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317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46
第1401章 各取所需

「一成稅收……」

陳旭用手指輕輕的叩擊著座椅的扶手,噠噠噠噠的聲音如同機關槍一般響的魯興不斷的微微打哆嗦。

「北雁商行已經出發去南海,肯定還需要籌備大量的糧食衣物等,而且似乎還購買了幾艘嶄新的大船,這些也價值不菲,這些貨款他們是如何支付的你可曾知曉?」陳旭沉默許久之後詢問。

「回侯爺,北雁商行在琅琊附近設有採辦人員,糧食衣服大船等早半年就在購買籌備,都是用金銀或者兌票及時支付,這次她們將財貨卸下之後很快便將籌備的物資搬上大船,短短十天左右邊就離開了琅琊,期間並未聽聞拖欠貨款之事!」魯興趕緊回答。

「唔,看來北雁商行早有準備!」陳旭揪著下巴思忖一番之後微微點頭。

公孫北雁如今出發去了南海,十多艘大船數千人的規模,加上一群墨徒方士還有蓋聶甚至更或者還有陳餘張耳等當初暗中一直與公孫北雁有勾結的前六國反抗勢力的激進分子,其中有才能的人必然不少,而且公孫北雁作為六國反抗勢力的一面旗幟,得到了蟄伏民間的大量六國公孫貴族的追捧,要搞定這些小事簡直輕而易舉。

如今公孫北雁捨棄瀛洲巨大的利益甚至是立國的成果決然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南海,必然引起六國反抗勢力的巨大震動,更或許會引起魏國反抗勢力的分裂,畢竟瀛洲的成果來之不易,一旦勢力最大的公孫北雁離開,留下的巨大權力真空一定會引起六國反抗勢力的爭奪繼而引起彼此之間的戰鬥。

瀛洲的混亂必然不可避免。

這是陳旭早就已經猜到的結局。

公孫北雁能夠按照他的指引離開瀛洲,其實不光是公孫北雁自己能夠脫離這一攤爛泥,更會讓本來野心勃勃的六國勢力在瀛洲彼此廝殺,就像戰國七雄彼此爭鬥一般數敗具傷。

六國反抗勢力貌似都感覺這是千載難逢的復國機會,但他們卻都不知道,其實這一切都是陳旭暗中故意推動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給他們一個舞台,去遠離中原的荒島上自相殘殺。

小小一個瀛洲,絕對承載不了如此多的野心之輩。

而通過陳旭這兩天在琅琊的瞭解,瀛洲和朝鮮最近一兩年的確不算太平,聽聞已經有好幾拔人都打起了齊趙韓燕等國的商會旗幟開始招兵買馬,更甚者還有人以周宋陳魯等更早的諸侯國的名義開始聚集開荒。

瀛洲,眼下已經開始進入了諸侯爭霸的混亂之中。

而在這種不安寧的環境之下,大量的商隊和探險者必然會把眼神投向更遠的南海,不想被這些叛亂的復國者捲入其中,一旦沒有了大量商隊的來往,瀛洲只會越發的混亂,缺少糧食衣物刀劍武器等各種物資來維持各自的實力,必然只能奴役當地土著掠奪大量的瀛洲物產運送到大秦,變相成為了大秦的開發瀛洲的海外殖民者。

瀛洲亂,是陳旭感覺最好的結局,越亂越好,大秦只需要像後世的美國一樣,不斷向各勢力售賣過時的軍備,悶聲發大財便是,至於這些復國勢力將來會有反攻大陸的機會,那是不可能的,大秦海師一定會將其揍的滿地找牙,而等到某個成熟時機,大秦徹底征服瀛洲納入大秦版圖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不過公孫北雁離開瀛洲去南海,並沒有把他們搜刮的大量財貨帶走,反而是全都留在琅琊送給自己,這是陳旭萬萬沒有想到的。

兩萬斤白銀,兩萬斤硫磺,上千件的海中珍寶,總價值超過四千萬錢。

這一筆錢,足夠刺激的滿朝文武嗷嗷直叫。

而一旦有人借用此事指責陳旭勾結六國反叛勢力,也是褲襠的一坨泥巴不容易推脫乾淨。

因為公孫北雁是朝廷早已掛名的反叛勢力,當初在宛城擄走水輕柔就曾經惹起始皇帝震怒。

而公孫北雁留下這麼大一筆財富給自己,明顯是想借用此事把水攪渾,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這筆錢無論收或者不收,消息終歸會流落到朝廷和始皇帝的耳目之中。

因此在陳旭看來,這筆和六國反叛勢力有關的巨額財富已經並非交稅這麼簡單的事情,而是對自己的一個更大的挑戰。

「嘿嘿,有趣有趣,果然是能人輩出的時代啊!」

在腦海之中一番梳理之後,陳旭忍不住臉上露出微笑。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初穿越之始的山野少年,而是一個高居朝堂數年,鬥過趙高李斯,與馮去疾蒙毅等大佬把酒言歡的朝堂重臣,甚至進出皇宮都如履平地的太師卿侯,瞬息之間便已經釐清其中的關節,而且也對六國反抗勢力有了更加深刻的瞭解。

六國反抗勢力並非沒有能人,比如陳平英布韓信曹參蕭何項羽劉邦等人,在曾經的另一條時空線上,都是叱咤風雲之輩,雖然在這個時空線上,陳旭已經將其化解的七零八落,但反抗勢力依舊不容小覷,只不過他們如今還是一盤散沙而已,而這些人的心思也都用錯了地方,如此明目張膽的擺自己一道的目的在旁人看來非常惡毒,但在陳旭看來,卻仍舊顯得有些幼稚和可笑。

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敢說在大秦無法動搖,但至少不是這區區四千萬財貨便能撼動的。

而眼下正是朝廷缺錢之時,這四千萬巨款,一下可以解決許多燃眉之急。

面對陳旭突然而來的笑容,魯興有些惴惴不安,坐在座位上手心都開始冒汗,甚至他開始有些後悔,不該一根筋的跑來要陳旭交稅。

這件事清河侯答應也便罷了,若是不答應回去在始皇帝面前微微提那麼一句,只怕自己這個五品的衙門主官就要回家種田養豬去了。

收當朝左相的稅,似乎……還沒人幹過,當初李斯似乎也沒交過稅。

一想到此處,魯興額頭的冷汗瞬間就滾落下來。

「這是贈予之物,而且數額巨大,本侯不能全部據為己有,一成稅收太低,就按照海關署制定的最高兩成稅額徵收,剩下的暫時留在倉庫,等本侯回咸陽之後會安排府中管事前來核驗接收,此事還要麻煩魯檢令寫一份詳細的奏章遞送朝廷!」陳旭叩擊扶手的手指一停開口。

「呼~~」魯興聞言長吐一口氣趕緊站起來拱手,「侯爺仁義,下官一切照辦!」

「嗯,此事魯檢令做的很好,大秦強於法術治國,本侯也力推各種法令,自然不能知法犯法,交稅乃是天經地義之事,無需緊張,此事就如此安排吧!」

「是,下官告退!」魯興恭恭敬敬的行禮之後退出客堂,用袖子擦著額頭的虛汗匆忙離去。

送走魯興,陳旭回到臥室和水輕柔說起此事,惹的水輕柔一陣茫然和無奈,輕輕跪在陳旭面前說:「我也不知道為何北雁姐姐會變成眼下這幅模樣,竟然想用如此大筆錢財來拖累夫君,早知她心性未改,當初我便不該勸說夫君饒過她……」

「這怎能怪你!」陳旭把水輕柔從地上扶起來摟在懷裡說:「你自小在魯山長大,純樸善良,不知俗世險惡,公孫北雁身邊圍聚了形形色色不同的人,除開六國王孫貴族之外,還有蓋聶這種武功超絕的遊俠守護,還有陳餘張耳之流,這些人無一不是有大智慧大毅力者,非常人所能比擬,不然天書上也就不會有大秦崩塌之後楚漢爭霸給華夏帶來的沉重傷痛。」

「你只有公孫北雁這一個從小交好的朋友,我不能視而不見,何況饒她也並非全部是因為你,大秦要想長治久安,收心才是上上之舉,公孫北雁作為六國復辟勢力的一個縮影,代表了一個龐大的群體,這個群體雖然看似已經煙消雲散,但其實只不過暗中蟄伏而已,大秦一日不倒,他們的反抗便一日不會停歇。」

「大禹治水,因勢利導,堵不如疏,我要想改變大秦之未來,前六國的復辟勢力就必須要被收服或者化解掉,瀛洲朝鮮的開發,讓六國勢力開始找到一個宣洩的渠道,那就是去海外發展,公孫北雁給他們帶了一個好頭,大量心懷不軌的前六國王孫貴族都已經去了瀛洲和朝鮮,這本是我設想的第一步,那就是禍水東引,但這還不夠,因為這些人也並非就是十惡不赦的惡徒,他們只是因為心懷亡國的不甘或者說是失去了貴族身份的不滿而已,復國只不過是一個幌子,就像公孫北雁,她並非一定想復國,她想要的只是一個昔日風光的貴族身份,至於是魏國、韓國甚至是秦國都無所謂,其他六國復辟勢力也大都如此,各自心懷不同目的,一旦有了些許的成就,必然會開始內訌爭奪權勢地位……」

陳旭嘆口氣搖頭:「復國是不可能復國的,天下大勢已經無法阻擋,但航海的發展卻給了他們一個更加廣闊的空間去實現他們各自的夢想,除開瀛洲朝鮮之外還有南海諸島,還有西方諸國,四大部洲都可去的,一旦這些人散落出去,必然會將我中華文明傳播出去,而只要我大秦足夠強大,便永遠是他們依附和恐懼的對象,這便是為夫設想的第二步,叫做開枝散葉……公孫北雁看似在算計我,其實本侯又何不是在利用她,雙方各取所需耳!」

陳旭笑著看著水輕柔美麗的臉頰,「為夫如此算計她,你是不是從內心鄙視我?」

「輕柔豈敢,夫君乃是匡扶社稷的曠世奇才,一切自然運籌帷幄,北雁姐姐算計你,不過是蚍蜉撼樹而已,既然夫君早已計畫妥當,輕柔也便放心了!」水輕柔緊緊的摟著陳旭輕聲說。

「嗯,我只是讓你無需擔心而已,我現在的地位可不是區區一群身無根基的六國遺老遺少所能撼動的,公孫北雁聽從我的指引捨棄瀛洲前去南海,這也足以看的出來她其實內心已經開始馴服,我這開枝散葉的計策實際上已經開始生根發芽,無論她們能不能找到澳洲,只要找到她們認為合適的地點站穩腳跟,必然會驅使貨船與我大秦來往,有了來往和交流,文化上的認同會讓她們始終把大秦當做家國故土,當做靈魂上的歸宿,如若她們做的足夠好,我甚至還可以上書皇帝封她一個海外諸侯國君的名義,到時候,凡六國遺民佔據之地,飄揚的便是我大秦龍旗,大秦戰艦商船來去自如,天下大同蔚然可期也……」

「夫君有經天緯地之才,也有囊括宇宙之胸懷,輕柔敬佩之至,天色已晚,輕柔替夫君寬衣安寢……」

「嗯,今日早些安息為好,這次出門也辛苦你了!」

「能每日陪在夫君身邊,輕柔喜歡還來不及,何言辛苦,對了夫君,那些錢財真的不會讓人攻訐於您?」

「放心吧,他們這是肉包子打……嗯,說錯了,他們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眼下我正缺錢缺的慌,這筆錢簡直如同及時雨一般來的暢快,下次若是有機會去澳洲,我要好好感謝你的這個閨蜜一番!」

「嘻嘻,您若是真的去了,怕是北雁姐姐會掃榻相待!」

「嘁,掃榻便算了,她的榻上不知道睡過多少野男人了!」

「夫君怕是想錯了,聽子衿姐姐私下說起,北雁姐姐還是完璧之身呢?」

「真的?」

「千真萬確,子衿姐姐出自羅生堂,自小侍奉少司命,對相術也頗有鑽研,是否完璧一眼就能看出來!」

「臥槽,這不科學啊,難道那些人都和蓋聶一樣都不行……」

「北雁姐姐也算是命苦之人,輕柔始終對她也恨不起來,這次夫君特地為蓋聶準備了改良的五毒舒魂水,想來兩人終究會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輕聲的對話聲中,房間裡淅淅索索寬衣解帶的聲音停了下來,很快窗口透出的燭光也熄滅。

「夫君,窗外夜色好美!」

「嗯,的確,夜深了,早些睡吧,明日還要趕路……zzzzzzz」

「……」

清朗的夜色下,遠處的海岸傳來輕輕的潮湧,幽暗的天幕上,也有繁星開始閃爍泯滅,輕輕的對話聲漸漸低沉細不可聞,微微只能聽見細微的鼾聲,天地具寂,安靜的一如往日。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46
第1402章 我爹要造反

第二天一早,陳旭在胡寬計通等一群琅琊官員的陪同下來到清河船舶租賃公司的海港碼頭.

這裡停靠著兩艘嶄新的大船,隨行的船工船員和各種生活物資已經全部搬上船,只等出發。

「該說的本侯已經說完,一切拜託了!」陳旭對著所有前來送行的官員拱手道別。

「侯爺太客氣了,修建海港都是下官等的職責所在,何談辛苦,侯爺放心去遼東,只等曹院長下個月得勝歸來,有了大量的俘虜,這琅琊海港一期工程必然會提前完成!」胡寬等人也紛紛拱手相送。

「如此便好,諸位保重,告辭!」

陳旭順著跳板登上大船,站在甲板上對著碼頭上的一群人再次揮手道別,船工船員也得到命令,開始推動絞盤升起船帆,解纜起錨準備離開海港。

「等等,侯爺等等我~~」

一個貌似很熟悉聲音順風傳來。

「夫君,在那兒,似乎是陸三郎!」站在陳旭身邊的水輕柔目力極好,纖纖玉指遙指忙碌的海岸。

陳旭順著水輕柔的手指望過去,果然很快就看到一個騎著駿馬的青年揮舞著馬鞭順著海灘疾馳而來,沿途扛木抬石的民夫刑徒紛紛側身讓路,一下就打亂了正常的交通狀況。

這個蝦子不是在咸陽麼,怎麼會突然跑到琅琊來了?

陸三郎,中尉府令陸囂的三子陸讓,嫡出,其上還有一個嫡出的姐姐和兩個庶出的兄長,因為身份高貴,在咸陽也算是一等一的紈袴,平日與蒙雲等人在一起玩耍,算是京師八害之一,蹴鞠聯賽的組織者就有他,只不過陸囂身為武將行事要比蒙毅等人莽一些,教育子女不愛太動腦筋,這個陸三郎因此也是刺頭,年齡相對蒙雲等人也小了四五歲,平日最喜歡的就是打架鬥狗賭博,雖然也算是蹴鞠聯賽的創辦者,但與蒙雲高二郎劉三郎等人比較起來,存在感要低很多,一直就是一個小跟班的形象存在,而且他籌建的蹴鞠隊也一直每年墊底,已經連續三年沒有殺入前八強了,平日陳旭都懶得和他來往。

陸讓突然而來,陳旭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吩咐暫停開船等待一下。

幾分鐘之後,一匹栗色駿馬喘著粗氣奔上碼頭,陸三郎翻身躍下馬背,滿臉欣喜的看著陳旭大聲嚷嚷:「幸虧某跑得快趕上了侯爺!」

陳旭居高臨下看著自己這匹寄養在陸家的汗血寶馬喘氣冒汗的模樣,臉皮發黑的開口:「陸三郎,你不在咸陽突然跑到琅琊來幹什麼?」

「嘿嘿,侯爺莫非還不知曉,蒙大郎高二郎劉三郎等人去了西軍大營,某受不得那份苦,於是便央求我爹在琅琊海港警察局給我謀了一個巡捕身份,您看這是我的腰牌……」

陸讓興奮的丟下馬鞭從腰間取下來一個金晃晃的青銅腰牌,三兩步順著跳板跳到甲板上洋洋得意的展示給陳旭看。

陳旭的臉更黑了,擺手示意前來送行的胡寬計通等人先行離去,等人都走光了這才接過青銅腰牌看了幾眼臉皮抽抽著丟還給陸讓說:「捕快乃是緝捕兇殺刑案之要務人員,你除開打架鬥狗之外啥都不會,你爹莫非不知道?」

「侯爺怎能如此小瞧我,自從我到了琅琊之後,已經連續破獲了兩起兇殺案和一起姦淫案,其他搶盜案件也偵破了三五個,這次要不是齊郡發生一起商賈全家滅口的兇殺案琅琊警署長調我去齊郡幫忙偵破,焉能不來迎接侯爺……」

「咦,你真的會破案?」陳旭驚奇不已的上下打量這個身穿黑色制服腰挎長刀,胸口掛著琅琊捕快銘牌的傢伙。

「那是自然,當初侯爺無聊給我們講了四大名捕的故事,某便喜歡上了這個職業,這次特意央求我爹許久才成功,而且沒想到破案竟然如此好玩,特別是上個月那個通姦案,某牽著大狗很快便在張瘸子牛圈草料堆中找到了他婆娘的姘頭遺下的褲腰帶……」

「好了好了,本侯事務繁忙,有屁快放,本侯沒時間聽你講故事!」陳旭滿頭黑線的打斷了陸讓的話。

對於這群紈袴,陳旭平日一點兒都不會講客氣,除開大舅子蒙雲他還略微有些尊重之外,其他的幾乎都懶得講禮貌,何況他的身份也無需要和這些傢伙講禮貌,因為他們的老爹看到陳旭還需要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候,這些人若是敢頂撞陳旭,一旦傳到他們老爹耳中,回家免不得就是一頓狠揍,揍完還要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上門來賠禮道歉。

「侯爺勿要生氣,我在臨淄破案,聽聞侯爺來了琅琊,於是便快馬加鞭來看看您,是想告訴侯爺其實……其實讓也並非酒囊飯袋……」陸讓臉皮漲紅的低頭躲閃著陳旭的眼神。

「就這個?」陳旭撇嘴。

「就這個……真……真的,讓沒有別的事情……」

「哼!」陳旭冷哼。

「其實……其實還是有件事,讓說了侯爺勿怪!」陸讓搓著手嘴唇蠕動著小聲說。

陳旭鬆了一口氣,這群紈袴的本性他太清楚了,陸囂在咸陽位列三公九卿的地位,陸讓如何不濟也不會為一個捕快的身份而如此興奮,在這些高門大戶的家族眼中,家族權勢才是排在第一位的,眼界也很高,他或許會喜歡破案,但絕對不會拿著個跟自己炫耀。

「說吧,若是作姦犯科之事,本侯會親自將你抓回去交給陰刑部處置!」陳旭翻個白眼兒說。

「侯爺放心,某豈會做違法之事,現在打架都已經戒了,嘿嘿……」陸讓乾笑著縮了一下腦袋,「前些日在報紙上看到侯爺在東海做了許多海鮮美味,讓饞了好久……」

「本侯沒空給你做飯!」陳旭再次打斷陸讓的話。

「知道知道,讓豈敢讓侯爺做飯,只是我聽聞陛下看過報紙之後讓皇宮的御廚仿照侯爺的菜譜做一些扇貝海鮮想品嚐一下,但奈何咸陽沒有新鮮的海貝,御廚便只能做了一些干發的鮑魚海參,聽說……陛下品嚐之後非常生氣,把餐桌都掀了!」雖然四下無人,但陸讓還是壓低聲音故作神秘的說。

「還有此事?」陳旭愕然。

「自然,這是我爹讓府上家僕帶來的消息,千真萬確!」陸讓使勁兒點頭。

「那你意圖如何?」陳旭捏著下巴盯著陸讓。

「我爹說陛下想吃新鮮的海鮮,但咸陽沒有,眼下已經有人試圖將活的海貝裝在木桶之中用海水泡著運送去咸陽,但聽聞都沒有成功,這些海貝還沒運送到咸陽便都死掉髮臭,因此若是有誰能夠把新鮮的海鮮運送到咸陽去,只怕會發大財……」陸讓眼巴巴的看著陳旭。

「你爹是不是干了什麼壞事?」陳旭冷冷的問。

「呃,沒……沒有,我爹很好……很好……」陸讓哆嗦一下用袖子擦額頭的虛汗。

「既然這樣,趕緊滾下去,本侯還要巡視東北諸郡,沒空和你聊天,若是你想吃海鮮,這海港碼頭食堂的廚師就會做……」陳旭轉身就走。

「侯爺且慢!」陸讓上前一把緊緊抓住陳旭的胳膊,猶豫許久之後咬咬牙扯著陳旭來到樓艙的角落,四周看看之後低聲說:「侯爺,我爹……我爹只怕真的有事……」

「你爹位居中尉府令,掌控京城四營兵馬,乃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重卿,除開謀反之外什麼事都不會有,你瞎擔心啥?有事趕緊說,本侯真的很忙。」陳旭不耐煩的說。

陸讓身體一抖臉色蒼白的說:「侯爺,我爹……我爹只怕真的想謀反,讓驚恐之極,今日追上侯爺告知此事,實在不想讓我陸氏走上絕路也,還請侯爺看在我們平日交情的份上,救我爹一命,也救我一命……」

「真的?」陳旭一把抓住陸讓的胸襟,看看四周似乎有船工船員看過來,於是黑著臉將其拖去船艙。

船艙底層二樓一間寬敞的房間,水輕柔正在裡面整理案桌,看著陳旭臉色極其嚴肅的拽著陸讓進來,於是趕緊迎上來,還未開口陳旭便說:「輕柔去門外守護,任何人不得接近房間,讓護衛下去把三郎的馬牽上來,速速啟程出發!」

「是,夫君!」水輕柔從未見到過陳旭如此嚴肅認真的樣子,心頭有些發慌的趕緊離開房間,把艙門關好之後抽出短劍守候在艙門處,同時把二層所有船工護衛全都趕出去,片刻之後,一聲接一聲的命令和號角聲也不斷從外面傳來,大船一陣微微搖晃之後開始起航。

艙室之中,陳旭看著臉色蒼白的陸讓,「說吧,你爹是否和建成侯等人勾結在一起了?」

「啊?您……您都已經……已經知道了……」陸讓身體一軟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臉色蒼白的如同白紙一般渾身劇烈的打擺子。

「哼,本侯得太乙真傳,世間有何事能夠瞞過本侯的法眼,建成侯密謀造反,本侯早已知曉,你爹非是不識天時之人,為何會和他攪在一起,莫非不知道謀反乃是夷三族的大罪?說吧,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內幕,若是你爹牽扯不深,看在往日情分之上,本侯自然可以搭救一把,若是牽扯太深無法回頭,本侯必然也不會心慈手軟,你陸氏滿門就等著被砍腦袋吧!」

陳旭錦袍一撩在矮榻上坐了下來,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陸讓。

「侯爺萬萬要搭救我陸氏,陸小三給您磕頭了!」

陸讓伏地砰砰磕了幾個頭一屁股坐在地上,鼻涕眼淚都下來了,用袖子一邊擦一邊說:「自侯爺四月間離開京師,京師便發生了許多事,因為搪瓷事件,五月中狄道侯回京獻俘被陛下拒絕接見,五月底靖武侯回京師提請軍制改革,陛下對此事頗為重視,反覆召集三省六部等重臣商討此事,我爹也被傳召入宮奏對多次,後來蒙大郎等人隨靖武侯去了西軍大營,我害怕受苦於是央求我爹在京師給我某一個輕鬆的差事,我爹初時不同意,但後來不知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帶我一起去春芳園拜訪建成侯,當日武城侯、文靖侯、昌武侯、五大夫楊穆、戶部令申公兗等盡皆都在,還有……還有……」

「還有公子胡亥對不對?」陳旭冷冷的說。

「是是,還有胡亥,酒宴很熱鬧,但我卻插不上話,於是隨便吃喝一番便去了隔壁的花坊尋小娘子開心,後來我喝多了酒水去後院茅廁,卻聽見建成侯和申公兗還有我爹三人正站在走廊上低聲商討火槍火炮之事,我因為對火槍火炮也很感興趣,於是便偷偷躲在樹叢之中細聽……」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47
第1403章 誅心之語

陳旭臉皮微微跳了一下,眼神中冒出一抹寒光。

該來的總會來,當初把火槍火炮的技術拿出來,陳旭便已經想到終會有這一天,這東西一旦公開,覬覦的人便多了,朝堂自始至終從來就不是鐵板一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況是權勢爭鬥最為厲害的朝堂之上,而火器的犀利眼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是建成侯和胡亥等人決意謀反,必然會把注意打到火器上面。

一支裝配了火器的反賊,加上公子胡亥的身份和武城侯王離等一眾卿侯的支持,形成的力量絕對不是項氏反賊那樣的烏合之眾,更有陸囂這種掌控京師四營的中尉府令參與,只要操作得當,瞬息之間咸陽都可能落在他們手中,到那時想要鎮壓下去,恐怕就不是簡單的傷筋動骨那麼簡單了,而是會引起整個大秦的動盪不安,一場大亂在所難免。

不過,眼下這件事還只不過是開始而已,何況火器建成侯和陸囂、王離等人都無法觸及,隸屬於工部和少府直屬管轄,要想把火槍火炮火藥手榴彈從工廠偷偷弄出去必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建成侯要想完成這個任務,還需要繼續營織自己的網絡,拉更多的實權派卿侯下水,但按照時間和眼下朝堂的格局來說並不容易。

何況蒙毅坐鎮咸陽,春芳園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胡亥和建成侯謀反的動機陳旭也早就告知與他,只要蒙毅不死,必然會把所有進出春芳園的人盯得死死。

不過建成侯拉陸囂下水是陳旭沒有預料到的。

陸囂身為中尉府令,掌控京師四萬中尉禁軍,是始皇帝最為器重的大將,爵至大庶長,食邑三千戶,每年的賞賜不計其數,如果沒有足夠高的利益,陸囂絕對是不會心動的,而且京師還有始皇帝鎮壓,一切宵小都要偃旗息鼓,他怎麼敢……

「建成侯說太乙神火槍和神威火炮還有太乙神雷都是天下最犀利的仙家法器,若是能夠裝備中尉禁軍,則咸陽將會固若金湯,我爹自然也很贊同,建成侯便說讓我爹上奏皇帝請求中尉禁軍裝備火槍,若是能行則私下幫他弄三五百支……」

陸讓本與陳旭相熟,此次追上陳旭本也是思慮許久,因此將自己打探的消息一字不漏的全都說了出來,陳旭聽完擼著下巴沉思後搖頭:「建成侯固然有圖謀不軌之心,讓你爹上書皇帝讓中尉禁軍裝備火槍並且暗自隱下三五百支,但這並不表示你爹就想謀反!」

「不不,讓還有話沒說完,至那日之後,我爹散朝之後便經常偷偷摸摸跑出去,有時候直到深更半夜才回來,這樣持續了半個月之後,我爹突然讓我來琅琊當巡捕,並且還把一份瀛洲銀礦的許可令拿給我,讓我好生在琅琊當差,並且叮囑我沒有他的吩咐不要回咸陽,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爹情緒非常急躁與平日仿若兩人,而我也並不想來琅琊,於是便偷偷尋到了我爹最近常去的一個秘密場所,想弄清楚其中的緣由……」

「既然是秘密場所,你又是如何尋到的?」陳旭打斷陸讓的話。

「侯爺,我有狗啊,我養的那幾條狗鼻子賊靈,只需要嗅一下賊寇的衣褲,躲藏幾十里都沒用,我爹天天都在家,幾條狗自然異常熟悉他的氣息,咸陽橫豎不過數十里,不消片刻也便找到了……」陸讓提醒說。

陳旭:……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陸囂從未好好教育過自己這個不成器的紈袴兒子,但沒想到最緊要的一件事上,竟然被只會打架鬥狗的兒子撞破了。

所謂天下沒有無用之人,哪怕是一坨屎都有價值,這次真的是體現的非常明顯。

「那秘密場所你到底發現了什麼?」陳旭都感覺自己背後發涼有些緊張起來。

陸囂的身份非同小可,若是他真的投入了胡亥陣營,將來必然會是一個大麻煩。

「那是城北一棟偏僻的民宅,外觀破爛,但裡面卻裝修奢華別有洞天,有僕從歌姬,還有曲園茶舍,當時天色已晚,我找到之後便偷偷翻牆而入,並且偷得一套裡面僕從的衣衫混跡在裡面,很快便找到了我爹的房間,當時我躲在窗外偷聽,他正和建成侯還有一個青年文士密謀,言說事成後許我爹國侯之名,並且連國侯印信都準備齊全,全都是用黃金打造,黃澄澄的在燈燭下發光……」

「此事除開你之外還有何人知曉?」陳旭聽到這裡知道趙亥與陸囂已經攤牌了,因此無論陸囂最後參不參與都已經深陷其中,何況他拿到瀛洲銀礦的開發權也已經表示他大半接受了趙亥等人的拉攏。

這個銀礦開發許可證不出意料就是公孫北雁佔據的那座銀礦,如今落在了陸囂手中,而陸囂為了讓兒子遠離咸陽這個泥潭,或者說為將來的陸家留一條後路,便將他弄到琅琊,並且找人去瀛洲開發,一旦謀反失敗,陸讓還能逃去瀛洲躲避,若是成功,則陸氏至此成為開國君王,得到胡亥的封賞成為一方諸侯。

「當日偷聽之後讓便驚恐的數日不敢出門,半月之後我爹便將我送來琅琊,並且還找來了一個叫平海的人操持瀛洲銀礦的開發事宜,我便膽顫心驚的躲在琅琊,也不敢把這件事告知任何人……」

「那你為何今日要來告訴我?本侯身為左相,又是當朝太師,亦是少師,上輔皇帝,下領群臣,還兼有護佑儲君登基之職,你爹謀反之事既然已經證據確鑿,本侯此次回京便可以上書皇帝將其拿下……」陳旭直勾勾的盯著陸讓。

「讓……與侯爺……交……交厚日久,這些年也……也跟隨侯爺身邊學了不少知識,蹴鞠聯賽和博彩公司也讓我一個什麼都不會的紈褲子弟跟著發財,使得家族之中平日對我不滿的諸多長輩也都另眼相看,這一切都是侯爺所賜,您堂堂太師和左相之尊能夠對我們如此親和,實非常人所能做到,讓雖紈袴,但並非愚鈍之輩,只要有侯爺在一天,大秦便會穩如泰山,更何況皇帝還在,建成侯等人想謀反不過是自尋死路而已,而且胡亥雖為公子,但卻年齡最小,無論如何儲君之位也輪不到他身上,我爹……我爹一定是眼瞎了才會上當的,侯爺,我爹還未陷入太深,讓懇請侯爺拉我爹一把,也萬萬救我一命,救陸氏上下百餘口……」

陸讓臉孔扭曲渾身哆嗦,說到最後趴在地上使勁兒砰砰磕頭。

「難道你就不想當一次國王過過癮,若是你爹跟著建成侯謀反成功,未來你便是一國儲君……」

「侯……侯爺您莫……莫要開玩笑了……」

陸讓磕著牙抬頭,臉頰扭曲,額頭上已經有血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看著既驚恐又猙獰。

「咸陽遠隔琅琊,朝中大臣根本就不知道火炮和戰艦的威力,但讓在琅琊呆了這三個多月,甚至還跟著曹院長上海船一起訓練過,有如此強大的海師艦隊,有拱衛京師的關中四營,還東南西北四方守軍,各郡還有警尉兵卒,全國加起來上百萬大軍,遼代涼三國也都十餘萬軍隊,一旦趙亥和胡亥謀反登基,鐵定等不到坐穩便會被勤王之師剛成稀巴爛,何況還有侯爺您這位萬民擁戴的仙家弟子坐鎮,沒有您的支持,誰特麼爬上皇帝寶座都坐不穩啊……」

「我真的這麼重要?」陳旭輕輕的敲著床榻邊緣。

「豈止是重要,大秦可以無君,但不能沒有您,這不是我說的,如今咸陽許多人私下都這麼說?」陸讓連連點頭。

陳旭的臉色越發的陰沉。

這是誅心之語。

許多人私下都這麼說,必然皇帝也知道,不管是有人有心說出來也好,還是無心說出來也好,終歸會造成巨大的君臣猜忌。

而自古以來君臣一旦互相猜忌,必然就會朝廷動盪。

雖然陳旭從未想過要造大秦的反,但如果始皇帝真的要殺他,陳旭必然不會束手就擒。

「侯爺,您……您不會真的回去就要把……把我爹抓起來吧?」看著陳旭有若寒冰的臉色,陸讓驚恐的臉色慘白。

陳旭卻恍若不聞,叩著床榻不斷在心中思索。

陸囂突然倒入胡亥陣營,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但陸囂這個人陳旭還算是比較瞭解,二人交往也不算少,雖有些大秦卿侯同樣的毛病,對於下層民眾非常鄙視,但在維護皇權上還是非常盡職盡責,平日將咸陽管理的也井井有條,不然始皇帝也不會把防護京師的四萬禁軍交給他統領。

陸囂在歷史上並不出名,甚至從未有過隻言片語的記錄,但他娶的卻是皇家公主、始皇帝的族妹,算得上是根正苗紅的皇家外戚,身份地位都足夠穩固。

總之,陸囂和王賁、王離、陳旭、蒙雲、李由等一大群卿侯家族都和始皇帝是親戚關係,相互之間也是親戚關係,在維護大秦的立場上並無太大區別,唯獨就是所追求的利益不一樣。

陳旭想讓大秦扛過二世而亡的結局。

而其他人都是想更進一步謀取更大的前程和權勢,無論如何,當一個諸侯國君的吸引力比當朝堂卿侯大的太多了,兩者根本就無法相提並論。

若是陸讓不說最後那一句誅心的話,陳旭或許真的會考慮盡快回去之後建議始皇帝將陸囂拿下,但眼下看來,自己若是貿然建議除掉陸囂,會帶來始皇帝更大的猜忌。

看來這件事必須要暗中化解,要不然就只能等到最後時刻圖窮匕見,朝堂必然要經歷一次血與火的洗禮之後,大秦才能獲得新生了。

他眼下能做的都已經差不多做完,只能等。

陳旭站起來在房間來回走了幾步之後停下來說:「此事你爹的確是昏頭了,區區一座銀礦就將陸氏上下百口搭了進去,既然你今日求到我,本侯自然也不能視而不見,你先起來吧,此事本侯已經知曉,等回到咸陽之後再做安排,放心,只要你爹一天不謀反,便仍舊安穩一天,若是本侯能夠暗中化解這場謀反危機,你陸氏最多也只是罷官去爵當一個富家翁罷了,絕對不會有抄家滅族之禍!」

「多謝侯爺,多謝侯爺!」

陸讓激動的趴在地上又連續砰砰給陳旭磕了幾個頭才哆哆嗦嗦爬起來。

看著陸讓滿頭滿臉血的樣子,陳旭臉皮抽抽著說:「你這幅模樣暫時就別下船了,先隨我去遼東一趟,然後你自己騎馬回來,路上順便也把你所瞭解事情詳細告訴我,也好讓我提前佈置對策,自己先去把臉洗乾淨,讓船上的醫士幫你包紮一下。」

「是是,讓一切都聽侯爺安排!」

陸讓用袖子掩著額頭打開艙門出去,看著滿臉鮮血出來的陸讓,水輕柔絕美的臉頰上現出不可置疑的神情,而當陸讓一路滴血來到甲板上的時候,袖袍衣襟上已經到處被血水浸透,所有的船工船工船員都嚇的渾身打哆嗦,不知道這個可憐的傢伙怎麼就得罪了侯爺,被拖到船艙中打的這麼淒慘。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47
第1404章 天賜良機

……

「報,陛下,江琥將軍從大宛傳來急報!」

大秦京師咸陽,咸陽宮朝議大殿,正在朝堂討論政務的始皇帝和文武大臣突然被殿外一聲緊急奏報打斷了進程。

「江琥將軍?」

「大宛?!」

不光滿朝文武大臣驚訝,就連正在發號施令的始皇帝也停下來,臉色古怪中帶著一絲茫然。

「宣信使上殿!」

短暫的安靜之後始皇帝大袖一擺吩咐。

「宣信使上殿~」

「宣~信使上殿~~」

伴隨著謁者幾聲悠長的傳呼,只見一個身穿皮甲渾身塵土背插令旗的信使在玄武衛的陪同下大步走進朝堂,距離始皇帝十丈距離單膝下跪,將背上一個密封的竹筒雙手高高托起:「陛下,江琥將軍從大宛送回急報,請陛下過目!」

中車府令蘇越親自一路小跑下九層御階,從信使手中接過竹筒仔細翻看一遍,發現泥封印鑑完好,於是轉身對始皇帝拱手說:「陛下,的確是江琥將軍印鑑,密封完好!」

「呈上來!」始皇帝微微點頭。

於是蘇越將竹筒送到始皇帝面前,當面扭開筒蓋,隨著幹透的泥封破碎掉落,蘇越從竹筒裡面倒出來幾張卷在一起的麻漿紙輕輕放在御案之上,「陛下請過目!」

始皇帝拿起幾張打卷麻漿紙,眼神上下快速掃過,隨著嘩嘩翻動的聲音,始皇帝臉上的神色變得越來越古怪,看完之後捏著這份從西方萬里之外費時四個月才傳回來的緊急軍函有些發呆。

滿朝文武皆都眼巴巴的看著始皇帝。

「陛下,陰山侯為何突然到了大宛,西軍第二騎兵師不是駐守在疏勒麼?」

沉默中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眾人收回眼神,發現說話的正是右相馮去疾。

「的確,西軍還未改制之前陰山侯一直統兵一萬駐守疏勒,在無朝廷軍令之下,陰山侯怎麼就突然去了大宛?」有大臣附和。

「大宛雖然隔疏勒不遠,但卻要翻過高高的雪山荒漠,聽西域胡商說來去極為不便,陰山侯此舉怕是大宛突有緊急變故!」另有大臣為其開脫。

「陛下,陰山侯緊急奏書到底所言為何?」就連平日一貫在朝堂上喜歡當雕像的蒙毅都忍不住站起來詢問。

陰山侯江琥是西軍大將,歸屬蒙恬統帥,如今改革軍制已經推行數月,但西軍駐守之地實在太過遙遠換防極其困難,加上如今已經入冬,西域早已是冰天雪地時節,這封信此時到達咸陽,至少應該是五六月夏季的事情了,也就是說江琥早在夏季便已經去了大宛,雖然說將在外王令有所不受,在外駐守征戰的大將都有節制軍權變通處置的能力,但若是沒有緊急軍情肯定不行,何況大宛乃是異族國度,沒有王令或者朝廷兵函,領軍大將私自出訪結交異國,這種事後果會非常嚴重,說不定最後還會將蒙恬拖下水。

要知道蒙氏為了擺脫西軍盜賣搪瓷裝備的事可是背負了極大的風險才化解掉危機,這才過去不到四個月而已。

看著滿朝文武全都是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始皇帝把幾張麻將紙遞給蘇越:「蘇府令當中誦讀陰山侯軍報!」

「是~」蘇越接過書信,一目十行先大致掃瞄一遍,驚訝的臉色慢慢也變的古怪起來,微微咳嗽一聲開始大聲開始誦讀。

「臣琥啟奏始皇帝,四月底,臣接到大宛國君使者通報,有號大月氏者突然攻擊大宛國,匪兵數萬,五日克大宛國都極東城,使者祈求臣出兵解救,因大宛與西域諸部近鄰,大月氏實乃當初月氏南圖王餘部,久與我大秦為敵,臣以為要予以擊之以保證我大秦與西方諸國通行之便利。」

「臣率五千兵馬費時二十餘日翻越雪山高原抵達大宛,然大月氏已經焚城而去,只留下滿目瘡痍,極東城死傷數萬,財貨被劫掠一空,年輕女子被擄走八千餘,大宛國君重創不治身亡,因為來去路途遙遠,臣恐大月氏去而復回,因此便駐紮極東城修整兵馬,同時通傳大宛國臣民修築城池籌備糧草自行耕種營生……」

「大宛國已無君王,此乃我大秦統轄大宛之極好時機,臣以為可以廢大宛劃郡而治,則為我大秦打開通往西方道路最便捷之通道!」

「軍情緊急,臣出兵非為私利,大宛如今已握在臣手,如何處置還請陛下盡快決斷,臣琥叩拜敬上,始皇帝三十五年夏五月十七日。」

得益於紙張的便宜和普及,江琥這封信寫的很清楚。

蘇越唸完之後整個朝堂無比安靜。

有人面面相覷,有人嘴巴張大,有人激動握拳,有人咬牙切齒。

總歸是所有人都明白,江琥這次撿了一個大漏,竟然不費一兵一卒就佔領了通往西方要道上的大宛國。

軍功最大者,莫過於開疆拓土和滅國之戰。

眼下朝堂之上的所有大臣,對大宛已經非常熟悉,知道這是一個人口三十萬左右的西方大國,擁有數萬大軍和高度發達的農耕文明,除開和大秦一樣種植粟麥紡麻織布之外,還有世界上最好的汗血寶馬,如今一匹汗血寶馬的價格在咸陽價值千兩黃金,而且根本就買不到。

始皇帝也曾經和蒙毅尉繚等一些重臣在閒聊和奏對之時提到過是否要派兵攻佔大宛的話題,但思來想去最後還是都被暫時放了下來,這種超遠距離的兵員投送和戰爭對於大秦來說是一個重大考驗,尉繚明確表示了反對,馮去疾照樣也勸說皇帝勿要操之過急,眼下互相通商往來也挺好,何況派去出使西方諸國的李順使團還未返回,西方諸國的國勢兵力以及對大秦的態度還未明確,實在不易貿然進行如此遠距離的戰爭。

最主要的是陳旭也對從陸路上攻打西方持保留態度,也曾勸說始皇帝守好西域保護好通道就行,大秦制霸天下的便捷通道就在大海之上,眼下坦途計畫已經如火如荼的開始,琅琊和東南沿海的工程進度也是每日如同雪片一般遞送回京師,陳旭巡查各地工程的消息也隔三差五的登載於大秦都市報上擺放在始皇帝的案頭,裡面除開左相不務正業的推廣和製作美食之外,陳旭在各地演講或者視察的消息也同樣記錄的非常詳實,在報紙和各地官府奏書的通傳之下,如今整個坦途計畫的進度和陳旭的動向所有人都清清楚楚。

眼下的清河侯,應該已經到達琅琊。

而當始皇帝和滿朝文武大臣甚至民間全都把目光投在東南沿海和坦途計畫上,已經幾乎完全忘記了西北的時候,江琥突然傳回這份奏書,一下子讓滿朝文武頭回過神來。

臥槽,咱們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撿漏佔領了大宛。

「嘖嘖,陰山侯這是福運罩體呀!」

「是啊,滅國之功,怕是官爵又要升了!」

「正是,唉,我等天天站在這朝堂之上,何時才能有這種機會……」

朝堂的角落裡,一群身穿錦袍頭戴武冠的武將聚在一起低聲討論,聲音中充滿了各種羨慕嫉妒恨。

「陰山侯出兵大宛,實屬特殊軍情,臣以為並無大錯,然大宛畢竟春季才派出使臣要與我大秦友好通商來往,這使臣剛去,我們便佔領大宛,實乃師出無名也,臣以為當退兵為上,以示我大秦仁義……」禮部一個大臣站起來拱手說。

「程中丞言之有理,我華夏諸侯之戰,皆都要師出有名,臣附議撤兵!」有官員站出來頂帖

「此言恕某不能苟同,大宛國君已亡,此乃無君之國,何況大宛已經被大月氏所滅,所遺臣民乃流民耳,大月氏退去,我大秦據為己有實乃自然而然之理,何來師出無名耶,臣以為應當劃郡縣而治,就如同陰山侯所言,我大秦將打開通往西方諸國的交通要道,進可攻退可守,再無虞面對西方諸國之時一籌莫展!」兵部一位大臣站起來大聲駁斥。

「楊中尉言之有理,臣等附議!」朝堂上稀稀拉拉站起來幾個大臣為兵部頂帖。

始皇帝臉色平淡的捋著鬍鬚,但眼皮微微跳了幾下,明顯對於文武百官面對此事的冷淡略微不滿。

依照往日的情形,這種開疆拓土的巨大軍事勝利應該有許多人跳出來支持才對,但眼下三省六部一二三品的主官幾乎沒有一個人發表意見,甚至是開口的想法似乎都沒有,即便是開始焦急詢問江琥急報內容的馮去疾和蒙毅此刻都坐下來眼觀鼻鼻觀心的打坐發呆,似乎不想摻和這件事。

始皇帝的眼神微微瞥了一眼旁邊空著的太師座椅,臉色瞬間有些失望,沉默片刻之後開口:「陰山侯已然佔領大宛,而大宛也無國君,此乃天賜良機也,但大宛與我大秦相隔遙遙萬里,劃郡縣而治殊為不易,朕以為委任一為公子前去鎮守,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分封諸侯,陛下當一言而決,臣並無異議!」馮去疾面色平靜的站起來開口。

「臣附議!」蒙毅也鬆了一口氣站起來。

「此事就如此罷,信使暫且退下,兵部速發兵函去西軍大營,讓蒙將軍重新調配西軍和換防駐紮之地,陰山侯暫時駐守大宛,一切便宜行事,等分封諭令下達之後再做決斷,散朝~」

始皇帝輕輕揉著隱隱發痛的額頭站起來拂袖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47
第1405章 第二份急報

突如其來的一件緊急軍報,打斷了朝議進程,而本來是一件開疆拓土的好事,但滿朝文武大臣卻異常冷淡,這讓始皇帝一下變的興致缺缺起來。

自從統一六國之後,始皇帝早已發現滿朝文武已經開始陷入了一種頹廢的狀態,無論是蒙毅還是馮去疾等三省六部他所依靠的重臣,都嚴重缺乏進取之心。

當初征討嶺南百越,滿朝文武幾乎都持反對態度,若不是還有王翦王賁屠睢這些大將支持,只怕征服嶺南仍舊還是一個未完成的任務。

就連始皇帝最為倚重的李斯,當初在征討嶺南和匈奴的態度上都不是很積極,而是不斷的在朝堂營織自己的勢力,滿朝文武大臣和王侯公卿鉤心鬥角的情形無處不在。

這種情形直到陳旭出現,如同一條鯰魚一般攪亂了朝堂死氣沉沉的局面,三下五除二便撕破了幕布,推行的各種改革和創新層出不窮,短短數年時間,大秦便已經天翻地覆。

隨著大秦的蓬勃發展和民間的凝聚力越來越強,始皇帝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種無時無刻的創新發展和變化。

陳旭每一樣創新和每一樣新的法令推出,必然引起民眾和始皇帝自己的極大興趣,這種層出不窮的驚喜也讓始皇帝感覺到生活充滿了意義和樂趣。

但自從這次陳旭離開咸陽巡查坦途計畫之後,整個咸陽變的越來越沉悶,朝堂也再次恢復到往日死氣沉沉的狀態,雖然文武百官按部就班,各種政務也處置的井井有條,大秦的各種建設也紅紅火火不斷發展,報紙上登載的新聞也充滿了熱情和新奇的趣聞,但在始皇帝看來,這些表面上的繁榮並非終點,而只是起點,他急切的想看到大秦一統天下的局面,成就曠世絕代的豐功偉績,讓中華之名威震四海八荒。

雖然在陳旭的推動之下這個目標似乎越來越近,但在始皇帝的心中,這個過程還是太慢了一些,因為最近他隱隱有一種恍惚感,特別是夜深人靜之時,時而會有噩夢纏身的驚懼,夢見呂不韋、嫪毐、母后趙姬、父王子楚等等早已死去多年的人,在各種恩怨情仇的夢境之中,他俄而驚醒過來便會徹夜難眠。

特別是執掌中書省的陳旭離開之後,以前陳旭輕鬆解決的政務如今都需要他親自來處理,每日批閱的奏章有數十件甚至上百件之多,有時候他在紫宸殿一直要披閱到深夜,而在這種壓力和忙碌之中加上噩夢的襲擾,時常會有徹夜難眠的境況。

五十知天命。

始皇帝隱隱感覺到自己在處理朝政上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同時也時常有一種未知的茫然和焦慮。

雖然陳旭明確告訴他長生不死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他也開始接受自己只不過是一介凡俗帝王不能號令諸神的現實,但陳旭當初的話卻還是給他留下了一絲絲憧憬和希冀。

統一天下,成就帝王之道,或許上天能夠憐憫他的這一番開天闢地的作為,賜予他那一絲縹緲無蹤的長生機會。

而江琥突然佔領大宛,這個消息在讓他驚喜的同時很快又被滿朝文武的冷淡反應所消磨。

普天之下,只有陳旭懂他的心思。

在陳旭離開京師的這段時間,始皇帝感覺以往熱情滿滿的朝堂政務處置起來也索然無味,漸漸變得毫無興趣起來。

朝堂無趣,後宮清冷,偌大一個京師,始皇帝感覺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尤其是最近暗中還有一句話開始在民間流傳:大秦可以無君王,但不能無清河侯。

這句話出現的很莫名其妙,始皇帝剛開始聽聞匯報之後也不過嗤之以鼻,但如今這句話流傳的越來越廣,甚至還有人當街談論喧嘩,在越來越多的討論之中,始皇帝感覺到心頭愈發煩躁。

似乎整個咸陽繁華盛世的表象之下,充斥著一股讓他無法看清的力量,在暗中攪動風雨,但卻又找不到任何頭緒。

「啪~啪~啪~」

皇宮的御花園中,初冬時節西北已經頗為寒涼,散朝回宮的始皇帝仍舊感覺心頭窩著一團火無法消散,脫掉朝服站在木靶前面舉起手槍不斷的上膛、瞄準、射擊。

只有在這清脆的槍聲和淡淡的煙火氣息之中,他才能全神貫注的讓自己安靜下來。

玄武衛四周蟄伏守護,數十個宮人內吏內侍全都垂手而立站在十丈開外,捧著茶水圍巾等待侍奉,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唯恐驚擾了皇帝。

很快子彈用掉了半盒,木靶上也佈滿了十多個彈坑,始皇帝心中的鬱悶也慢慢平靜下來。

「報,陛下,建成侯前來拜訪!」一個禁軍跪地稟報。

「請他來此處!」始皇帝微微點頭繼續擺弄手槍。

禁軍離去不久,很快便看到建成侯趙亥跟著宮人進來。

「亥拜見陛下!」隔著丈餘遠,趙亥恭恭敬敬的行禮。

「皇叔無需多禮!」始皇帝微微點頭示意,順手就把一把手槍遞給趙亥,「皇叔今日如何有空進宮來見朕,聽聞最近你的春芳園可是佳客如雲,夜夜歌舞酒宴不絕!」

趙亥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但瞬息便穩穩的接過手槍,走到木桌前面熟練的拉開槍栓裝入子彈,同時故作苦笑著說:「陛下政務繁忙,竟然關心臣的這個園子,最近曲園熱鬧,可還得感謝左相不在咸陽,怕是只要他一回來,我這春芳園就要會被打回原形熱鬧不起來了!」

「唔,此言有些道理,自從太師離開京師之後,朕也覺得咸陽不如以前熱鬧了,不過你的擔心怕是很快就要實現了,按照時間推算,太師距離回京師不遠了!」始皇的臉色舒展開來點頭說。

「臣聞陰山侯有急報入京,已經率部佔領大宛,陛下是意圖分封一位公子前去鎮守?」趙亥舉起手槍瞄準木靶扣下扳機,槍聲過後拿起木桌上一根毛刷子一邊仔細清理槍膛一邊問。

「不錯,此乃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吞併大宛,我大秦便徹底打開了通往西方的道路,只要守住大宛,以後圖謀西方諸國便輕鬆許多,但剩下諸位公子當中委任何人去鎮守朕還拿不定主意,今日皇叔來的剛好,幫朕細細參詳一番,他們可都是皇叔從小看著長大的,各人秉性比朕還要瞭解。」

「分封諸侯陛下一言而決,臣豈敢置喙,此事您何不召集馮相和蒙大夫……」

「問過了,他們都說這是皇家之事不好摻和!」始皇帝嘆口氣搖頭。

「如今還有七位公子未曾分封,大宛雖然重要,但也不過彈丸之地,人口不過三十萬,陛下其實無需太過謹慎,何況還有陰山侯相助,又有狄道侯鎮守西域,更有靖武侯統籌整個西軍,統治大宛臣以為到是最輕鬆的!」趙亥清理完槍膛之後再次拿起一顆子彈笑著說。

「嗯,皇叔此言的確有理,既然如此,朕到不用過多擔憂了,除開扶蘇之外,六位公子任選其一去皆可……皇叔以為胡亥如何?」始皇帝轉頭詢問。

趙亥舉起的手突然一抖,啪的一聲子彈脫靶不知飛向了何處,強忍著驚懼放下手槍在心中一番掙扎之後小心翼翼的說:「陛下,諸位公子中亥兒最小,按照長幼有序來說,恐怕不太合禮儀,臣以為修兒不錯!」

「也罷,朕也是打算讓修兒去的,既然皇叔也認可,就讓他去吧!」

……

三日之後,早朝。

始皇帝宣佈正式將大宛納入大秦管轄,分封公子修為寧王鎮守大宛,並且命令從五大學院抽調兩百人隨同前行,同時允許寧王從民間招募不超過一千人的幕僚組建自己的幕府屬臣。

此消息一出,頓時咸陽躁動,大量平日胸懷抱負的百家門徒和學士紛紛投奔公子修而去,再加上大秦都市報的推波助瀾,時隔四年之後,大秦再添一方諸侯國,雖然是在遠在萬里之外的西方,但仍舊讓大秦民眾無比自豪,得到消息的各郡縣豪紳商賈名士工匠乃至平民皆都開始行動,準備跟著公子修去西方發財,因為傳說大宛距離稱為黃金之國的身毒不遠。

公子修封侯的消息讓平靜的咸陽多了一些熱鬧,除開要遴選開朝建衙的各種人才之外,根據始皇帝的諭令,三省六部還要籌備大量的物資予以支持,除開賞賜的金銀玉石和絲綢衣物之外,筆墨紙硯和各種書籍便首當其衝,出版社的各種經史子集還有律法醫書農耕畜牧等等,都大包大包的從出版社倉庫拉出來進行整理捆紮。

此去大宛足足一萬二千里,加上已經是入冬時節,西域眼下已經開始下雪,而且還有肆虐的風沙加上積雪的高原,等到達之時恐怕已經是明年二月了。

「報~~,江琥將軍大宛急報!」

就在公子修便招募人才組建幕府,籌備各種物資準備去西方當諸侯王的時候,十月中旬,一封緊急軍報再次從西方而來,遞送到了正在上午朝的始皇帝手中。

這封急報距離上次的兵函前後不到二十天。

面對江琥這一封急報,始皇帝和滿朝文武皆都滿頭霧水。

而聽蘇越讀完這次急報的內容之後,滿朝文武更多的是滿臉的懵逼和古怪。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47
第1406章 朕必滅其國

六月,有西方安息國王安條克三世率兩萬大軍追殺大秦使團至極東城,因為敵軍勢大,江琥據城而守,以五千兵馬抗衡三日,雙方互有損傷,安息大軍退去追殺大月氏部眾,江琥因為初到西方,情形不明所以沒有妄動,而是派出斥候四面打聽,因此送回來的急報之中還有一份粗略的地圖和當今西方諸國的大致分佈態勢。

大宛在東,康居在北,安息在西,大夏在西南,正南方為身毒諸國,如今洗劫大宛的大月氏已經攻破大夏國都藍氏城,正與安息交戰。

西方諸國的消息第一次比較全面的呈現在大秦人面前,但讓所有人最為感興趣的卻是另一個消息,那便是奉命出使西方諸國的李順使團下落不明,而讓疆域和人口不下於大秦的安息國王親自率兵追殺使團的原因,竟然是李順使團拐走了安息國王的未婚妻阿西婭公主。

阿西婭,極西三萬里之外的蘇薩國公主是也,雙九年華,青春正茂,貌美無雙。

貌美無雙的讚揚不是別人說的,而是陰山侯江琥在急報之中親自寫下的。

雖然江琥沒有見過阿西婭,極東城的大宛人和來往的商旅也從未有人見過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公主,但這並不妨礙江琥腦補。

根據他對西方不多的瞭解和對李順使團的瞭解,若是這個阿西婭的容貌達不到無雙境界,李順這個蝦子是不會冒著被數萬安息大軍追殺的危險把公主拐走的。

眼下安息人雖然去找大月氏人報仇去了,但攪動這場西方大戰的罪魁禍首便是李順使團,因為追殺李順使團的三千安息禁軍就是被大月氏人在極東城之下剛成了滿地屍體,根據江琥在極東城打聽的消息,當時安息禁軍雄糾糾氣昂昂而來,不過半個時辰便被野蠻的大月氏一口氣追殺數十里,聽說只逃回去三百餘人。

說實在,安息人的憋屈江琥深有同感。

大月氏不過是當初月氏人一小撮逃脫的部眾而已,人數不過數千,然後在西域荒漠靠偷盜搶掠慢慢積攢下來一些實力,然後不知天高地厚的攻破了車師國都城,殺了車師國的國王,惹怒了駐守玉門的李信,於是一波剛過去,大月氏損傷過半,丟下了數十萬頭牛羊馬匹和數萬婦孺老幼之後逃脫升天。

這群乞丐樣的草原部族雖然在大秦面前每次都被打的像孫子一樣,但在面對西方諸國的時候,卻如同吃了金剛大力丸一樣,先是硬懟了康居國數萬兵馬,康居雖然佔據天時地利人和之勢,竟然半點兒便宜都沒佔到,眼睜睜放大月氏離開,而大月氏轉身就攻破了大宛都城,搶劫血洗不說,還一把大火將極東城焚燬,而這還不是最彪悍的,最讓江琥驚掉大牙的是,大月氏並沒有在大宛駐紮,而是帶著數十萬頭牛羊馬匹和數萬部眾再次連續轉場兩千餘里,短短月餘時間便攻破了大夏國都。

此後大月氏與安息的戰爭江琥沒寫,因為打聽消息也需要時間,但這份落款時間是六月初十的軍函已經讓所有人眼界豁然大開兼且八卦之心熊熊燃燒,就連皇帝都不例外。

「陛下,李順使團出使西方諸國,竟然不遵法令擄走安息國君未婚妻,造成安息誤會,此事還需仔細安排,免得妄起刀兵!」有官員提議仔細應對這個特殊的外交事件。

中華乃是禮儀之邦,諸侯國之間互遣使團簡直是司空見慣之事,但使團偷國君老婆這種事還從未發生過,聽起來不光匪夷所思,而且還令人瞠目結舌。

不說沒禮貌,簡直是沒良心啊。

這種不要臉的事都幹得出來,完全把大秦帝國的臉都丟盡了。

更何況偷就偷了吧,你好歹也帶回來給我們滿朝文武和咸陽百姓看看啊,到底是不是長得國色天香貌美無雙,如果是,那就便還算了,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偷漢子偷婆娘這種事也是司空見慣,但特麼的竟然眼下連使團也失蹤了。

按照江琥的推測,李順使團要麼是害怕被安息國王追殺躲起來了享受這個公主去了,要麼就是眼下已經被殺了,大秦使團全軍覆沒,棄屍在數萬里之外的西方荒野喂了獅狼虎豹。

「劉侍郎此話不是白說麼,如今李順使團音信全無,說不定已經被那個安條子……」

「李中丞,是安條克!」旁邊有官員提醒。

「哦,對對,是安條克,說不定李順使團已經被安條克追上殺死了,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我大秦使團萬里迢迢帶著禮物去出使安息,他們竟然追殺我們使團,是可忍孰不可忍,臣建議必須要給安息人一個強硬的姿態,讓他們知曉我們大秦的厲害,以後不可如此張狂!」工部右中丞義正言辭的站起來大聲疾呼。

「李中丞說的輕巧,安息距離我大秦遙遙兩萬餘里,去一趟至少年餘,眼下江琥將軍距離最近,但也只有區區五千兵馬,而且還是還未換防的老兵,兵刃糧餉都籌備困難,如何強硬?何況安息疆域不下我大秦,人口無數帶甲百萬,真的挑起戰端,只怕大宛也保不住。」兵部有官員站起來反駁。

打仗這種事並非靠嘴,強硬的還需要有強大的實力才行。

不可否認,大秦如今兵強馬壯糧草如山,還有優良的鋼鐵武器甚至是火槍火炮太乙神雷,但這些都無法短時間轉運過去,而且如此遙遠的距離,來去路上的消耗簡直無法計算,這連身為仙家弟子的清河侯都無法解決,一旦真的逞強去亮一下肌肉和安息來一場大戰,只怕會是膠著數年的反覆拉鋸戰。

如今十餘年的和平安寧下來,滿朝文武已經對打仗不抱太大興趣了,每天除開上朝之外就是看看報紙喝喝茶,聽聽歌舞泡泡曲園,這種美好的日子幸福而愜意,一旦和一個實力與大秦不相上下的西方大國開戰,這種美好的生活瞬息之間便要隨風遠去了,三省六部各級官員勞苦奔波調配兵員役夫軍械糧草之外,說不定還有大量官員要隨軍前去受罪。

這些還不是最主要的,大秦的許多官員都是在征服六國之戰的洗禮之中成長起來的,並不懼怕打仗,許多也還有戰場立功加官進爵的理想,不積極的主要原因還是距離太遠,敵人的信息太過模糊造成了一種心理上的不安。

為了一支還未確定消息的使團起一場傾國之戰,鬼知道會出現什麼不可預知的結局。

更何況領袖群臣的左相清河侯不在京師,如今能征善戰的幾員大將靖武侯蒙恬、狄道侯李信、陰山侯江琥、北軍統帥楊熊,駐守嶺南的任囂、趙佗等也都不在朝堂,甚至連被皇帝一直視為大秦鎮國神器的上將軍王翦和通武侯王賁也接連去世,昔日威風赫赫的王氏三傑也只留下了一個無權無勢的武城侯王離。

王離雖然也是頂級徹侯,頂著老爹和爺爺兩道光環,但在滿朝文武甚至民間百姓看來,王離和豪門貴族家的紈袴也沒太多區別,文不成武不就,更何況還有清河侯壓在他頭上,王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也就是說,眼下的大秦看似人才濟濟,但其實不然,此時站在朝堂之上的除開一個兵部令尉繚之外,幾乎找不到一個能夠在軍事部署上出謀劃策的大將。

而尉繚如今七十有餘,已經年邁不堪重用。

武將青黃不接加上官員安穩享樂,這就是大秦眼下的局面。

滿朝文武嘀嘀咕咕,有的支持出兵,有的推薦再安排一支使團,還有的建議繼續等待江琥後面的軍報,更有的認為李順使團不遵禮儀擄走安息國王未婚妻,挑起兩國之間的矛盾,有違使節禮法,要求重處等等。

始皇帝高坐龍椅,身穿冕服腰纏玉帶,腳踏赤舄腰懸鹿盧,略顯花白的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冕旒垂珠巍然不動,臉色一如往日的平淡威嚴,手中捏著幾張麻漿紙,對於下方朝堂之上的動靜視若不見。

許久之後,等待文武百官的討論聲逐漸安靜下來,始皇帝從軍報上收回眼神,習慣性的輕輕瞅了一眼旁邊空著的太師椅,微微嘆口氣開口。

「諸位愛卿皆都言之有理,然使團畢竟關乎我大秦顏面,不得不顧,安息,不過蠻夷之邦而已,三千禁軍被大月氏流民擊潰,可見武力孱弱不堪一擊,即便是起傾國之戰,也不過數年既平,如今西域已是隆冬時節,來去殊為不便,調配大軍和糧草也錯過最好時機,但所謂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朕意圖一統天下,西方遲早都是我大秦掌中之物,豈能視而不見,傳朕諭令,東南西北戰區包括關中四營所屬將卒皆都悉心操練,六部署衙所屬之武器、軍械、乾糧、衣物、藥劑、馬匹等盡皆加快籌備,開春之後,朕要出兵西方,一舉蕩平安息……」

始皇帝威嚴的聲音在朝堂之上迴蕩。

文武百官皆都嘴巴發乾心底惴惴,只等始皇帝說完後許久,作為領袖群臣的馮去疾才站起來躬身行禮說:「陛下,糧草軍械兵馬醫藥等軍備籌措不難,然此去西方萬里迢迢,路途遙遠行軍困難,來去一次訊息通傳至少都需要半年甚至一年之久,信息不暢實乃兵家大忌,臣懇請陛下萬萬三思,切勿操之過急!」

「陛下,馮相言之有理,安息距離我大秦太過遙遠,如今靖武侯和狄道侯等常年掌兵之大將皆都不在京師,陛下何不召靖武侯回京師商討再做決斷?」有官員站起來為馮去疾頂帖。

「陛下,朝中領兵之將,非是只有靖武侯,武城侯戰功彪炳,平東胡守北疆,臣以為可以為主帥!」有身穿錦袍的卿侯起身建議。

「武城侯?!」朝堂之上微微一陣騷動。

始皇帝平靜威嚴的臉色也突然一動,撚鬚沉吟片刻之後微微搖頭,「距離開春尚有數月,主帥之事朕自會斟酌,諸位愛卿先行統籌兵馬糧草,另安排寧王即刻啟程去大宛,隨行之官員攜諭令通傳江琥將軍,務必細探西方諸國之地形兵馬,更要打探清楚我大秦使團的去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西方諸國,膽敢犯我大秦者,朕必滅其國!」

「臣等遵旨!」文武百官皆都凜然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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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7章 和光同塵

午朝散,很快軍報和朝堂討論的消息傳出,瞬間引起整個咸陽再次躁動起來。

在皇帝諭令的催促下,還未準備完備的寧王贏修也只能在這個寒冬時節出發,帶著朝廷籌備的各種物資和始皇帝賞賜的物品,帶著自己的嬪妃和兒女,還有投奔而來的名士豪紳以及百家門徒,在兩千禁軍和三千刑徒的護送下,乘坐數十輛車冒著寒風直奔西域而去。

寧王離京,但咸陽卻並未因此而平靜下來,隨著三省六部各種命令如同雪片般的傳出,各府署衙所屬之兵工廠、軍械廠、搪瓷廠、食品廠、被服廠、馴馬場都隨即行動起來,大量的糧食布匹鋼鐵等物資開始往所屬工廠和倉庫聚集。

而兵部的兵函也四百里加急送往各地軍營,要求各戰區根據皇帝諭令遴選精銳仔細操練,而大秦都市報也很快刊登了來自大宛的軍情,同時把李順使團帶走安息國王未婚妻之後失蹤的事也披露出來。

已經習慣了各種新奇信息的大秦民眾很快也被這條八卦新聞勾起了熊熊烈火,民間到處都開始討論這個西方數萬里之外的蘇薩國的公主到底是如何貌美無雙以及整個故事背後的故事,反而很少有人去關注始皇帝準備召集大軍征討安息的舉動。

大秦戰無不勝的信念如今已經深入人心。

至大秦一統六國之後先後滅匈奴東胡月氏和嶺南百越,又征服西域四十餘邦國部族,而今又接連開發東瀛朝鮮和佔領大宛,分封諸侯鎮守四方,成就了如今大秦縱橫數萬里的巍巍江山。

這是華夏幾千年歷史記錄中前無古人的成就。

加上國內急速增長的國力和蓬勃發展的經濟,老百姓的關注的早已不是憑藉軍功封侯拜爵,而是如何發展生產改善生活,因為大秦四周已經無仗可打,而且軍制改革之後,過去要想陞官發財就只有上戰場殺敵領功的殘酷時代也已經一去不復返,各種掙錢發財的機會層出不窮,軍制改革在極大鬆弛了民間更役壓力的基礎上,獲得更多自由的平民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經營和生產,由此也推動民心的凝聚力大大增強。

軍改雖然眼下還並未完全鋪開,但軍制改革的章程和實施步驟早已通過報紙進行過大規模的宣傳,如今除開已經改革完成的西軍之外,北軍和北方諸郡也都已經開始推行,一旦征服朝鮮半島之後,東部戰區和遼東漁陽諸郡也會慢慢完成改革,根據始皇帝的諭令,兩年之內,全國軍制改革必須全部完成,五大戰區和地方郡縣也將採用新的軍制。

而新軍制的完全實施,將徹底為全民皆兵的更役制度劃上一個句號,以後大秦的軍隊,將成為一支真正訓練有素的職業精兵,由此帶來的變化就是能打的去打仗,不能打的讀書種田務工經商,真正做到人盡其用。

……

十月底,西北已經寒風呼嘯,除開山巒上的青松翠柏之外,山川田野已經滿目枯黃。

幾輛馬車在數十個身穿皮甲的護衛和二十個扛著步槍的青年前呼後擁之下沿著上郡道從東北方向而來,在平直的水泥馳道上嘚嘚直奔大秦京師咸陽而去。

上郡道,乃是當初李斯規劃的連接全國郡縣的九條馳道之一,起於咸陽,一路過河東、上黨、邯鄲、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諸郡直至遼東郡府所在地襄平。

寒風吹拂,馬車轆轆,沿途經過,上郡道上車來車往絡繹不絕,騎馬的旅客,推車的民夫,驅貨的商隊,鮮衣怒馬的遊俠豪紳和大袖翩翩的百家門徒,甚至還時常能看到掛有各地郡縣甚至是三省六部衙門車牌的公務馬車和疾馳而來過背插令旗的驛卒和朝廷信使。

水泥馬路的帶來的不光是通行的平穩和便利,馬鐙馬鞍四輪馬車的發明更是讓出行和商旅貨運變得方便快捷。

而依託於這些連接全國大城市的平坦馳道,商業的快速繁榮不僅讓各郡縣更加開放和繁華,沿途修建的大大小小的服務站和貨運中心也慢慢變成了大大小小的繁華城鎮。

「夫君,我們快到晉陽了呢?」

隊伍中一輛最為寬敞的四輪馬車上,水輕柔和陳旭兩人並排而坐,陳旭在翻看著幾張報紙,對面的座椅上還亂七八糟堆放著一些書信和文稿,這些有些是陳旭一路上收集的民間資料,還有些是當地官員和名士寫的歌功頌德的感謝信和陳情書,水輕柔撩開窗紗,隔著玻璃看著道路上越來越繁華的車流人馬,美麗的臉頰上露出些許的驚喜。

「是啊,終於快回家了,我們在晉陽歇息一天再走,這一路辛苦你了!」陳旭放下報紙笑著說。

「夫君才真的是辛苦,輕柔不通政務,卻是幫不上什麼忙,晉陽乃是前趙都城,距離雁門關已經不遠……」水輕柔從窗外收回眼神,滿臉溫柔的看著陳旭。

「輕柔莫非想去雁門關一遊?」陳旭看著依溫柔貌美如昔的漂亮老婆,很是親暱的將她攬在懷中。

「雁門關乃是北方邊城雄關,曾經是阻擋匈奴入侵中原的最大關隘,李牧曾經在這裡駐守十餘年,闖下赫赫威名,令匈奴聞之喪膽,輕柔以前並不喜這些凡俗的打打殺殺,但自從跟隨夫君之後,才知道當初的趙國的確不容易,李牧也的確死的淒慘和冤枉,這些年靜下心來思量,也終於發現夫君說的很對,能夠統一華夏者非大秦莫屬,而能夠成就如此豐功偉績者,也非始皇帝不可,光是容人之胸懷物量,前六國之君王無一能及。」水輕柔靠在陳旭的肩頭輕聲說。

「是啊,趙國空有廉頗李牧龐煖趙奢藺相如這些名噪天下的文臣武將,但國君猜忌太重,終不得成大器也,趙王遷心胸狹窄目光短淺,殺趙牧無異於自毀長城,廉頗逃於楚,李牧亡於計,身為臣子者,再強也不過是君王手中的棋子,趙國之亡,實屬趙王室無能,非是大秦強盛,若是李牧不死,恐如今諸侯仍舊還在彼此爭鬥,秦趙雖是敵國,但李牧仍是我華夏抵抗異族之英雄人物,最近天氣尚好,明日我們去雁門關一遊,祭拜一下李牧,順便再看看雁門雄關!」

「夫君您就是太寵我了!」水輕柔情不自禁的緊緊摟著陳旭的腰。

「天地為局,眾生為棋,我等身在其中既然無法掙脫,何不樂得一個順其自然的逍遙自在,與你和虞大哥呆的久了,我便也看透了許多,這大秦天下和芸芸眾生,終歸各有因果緣法,我以前一直孜孜以求的去改變,但最近卻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

「夫君何須深究,道德真經曰: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我等生活在塵世之中,經歷凡俗之事,無需刻意追逐完美,一切問心無愧便好。道雖不見,但存於心中,我相信夫君的迷茫只是暫時的,您的所作所為,都是開天闢地從未有過之事,就如同大秦一統華夏一樣,這些只不過是水到渠成而已,即便是您放手不管,大秦也必然不再會是天書中所記載的大秦,因為它已經變的完全不一樣了,這便是夫君的功勞。」

「看來是我又有些鑽牛角尖了,與你和虞大哥相比,我果然是沒有道緣和天資的凡夫俗子,也罷,去了晉陽我要做一些好吃的繼續當一個俗世的丞相,這仙道怕是隔我越來越遠了!」陳旭暢快的大笑。

「夫君若是凡夫俗子,我等又是什麼?豈非是草木疙瘩,原來夫君又在暗喻輕柔蠢笨呢!」

水輕柔故作小女兒神態看著陳旭,俄而秀美白皙的臉頰上微微泛起一抹羞澀的桃紅,美麗的雙眸之中有一絲情愫蕩漾起來。

……

一日過後,晉陽北七十里外。

一支車馬隊伍低調的順著寧晉馳道往北,迎著夕陽而行。

兩邊都是巍然高聳的綿延山脈,平坦的水泥馳道夾在平原峽谷之間順著湍流不息的汾河逆流而上。

「人說山西好風光,地肥水美五穀香,左手一指呂梁,右手一指是太行,站在那高處望一望,你看那汾河的水呀,嘩啦啦啦流過我的小村旁……」

馬車上,陳旭透過車窗看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呂梁山,忍不住哼起一首在自己撞死之前老爹最喜歡唱的山西小曲。

歌聲輕慢帶著一股西北才有的熱鬧和蒼涼。

雖然陳旭唱的磕磕巴巴,而且歌詞曲調都有些亂七八糟,但水輕柔卻聽的美目閃爍,輕輕靠坐在窗邊輕輕打著拍子,等陳旭唱完之後還抽出隨身攜帶的竹笛練習吹奏。

這一趟單獨陪著陳旭出門遠行,來去上萬里,雖然路上過的辛苦,但卻也見識了全國各地不同的風光,更是在無聊之中聽陳旭講完了射鵰英雄傳,學會了許多繞口令和十多首風格不同的歌曲。

故事也就罷了,自己的夫君到什麼地方都能唱什麼地方的歌,這是水輕柔最為驚奇和驚喜的事。

吳中的滄海一聲笑,台灣的采檳榔,閩中的愛拼才會贏,在廣東到廣西的路上,更是一口氣唱了十多首詞曲古怪的越語歌曲,後來遇到公孫北雁和蓋聶,又唱了一首隨遇而安,如今到了太原郡,這一首同樣奇怪的歌,引起了水輕柔的極大興趣。

而作為一個蘭心蕙質過目不忘的女子,水輕柔自問記憶很好,但仍舊適應不了陳旭歌曲風格變化如此之大。

「輕柔的竹笛吹奏的越發純熟,已經快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

聽著水輕柔的笛聲,陳旭有些汗顏,這種不熟悉的歌曲自己許多地方的曲調都唱錯了,然而水輕柔竟然能夠糾正過來,看來自己這個只在KTV吼的野生歌唱家完全沒有太多的音樂天賦。

「夫君莫要誇獎我,這一路上還有好幾首歌我連歌詞都記不住呢,那越語太拗口了!」一曲終了,水輕柔有些自愧的搖頭。

「我也不通越語,只是模仿罷了,可能我唱的本來都是錯的,你又何必在意……」

「侯爺,前方就是狼孟縣城,您和侯妃要不要進城歇息再趕路?」

就在陳旭討論音律之時,侍衛首領策馬來到車窗前稟報。

「天色尚早,盡快趕路吧,到日落時分找一處服務區落腳便是,不必驚擾當地官員!」

陳旭看看天色,發現太陽還很高,距離天黑尚有一個多時辰,眼下路況很好,至少還能往前趕數十里路,於是也不想路上過多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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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8章 黑龍口

本來按照打算,這次巡視東南諸郡是要在十月中旬就要趕回咸陽的,但眼下看來是不行了,一路耽擱,至少晚了半個月時間,等回到咸陽至少已經是十一月月初了。

車馬不停繼續往前,半個時辰之後,前方出現一座山嶺,如同一頭臥虎一般橫亙在太行和呂梁之間,而道路在此處也一分為二,馳道順山嶺往右穿入峽谷之中,谷口還有一座石頭砌成的關隘,上面寫著黑虎關三個大字,而另有一條野草荊棘叢生的小道順著汾河往左而去。

黑虎關前有幾間茅屋和涼棚,有人擺著茶水和食物售賣,雖然快到申時,但趕路的人還很多,所以這個岔路口看起來還頗為熱鬧。

「侯爺,過了黑虎關前方十里就有一個服務區,售賣茶水的人說還頗為熱鬧,飲食住宿車馬修理盡皆齊全!」侍衛首領在關口詢問之後回來稟報。

「如此便好,吩咐下去,就在關前休息吃些茶水零食墊墊底再趕路!」

「是~」侍衛首領一收馬韁,「侯爺吩咐,就在此處歇息片刻再趕路!」

命令下達,很快整個隊伍便停了下來,下馬的下馬,下車的下車,在侍衛首領的安排下,有人四周警戒,有人牽馬去河邊飲水,而關前售賣茶水飯食的茶鋪腳舍的人看到如此大一群人要停下來歇腳,自然趕緊忙碌招呼起來,端板凳擦桌子詢問飲食,陳旭自然也不吝嗇,掏出幾枚紫燦燦的太極通寶吩咐茶水食物每人都來一些,很快一群人便坐在涼棚下或者路邊的草地上吃喝起來。

「這黑虎關果如其名,此山遠看就有若一頭黑虎俯臥在大路當中。」坐在涼亭下喝茶吃著店家熏烤的肉乾,陳旭看著前方的大山忍不住讚歎。

「夫君說的是呢,這馳道從右過黑虎關通往雁門郡,卻不知左側這條荒廢的路徑又通往何處?」水輕柔好奇的點頭。

「小娘子過來!」陳旭招手示意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端茶送水的少女。

「這位公子有何吩咐?」少女略有些膽怯的小步挪過來福身行禮。

「我問你,這左邊順汾水的荒路通往何處?」陳旭指著岔路口問。

少女臉色一白連連搖頭轉身就走。

「站住,公子問話為何不答?」一個侍衛橫眉冷目一把抓住少女的胳膊。

少女頓時嚇的尖叫一聲,手中的裝滿茶水的陶壺掉落地上摔得粉碎,突然而來的動靜頓時讓所有人都看了過來,不光有陳旭隨行的馬伕僕從和侍衛,還有路過歇腳的商旅和附近擔柴挑貨的百姓與茶水鋪的店主。

「息怒息怒,小女尚小不懂規矩,不知如何惹怒了諸位!」驚懼之中,一個皮膚黝黑中年男子趕緊跑過來賠禮道歉。

「無妨,是我們的不對,這些錢拿去重新買一個茶壺!」陳旭將一枚太極通寶擺在粗糙的木桌上,然後示意侍衛放開少女和顏悅色的說,「方才我問她這左邊長滿荒草的路徑通往何處,她便嚇的不說話轉身就走,我的侍衛這才攔住她,也罷,你告訴我,這左側的路通往何處,為何廢棄成這般模樣?」

中年男子同樣微微打了一個哆嗦,臉色瞬間蒼白的搖頭說:「這位公子,我看您乃是大富大貴之人,但這件事您最好還是別問為好,眼下天色不早,您吃完趕緊趕路吧,這黑虎關前不可久留,太陽落山必須要離開……」

「放肆,侯爺當面,有何事不能說?」兩邊幾個侍衛嗆嗆嗆半截雪亮的鋼刀出鞘怒視中年男子。

「饒命~」從未見過如此凶悍霸道情形的中年人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求饒。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笑容和煦的錦袍公子是哪個侯爺,但能在大秦稱侯爺的,必然不是普通的小貓小狗,而且還帶著一群凶神惡煞滿嘴關中口音的侍衛,若是衝撞被殺了,怕是告到太原郡府都沒人敢給自己一家老小撐腰。

「別殺我爹!」少女撲上來抱住中年男子,哭嚷這說:「左邊的路通往黑龍口,你們不怕死就去吧!」

「本侯非是惡人,你起來答話,黑龍口又是何處?難道還有妖魔鬼怪不成?」陳旭疑惑的看著少女。

「回……回侯爺,黑龍口……黑龍口有妖龍出沒,不光吞噬過往的商旅行人,還吞噬野獸牛馬,兩年前……兩年前通武侯便是在黑龍口被……被妖龍攻擊,死傷數百人,而且受驚嚇後死在……死在了回咸陽的路上……」中年男子根本不敢起來,跪在地上結結巴巴的回答。

「原來如此!」

陳旭眉頭一皺站了起來,抬頭看看天色,此時太陽西斜以及懸在了西方綿延的山嶺之上,最多小半個時辰就會完全落山。

「夫君莫非想去黑龍口看看?」水輕柔也跟著站起來柔聲問。

「嗯,當初通武侯死的蹊蹺之極,民間各種傳說也紛紛揚揚,許多人更是將王賁的死按在本侯頭上,直到如今朝堂民間仍時有猜疑,王離更是對我恨之入骨,此事我本不想爭辯解釋,但今日既然碰上,自然還是要弄一個水落石出……」

陳旭讓茶鋪的店主起來之後詳細詢問了附近的地理情況以及關於黑龍口的傳說之後,心中越發篤定那黑龍口並非什麼妖龍作祟,但至於到底是什麼還需要去看看才知道。

「備馬,陳五陳六和同伴留下護送馬伕和馬車直接去前方服務區等候,其餘人隨本侯去一趟黑龍口!」

「是,侯爺!」

停下歇息不過半刻時間,茶水零食都還未來吃喝完畢,整個隊伍瞬間又都呼喝上馬,數十人很快就將車馬收拾整齊分頭而去,七八個護衛護送幾輛馬車過黑虎關順大道而去,陳旭則帶著餘下的侍衛和火槍隊三十餘人全部騎馬順左側被荊棘荒草淹沒的小道衝入荒野之中。

轉瞬之間,本來還很熱鬧的黑虎關前就一陣死寂。

無論是擔柴的山民,還是過路歇腳的商旅,或者是幾間茶鋪食舍的店家和幫工,此時全都一個個張大嘴巴滿臉呆滯。

「爹,他們……他們真的去了!」茶鋪的少女緊緊的抓著中年男子的胳膊驚恐的說。

「廖大,這些人是何來歷?膽子不小,區區二三十人就敢去黑龍口!」一個腰間別著柴刀的漢子走進來拍了一下店主的肩膀問。

「不……不知道,但其家僕呼為侯爺,想來……想來是咸陽來的哪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貴人吧!」店主剛才只顧著驚恐害怕了,根本就沒聽清陳旭說的那一番話。

這時幾個路過歇腳的商旅也都一窩蜂湧了進來詢問店主,七嘴八舌一番之後一位身穿裘皮長袍的中年商賈突然身體一震雙眼睜得溜圓驚呼說:「諸位莫要瞎猜了,如此年輕又爵至卿侯者,咸陽屈指可數甚至獨一無二,這位年輕公子一定是清河侯!」

「清河侯~!?」

驚呼聲中,涼棚之中一群人彷彿被人點了穴道一般全都定住了。

「不錯,傳聞清河侯巡視坦途計畫,數日前的報紙登載清河侯已經到達遼東灣,在視察完遼東海港的建設之後還在遼王的陪同下登燕長城把手遊玩,還與遼王達成一項投資近五百萬錢的皮革廠協議,按照民間推測,侯爺視察完後會乘馬車順上郡道回咸陽……」

「這便沒錯了,這位公子必然就是清河侯無疑,上郡道從遼東直通晉陽,而晉陽據此不過百餘里,侯爺此去黑龍口必然會用仙術斬殺妖龍除此大害!」

「如此我等還站著幹甚,速去黑龍口!」

「是極是極,若是去的晚了只怕侯爺斬殺惡龍的仙家法術便看不見了!」

「速走速走~」

一群商旅本就是走南闖北的貨商或者豪俠,幾乎都帶有家僕和護衛,加上趙地本就民風彪悍,於是一窩蜂就有十多人皆都騎馬仗劍沿著荒道直奔黑龍口而去,轉瞬之間,黑虎關前更加清冷不少。

餘下幾個當地的山民和茶鋪腳店的店家面面相覷。

「廖大,那位公子真……真的是清河侯?」幾個山民驚恐激動渾身哆嗦的快站不穩了。

「應……應該不會錯,這些商賈常年來往於咸陽和趙地,幾乎每月都會打黑虎關經過,必然不會認錯……」茶鋪店主同樣激動的打著擺子著說。

「那……那怎麼辦,我等要不要去看看?」

「此去黑龍口還有二十餘里,他們都有馬,我們跟不上,李二郎跑的快,你速去通知里長,清河侯前來為咱們斬殺惡龍,一定要告訴縣令才行,速去速去,路上莫要耽擱,餘下的人帶上飲水乾糧跟我去黑龍口,莫要餓壞了侯爺……」

茶鋪店主雖然方才被陳旭的護衛嚇的差點兒尿褲子,但畢竟是開店做生意見過世面的人,此時回過神來很快便安排妥當,於是方才那個別著柴刀的漢子撒腿便往東南而去,餘下的人也全都一陣慌亂的收拾之後,背著背簍挑著竹筐一窩蜂的也往黑龍口的方向而去。

「喂喂,怎麼都跑了,難道不做買賣咩?」

此時,還有路過的的商旅進出黑虎關,有人走累了想停下來歇歇腳,但卻發現無論是茶鋪還是腳店的店主幫工全都跑光了。

「清河侯去黑龍口斬殺妖龍去了,你等也一起,莫要錯過……」

一群人嚷嚷著急匆匆而去,轉眼便消失不見。

「清河侯?斬殺妖龍?」

路人無不劇烈打個擺子,然後棄下馬車財貨,如同被狗攆一般跟了上去。

而不長時間之後,東南方向有一群人手持棍棒武器等呼嘯而來,男女老少皆都興奮激動,一路大吼大叫著也不在關前停留,直奔左側的荒道沿河進入荒野。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48
第1409章 妖龍真相

二十里路,平日騎馬也不過兩刻時間而已,但因為這條路荒廢日久全被荊棘野草遮擋,慢慢開路足足用了半個時辰,等陳旭帶著水輕柔和一群屬下來到一處地勢看起來猙獰險要的峽谷前方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山,四周陷入了昏黃的幽暗暮色之中。

入冬的汾河水並不大,但此處河道狹窄,兩邊陡峭的山崖對峙而起,最終在頭頂上慢慢合攏,構成了一條漆黑幽暗的山洞。

四周層層疊疊的山嶺陰暗幽靜,枯黃和翠綠交織在一起,略帶寒涼的晚風順著峽谷掠過,發出鬼谷狼嚎的聲音,彷彿真有妖龍盤踞其中在咆哮嗚咽。

除此之外,四週一片寂靜,不僅沒有平日荒野之中此起彼伏的野獸嘶吼,甚至連一隻飛鳥都看不見。

站在這個漆黑陰森的峽谷口前,一群侍衛都感覺有些汗毛倒豎,加上水流的寒氣和晚風的呼嘯,胯下的駿馬都焦躁不安打著鼻息不斷跺腳後退,似乎山洞之中隱藏著讓它們驚懼的野獸。

「侯爺,這應該便是黑龍口了,今日天色已晚,裡面情形難料,還是暫且返回狼孟縣休息一晚,明日白天再來……」一個老成持重的侍衛提醒。

「不忙,當初通武侯在此遇襲的經過本侯已經詳細過問,並且查看過受傷禁軍的鎧甲,那些彷彿被利爪抓破的痕跡本侯也仔細察驗並且詢問過農學院的師生,根據得知的信息來判斷,這山洞之中可能隱藏有一種從未見過的群居生物,或許真的會吞噬血肉,但絕非所謂的妖龍,今日既然來了,自然要先一探究竟,火槍隊步槍手槍皆都上膛,手雷準備!」陳旭說話之時翻身下馬。

「夫君,讓我先進去探查一番!」水輕柔緊張的跳下馬背緊緊抓住陳旭的胳膊。

「放心,眼下里面情形不明,不需要進去,用太乙神雷試探一番便知結果!」

水輕柔和一群護衛皆都大鬆了一口氣,各自緊握武器將陳旭圍在中間,而隨同而來的火槍隊則在陳勇的安排下各自將手槍步槍都填裝子彈上膛,有人還掏出手榴彈檢查。

「記住,等會兒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許慌亂,洞口附近有巨石荊棘可以隱藏,若有危險可以任意攻擊,但切記不得大驚小怪四周奔逃,若是丟了本侯的臉,回去之後去養豬場當除糞工!」陳旭掏出手槍填裝子彈的時候抬頭叮囑。

「是,是,侯爺放心,有侯爺在此,我等豈會害怕!」一群侍衛和火槍隊員全都把頭點的像小雞啄米一般。

除糞工,那是府中最低賤的奴僕干的活兒,每天髒兮兮臭烘烘,而他們這群貼身侍衛,絕對是太師府最高貴的家僕,吃的最好穿的最好,工資也最高,甚至大部分都還娶了府中的侍女僕娘,如今家室俱全,身份早已已經不是簡單僕從那麼簡單,而是一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家臣,若是皇帝對太師府滿門抄斬,他們這群人一個都跑不脫,全都要跟著掉腦袋。

從一個最高級的家臣位置掉落到地位最低的除糞工,這種身份的落差怕是沒有人受得了。

何況君憂臣死,此時除了拚命保護侯爺和侯妃的周全之外,每個人都不會有其他的選擇,一旦陳旭出了事,他們全都要被始皇帝砍成稀巴爛。

很快準備完畢,一群人來到谷口,躲藏在幾塊巨石背後。

眼前漆黑的山洞有若一張猙獰而恐怖的巨嘴,似乎要將陰暗的世界一口吞噬下去,呼嘯的冷風從山洞之中吹出來,每個人都情不自禁的打幾個擺子,感覺渾身都有些冰涼。

「丟兩顆手雷進去!」陳旭轉頭吩咐,陳勇便指揮兩個長的最魁梧的火槍隊員站出來,各自掏出手榴彈,熟練的拔掉木塞露出拉繩。

「噗噗~」

隨著兩股火花在幽暗的暮色中亮起,一股熟悉的煙火氣息在晚風之中開始飄散,兩顆冒著淡淡青煙的手榴彈遠遠的丟入了漆黑的山洞之中。

隨著兩聲細不可聞的聲音傳來,手榴彈似乎掉落在河水之中,一群人都屏住呼吸盯著山洞,各自握著武器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五……四……三……二……一……

隨著時間在陳勇的倒數聲中結束,微微的停留之後,突然轟轟兩股明亮的火光在漆黑的山洞中炸開,伴隨著巨大的響聲,在地面微微的顫抖之中,彈片砂石河水煙霧從山洞之中滾滾而出,而在這猛烈的爆炸之中,還混雜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刺耳尖叫。

這種聲音似乎能夠穿透耳膜直達靈魂,聽起來讓人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快看,有東西出來了~」

在一個侍衛驚恐顫抖的驚呼聲中,只見黑黢黢的山洞之中一股黑色的東西呼嘯而出,尖利刺耳的叫聲中轟的一聲竄出洞口,在極度幽暗的峽谷之中盤旋而起,如同一頭黑色的妖龍張牙舞爪順著河道撲了過來。

「咴~~」

距離洞口三十丈開外,二十多匹聚在一起的戰馬受到驚嚇,紛紛嘶鳴著四散而逃。

然而衝出山洞的黑色東西如同煙霧一般也突然散開,化作無數觸手般的長鬚四面盤旋搖擺,瞬間就將幾匹跑的慢的馬匹裹在中間,伴隨著馬匹驚恐的嘶鳴,和噼啪啪的聲音,無數東西就像石頭一樣猛烈的開始撞擊在馬匹和兩邊的懸崖山石之上,空氣中瞬間瀰漫一股塵土和鮮血的味道。

「手雷攻擊!」

陳旭大吼一聲,仰手就把一顆拉燃引線的手榴彈丟進了黑色最為濃密的區域,而得到陳旭命令的火槍隊員也全都紛紛出手,頃刻之間十多顆手雷就丟在狹窄的山谷之中,伴隨著稀稀拉拉幾聲手槍響起,很快一聲接一聲的爆炸聲在黑色的煙霧中炸開。

劇烈的轟鳴,亮麗的火光,騰空而起的煙霧,四面撲濺的彈片碎石,激盪的水霧和冰冷的寒風混雜在一起,噼裡啪啦的聲音中,火藥的氣息之中有雨水般的血霧四周翻滾激盪。

而在這猛烈的爆炸之中,翻騰盤旋的黑霧開始支離破碎,刺耳的尖嘯中一團團黑色聚集在一起沖上數十丈高的峽谷,更多的則是在爆炸的氣浪衝擊下成片成片的撕裂翻滾出去,撞擊在兩邊的岩壁上噗噗啦啦跌落下來。

「侯爺,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幾團毛茸茸的東西掉在一群人躲藏的巨石背後,幾個侍衛一個個臉色驚恐扭曲的往後退。

此時山谷之中已經非常陰暗,可視距離不過丈餘,更遠處則都朦朦朧朧,只有峽谷頂上丈餘寬一道天空看起來還算明亮。

「夫君,這似乎像是一種並不常見的蝙蝠!」

膽大心細的水輕柔樹枝挑起一團毛茸茸的東西看了一眼驚疑不定的說。

陳旭也用手提起來一個細看,毛茸茸的彷彿老鼠,但卻有兩顆尖利的獠牙,沒有尾巴但耷拉一對破破爛爛的皮膜翅膀,上面還長著幾個倒鉤樣式的利爪,渾身烏黑的確就是蝙蝠,只不過體型比普通的蝙蝠要大不少,兩支翅膀全部撐開至少都有一尺餘長。

「侯爺,這的確就是蝙蝠,但屬下從未見過如此大的蝙蝠!」侍衛首領鬆了一口氣站起來。

此時峽谷中已經安靜下來,山洞之中衝出來的黑霧幾乎已經消失殆盡,馬匹雖然慌亂被沖散,但並未跑出多遠,手榴彈的爆炸也沒有讓其受到驚嚇,因為這些馬在來的路上已經全都用布條塞住了耳朵,此時天色陰暗也看不見,一番亂撞之後都慢慢安靜下來。

「呵呵,看來本侯沒有猜錯!」

陳旭笑呵呵的丟下手中的蝙蝠,吩咐侍衛點燃火把在四周尋找一番,果然很快就找到上百隻炸死的蝙蝠,草叢荊棘和河水之中,還有無數沒有炸死的蝙蝠猶自在尖叫掙扎,不過也都被一群護衛無情的用腳全部一隻一隻挨著踩死。

「既然已經摸清了妖龍的底細,今日先回去吧,等過幾日回轉之時,再想法將這些喜歡吸食人畜野獸血肉的蝙蝠一網打盡!」

很快,有侍衛去尋回來驚散的馬匹,其中有幾匹身上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鮮血淋漓看起來異常恐怖,不過好在都是皮外傷,只需要用隨身攜帶的止血藥粉止血就行。

「快快,方才聽到了太乙神雷的聲音,一定是侯爺正在降服妖龍!」

荒蕪的小道上,昏暗的暮色下還有一群騎馬走路的人正絡繹不絕而來,等他們感到黑龍口的時候,陳旭等人已經收拾完畢上馬開始往回走了,其中幾個侍衛還用樹藤串了數十隻蝙蝠掛在馬屁股上,準備帶回去研究一下。

而等陳旭再次返回黑虎關的時候,東南方向有數不清的火把吵吵嚷嚷而來,很快就看到幾個身穿官服騎馬而來的狼孟縣官員,身後不光跟著百餘兵卒,還跟著上千百姓。

見到陳旭,狼孟縣的官員自然又是一陣的驚恐和激動,在得知黑龍口所謂的妖龍不過是一群喜食人畜野獸鮮血的蝙蝠之後,所有人恍若做夢一般不敢置信。

而為了徹底剷除這群盤踞在黑龍口的蝙蝠,陳旭也暫時跟著狼孟縣令去縣城安歇,同時做一些安排。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48
第1410章 一座雄關

從狼孟縣官員和百姓的口中瞭解,本來以前黑龍口還是一條繁華的水道,夏季汾河水大的時候,貨船木排絡繹不絕.

但就在秦破趙之後不久,這黑龍口便開始出現許多恐怖詭異之事,經常有來往的船伕甚至沿河邊商道趕路的商旅離奇死亡,甚至騾馬牲畜等都會消失不見,而附近放牧的牧民和砍柴採藥的鄉民也時有失蹤的案件,狼孟縣衙和附近村鎮也曾經組織兵卒和獵戶進行過探查,但始終未曾查出真相。

再後來,就陸續有人傳出曾經目睹峽谷之中有黑色妖龍出沒,吞噬過往行人和牛馬牲畜甚至是野獸,十多年下來,不光黑龍口這條路很少有人敢走,就連鳥獸都絕跡了,聽說都是被妖龍吞噬……

在這個時代,這是一個司空見慣的故事。

民間百姓愚昧,一旦遇到恐怖和不懂的事情就會儘量往鬼神妖怪身上扯。

但要破除這種迷信一樣的恐懼,就需要拿出真憑實據。

陳旭作為仙家弟子兼當朝左相,名聲早已冠蓋華夏的每一寸土地,所經之處幾乎到處都能看到香火鼎盛的太乙神廟,而且還有許多百姓家中,都供有太乙仙尊和清河侯的神位,早中晚三炷香祭拜祈求平安發財。

因此今日陳旭親自去黑龍口一探,並且動用仙家法器太乙神雷,確認黑龍口作孽的並非妖龍,而只不過是一群喜食鮮血的怪異蝙蝠之後,整個狼孟縣的官員和民眾一下便熱鬧激動起來。

根據陳旭瞭解和親眼所見,雖然還無法推算出黑龍口峽谷之中到底聚集了多少吸血蝙蝠,但看那黑壓壓如同一股黑色潮水瀰漫整個峽谷的數量,上萬隻肯定是有的,而要將這麼多蝙蝠一網打盡,必然要經過充足的準備。

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陳旭啟程繼續去雁門關。

臨行前在路口再次叮囑前來相送的狼孟縣大小官員和商賈名流。

「本侯最多兩日便會從雁門返回,你們趕緊徵調民夫,籌備大量狼糞松毛乾柴油蠟,最好再摻雜一些能夠生發毒煙之物,趁著白天在黑龍口兩端堆積,數量越多越好,同時還要將兩側山崖上易燃之物清理掉,免得造成火勢蔓延引發火災,這蝙蝠一般都是傍晚昏暗之時才出動,眼下進入冬季之後更加不會輕易出來覓食,白天絕對非常安全,準備完之後無需等待本侯返回即可點燃進行熏殺,希望等本侯回來之時,看到的是蝙蝠的屍體,此事成功,本侯會上奏始皇帝為你等請功,同時也會將此事登載於大秦都市報上通傳天下,讓天下百姓知道通武侯的真正死因!」

「多謝侯爺,我等一定不負您所望,兩日之內定然將這些蝙蝠全部殺死乾淨!」狼孟縣一眾官員士紳都一起拱手行禮。

「如此便好,諸位留步,本侯去也,駕~~」

陳旭微微點頭,磕蹬揚鞭,帶著水輕柔和一眾護衛沿著平坦的水泥大道穿黑虎關直奔雁門方向而去。

「夫君,這世間難道真有吸血蝙蝠?」

駿馬並轡而行,帶著斗笠蒙著輕紗的水輕柔仍舊還未從黑色妖龍只不過是一群蝙蝠的詭異情形中清醒過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蝙蝠雖然能夠飛行,但卻是世間最為特殊的一種動物,其與狼狐犬鼠類似,乃是胎生哺乳,但卻又有一雙肉翅能夠飛翔,而且喜歡群居於山洞之中,習性晝伏夜出,相貌醜陋,所以人們對其不太瞭解而已,雖然寒冬時節蝙蝠不怎麼出動,但其為了保證身體的溫度不被凍死還是需要定期覓食,這些蝙蝠體型碩大獠牙尖利,兼且還有鋒利的勾爪,加之數量巨大,在食物不足的情況下攻擊人畜實乃平常之事,吸血蝙蝠自然是有的,天書中就記載有各種關於吸血蝙蝠的詭異故事,而且以西方諸國最多,傳說有一種吸血蝙蝠擁有不死之身,可以化為人形,行走在黑暗之中,呼之曰吸血鬼……」

一邊趕路,陳旭也講一些亂七八糟關於吸血蝙蝠的事情來消磨時間,十里距離瞬息而到,在距離黑虎關最近的服務區找到提前趕到的陳五等人之後,換乘馬車繼續往北。

蝙蝠這種生物,在東西方都有著非常古老的傳說。

東方以蝙蝠為祥瑞之物,寓意長生和福運,自古就被認為其和神仙有聯繫,因此在各種古老玉器和青銅器等祭祀器具上,常見蝙蝠的形狀,而在民間,蝙蝠的形象更加普遍,門窗、車馬、壁畫、瓦當、磚石上隨處都能看到蝙蝠的圖影,就連始皇帝的冕服上織繡的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十二紋章中就有蝙蝠的形狀,因此在東方,蝙蝠是瑞獸。

但在西方,蝙蝠卻一直都是厄運、血腥和黑暗的代名詞。

吸血鬼出現就是以吸血蝙蝠會帶來令人恐懼的烈性傳染病為藍本出現的,最早的吸血鬼形象,起源於中世紀席捲歐洲的黑死病。

每到暮色之下,遍佈死人的荒原上,漫天飛舞的都是蝙蝠。

烏鴉食腐肉,蝙蝠吸血,這兩種動物便便成為了西方人眼中的不祥之物,只有那些傳播疾病的黑暗巫師才喜歡。

雖然對於東方大秦來說,蝙蝠是一種瑞獸,但在陳旭看來,在交通繁忙的中原出現如此大一群蝙蝠卻是一種極大的威脅,蝙蝠雖然算是一種益獸,能夠捕食大量害蟲,但其卻也攜帶了大量能夠致病甚至傳染的病毒,比如狂犬病、埃博拉,以及曾經席捲華夏讓陳旭記憶深刻的SARS等,如此大體量的群體聚集,在食物不夠的情況下襲擊過往的人畜野獸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於是昨晚陳旭便召集狼孟縣大小官員和豪紳宿老等商議除掉這群蝙蝠的計策,最後商討的結果便是用火燒煙燻。

而隨著這群盤踞黑龍口的蝙蝠被除掉,王賁的死因也終究會浮出水面,民間和朝堂對陳旭的猜疑之聲也終將會慢慢消停下去。

……

雁門關,作為如今北方長城最大的一座雄關,就修建在崇山峻嶺之間,十餘丈高的城牆如同一道閘門將曾經的中原和塞外分開。

而作為華夏最為著名的雄關之一,關於雁門關的傳說層出不窮,然而最著名的便是趙國的李牧將軍陳兵雁門關,數次從這裡出發將匈奴打的落花流水。

「天下九塞,雁門居首,端的是一座雄關!」

看著巍峨高聳的雁門關和兩邊山嶺上綿延起伏的雁字型城牆,陳旭駐馬觀察,忍不住讚歎不已。

眼下的雁門關並非青磚巨石鑄就,而是夯土和泥石混建,外觀看起來雖然有些破舊,但高聳的城樓和在寒風之中迎風獵獵飄揚翻捲的大秦龍旗,依舊看得陳旭心潮澎湃。

此時正是申時前後,太陽西斜,明亮的光芒被高大的城樓遮擋,城樓上的旗幟和箭垛看起來有若剪影一般,寂寥中顯的更加雄渾壯闊。

「果然是一座雄關呢,比之咸陽城樓不遑多讓!」水輕柔帶著斗笠蒙著輕紗,策馬靜靜的站在陳旭身邊輕聲感嘆。

「是啊,可見當初趙國的確是受到了匈奴極大的壓力,若不是趙國足夠凶悍,只怕匈奴對我中原的襲擾更甚!」陳旭點頭,再次轉頭四周觀看一番之後輕輕一夾馬腹說,「走吧,靖邊寺就在關外,前去觀看祭拜一下李牧將軍,晚上就在城關休息,明日一早返回!」

如今匈奴已滅,昔日的邊塞草原也已經成為了代國的領土,代王贏昆鎮守北疆,不光帶去了大量的中原工匠和先進的農耕畜牧經驗,更帶去了中原的各種先進文化,開朝建衙分封官吏,大量在中原混的不好的百家門徒和有雄心抱負的名士紛紛投奔前去做官為吏,開辦學校推行法令教化匈奴各部族,加上匈奴駿馬牛羊對於中原極大的互補性,皮貨羊毛馬匹便成為了代國最大的輸出商品,每年為大秦提供數十萬頭的牲畜和上百萬張的皮貨以及堆積成山的羊毛,在這種良性的互補商業來往之中,不光代國的發展逐漸穩定走上正軌,雁門關作為昔日抵抗匈奴的鐵閘雄關如今也成為了涼國和中原之間商旅來往交流的咽喉要道。

因此眼下雖然已經接近日落時分,但大開的城門依然車馬人流不斷,各種服飾和各種口音的匈奴人、中原人、西域胡人甚至還有東南楚越之地的人都進進出出,彼此之間也和和氣氣相互行禮作揖,彬彬有禮看不出絲毫曾經互為仇敵的影子。

「沒想到竟然這般熱鬧!」

夾雜在來往的商旅之中,陳旭一群人穿過城門,守門的兵卒手持長戈腰挎長刀不斷的審視來往的人群,基本上對於相貌為中原人士的都視而不見,對於胡人和匈奴人則會仔細打量幾眼,若是發現眼光躲閃之輩,立刻便會將其攔下仔細盤問。

而所有的匈奴人和胡人似乎也已經熟悉了這種情形,毫不為忤的趕緊老老實實趴在城牆根下接受搜查和盤問,挨了拳頭還要陪著笑臉連連道歉。

看著陳旭這一群衣衫華麗氣勢不俗的人出來,守門的一個百將趕緊示意兵卒將進出的人群推開,為陳旭讓出來一條通暢的道路。

得人尊重,陳旭自然也微笑點頭表示感謝。

百將如同受到莫大的鼓勵,竟然情不自禁的抱拳行禮。

「百將,這位公子您認識?」等陳旭一群人出關,一個兵卒討好的詢問。

「不認識,但必然是一位貴人,只怕關守來了也要以禮相待!」百將滿臉疑惑的看著被一群侍衛圍在中間的一男一女兩個背影搖頭。

「百將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關守的身份放在咸陽只怕也無人敢藐視,江氏一門如今有誰敢得罪,當初搬倒武城侯,就是咱們關守的一份家書,這位公子雖然氣度不凡,但要說身份,恐怕遠不如咱們關守吧?除非他是清河侯……」

城門處一陣寂靜,然後說話的兵卒被百將一巴掌差點兒糊牆上去了,「你個瓜慫瞎咋呼甚子,清河侯聽聞還在遼東,怎會無故跑到關外來,你等在此好好照看,某去去就來!」

「是是,您就放心去吧,咱們天天守城門,也不過是當個雕像做個擺設罷了,幾個月連個小賊都沒遇到過……」

百將匆匆而去,城門處幾個兵卒一個個抱著長戈靠在城門處搓手跺腳聊天打屁,偶爾也會呵斥幾聲維持秩序,總歸是一天又要混過去了。

邊關安穩如今日這般,幾百年來從未有過,若說要感謝人,除開陛下的雄才偉略之外,另外就只有清河侯,是他發明了鋼鐵和馬鐙馬鞍馬刀等裝備,徹底剛死了野蠻的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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