快就傳遍整個廣武縣,聚集在各處鬧事的平民很快也都四散而去,還有些膽小之人連夜奔逃他地,混亂的廣武縣很快也平靜下來。

接下來的兩天,王賁既沒有調查雁門關事件的始末,也沒有再處置任何官員和平民,先親自去了一趟百里之外的北軍大營,手持皇帝諭令和將印兵符讓副將蘇角暫代主將之職鎮守邊關,然後又去了一趟廣武縣城。

廣武縣縣衙被燒,縣尉被殺,尉卒警卒官吏皆都四散,縣警署監牢也被搗毀,裡面不光羈押的刑徒全都逃散,而且因為雁門關事件連累被抓捕的平民也都全部被救走,不過唯一還好的是暴民除開因為激憤焚燒縣衙放走刑徒之外,並沒有去搶劫縣城的糧倉,也沒有大肆破壞縣城的建築和亂殺無辜引起更大的混亂。

王賁接連發出命令召集廣武縣境內所有鄉鎮的官吏和豪紳名士以及商賈等,簡單通報雁門關事件的處置過程之後命令縣丞代任縣令職務,召集失散的警卒和尉卒讓縣衙重新運轉,至於修縣衙的事王賁提都沒提,這歸廣武縣令自己想辦法,眼下最需要的就是穩定廣武縣的局勢。

而等江楚天帶著樓煩關的軍卒翻越崎嶇難行的呂梁山到達雁門關的時候,才發現雁門關早已易幟,城頭上插著一桿大大的王字旗。

對待江楚天,王賁的心思是很複雜的,這次在朝堂之上把王離牽扯進來,可以說江氏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無論這件事是陳旭安排也好,還是江氏意圖投靠陳旭也好,總之因為江楚天一封書信,王離變成了這件事的首謀,導致這件事由一件很普通的事上升到兩個頂級卿侯之間的對抗,而為了保全王離,王賁也不得不親自前來處置。

江楚天作為王離往日在咸陽的狐朋狗友,被王離重用調到身邊擔任將營親衛校尉,但沒想到會成為自己身邊的一枚炸彈,此事王賁不會對王離說,但王離遲早會知曉,將來兩人或許還會再起衝突,不過王賁感覺自己已經管不了了。

這一路頂風沐雪而來,沿途幾乎不眠不休,路過黑龍口一場驚嚇之後,王賁感覺神魂一直處於極度混亂之中,整日渾渾噩噩但又不得不強撐著處置安排廣武縣和雁門關的事情。

一番斟酌之後,王賁命令江楚天代任雁門關都尉之職,再次在廣武縣修整一天之後,第四天一早,王賁率領禁軍押送王離和李雄李戴三人準備返回咸陽。

廣武縣大小官吏和諸多豪紳名士皆都前來相送,一場席捲雁門和太原數縣的暴亂消弭無形,而王賁也用一場屠殺一般的血腥手段將躁動的民心徹底壓制下去。

來雪未融,去雪又來,就在王賁啟程的當日,又一場席捲整個西北大地的大雪呼嘯而至,茫茫大雪將南行的道路和天地山川盡皆掩蓋。

一日之後,再次頂風冒雪趕回咸陽的隊伍在路過一條冰封的河面之時,精神恍惚的王賁從坐騎上跌下來落入冰冷的河水之中,隨行的侍衛和禁軍將其搶救起來之後尋找最近的鄉鎮紮營救治,但很快王賁渾身滾燙陷入了時斷時續的昏迷之中,救治的醫士皆都束手無策。

是夜,通武侯突然轉醒,讓侍衛把王離帶到自己的床榻面前。

「離兒,當初清河侯施展仙術為你爺爺續命,言我日後必受一劫,此次前來雁門爹就感覺到心潮難平,想來劫數已經到了,爹死之後你勿用悲傷,將我的屍首帶回去葬在爺爺旁邊,我父子二人一生征戰,最後還能落一個善終,也算是老天開眼,如若有機會,幫爹問問清河侯,你爺爺去世前到底和他說了什麼,此事……此事我本來想這次回去之後親自上門去問,但恐怕是沒機會了……還有,切記以後不得招惹清河侯,好好照顧元兒和威兒,好生侍奉祖母、母親和幾位嬸娘,對待幾位庶出的兄妹也要好生照顧,我王氏功勞太大,以後切莫驕橫跋扈,免得讓我王氏斷子絕孫也……切記……切……記……」

王賁說完便氣絕身亡,大秦又一位帝國軍神隕落,空留下千餘禁軍在冰天雪地之中伏地慟哭,而且隨行的官員也迅速將此事通報太原郡守,將通武侯去世的消息以四百里加急送往京師。

短短不過百日,王氏兩位鼎國武侯接連逝世,王離悲傷哭嚎之餘,如同一頭瘋狂的野獸,雙眼通紅的對著咸陽的方向咆哮怒吼,手持大劍想要騎馬離開,但都被王五王七等人死死按住拖了回去,隨行的禁軍首領害怕王離出事,將他五花大綁之後囚於木籠之中。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13:25
第1130章 織布機

十二月,已經是寒冬最冷的時候。

但陰陽互抱,苦盡甘來,最冷的時節也必然預示著春天即將來臨。

接連兩場大雪之後,天色放晴,整個關中平原山舞銀蛇原馳蠟像,一片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自從在朝堂之上捅出雁門關的事情之後,咸陽最近的氣氛有些沉悶,上到王侯將相下到平民百姓,基本上都不輕易討論這個話題,即便是討論,也只是偷偷摸摸在家和三五個好友談論猜測一下這件事最後的結果而已。

而陳旭最近也沒有再關心這件事,他的目的並不是把王離怎麼樣,而且估計最後也不會怎麼樣,王氏只要不造反,皇帝都不會去動一指頭,因此陳旭期待的是王賁回來之後,借處置雁門關事件的機會,把改革軍隊的事提出來,以此推動他最後一項穩定大秦的改革。

而只要軍隊改革完畢,如今大秦國內已經安穩無虞,則可以考慮開始大規模的和中亞西亞諸國接觸,爭取在兩三年的時間打探到埃及羅馬等歐洲非洲的情況,這樣大秦的觸角將會伸展到整個地球文明的繁榮區域,東西方文明開始真正的來往和交流,這樣華夏將在以後的地球文明發展之中掌握絕大的主動權,數萬精銳大軍加上數萬各諸侯藩國的僕從軍,鐵蹄一路橫衝直撞而去,搶錢搶地搶女人,踐踏一切不服……嗯,實在不服的還有火槍和火炮手榴彈,總之,如今的大秦就是地球上最最牛逼的帝國,沒有之一……除非西方也同時穿越幾個外賣小哥去。

不過這種念頭陳旭也只是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事,那剛好,幾個人湊一起盡快把電腦搞出來,坐在法老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好好吃一把雞。

雖然咸陽最近氣氛略微沉悶,但對於陳旭來說,卻接連有兩件讓他高興的事情。

第一就是立項整整三年的織布機取得了重大突破,已經被一群精通機械和木工的匠工匠吏攻克難關獲得了成功。

眼下大秦織布都是以家庭為單位,從漬麻到紡紗到織布都是靠各家各戶的女人純手工來完成,漬麻就不說了,和糧食一樣春種秋收,而且並不需要刻意去管理,在房前屋後的空地上撒上種子,秋天就能收穫苧麻,然後泡水刮皮清洗晾曬製作成為柔順的麻絲,等到農閒時就可以紡線,等麻線足夠之後就能開始織布。

雖然人類織布的歷史已經數千年之久,但技術發展的非常緩慢,到眼下的大秦時期,通用的依然是紡錘紡紗和腰機織布,而金布律規定一匹布長八尺寬二尺五寸,而要紡織出來這樣一匹布,一個熟練的婦女整天紡織也至少需要十天時間,而農村的女人還要參加繁重的農田勞動,還有種菜煮飯洗衣等家務勞動,一個家庭主婦只能抽空閒和起早貪黑的熬夜,一匹布斷斷續續要一兩個月才能完成。

而且在大部分家庭都吃不飽飯的情況下,布匹作為和糧食等價的流通物資,基本上都是用來換生活必需品,因為農民能夠掙錢的手段太少,除開糧食就只有布匹是比較穩定的收入,因此一家人幾年不製作新衣服在農村甚至城市裡面是司空見慣的事,一套衣服補丁打補丁能夠穿七八年甚至是十多年,小孩兒的衣服更節省,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甚至還有父母沒穿爛的當傳家寶,一套衣服穿成了麻條實在補不上了還捨不得丟棄,一個個衣衫襤褸看起來像叫花子一樣,這就是陳旭穿越之後剛開始看到的情形,真實的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時躺在破了一個大洞自帶全景天窗的破茅草屋內醒過來之後,他揪著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布條滿腦子空白了許久,初時還以為是電影道具,直到瘦的快站不穩的杏兒跑進來喊他兄長,他才慢慢發現自己可能是穿越了,因為後世不可能找到一個杏兒這樣營養不良的丫頭,如果攝製組找得到,必然會被警察請去喝茶,順便好好聊一下劇組是如何虐待兒童群眾演員的。

貧苦家庭織布不容易,貴族家庭織布同樣不容易,而秦始皇為了滿足龐大的後宮衣服的供應,少府的製衣署都有數千人的規模,而且用的還是簡單的織機,不過這種織機也僅僅只是腰機的改良版而已,除開用一個木架將固定方式從人的腰上解放出來之外,經線、緯線、提綜、梭子、緯刀都沒有太大改進,依舊是依靠織娘一下一下提綜穿梭用緯刀提緊靠實,一個專業織娘要完成一整匹布也需要差不多十天時間。

一匹布長八尺寬兩尺餘,需要用直徑不到半毫米的麻線一根一根密密匝匝紡織而成,要織出一匹合乎規定的布就需要反覆同一個動作數千次,這種日復一日固定而繁重的勞動,會讓身體落下嚴重的勞損,但所有的女人又不得不常年堅持,在這種繁重的勞動量下,皇宮之中的織女比民間的普通女人過的更加辛苦勞累。

而如果是絲綢則產量更低,一個女人專業養蠶織綢,一年三五匹就是最大成果,而為了提高產量就不得不放鬆經緯,這樣織出來的紗綢品質下降許多,價格自然也下降許多。

正是因為織布的困難和產量低下,所以布匹從誕生以來就成為了人類交流的硬通貨,春秋戰國時期貴族之間餽贈賞賜禮物,布匹就是最顯誠意的物品,如果是絲綢,那就不僅僅是誠意了,而是流血的交情,一般只有君王和頂級勳貴才捨得拿出來。

比如皇帝賞賜陳旭,從來就沒有賞賜過麻布,全都是絲綢,大車大車往清河侯府送,而這樣一車絲綢數十匹,價值都是數萬錢計,絕對是重賞,滿朝文武都只有羨慕嫉妒的份兒,因為桑蠶絲綢稅歸少府管轄,幾乎大部分的絲綢最後都流入了皇宮,王侯公卿府上也有自己獲得的渠道,但民間是不允許平民穿戴的,腰纏萬貫的商賈也不行,只能穿麻布。

隨著大秦經濟的不斷發展,糧食也年復一年不斷增收,而且推行貨幣改革之後,雖然布匹已經失去了貨幣的身份,但硬通貨的價值依然不曾降低,而且隨著平民生活的日益改善,對布匹的需求量越來越大,大秦民眾不光氣色越來越好,衣著也正在大量換新,但布匹的產量卻是一個嚴重的瓶頸,始終無法提供更多的數量,而且隨著糧食的增產和水泥的燒製,對於麻袋的需求量也越來越大,因此織布機的出現,將極大緩解民間對布匹的需求。

而有了織布機,種麻也很快將成為了一個僅次於糧食生產的大宗農業項目,會給農民帶來另外一種增收手段。

在咸陽城南門之外一個木器工坊之中,封閉的廠棚裡面放著一台長兩丈高一丈的複雜木工機器。

上面密密麻麻插著數層線軸,這些線軸各自有一根紗線通過幾個束線口之後再繞過通過兩個反向的滾輪進入經線區,經線區有好幾個可以上下活動的密孔綜板,綜板後方是梭板……

看著這個複雜的機器,陳旭頭皮都是麻的。

而此時廠棚之中已經圍聚了數十人,全都是參與研發這架織布機的匠工匠吏和民間工匠,所有人全都神情激動臉皮漲紅,這架機器今天能夠擺在這裡,這些人已經嘔心瀝血三年,此時等待清河侯的驗收,一旦獲得清河侯的認可,這將是改善人類生活的一個極其重要的里程碑。

「侯爺,這是我們第十版的織布機,經過我們反覆驗證,這架機器完全已經達到了您以前對我們的要求!」科學院的一個鬚髮花白的匠吏跟在陳旭身邊小心翼翼的說。

「第十版?!」陳旭錯愕。

「不錯,這是第十個改良型號,因為前面製作出來的總是達不到您的要求,特別是您說的飛梭和提花用的綜板與躡板,實現起來難度太大,因此我們就只能不斷的一樣一樣研究改良,先後請教了許多科學院的同僚和民間巧匠,最後將這些驗證之後的技術都疊加在一起,終於在三天前把這架機器組裝完畢,這架織布機最大一次能進八百根經線,織布的寬度達到三尺,通過連續兩日的驗證,一個時辰可以織出三至五尺,一個織娘一天至少可以織出兩匹布,若是操作熟練早起晚睡趕工,一天三四匹布也能織出來……」

「侯爺您看,最難的就是這提綜和踏板的配合,以前普通的織機只有一個提綜,而且還不是這種密孔提板,需要另外的人配合,但改用侯爺說的躡板之後,織娘只需要輕踩躡板,綜板就會上下移動交錯經線,一下就讓織機的工作方便多了,而且還省了一個人工,這台織機我們一共設置了四塊提綜板,可以織出間隔不同的織紋,如果繼續改良,還可以增加更多的提綜板和躡板,就可以達到侯爺當初說的提花機的功效,在織布的時候織造出來更多花紋和厚薄不同的布料……」

「最神奇的是這個啊,侯爺,飛梭……飛梭簡直就是神蹟啊,飛梭才是提高織布效率的最大的原因……」

老匠吏帶著陳旭觀看這架織布機,指著飛梭的位置激動的都快淚流滿面了,其他匠工也全都滿臉崇拜的看著陳旭,眼神中全都是小星星,就連站在旁邊的兩個織娘都看著陳旭臉頰漲紅,捂著心臟感覺有暈倒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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