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320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53
第1431章 熱鬧的春芳園

李順使團突然回歸,而且模樣淒慘,加上還拐騙回來一個容貌無雙的異國公主,身份還是安息國君的未婚妻,於是讓最近本就熱鬧的咸陽城更加熱鬧三分。

夜幕降臨之後大街小巷燈火璀璨熱鬧喧囂,曲園雜舍和商舖酒樓全都熱鬧非凡,到處都能聽到討論使團的話題和聲音。

相對於民間的熱鬧,皇宮之中卻一如既往威嚴寧靜,除開巡邏的禁軍和提著燈籠來往的宮人內侍之外,大部分宮殿都鴉雀無聲寂靜的有些冷清。

吃完晚餐,始皇帝並未去後宮某個嬪妃的宮殿安寢,而是如同平日一樣斜躺在紫宸殿的暖榻上閉目養神,在腦海裡思索一些朝廷政務和其他瑣碎之事。

「來人~」許久之後始皇帝突然坐起來。

「陛下,有何吩咐!」一個鬚髮花白的內侍趕緊上前。

「今日李順使團歸來,那個阿西婭公主可有動靜?」

內侍愣了一下趕緊搖頭躬身回答:「陛下,此事未曾聽禁軍回報,陛下若是想知道,老臣這就讓人去典客署詢問!」

「嗯,去吧,順便問問身毒使團的安置情況,不可太過簡陋,同時通傳楊禮部妥善安排,明日早朝朕要在朝議大殿接見阿西婭和身毒使團!」

「是,老臣這就去!」內侍離開,始皇帝則坐到書桌前面開始接著翻看陳旭那一堆剩下的奏書,時不時的還會拿起筆在上面寫上幾個字。

時間流淌,很快窗外就已經完全黑暗,隨著一陣腳步聲傳來,幾個宮人來到殿外和內侍一陣輕聲嘀咕之後,老內侍進來稟報:「陛下,已經打聽清楚,阿西婭公主今日午後被太師府上三位侯妃邀請去城外蹴鞠商廈遊玩,聽驛館官員回報,三位侯妃送了阿西婭幾套名貴衣飾,還有首飾香水等物,申時末才返回驛館!」

始皇帝聽完放下毛筆微微沉吟片刻之後問:「身毒國使團安排的如何?可有離開驛館?」

「回陛下,驛官回報,身毒使團並未離開驛館,一整天都躲在房間烤火取暖,不過午後清河侯曾經去過一趟,聽聞是詢問他們帶來大秦的禮物,並且看了幾袋種子!」

「種子?」始皇帝愣了一下,然後頗為感慨的笑著搖頭,「太師酷愛美食,怕是身毒使團是得李順提醒,特意帶了這些種子來的吧,這倒是投其所好,太師必然要許他們禮物。」

「陛下猜的絲毫不錯,清河侯許他們自己提出要求,於是這些人搶著要抽水馬桶……」

「哈哈……哈哈哈哈……」

始皇帝本來平靜的臉色猛然綻放開來,情不自禁的暢快大笑起來,直到快要笑出眼淚花兒之後才收聲說,「這也難怪,當初朕第一見到馬桶的時候,也被震驚許久,這些西方蠻國的使者爭著要馬桶也毫不奇怪,不過馬桶非是高雅之物,送與使臣作為禮物並非上上之選,太師如何說?」

「太師似乎也和陛下同樣心思,於是提醒我大秦還有絲綢瓷器玻璃書籍香皂香水等貴重的高檔貨物,並且答應每人免費贈送一個陶瓷馬桶,這些身毒人感激涕零,紛紛跪地添……添侯爺的靴子……」

「添靴子?!」始皇帝愣了半晌,臉色古怪的撚鬚搖頭,「這可能是身毒國的一種禮儀吧,果然是蠻夷之邦,如何下的去嘴!」

「嘿嘿,陛下說的極是,此禮儀粗鄙之極,不過他們當時給侯爺看的似乎並非瓜果蔬菜種子,聽聞是一種可以紡紗織布的作物,和苧麻有些相似!」

「紡紗織布?」始皇帝略有些錯愕,然後在心中仔細回憶,足足半分鐘之後臉色一喜說:「恐怕是棉花吧,此物我倒是聽太師說過幾次,上次使團離開京師之時,太師還在反覆叮囑一定要將此物弄回來,怕是這次成功了!」

「陛下,紡紗織布用苧麻不也挺好麼,何況我大秦還有絲綢,何須萬里迢迢弄另一種紡紗織布的作物?」老內侍服侍始皇帝數十年,平日還能給始皇帝提供一些意見,因此對這件事也有些自己的看法。

「呵呵,太師所說之物,定然是天書中有記載,對我華夏大有裨益之物,豈會無的放矢,這棉花朕雖然還未見過,但也聽太師說過,其色若雪,其質若絲,觀之有若浮天之白雲,令人遐想無限,用來紡紗織布既有絲綢之柔順,又有麻布之經濟,堪稱物美價廉的優質布料,朕得太師,實乃天幸!」始皇帝撫手笑著回答。

「清河侯為國為民,實乃大秦之福,華夏之福也,老臣也深感敬佩!」老內侍也滿臉堆笑的附和。

「傳令下去,明日早朝讓身毒國使臣將棉花和種子一起帶去朝堂,朕要好好與眾愛卿看看到底是何種物事!」

「是,陛下,老臣這邊去安排!」

使者退出房間,很快大殿再次安靜下來。

玻璃燈燭光影搖晃,寧靜之中透著一種清冷和寂寞,只有鬚髮略顯花白的始皇帝猶自還在伏案批閱,偶爾輕輕咳嗽一下,或者端起茶杯喝一口熱茶。

殿外的宮人內侍禁軍玄武衛,皆都沉默不言,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唯恐驚擾了這位年過五旬依舊伏案不綴操勞政務的君王,而這個情形,已經持續了近三十年,期間幾乎從未間斷過,雖然熟悉,但卻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惶恐和敬重。

大秦能有今日之強大和繁華安寧,和這個勤政的君王分不開。

……

而此時,除開始皇帝還在辛苦批閱奏章之外,陳旭也照樣還在給殫盡竭慮的始皇帝添堵,讓他明天更忙一些,因為他同樣在挑燈書寫一份奏章,就是關於棉花的種植和推廣。

因為棉花的重要性和實用性,陳旭決定讓朝廷單獨組建一個為期五年的臨時衙門來專門管理這件事。

任何事,只要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必然會推行的比較順利,戶部眼下事情太多,即便是重視棉花的推廣種植,也沒有太多的人手和精力來安排,拖拖拉拉肯定不會讓陳旭滿意。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

陳旭已經完全熟悉了當丞相這種二把手的舒心和愜意。

那便是只要得到皇帝的支持,啥事兒都能幹,滿朝文武反對都沒有。

而歷史上禍國殃民的奸臣,似乎都是這麼養出來的。

皇宮的清冷寂寞,皇帝的操勞和孤獨,清河侯的舒心和愜意,似乎和民間沒有絲毫的關係,也似乎和滿朝文武大臣沒有太大關係,此時夜幕降臨,正是咸陽最為熱鬧的夜生活的開始。

城東南的清河園,曾經作為娛樂餐飲業的標竿,如今已經開始沒落。

夜幕下的清河園顯的並不熱鬧,雖然依舊有豪車駿馬進進出出,但略微零落幽暗的燈光和凌亂陳舊的陳設,已經跟不上了時代的步伐,只有那些慕名而來的豪紳和追求極致味道的真正食客,才會結伴前來看戲飲宴。

相對於清河園的沒落,快速興起的是遍佈整個咸陽城的曲園酒樓,特別是城南的春芳園,有林仙兒和幾位花魁坐鎮,有建成侯趙亥當東家,結交來往的都是公卿王侯,飲宴談笑的皆都是名士豪紳,每日豪車駿馬不斷,進出的都是錦袍華服玉帶纏腰的豪雅之士,音樂歌舞整日絕。

短短半年時間,春芳園異軍突起,便成為了咸陽曲園界的領袖,似乎將日益清冷的清河園徹底壓了下去。

而整個春芳園,最為熱鬧的就是棋牌室。

這裡有大秦最豪華的賭博大廳,有最為豪爽大氣的賭客,還有堪稱歌舞雙絕的魁首林仙兒親自充當荷官,因此這賭廳之中,整日響起的都是叮叮噹噹金錢滾落和喝彩笑罵等各種此起彼伏的聲音。

此時,賭檯上金木水火土五方都坐著一位錦衣華服的男子,有老有少有文有武,皆都是咸陽城赫赫有名的卿侯和重臣。

而在賭檯四周,各賭客身後,還各自圍著一大群看客在圍觀這一場梭哈大戰,而這些觀眾一個個也都身份不可小覷,不是卿侯便是大夫,丟在咸陽大街上無數人都要拱手禮讓。

賭檯的下注池中,已經堆滿了金銅錢幣甚至還有大額兌票,每個賭客面前都各自放著幾張撲克牌,有人臉色輕鬆,有人臉色淡然,還有人神情嚴肅認真不斷的掰看自己的底牌。

雖然是寒冬時節,但在好幾個暖爐炭盆的烘烤下,房間裡溫暖無比,林仙兒一身合體修身的短裙,露出兩條雪白細嫩的玉腿,瑤鼻桃腮柳眉杏目,肌膚雪白聲音婉轉,在明亮的玻璃燈盞的映照下,窈窕貌美看得令人心旌蕩漾。

很快一局結束,圍觀者有人喝彩有人搖頭,一個頭戴武冠身材魁梧但相貌粗陋的中年男子臉色難看的站起來,其時面前的賭資已經空空如也。

「陸中尉何須惱怒,明日籌些賭資再來便是!」賭桌上一位玉冠華服的中年男子得意洋洋的笑著開口。

「明日某再來!」陸囂轉身,推開身後一群人揚長而去,隨即就有一個早已迫不及待的卿侯坐了下去,掏出兌票呼喚僕從兌換錢幣,笑著大呼開牌。

荷官林仙兒略微猶豫了一下,福身告罪請旁邊一位花魁前來發牌,自己裹上一件貂皮外套,帶上一頂雪狐的帽子從側門走出棋牌室。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53
第1432章 很深的圈套

院子裡同樣草木凋零,走廊上掛著的燈籠在寒冷的夜風中搖擺,遠遠近近的不同的房間閣樓裡面燈火通明,傳來女子的歌舞嬉笑和男子粗狂的喝酒笑罵之聲。

林仙兒緊緊的裹住外套,沿著走廊來到一處幽靜的角落,前方不遠處就是馬廄,夜色下,陸囂腳步匆匆來到馬廄,有僕從牽來一匹駿馬,陸囂翻身上馬帶著幾個僕從揮鞭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之中。

林仙兒美麗的臉頰上顯露出一抹憂色,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冒險告訴蒙毅安排在曲園的接頭人。

最近似乎趙亥已經開始懷疑她了,時常她都會發現身邊會有人暗中跟隨,即便是現在,她也能清晰的猜到,她離開棋牌室的時候,一定有人在暗中跟隨監視。

最近三個月,陸囂已經在棋牌室輸掉了近五十萬錢,而今晚不過一個時辰,陸囂便輸掉了兩萬錢,最近陸囂輸錢的節奏是越來越快,林仙兒作為荷官,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每天都有不同的賭客在套取陸囂的錢財,而這些人暗中都和趙亥來往密切,似乎這是一個針對陸囂的圈套。

陸囂的身份林仙兒自然知曉,是掌控京師禁軍四營的大將軍,權勢滔天,陸囂家中有多少錢林仙兒不知道,但這般輸錢如流水,普天之下除開皇帝和清河侯之外怕是沒有任何人能夠支撐。

這件事肯定不正常?

猶豫躊躇之中,突然一聲咳嗽從不遠處傳來,林仙兒驚懼回頭,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提著燈籠慢慢順著小徑走過來,正是平日和他接頭的人。

而這個人的身份林仙兒也知道,蒙毅的庶弟蒙豪,在家排行第四,曲園的人皆都呼為蒙四爺,一直在春芳園擔任花閣主管,負責歌舞安排和迎來送往,平日並不參與棋牌室的管理。

看見蒙豪,林仙兒更加緊張,知道附近肯定有人盯梢,於是趕緊裹緊衣服低頭裝作不認識一般準備匆匆離開。

「前面可是仙兒姑娘!」蒙豪似乎就是專門來找她的,很快便追了上來。

「仙兒見過蒙四爺!」林仙兒無奈只好停下來福身行禮,此時若是裝作不認識,只會更加會惹人懷疑。

這半年在春芳園呆下來,整日與各種形形色色的男人委曲求全陪酒歌舞,還要牢記清河侯的叮囑時刻關注建成和和胡亥等人的動向,本就心思敏銳的她行事越發的小心謹慎起來,生怕壞了清河侯的大事。

雖然她和侯爺只有一兩次見面,但在他心中,清河侯才是世間真正的偉男子,身居高位卻整日操勞為國為民,與家中三位夫人恩愛有加從未有過任何風言風語,甚至對於她這樣一個身份低賤的名伶,見面也彬彬有禮溫柔細緻,從未展露出半分鄙夷或者盛氣凌人的態度,甚至還專門送她一盒香水和絲巾……

長這麼大,從未有人真心實意送過她禮物,即便是有,也是抱著其他心思,唯有清河侯的禮物,讓她從心裡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溫暖和安慰。

為清河侯完成這個並不算太困難的任務,然後得到平民的戶籍,至此能夠和正常人一樣生活,買一棟小院,養一群雞鴨,若是還能找一位心地善良的夫君,則這一輩子也算是真的圓滿,因此林仙兒將臥底春芳園的事情看得很重,如同自己的性命一般。

雖然清河侯並不曾讓她冒險去做一些無法完成的任務,或者說從未強迫她必須將何事打聽的清晰明白,但在林仙兒自己看來,自己做的事實際上非常少,如今半年過去,提供的情報少的可憐,因為大多數時候,她都只不過是在陪著這些前來尋歡作樂的王侯公卿和文武官員吃喝飲宴唱歌跳舞,雖然建成侯並沒有強迫她為一些貴客侍寢,表現的比較尊重,但因此她也少了許多打探更深情報的機會,而棋牌室的賭客也錯綜複雜,林仙兒更加無從判斷。

但無論林仙兒接觸的如何不深,也知道春芳園是一個充滿了黑暗交易的場所,這裡來往的王侯公卿中有許多人和建成侯趙亥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最近針對陸囂的,似乎就是趙亥一個很深的圈套。

「仙兒姑娘,方才有戶部劉侍郎前來飲酒,非常希望約一個時間聽仙兒姑娘歌舞一曲,不知仙兒姑娘何時有空?」蒙豪笑著詢問。

蒙豪雖然貴為主管,管理著曲園所有的歌姬舞姬和應酬往來,但同時也知道林仙兒的任務特殊,平日也沒事也不敢過多召喚,兩人雖然有過幾次情報交流,但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也非常的小心謹慎。

林仙兒微微點頭說:「此事蒙主管安排就是,仙兒自當遵從!」

「那就好那就好,劉侍郎是戶部的三品大官,我得罪不起,既然如此,我就替你安排在明天戌時吧,蘭花閣,到時候你梳妝打扮一下按時前來便是!」

「是,仙兒還有事先行告退!」林仙兒微微福身行禮之後快速轉身離開。

蒙豪看著林仙兒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之中後,也提著燈籠去了不遠處一間燈火通明的花閣。

清河侯回歸京師,咸陽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歡欣鼓舞,這段時間咸陽比以往熱鬧了不少,特別是晚上,曲園酒樓幾乎全都客滿,討論的都是各種和清河侯以及改革有關的話題。

而清河侯回歸,有些人卻是驚恐害怕的,那就是建成侯趙亥和公子胡亥等人,最近對於春芳園客人的來往管理嚴格了許多,很多不熟悉的客人都被推脫不再招待,在這種情形下,蒙豪把這件事告訴了蒙毅,而蒙毅卻皺著眉頭告訴他,清河侯提醒要拿到趙亥最近更多的動向和資料,蒙豪不得不專門來找一趟林仙兒。

因為林仙兒已經一個多月未曾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情報了。

這讓蒙豪有些惴惴不安,猜測是不是林仙兒已經變節投靠了趙亥,將來壞了蒙氏和清河侯的大事。

而明天晚上的約定,就是他試探林仙兒的一次機會。

而林仙兒回去之後,同樣內心緊張害怕而且還充滿了焦慮。

蒙豪來找她,明顯是對她有些不滿意了。

以前蒙豪從未主動來找過她,最多就是安排僕從來通知一下,她也心照不宣的將一些自認為有價值的情報偷偷前去告訴蒙豪,但最近除開陸囂之外,她的確沒有發現太多有價值的東西,最主要的是趙亥似乎開始限制她的活動,表面上依舊客氣,但實際上林仙兒經常發現一些侍衛僕從有意無意的跟在自己身邊監視,哪怕晚上睡覺臥室附近都會有人隱藏觀察。

……

「當噹噹噹……」

冬日的凌晨,皇宮之中傳出一陣低沉悠揚的鐘聲。

寅時末,文武百官已經齊聚朝議大殿門外,隨著嘎吱嘎吱長滿銅釘的厚重大門被禁軍推開,盡皆玄色的朝議大殿一如既往的展現在所有人面前,因為天色還未大亮,此時還有謁者正在點燃掛在大殿之上的玻璃燈盞。

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聲交談的文武官員全都排隊脫鞋,穿著厚厚的裘襪走進大殿,尋找自己的座位坐好。

陳旭夾著一個公文包,幾乎是落在最後走進大殿,與兩邊的官員一路拱手問候走到太師椅上剛剛坐下,卯時的鐘聲便響起來,很快就看到始皇帝在一群宮人和侍衛的簇擁下從後殿大步而出。

一陣例行公事的群臣問候之後坐下,朝堂很快安靜下來。

「諸位愛卿可有政務要奏?」始皇帝一如既往的平靜而威嚴。

「陛下,昨日李順使團返回京師,一路歷經千辛萬苦,而且帶回來西方諸國的詳細情報,臣以為使團上下皆要重賞!」右相馮去疾第一個站起來為自己的屬下請功。

李順使團一去一來兩年有餘有,行程超過四萬里,這是華夏前所未有之創舉,是中華數千年來的一次最偉大的探索和交流,這份功勞沒有任何人能夠忽視,不光值得史官大書特書,更需要給予極高的獎勵表達朝廷對此事的支持和鼓勵。

「右相言之有理,使團歸來之境況,整個咸陽百姓皆都親眼目睹,非是有大智慧大毅力者,不能完成這次出使任務,更何況使團還帶回來了身毒國的使臣,這是一次前所未有之壯舉,臣附議!」禮部令楊竹站起來頂帖。

李順使團這趟出使順利歸來,他作為禮部主官也臉上有光,雖然主使官是清河侯推薦的,但整個使團的籌備都是禮部完成的,這種艱難的任務並非一個人就能完成。

「臣等附議!」呼呼啦啦之間,六部官員幾乎一個不落的全部站起來拱手行禮。

「李順使團的確勞苦功高,獎賞之事朕已擬好,李順和使團官員何在?」始皇帝微微點頭詢問。

「李順和三位使團官員正在殿外!」楊竹拱手。

「宣李順使團官員上殿授獎!」

「宣李順使團上殿!」

「宣~李順使團上殿~~」

伴隨著幾聲謁者高呼,李順和兩個使團副官以及負責安全的齊校尉聯袂而入,李順三個身穿整齊乾淨的官袍,齊校尉身披嶄新的皮甲,四人皆都雄糾糾氣昂昂的模樣,走到距離御階十丈處躬身下拜,「臣等拜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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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3章 李順封侯(加更)

「四位愛卿免禮,此次出使西方,諸位皆都勞苦功高,而且能夠遇事冷靜沉著臨危不懼,隨機應變繞道身毒順利回國,甚至還帶回來身毒國的使臣,朕心甚慰,此番出使,大漲我國威,朕要重賞,蘇府令擬旨……」高坐龍椅的始皇帝微笑開口。

中車府令蘇越此時早已在案桌前跪坐,攤開詔書提起毛筆安靜等待。

「詔令,封使團主官李順為西城侯,賞糧田二十頃,房產五十畝,侯府一座,加封食邑一千戶,另有金銀奴僕車馬儀仗等,禮部皆按舊例……」

「詔令,封使團副官張焦為下卿爵,賞糧田十頃,房產三十畝,加封食邑三百戶,其餘封賞皆按舊例……」

「詔令,封使團副官孟不虧為下卿爵,賞糧田十頃,房產三十畝,加封食邑三百戶,其餘封賞皆按舊例……」

「詔令,封使團禁軍校尉齊宣上校軍職,賞糧田二十頃,房產三十畝,加封食邑五百戶,其餘封賞皆按舊例……」

「詔令,使團其餘隨行禁軍、文吏、僕從等皆都加爵三級以上,封賞皆都循舊例,輕傷者另賞賜千錢,重賞和殘肢者賞錢三千,死者家屬賞錢五千,有子嗣者蔭其一子入職,使團所有人員免十年稅賦……」

對於使團的賞賜,似乎始皇帝早已思考周詳,絲毫沒有停留的一口氣將使團上下封賞完畢,蘇越也毛筆刷刷不斷,將詔書一封封寫好之後送給始皇帝檢查,得到始皇帝確認無誤之後這才蓋上皇帝玉璽,只等散朝之後送去中書省簽發。

「臣等多謝陛下厚賞!」李順四人激動的一起趴在地伏拜感謝。

李順黑瘦的臉頰此時漲的通紅,感覺呼吸都有些不順暢,若不是陳旭昨天專門上門提醒所有可能封侯,只怕此時已經興奮激動的昏厥過去了。

數年前一家人還食不果腹全靠妻兒老母做些小營生維持生計,甚至還準備變賣房產度日,但沒想到遇上了清河侯,短短八年時間,整個家庭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如今竟然成為了大秦炙手可熱的頂級勳貴,這種上天入地的感覺完全就像做夢一般。

而李順的封爵同樣讓整個朝堂喧嘩躁動,自從當初征服匈胡之後,始皇帝已經五六年沒有封過侯爵了,距離最近的一次還是江琥封陰山侯,李順使團固然功勞不小,但也不過時出使一趟罷了,要說勞苦是有,但功高則未必,而且還拐騙回來一個安息國君的未婚妻,給大秦在西方製造了一個實力不弱的敵人,不懲罰已是萬幸,始皇帝竟然還封賞侯爵,這的確太出乎人的預料了。

「幾位愛卿和使團上下皆都辛苦勞累,朕許你們半年休假,好好歸家團圓享樂,假期結束另有任用,你等各自回家準備,稍後便有使者去府上通傳諭令,退下吧!」始皇帝微微頷首。

「多謝陛下,臣等告退!」李順四人爬起來又是一陣作揖行禮,一個個如同喝醉一般打著擺子退出朝堂,然後便歡呼著撒丫子直奔家中而去。

而此時,朝議大殿之外還有兩群人,一群四個女子,為首的正是阿西婭,另一群人則是身毒使團的使者,還有僕從抬著十多個皮口袋,正在禮部官員的帶領下等待始皇帝召見。

「宣蘇身毒國使臣入朝堂覲見!」

李順等人離開後不久,隨著站在朝議大殿門口的謁者一聲長喝,幾個禮部官員趕緊帶著一群穿著厚厚羊皮大褂,穿著麻底布鞋的身毒使者沿著長長的台階在威風凜凜的禁軍監視下,一步一步哆嗦著進入朝堂。

召見外國使臣,滿朝文武見得多了,不過身毒是西方國度,因此所有人都還是很感興趣,特別是跟著一起抬入朝堂的大大小小十多個皮口袋更加感興趣。

身毒國使臣用還算清晰地中原話行禮問候,奉上國書和傳達孔雀帝國六世國君舍利輸迦對於大秦帝國皇帝的祝福,以及表達了友好通商往來的殷切希望,並且還說希望能夠大量購買大秦的瓷器、搪瓷、鋼刀和弓弩的請求。

面對這些請求,始皇帝並未當堂許諾,而是答應要仔細斟酌,一定給使團和舍利輸迦國王一個滿意的答覆,然後身毒使臣打開所有的皮口袋,從裡面取出各種送給大秦皇帝和左丞相的禮物,其中不光有金銀珠寶、銀器錫器、神像法器、各種印度特產的象牙製品和獅虎熊皮等珍貴物品,還有棉花棉布和數十種不同的瓜果蔬菜的種子,一樣一樣擺滿了一地。

身毒使者萬里迢迢而來,禮物也算琳瑯滿目,特備是一些錫器銀器還有像牙雕塑都非常美觀,各種三頭六臂的神像也令人驚奇,若是在八九年前,這些禮物上到皇帝下到文武百官,皆都會興趣滿滿的評頭論足一番,但如今這些精美的手工製品落在滿朝文武和皇帝眼中,也不過爾爾,實在是提不起來絲毫的興趣。

面對這滿地的禮物,始皇帝不咸不淡的誇獎了幾句,只是讓人把陳旭感興趣的棉花和棉布讓人取來仔細觀看了一番,又和陳旭兩人互相探討了幾句,君臣二人神秘的樣子惹起了馮去疾蒙毅等滿朝文武的興趣,有人吩咐謁者把棉花和棉布也拿來觀看討論,很快便被這種雪白如雲的東西和柔軟順滑的棉布吸引住了,有人向身毒國使臣詢問打聽,很快便有消息慢慢在朝堂傳開,這是西方特產的棉花,是陳旭特意叮囑李順使團專門從身毒國弄回來的,可以用來紡紗織布!

「陛下,這棉花天然細軟,紡紗比之絲麻要簡單的多,而且可以墾荒大規模種植,產量可期,成熟之後採摘即可加工,非常簡便,因此臣昨夜寫了一份奏書,希望陛下應允!」和始皇帝嘀嘀咕咕討論一陣之後,陳旭從公文包中拿出一份奏書直接遞呈給始皇帝。

始皇帝接過去之後打開觀看片刻,微微點頭說:「太師此策朕以為可行!」

「多謝陛下!」陳旭恭恭敬敬的行禮。

「該是朕多謝太師才對,若不是太師,如此好的利國利民之物或許朕一輩子都見不到,此事稍後朕便安排!」始皇帝放下奏書輕輕的敲了幾下御案,滿朝文武和身毒使者全都安靜下來。

「身毒國使者遠道而來,獻上如此多的禮物,朕心甚慰,我華夏曆來講究禮尚往來,豈能讓身毒使者空手而歸耶,禮部令何在?」

「臣在!」楊竹趕緊站起來拱手。

「即刻按照邦國來往之禮儀,準備禮物回贈身毒國王,另外准許使團在我大秦購買貨市間任何商品,朕聽聞他們很喜歡我大秦的陶瓷馬桶……」

「哈哈哈哈……竟然喜歡馬桶……哈哈哈哈……」

滿朝文武瞬間爆發出一陣哄堂的大笑,有人甚至已經笑的捂著肚皮直不起來腰來。

始皇帝也忍俊不禁,揪著鬍鬚等待滿朝文武笑聲消停之後才滿臉笑容的接著說:「清河侯已經答應每人送一個馬桶,朕便不送了,身毒國使者遠來不易,為結友好之情,除開禮部的回禮之外,朕另每人賞賜十斤蔗糖和兩斤茶葉,這些由少府和禮部合議商討,仔細安排切勿遺漏!」

「臣等遵旨!」禮部令楊竹和少府令趙威趕緊一起拱手領命。

得到始皇帝召見,也得到了回贈禮物的命令,身毒使團雖然還沒徹底完成任務,但也都一個個高興的手舞足蹈,再三感謝之後退出朝堂,跟著禮部官員去逛街開眼界去了。

朝堂上一番忙碌,有宮人和謁者將擺滿一地的禮物都悉數收拾好,金銀珠寶和禮物全都送去少府倉庫,最後只留下了大大小小七八袋種子以及一袋棉花和十多卷棉布。

「棉花和棉布諸位愛卿方才已經看過,太師言此乃天書中記載的優良作物,可以大規模推廣種植,未來必然會成為我大秦百姓的主要服飾家用之布料,為了盡快完成這個過程,太師提請籌備專門的棉布司,乃是一個為期五年的臨時五品衙門,歸屬戶部管轄,專門用於推廣棉花種植,此事朕交由馮相和高戶部安排,散朝之後從快籌建衙門分派官員,安排農學院和農吏盡快赴南方擇地翻耕平整,開春之後播種移栽,一年之內,朕要看到我大秦出產的棉布,五年之後,朕希望我大秦能夠栽種棉花的郡縣都要有棉花種植,另,五年之內所有參與種植棉花的農戶免糧稅三成,減免棉稅……」

「臣等遵旨!」馮去疾和高騰趕緊站起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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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4章 阿西婭的眼光

朝議大殿之外,阿西婭和三個侍女已經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了。

看著李順等人歡天喜地的離開,然後看著身毒國使團也高高興興的離去,站在清晨寒冷的風中,看著四周威嚴矗立的禁軍,呼呼啦啦飄揚的旌旗,高大巍峨勢若猛虎一般匍匐的朝議大殿,阿西婭心中百味陳雜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就像陳旭猜測的一樣,她的內心絕對不像美麗的外表這樣柔弱,而是充滿了仇恨,因此也給予了她無與倫比的勇氣和力量,驅使她不畏艱難困苦甚至是死亡來到大秦。

為了殺死安條克,為了給死去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報仇,為了被安息人殺死的千千萬萬的蘇薩國臣民報仇,阿西婭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而現在站在大秦的都城,她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希望。

蘇薩一直是自由而獨立的城邦,無論是塞琉古還是安息,都不能將其征服,如今的蘇薩已經淪為安息的附庸,臣民也都成為了安息的奴僕,而此時站在這個第一次聽聞的東方國度的都城中,站在這座雄偉無比的朝議大殿門前,阿西婭感覺到有些口乾舌燥,美麗的臉頰上滿是迷茫和擔憂,一雙藍色的大眼睛也流露出焦慮和不安,她不知道大秦帝國的皇帝會如何答覆她,而被她寄予厚望、傳說更是東方至高無上的神靈使徒的左相清河侯,能不能幫他完成殺死安條克、恢復甦薩國自由的希望。

「宣蘇薩國公主上殿覲見~~」

站在空曠的廣場上,已經被呼呼的寒風吹的感覺遍體生寒的阿西婭終於聽到了來自始皇帝的召喚,然後臉色有些發白的跟著禮部官員踏上了通往朝議大殿的九十九步台階。

幾分鐘之後,在滿朝文武和始皇帝的凝視下,一道曼妙的身影裹著霞光出現在朝堂門口,然後款款移入大殿之中。

一身修長合體的長裙,裹著一件雪白的貂皮披風,梳著飛仙髻,脖子上圍著一條鮮紅的絲綢圍巾,手腕上帶著一雙紅色水晶玉鐲,每走一步都帶著一股與眾不同的韻味,雖然是滿頭黑髮,但高挺的鼻樑,雪白的肌膚,藍色的大眼睛,修長的脖頸,加上要比中原女子更加高挑的身材,裊裊娜娜走過之處,只聞一陣淡淡的梔子花香。

「阿西婭拜見大秦始皇帝!」

款款走到御階之前,阿西婭雙手提著裙襬微微下福,明顯是西方禮節,看起來雖然怪異,但動作和華夏女子的福禮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並不讓人覺得突兀。

其時的大秦,還並沒有強制規定見到皇帝必須行跪拜禮,始皇帝一統華夏登基之後,為了區別昔日諸侯君王的不同,也為了彰顯始皇帝的威儀,李斯制定了許多禮儀法度,君臣之間雖然已經不能像昔日的諸侯奏事一般隨意和輕鬆,但還保留著濃厚的周王朝風格,公卿大夫階層還具有很強大的人格獨立精神,拱手打招呼便算完事兒,跪拜,是平民見到貴族的禮節,除開重大事務之外,朝堂百官是從來都不磕頭的。

因此始皇帝連續接見身毒使臣和阿西婭,沒有一個人磕頭,滿朝大臣也沒有任何人覺得不爽,倒是大部分都被阿西婭的美貌所打動,許多人都看的目不轉睛,甚至還有人忍不住嚥口水。

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江琥所說此女容貌無雙,眼下看起來絲毫沒有誇張,甚至這種中西合璧的妝容更加令人行動,與之一比,滿咸陽曲園酒樓的小娘子和之家府上的姬妾,瞬間都有些黯然失色。

若說要比這女子美貌的,咸陽肯定不少,光是皇宮之中就有無數,清河侯府上三位侯妃和幾位妻妾也都容貌不俗,堪稱國色天香,放在一起不會有絲毫遜色,特別是清河侯的那個小妾范采盈,除開年齡偏大一些外,無論從身姿還是容貌,都能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范氏娘子身份低賤,乃是商女出生,美則美矣,但身上多的是一種嫵媚和妖嬈,而這個女子身份高貴,不光是一國公主,還是安息國君的未婚妻,而且端莊優雅,自然更加充滿了令人遐想的誘惑。

中原諸國的小娘子和匈胡月氏西域的小娘子也都操過了,不知西方諸國的小娘子又是什麼風情?

一時間,許多文武大臣滿腦子都是白花花一片不能示人的齷齪畫面。

「朕已知你的身份,乃是蘇薩國公主,更是安息國君安條克三世的未婚妻,你為何要欺騙朕之使臣混入使團逃脫安息,差點兒害的本國使團全軍覆沒?」

始皇帝高坐龍椅,對這個穿衣打扮都如同中原女子,但相貌卻充滿異域風情的美貌女子卻並沒有太多心動,面色威嚴的盯著御階下方的阿西婭冷冷開口。

「陛下,阿西婭非是自願嫁給安息國君,而是被他搶去的,三年前安條克指揮大軍攻破蘇薩,殺死了我的父王和母親,幾個兄弟姐妹也都被殺死,國中臣民也死傷無數,最後全部淪為了安息國的奴隸!」

阿西婭慢慢跪在地上,四肢伏地哽咽,「陛下,蘇薩國與安息有滅國之仇,阿西婭和安條克有殺親之恨,我聽聞大秦有句話叫殺父仇奪妻恨不共戴天,阿西婭怎能委身與仇敵為妻,這次陛下使團到達安息,阿西婭終於看到了復仇的希望,於是甘願捨棄榮華富貴,不畏艱難險阻跟隨使團來大秦,就是想求助陛下出兵征討安息,殺死安條克這個凶殘的暴君,幫助被安條克奴役和殺死的蘇薩國臣民報仇!」

阿西婭中原話說的還算流利,特別是這番話懇切之極,甚至還引用了中原俗語,可見這一路前來她下了很多功夫,跟著李順學了不少東西。

能在九死一生的逆境之中還在不斷學習進步的人,內心的強大也不是一般人能夠達到,陳旭坐在太師椅上甚至都有些刮目相看,此女比起公孫北雁,恐怕還要堅韌許多。

「大秦世居東方,與你等西方諸國從未有過任何來往和交流,安息與你蘇薩國的爭鬥,不過是諸侯之間的爭鬥而已,勝負生死與我大秦何干?我大秦能有如今之繁華和強大,也是朕橫掃六國諸侯而至,成王敗寇,自古已然,你蘇薩國打不過安息,找朕又有何用?況且……」

始皇帝垂目凝視阿西婭。

「你來我大秦一路所見,我大秦和西方遙隔萬里,哪怕是出兵幫你,除開兵員糧草難以運輸之外,中間還隔著大宛大夏身毒等國,更何況大秦勞師遠征困難重重,朕為何要為了你一個毫不相干的小國去給大秦樹立一個強大的敵人,本來朕是打算安排使臣與安息友好通商互為友邦之國,卻不想竟然被你破壞,你還敢請求朕出兵為你父母兄妹報仇,助你蘇薩復國?你可曾想過,為你復仇和復國,我大秦需要消耗多少錢糧,死傷多少將士……」

始皇帝聲音並不大,但卻聽的滿朝文武後背有些發涼,清冷的語氣中聽的出來,始皇帝非常生氣,而且很不待見這個破壞了出使目的異國公主。

阿西婭臉色慘白而倔強的抬頭看著始皇帝。

「阿西婭聞陛下雄才偉略欲做天下之帝王,但西方還有數百城邦和國度,安息就是阻擋陛下統一世界的最大障礙,即便是沒有阿西婭此次破壞,大秦和安息也決然不會和平相處,安條克野心勃勃想要一統西方,創建比之亞歷山帝國更加廣闊的國度,等他完成征服西方之後,眼下又已經知道了東方還有更加富庶繁華的大秦,必然會召集重兵與您為敵,到時候必然會是更加慘烈的戰爭和廝殺,大秦雖然兵強馬壯而且繁華富庶,但也並非就能安然抗衡,大戰必然會導致大秦死傷更加慘烈……」

「陛下,如今安息還並不算特別強大,西方還有塞琉古國,還有希臘和埃及,更遠的西方還有羅馬人、高盧人和迦太基人,您要想征服西方統治世界,就不能放任安息發展,而是要提前佈局阻止安息成長和發展,對於大秦來說,西方越亂越好!」

「嘶~~」

滿朝文武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個個看阿西婭的臉色全然沒有了方才色眯眯的樣子,滿腦子白花花的畫面也瞬間分崩離析,取而代之的是驚訝甚至是震驚。

一個年齡才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竟然還有如此深的政治和軍事眼光。

而阿西婭可能是早已準備好的這一番話,也的確起了作用,始皇帝冰冷威嚴的臉色竟然柔和了許多,撚鬚端坐,眼神中多了些許的驚訝甚至是讚賞。

大秦安排使團出使西方,的確不是為了友好而去的,而是為了打探西方諸國的實力,為將來大秦圖謀西方提前佈局。

而李順使團也不辱使命,將中亞西亞諸國的地形地貌風土人情以及物產國情都打探的七七八八,即便是在安息都城只呆了三五天,但安息境內的行程超過三千里,幾乎將後世的伊朗高原的情形打探的差不多了,唯獨就是沒有去靠海的波斯灣。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53
第1435章 混亂

整個朝議大殿死一般的寂靜。

就連陳旭都瞪大一雙眼珠子死死盯著阿西婭。

他感覺自己還是小瞧了這個女人。

都說女人女人頭髮長見識短,但從阿西婭方才一番話,陳旭發現這個女人的政治眼光要比此時朝堂之上超過一半的文武大臣要高的多。

西方越亂越好這句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別有一番強大的衝擊力。

對於始皇帝來說,征服天下當一個獨一無二的人間帝王,完成陳旭口中的帝王之道,就是他認為自己未來人生要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情。

所以與西方通商往來,互為友好鄰邦這種事也不過是對外宣傳和降低西方諸國的警惕而已。

征服他們,才是始皇帝唯一的信念,一切不自量力阻擋大秦統治世界的對手,都要被狠狠的踩在腳下碾成粉碎。

而要完成這個理想,非是一朝一日可以完成,或許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那麼就和阿西婭說的一樣,西方越亂越好,亂中取利才是最好的方法。

若是任憑安息做大做強,西方崛起一個人口和規模和大秦相當甚至是更加強大的國度,這種超遠距離的征戰對大秦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考驗,哪怕有堅船利炮,在這個通訊和交通極度不便的時代,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

因此阿西婭這番話,可以說直接擊中了始皇帝內心最直接的想法,有了一種不謀而合的默契。

而除開政治眼光之外,阿西婭也似乎清楚始皇帝需要什麼,似乎從大秦安排使臣出使西方諸國的使團身上,發現了大秦的真實目的,由此也直接抬出了亞歷山大大帝來比較,由此去撩撥始皇帝心中最為脆弱的那根神經。

西方國度的事眼下大秦官員甚至是民間並不陌生,亞歷山大帝國的故事,陳旭也早已和始皇帝聊過,滿朝文武也都或有耳聞,都知道那是一個曾經統治過整個西方的君王,控制的疆域數千萬里,人口遠超大秦,不過十分美好的是,這個龐大的帝國早在一百多年前便已經分崩離析了,如今的安息,便是曾經的亞歷山大帝國的一個行省,就和西周諸侯紛紛稱王差不多。

始皇帝沉吟許久開口,並且沒有絲毫的隱瞞。

「你說的不錯,大秦與西方諸國,遲早都會兵戎相見,安息,朕絕不容許他獨霸西方,但這並非朕要幫你的理由,朕有百萬精銳將士,還有數千萬的臣民,眼下朝堂之上文武公卿皆是飽學勇武之士,隨便挑一個出來就能想出一個擾亂西方諸國的計策,為何朕要冒巨大的風險去正面抗衡強大的安息,更何況,讓朕出兵,你一個亡國公主,能拿出什麼讓朕滿意的條件,沒有付出便沒有收穫,就憑你一句話,朕便耗大量錢糧和將士性命去和安息征戰,對朕來說得不償失,對付安息,朕可以策劃出更加簡單有效的方法,甚至是直接繞過安息去更遠的西方,執行遠交近攻之策,結交塞琉古和埃及羅馬等國,從東西方夾擊安息,豈非比幫助你一個亡國的公主更加有效!」

「陛下,安息橫亙在大秦和西方諸國之間,羅馬埃及還在三四萬里之外,您說的肯定無法實現,除非……除非……」

「除非什麼?」一個大臣忍不住問。

「除非您真的有神靈相助,從大秦直接飛過去,不然大秦的使團絕對繞不過安息!」阿西婭跪在地上驚訝的看著始皇帝。

她不知道方才還精明威嚴的一塌糊塗的大秦皇帝,為何會說出這種根本就無法實現的話語。

「哈哈哈哈……」

始皇帝大袖一擺站了起來,眼神霹靂無雙的看著阿西婭,滿臉暢快的大笑說:「你說的不錯,朕的使團和將士的確不會飛,但我大秦自有神靈庇佑,太師乃是仙家弟子,研製的大海船如今已經在萬里之外,目前就在通往西方的大海之上,最多兩年時間,朕的艦隊和商船就能到達埃及甚至是羅馬,安息橫在中間又如何,朕想繞過他也不過輕而易舉之事!」

「哈哈哈哈……」滿朝文武也瞬間爆發出一陣輕鬆哄笑。

如今的大秦,可不是十年前自以為中原便是天下的土包子,四大部洲早就瞭若指掌,西方諸國的勢力和分佈也大致明白,每天上差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掛在三省六部各自府衙大堂之上的世界地圖,兵部之中的沙盤之上,大秦龍旗已經插在了大宛的國土之上。

「大海之上?」阿西婭徹底懵了。

這一路前來,為了打動始皇帝出兵相助,她一直跟著李順不停學習中原話和中原禮儀,更不停的打聽和瞭解始皇帝的性格,以及不斷分析使團的目的。

位置特殊和歷史地位特殊的蘇薩國,一直就是西方不同帝國爭奪的焦點,每一個帝國的崛起,無論是古代的埃蘭王國,還是最近幾百年更迭而起的波斯帝國,亞歷山大帝國,塞琉古帝國或者如今的安息帝國,都迫切要攻佔蘇薩城引以為正統,這裡誕生的漢謨拉比法典,對於西方諸國來說如同聖典一般重要,不能佔據蘇薩,就如同中原後世的皇帝拿不到傳國玉璽一般。

蘇薩作為一個建城六千餘年的古老都城,除開人類第一部有記載的法典之外,巴比倫人還在這裡建造過奇蹟般的空中花園,因為其不同凡響的繁華富庶,也曾經被希臘聖賢亞里士多德記載為:誰佔據了蘇薩的財富,就能與天神宙斯斗富。

正因為蘇薩無與倫比的財富和歷史地位,也使得蘇薩在反覆的爭奪中數次毀滅和重建,而蘇薩臣民,也屢屢遭受來自不同勢力的征服和奴役。

如今的蘇薩,屬於安息,這也使得安息具有了統治西亞和阿拉伯半島名義上的正統地位。

而安息帝國的皇帝安條克三世野心勃勃,他還想娶蘇薩國公主,用血統將埃及和希臘這兩個古老的文明國度和安息聯繫在一起,真正得到西方諸國的認同。

但就像西方神靈混亂的男女關係一樣,西方還有一個根深蒂固的傳統,那便是貴族的復仇。

從神話到現實,西方一直是一部復仇的歷史,正因為血統的混亂和貴族王室的婚姻聯繫,西方諸國的關係也混亂的一塌糊塗。

王子復仇記這種老梗便一直不停的在一遍又一遍的演繹。

而如今,蘇薩國沒了王子,但卻還有一位心智更加縝密和勇敢的公主。

但這位策劃了一路的蘇薩國公主,精心準備的說辭不光沒有打動大秦帝國的皇帝,反而被滿朝文武嘲笑。

而這種嘲笑也讓阿西婭徹底陷入了混亂之中。

西方人以前一直都以為,世界東方的盡頭就是那高聳入雲的雪山,但大秦的突然出現,讓西方一下瞭解雪山並非盡頭,東方還另有天地,有一個叫大秦的強大國度,於是阿西婭便以為,東方和西方之間,只有通過陸地交往。

但今天大秦皇帝告訴他,東方和西方,還可以坐船通過大海來往。

蘇薩國便靠海,但從未聽聞過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看著方才還言語流暢的阿西婭一臉呆滯的表情,始皇帝有若遊戲得勝的孩童一般充滿了另一種勝利的喜悅。

作為一個雄才偉略的千古帝王,隨便被一個女人蠱惑幾句就振奮精神當冤大頭是絕不可能的,女人這種生物參合政治對於中原諸國來說,本來就不太認同,更何況還有褒姒、妲己、西施這些曾經禍亂朝綱的前車之鑑,而大秦更有趙姬淫亂干政相隔不遠,始皇帝從內心來說,對於阿西婭的請求是牴觸的,但鑑於阿西婭遠道而來,作為一國公主和安息國君未婚妻的身份,還是要將姿態做足,而且始皇帝本身也對於阿西婭產生了一時好奇,希望通過阿西娜來瞭解更加詳細的西方諸國的形式,畢竟更加靠西的國度,大秦的觸手如今還無法伸過去。

「來人,取世界地圖來!」

始皇帝心情舒暢的大手一揮,很快便有兩個宮人抬過來一卷布慢慢展開,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的便是一幅世界地圖的雛形,上面標註了東西方不同的國度、河流、山川和道路,尤其以大秦四周最為詳細。

這幅圖滿朝文武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了。

「太師,請你給阿西婭公主介紹一下目前的世界格局和我大秦航海的最新發展動向!」始皇帝坐下開口。

「是,陛下!」陳旭拱手大步走到大殿中央,站在世界地圖前面用手指著地圖很快將目前世界的四大部洲和海洋格局講了一遍,而後又將大秦和安息希臘埃及諸國的位置也指點出來,講完之後看著阿西婭,「目前我們大秦已經有商船通過南海往西方探索,尋找通往西方最近的航線,根據本侯推測,目前差不多已經到了這個位置……」

陳旭指著越南半島的最南端的地方,「此處和你們來我大秦的嶺南非常靠近,都是越族人的地盤,而最多一個月,我們的船隊便會繞過這片島嶼和海峽到達身毒外海,兩個月之後必然能夠找到身毒,只要不出意外,五個月之內絕對能夠到達這裡……」

陳旭的手指落在了波斯灣的位置,「你的故國蘇薩城就在此處,當初是巴比倫王國的首都,聽聞繁華富庶無比,而且當初巴比倫國王為了討好妻子,還在這裡新建過一個美麗的空中花園,被稱之為奇蹟……」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阿西婭徹底懵了。

陳旭卻沒理她,而是再次用手指著埃及和紅海海峽的位置,「這裡便是埃及,他們的國王稱為法老,喜歡把自己的陵墓修建成為一個四面尖角的金字塔樣式,而且死後會讓僕從將自己的屍體用香油和香料製成木乃伊,安葬在金字塔陵墓之中。蘇薩和埃及相隔不遠,這些情形你一定很清楚,那金字塔非常高大,聽聞有一個法老還曾經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獅身人面的巨大怪獸雕像守護他的陵墓,稱作斯芬克斯……」

「我們的船隊只需要繞過這塊半島便能到達埃及,如果我們許給埃及人和紅海周邊國家大量好處,這些國家必然願意和我大秦結交,我大秦有精美的瓷器、玻璃、絲綢、搪瓷、鋼刀、香皂、香水等西方從未見過的貨物,他們必然無法拒絕和抵抗,聽聞你為了拖延時間,便是以一百匹絲綢為藉口,讓安息國君與李順使團交易……」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53
第1436章 雞犬不寧

滿朝文武和始皇帝都安坐靜聽陳旭指著地圖吹牛逼。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享受。

所有人不會去懷疑陳旭說錯了,因為這些東西都是來自於三卷天書的內容,而能夠如此詳細聆聽仙家弟子講述天書的內容,所有人都有一種靈魂昇華的感覺,而且也眼界豁然開朗,對這世界的認知再次提高一大截。

「就如同方才陛下所說,我們大秦從陸地上徵調大軍正面去和安息戰爭,是一個非常不明智的選擇,不僅消耗巨大而且也消耗時間,但若是我們能夠聯合埃及塞琉古等西方諸國對抗安息,我大秦再從陸地上慢慢調兵擠壓,甚至還可以指揮大秦海師從安息沿海登陸,這樣三管齊下,征服安息的代價就要小得多……」

一番講解結束,陳旭轉頭看著阿西婭說:「你擅自做主跟隨使團來大秦,不光引起了安條克的憤怒,而且也潛意識的讓他把大秦當做了敵人,由此便破壞了大秦迷惑安息的計策,在將來征討安息的戰爭開始,我大秦將不得不付出更多的精力和犧牲更多將士的性命……」

阿西婭臉色蒼白渾身微微哆嗦的看著這幅從未見過的世界地圖滿臉呆滯,一雙藍色的大眼睛盯在蘇薩國的位置嘴唇微微抖動但卻感覺沒有絲毫力氣開口。

「阿西婭,太師之言你可聽清,因你之故,導致我大秦出使西方諸國的事情出現差錯,將來或許會給大秦帶來更多的麻煩和傷亡,你所求之事朕會考量,但征討安息之事非你可左右,此事暫且作罷,禮部官員將其帶出朝堂,於驛館妥善安置不可失禮!」

「臣遵旨!」

隨同阿西婭進來的禮部官員趕緊躬身行禮,上前要求阿西婭跟著離開,而阿西婭此時頭腦一片空白,渾身冰涼的微微哆嗦著如同木偶一般走出朝堂。

辰時,早朝散,文武百官退朝各自回各府署衙辦公,很快朝堂之上的事也在民間傳開,阿西婭公主來大秦求助的消息也很快引起了民間的熱議和討論。

關於出兵替蘇薩國公主阿西婭復仇兼復國之事,民間很明顯的分成了兩派。

大部分有憐香惜玉或者說是有正義之心的民眾皆都主張大秦直接出兵,揮正義之師,必將無往而無不利,滅掉安息維護西方諸國之正義,是大秦義不容辭的責任。

而另有許多老成持重或者說是目光深遠的人士,明白大秦若是出兵西方,必然是一場耗資巨大甚至是慘烈收場的大戰,對於大秦來說得不償失,因此反對大秦出兵助阿西婭復仇和復國的人也不少。

兩種決然相反的論點在民間引起了巨大的爭論,曲園雜舍甚至田間地頭,都能看到人挽袖子吐口水甚至是拔劍相向,彼此毫不退讓的維護自己說話的權利,甚至還有許多支持阿西婭的民眾跑到驛館去拜見這位在朝堂備受打擊的異國公主,用精神上的鼓勵對她的遭遇和英勇無畏表達大秦百姓的敬重之情。

而正暗自垂淚不知所措的阿西婭也被大秦民間的熱情感動了,在驛館接見了一些百家名士表達了自己的決心,表示自己將會不畏艱難困苦,為家人報仇、為蘇薩復國的決心從未動搖過,哪怕現在一無所有,但仍然不會放棄,只要大秦皇帝願意出兵,她甚至能加入大秦軍隊,作為一名普通的戰士去向安息復仇。

阿西婭的美貌和對於復仇的決心、勇敢和毅力深深打動了更多的咸陽百姓,各階層都有人開始在曲園雜舍中發表各自的見解,揮舞著拳頭表達自己支持阿西婭的觀點,準備上書陳情始皇帝出兵征討安息。

民間的議論終究不過是一場吵鬧和喧嘩而已,衛尉、兵部、報館甚至是許多御史和大夫府上,都收到了民間人士的奏書,但這些奏書最終落在三省六部官員的手中,也不過是撇撇嘴丟在了故紙堆中。

並非不重視民間議論,也並非對民間奏書不屑一顧。

大秦雖然眼下言論自由,也允許民間人士上書朝廷提出治國之策。

但是在這種重大決策上,只能由皇帝自己做決定。

何況此事在朝堂始皇帝和清河侯幾乎已經定下了基調,認為此事對大秦來說得不償失而且時機不成熟,因此文武百官暫時都不會去摻和,民間討論再熱鬧也沒用。

午時前後,陳旭從中書省下班回家吃飯。

餐桌上,一群妻妾女兒也圍著他熱鬧的討論了這個話題。

「夫君,父皇真的拒絕了阿西婭的請求,那她該何去何從,是要把她遣送回安息嗎?」對於阿西婭的身份和遭遇,同樣作為公主的嬴詩嫚似乎最為關心。

「此事陛下並未完全拒絕,只是眼下時機不成熟,而且代價太大,因此阿西婭暫時會留在咸陽,陛下也絕對不會將其送還安息,何況陛下一個月前已經發佈了徵兵的諭令,開春之後打算出兵西方,但和幫助阿西婭無關,如今李順使團已經順利返回,我倒是覺得應該勸說陛下收回這道命令……」陳旭吃飯的同時微微皺起眉頭。

十月江琥送回急報,言說李順使團失蹤,安息正起大軍追殺,這導致始皇帝震怒,諭令全國開始徵集糧草軍械操練兵馬,準備開春出兵教訓一下安息,但眼下李順使團順利返回,而且還帶回來更多的西方消息和更詳細的情報,安排大軍征討安息的計畫已經不合時宜,何況從陸路出發,陳旭想想就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眼下的大秦剛剛好過點兒,完全經不起折騰。

哪怕只調集十萬兵馬,兩三年人吃馬嚼加上戰損補充,至少也會消耗數億錢的財富,這筆錢若是投在國內,可以支撐好幾個重大工程項目完工了,若是用來造船,足足可以打造出一支數百艘配備了全火力的超級艦隊,放出去征服整個西方都沒有太大問題,所以大規模的傳統陸地戰爭在陳旭看來完全可以暫停下來,改變兵法和策略,利用大秦馬卒的優勢,採用更加靈活多變的小規模高頻率的游擊戰術,而主戰部隊則是海師艦隊,堅船利炮所到之處,這個原始時代沒有任何文明可以抵抗。

「夫君,阿西婭是蘇薩國公主,我認為她的身份其實對於將來大秦征服西方諸國還是有很大作用的!」水輕柔略有不忍的提醒。

「嗯,這也是陛下沒有一口拒絕的原因,但付出必然要有收穫,國家利益至上,陛下豈會輕易答應!」陳旭點頭。

「那也就是說陛下終究會答應幫助阿西婭了!」三個女人同時眼睛發亮,停下吃飯的動作看著陳旭。

「眼下還不好說,據我猜測,陛下一開始並不打算幫她,不過今日上朝覲見,阿西婭精心準備了一番說辭打動了陛下,讓滿朝文武皆都刮目相看,陛下因此略有動心,並沒有一口回絕,但到底如何對待阿西婭的請求,恐怕陛下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好,此事不急,過些時日再看……」

陳旭說到這裡輕輕敲了一下餐桌提醒說,「你們這麼關心阿西婭幹啥,此事陛下自有安排,飯菜都要涼了,吃完我還要去上差,最近還要忙碌幾天,對了,你們既然如此關心國家大事,便抽空去女子學院指導設計幾套軍服,始皇帝已經將我上次奏請改制軍工廠和設計製作新式軍服的奏書批下來了,被服廠已經開始購置布料,新式軍服我畫了幾張草圖放在書房,你們找幾個身高體型不同的禁軍做標準進行合理改良,要兼顧美觀、舒適、實用、新潮為一體,樣品製作出來之後多聽聽禁軍穿戴之後的意見和建議,這版軍服要在明年寒食節之前列裝關中四營將士,到時候或許有些其他的用處!」

「夫君放心,我們吃罷午飯便去,不過您也關心一下阿西婭公主的事情,她萬里迢迢而來,孤苦伶仃一個人怪可憐的!」水輕柔溫柔的看著陳旭說。

「這個阿西婭今天已經見過了,滿朝文武都嚥口水,真的堪稱人間絕色,你們就不怕我過關心過頭了?」陳旭打趣的點頭。

「那樣便還好一些,夫君幾年都沒納妾了呢!」蒙婉冷不丁的開口。

陳旭:……

「我不是春天才收了春夏秋冬四個丫頭麼?」

雖然對於古代正妻都會幫夫君尋找合適的侍妾為家庭添丁加口的良好傳統非常認同,但陳旭感覺自己的老婆已經夠多了,眼下每天忙碌,已經快照顧不過來了,娶得太多自然就會冷落其中一些,家庭關係也自然變的不再和諧,雖然這個時代的人似乎並不在乎侍妾的想法,但陳旭還是很在意的,感覺一家人就應該和和睦睦,每天吃飯都應該整整齊齊,因此即便是春夏秋冬遵照尊卑禮儀不與陳旭等人同桌,但每天各種飯菜用度都和嬴詩嫚等人沒有太大區別,過得都是別家侯府夫人都羨慕的日子。

但即便是這樣,似乎三個老婆還覺得太師府不夠熱鬧,還要多納妾多生子女才能表現出家族興旺的熱鬧景象。

「春夏秋冬本就是當初父皇賞賜給夫君的侍妾,不能作數,您娶採薇姐姐都已經三年了,三年不納妾在王侯公卿之中實屬罕見,上次進宮母妃還在問及,而且如今府上全都是女兒,父皇似乎也略有微詞,怪我不體貼夫君……」嬴詩嫚說著眼圈兒微微有些發紅,「我們不能為夫君添丁,您貴為太師和雙爵卿侯,怎能沒有子嗣繼承家產和勛爵,雖說您推算我們家要有七個女兒,但畢竟子嗣才能傳宗接代,我們豈能因爭寵而壞了夫君的名聲和陳氏的未來,最近一年,我們府上可是連一個女兒都沒添!」

「夫君貴為太師,又是當朝左相,納妾豈能和平常公卿等同,首要相貌天姿國色,至少不能比我們醜陋,還要身份地位相符,決不能隨隨便便,阿西婭公主無論是從身份地位還是相貌來說,都是一等一的首選,雖然婉兒看她美貌有些吃味,但還是希望夫君能娶她!」蒙婉也情緒略有些黯然的開口。

「最主要的您一旦娶了阿西婭,將來助蘇薩復國,子女便是蘇薩國唯一的王族血脈,將來可以繼承蘇薩國王位,完全是一舉兩得。」

陳旭看著三個老婆哭笑不得,「難怪你們如此待見阿西婭,不過此事你們莫要操心過頭,這個女人非同一般,這也是陛下要冷落她一下的原因,而且西方和東方在生活習慣和文化傳統上都差別很大,娶進來容易,怕是會鬧的家宅不安雞犬不寧!」

聽陳旭這麼一說,三個女人立刻臉色有些變化,然後一個個老老實實的低頭開始吃飯。

午餐很快吃完,陳旭略微休息之後去中書省繼續上班,三個女人也按照陳旭的吩咐拿著陳旭畫的幾張新款大秦軍服圖樣去女子學院。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53
第1437章 運籌帷幄之中

夕陽落山,忙碌了一天的咸陽城再次華燈綻放,進入了熱鬧而輕鬆的夜生活狀態。

申時末。

一輛豪華四輪馬車駛入春芳園,馬車停穩之後,戶部侍郎劉堯身穿便服頭戴一頂狐皮帽子,裹著灰色的毛氅從馬車上下來。

「劉大人可有預約?」」一個掛著管事的年輕人上前問候。

「本官昨日已經與項主管約好,海棠閣,我自己去!」劉堯抱著一個精美的禮盒滿臉喜色的徑直往後院走去。

戶部左侍郎劉堯,四品主官,絕對算位高權重,家就在女子學院旁邊,當初為了製作雞毛毽子,一群擼雞賊把他家養的一群鬥雞的毛差點兒拔光了,氣的他差點兒吐血三升,不過面對女子學院身後的大神清河侯,又不得不嚥下了這口惡氣,後來……後來陳旭官越當越大,權勢越來越足,在朝堂的座位也越來越高,於是劉侍郎這口惡氣也徹底消停下去了,每次看見陳旭都毫無節操的拍馬屁套近乎。

無它,因為擼雞毛的事,陳旭還很不好意思的上門給他道歉,並且還專門請他在清河園吃過一頓飯,而這一頓飯,也讓諸多王侯公卿羨慕不已。

前天他想要春芳園的首席花魁林仙兒陪酒,但林仙兒身份不一般,春芳園也不同於其他曲園酒樓可以擺官威,因為無論是爭搶林仙兒的建成侯還是清河侯他都惹不起,而來往於春芳園的諸多卿侯他也得罪不起,哪怕是無權無勢的落拓勳貴,背後也各自都有盤根錯節的關係,得罪一個,怕是以後要穿一大堆小鞋。

不過畢竟是實權四品大員,這種不算太出眾的要求春芳園還是要滿足,而且到春芳園來玩耍的王侯公卿和富豪名士,大多數都是衝著林仙兒的姿色和歌舞來的,於是曲園主管蒙豪親自安排林仙兒今晚作陪,眼下天色剛黑劉堯便迫不及待的來了。

此時的春芳園內,豪車和駿馬接踵而至,一個個身穿錦袍華服或者裘皮大氅的各色男子紛至沓來,在各種歡迎和相互問候聲中往曲園的各個館舍而去,吵嚷喧嘩和輕歌曼舞的聲音也逐漸從園子的四面八方響起,整個春芳園如同往日,很快便進入了熱鬧的晚間娛樂時間。

劉堯進入海棠閣不久,一身彩裙裹著雪狐披風的林仙兒帶著兩個侍女跟著一個管事進來。

正在和劉堯談笑的蒙豪看見,哈哈大笑的站起來叮囑林仙兒幾句之後便退去,林仙兒也如同往日接待王侯公卿一般,簡單的準備一番之後為劉堯表演樂器歌舞助興,叮叮咚咚的樂曲和輕妙的歌舞之中,房間裡很快便安靜下來,時不時響起劉堯鼓掌喝彩的聲音。

足足兩刻時間之後,直到蒙豪再次出現,守在門外的一個年輕僕從離去,七拐八拐來到院子深處一棟單獨的閣樓之中。

這裡很幽靜,只有孤零零一盞燈籠在寒冷的夜風中微微擺動,幾個手持刀劍的武士來回巡邏,閣樓裡面,一間鋪著厚厚毛毯的房間裡面,燈光也不明亮,建成侯趙亥、公子胡亥、昌武侯趙成和一個二十七八歲年輕文士正聚在一起說話,除開茶水點心之外,既沒有歌姬舞姬也沒有僕從侍候,房間裡的情形和整個春芳園的熱鬧來說,顯的異常清冷詭異。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四人停止了說話,趙亥低聲問:「何事?」

「侯爺,小六來了!」門外響起守門侍衛的聲音。

「讓他進來!」趙亥鬆了一口氣。

「吱呀~」伴隨著一聲低沉的聲音,房門推開,方才從海棠閣來的年輕人走進房間,回身把房門小心翼翼關好之後走到趙亥和胡亥等人面前。

「如何,林仙兒可否與劉堯有不正常的交流?」趙亥問。

「回侯爺,劉堯的確就是來聽曲的,屬下監視了兩刻時間,仙兒姑娘一直都在堂中表演,除開斟酒之外並無太多交流!」年輕人恭恭敬敬的回答。

「蒙豪可有不正常的舉動?」趙亥又問。

「屬下沒有發現,蒙主管照常在曲園各花舍來往巡視,迎送安排客人,不曾有令人生疑之處!」年輕人回答。

「本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繼續監視,若是發現有任何疑點必須盡快稟報!」

「是,屬下告退!」年輕人很快退出房間。

「皇叔祖是不是太敏感了,仙兒姑娘我以為沒什麼問題……」胡亥略有些不解的低聲說。

「到了眼下,一切都不能大意,林仙兒的底細本侯派人打聽過,似乎的確沒什麼問題,但本侯暗中觀察,發現其偶有令人生疑之處,何況其歸屬未定,我與清河侯還有一次賭約,若是林仙兒被其贏去,則有可能洩露我們的一些秘密,這也是我明知她本身沒什麼問題,但仍舊不肯太過信任的原因!」趙亥臉色凝重的擺手打斷了胡亥的話。

「那五弟為何還要把林仙兒放在棋牌室,棋牌室有許多可是與我們未來成事息息相關的人物!」昌武侯趙成皺起眉頭開口。

「林仙兒是最早學會梭哈的荷官,許多前來賭博的客人也是衝著她而來,何況棋牌室只不過是我們籠絡同黨的地方,並無可疑之處,就連陛下都不曾發現,無需擔憂,我之所以最近要監視林仙兒甚至蒙豪,是因為清河侯回來了,你們都知道,我們能否成事最大的障礙不是皇帝,而是清河侯……」

房間裡一陣無比的寂靜,只能聽見怦怦亂跳的心臟聲音。

對於所有參與篡位計畫的人來說,清河侯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只要一想起來便沉重到無法呼吸。

「蒙恬蒙毅皆是上卿,而且都與陳旭來往密切,未來亥兒要想控制朝堂,除開清河侯之外,這兄弟二人必須要提前除掉,不然恐不得文武百官的支持,蒙豪如今在春芳園擔任主管,雖然做的都是些迎來送往的事情,未曾接觸到們的機密,但就害怕蒙毅起了疑心,因此一定要小心提防,若是其真的發現我等的秘密,必須殺之滅口!」趙亥握著拳頭輕輕砸了一下案桌看著剩下三人。

「侯爺說的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蒙豪此人的確要格外提防,自從春芳園開業至今,蒙毅作為股東幾乎不來飲宴,也不與侯爺等密切交往,全部都是蒙豪在操持,恐怕是不想沾染一個外戚結交皇室的罪名,可見其格外小心!」旁邊的年輕文士臉色認真的點頭。

「也罷,既然林仙兒與蒙豪等人皆無可疑之處,暫且放一邊吧,陸囂今日又輸了兩萬餘錢,估計家中錢財已經差不多輸光了,只要我等再繼續逼迫引誘一下,說不定他便徹底歸服,有了陸囂的支持,我等將來成功的機會又大了好幾分!」趙成本就覺得趙亥把功夫花在林仙兒和蒙豪以及來往飲酒的劉堯等官員身上有些小題大做。

劉堯不過是個四品官員,而且性格也有些見風使舵,這些人對於他們謀劃的事情來說基本上沒有什麼幫助,眼下他們的目標主要還是軍政兩界那些地位非常特殊的官員和卿侯,比如吏部令申公兗、比如內史令齊宕,比如武城侯王離,除開一些閒散但家族勢力盤根錯節的卿侯之外,陸囂就是他們最想要籠絡的權臣。

一旦掌控了京師四營禁軍,加上內史令齊宕,可以說他們就完全掌控了咸陽除開皇宮之外的所有地方。

皇宮之中歸屬衛尉禁軍管理,但卻也並非撬不開,衛尉禁軍副統領白震就是王離的表兄,二人從小一起長大關係莫逆,只要王離出面,加上未來封侯的誘惑,白震有七八成把握會投靠過來,再加上胡亥自幼在宮中長大,手下還有一群侍衛和宮人內侍,最近又結交了值守皇宮東門的羽林衛統領周勃,一旦所有策劃周詳,只等時機一到,整個咸陽瞬間就能落入他們手中。

眼下唯獨令人惴惴不安和無法剷除的就是清河侯陳旭。

但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所有人都只能滿懷憧憬的硬著頭皮走下去,放棄是已經不可能放棄了,至少許多被他們籠絡進來的人已經被未來諸侯的身份沖昏了頭腦,更有王離這種對陳旭抱有極深成見的徹侯鼎力推動,篡位的步伐已經有若一架奔馳的馬車,車伕都已經開始失去了控制,只能不斷的駕馭著沿著這條路不斷前進,能不能到達終點,說實在,曾經最為熱心的趙亥眼下都每天心驚肉跳沒有任何把握。

眼下陸囂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秘密,但卻並沒有完全答應下來,但也沒有將此事告訴皇帝,而且還接受了他們送出的瀛洲銀礦開發的許可證,種種跡象表明,陸囂仍舊還在內心掙扎,掙扎的原因自然是因為這盤棋未來的勝負不太好預料,但陸囂的表現卻讓趙亥等人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拉陸囂下水,是四人組當中青年文士的主意。

若是陳旭在此,必然一眼就認得出來,就是當初在魯山被他忽悠來的張良。

張良後世稱為智聖,決勝千里之外,運籌帷幄之中,在秦漢後期的歷史當中,各個時代都有它的鐵桿擁躉,無論他有沒有得到傳說中黃石公的太公兵法,這個人的智商和能力絕對是華夏曆史上名人堂中掛在第一排的大牛,諸葛亮劉伯溫等人都要靠邊站不敢與之相提並論。

陳旭不知道張良是如何混進趙亥陣營而且成為心腹和決策中樞的,但這次拉陸囂下水的一系列操作,都是出自張良之手。

而陸囂這個被始皇帝寄予厚望而且忠心耿耿的禁軍統帥,也在張良的安排下一步一步踏上一條不能回頭的不歸路。

眼下陸囂雖然還未完全入彀,但基本上在張良的算計下已經窮途末路,要麼徹底倒向胡亥陣營,要麼現在就告訴始皇帝,然後的結局非常清楚,那便是一起死,即便是陸氏能夠依靠檢具趙亥胡亥等人的功勞逃脫一死,但整個家族全都會流徙三千里之外,充作奴隸罰做鬼薪,而且還要面對一些根本就看不見的報復,全家死絕幾乎就是唯一的結局。

當初得罪趙高的人,幾個家族數百口人都是這樣死的乾乾淨淨。

一個趙高而已,並不曾真的有謀逆之舉,而眼下趙亥等人是真的謀逆篡位,陸囂不可能不知道後果,真的是勝者為王,敗者一塌糊塗,沒有任何僥倖和退縮的可能。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54
第1438章 萬勿冒險

海棠閣,林仙兒已經歌舞數曲,又陪著劉堯飲酒作樂,期間蒙豪兩次進來陪坐敬酒,再三告罪還有貴人等待看林仙兒歌舞,劉堯才依依不捨的吩咐家僕取來一個包裝精美的錦盒。

「仙兒姑娘號稱花魁之首,容貌無雙歌舞雙絕,今日得仙兒姑娘陪伴,本官非常滿意,聽聞仙兒姑娘喜歡香水,這一盒茉莉香乃是本官託人才從清河商場買到的,送與仙兒姑娘做禮物,他日本官再來,仙兒姑娘切莫推脫!」

「多謝劉大人,下次劉大人再來,仙兒一定掃榻相待!」林仙兒驚喜的趕緊福身行禮,雙手捧著錦盒再三道謝之後,才跟著蒙豪退出房間。

「清河侯歸京,家兄要我們打聽更多有用的消息。最近棋牌室可有動靜?」離開海棠閣之後,蒙豪低聲詢問。

林仙兒裹著披風微微搖頭,順手把一盞燈籠遞給蒙豪之後離去,蒙豪心頭微微一動,發現燈籠的把手上還纏著一塊汗巾,於是不動聲色的提著燈籠回自己的辦公室。

一個時辰過之後,已經接近亥時,雖然春芳園還依舊燈火通明,但院子裡的車馬已經少了許多,大部分前來尋歡作樂的人已經陸續離開,在花閣之中吃酒飲宴的賓客基本上都已經酒足飯飽,回家的回家,賭博的賭博,僕從開始收拾各處房間,蒙豪吩咐一番之後也收拾乘車回家,和往常並沒有兩樣。

蒙豪的馬車沿著大街左拐右拐,最後進入了一棟並不算太大的院子,等他的馬車進去院門關上之後,街對面的陰影中一個人影顯露出來,微微觀察一番之後轉身離開,而在這個人離開之後,不遠處的房簷下,同樣有一個黑衣人如同影子一般出現,四周觀察一番之後翻身跳入了蒙豪的院子。

「如何,跟蹤之人可曾離開?」房間裡,蒙豪臉色凝重的看著進來的黑衣人。

「四爺放心,跟蹤之人已經離開!」黑衣人單膝跪地抱拳。

「嗯,把這份密信帶回去送給二爺,切勿丟失!」蒙豪將一個信封封好,蓋上自己的印鑑遞給黑衣人。

黑衣人雙手接過密信,揣入懷中之後也不說話轉身離開,很快便翻牆而去。

「四郎,如此小心謹慎,連長兄的親衛都出動了,可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一個中年美婦裹著厚厚的裘皮走到蒙豪身邊緊張的詢問。

「這些不用你我操心,二位兄長自有安排,外面風大,進去吧!」蒙豪摟著美婦進屋,很快院子燈火暗淡下來。

「汪汪~~汪汪~~」

漆黑的天幕,掛著稀稀拉拉幾顆寒星。

夜幕下的咸陽,在這個寒冬的深夜也逐漸安靜下來,遍佈全城的曲園酒樓雖然依舊還有歌舞飲宴之聲,但大部分的民宅庭院之中的燈火也已經熄滅,除開那些聲色犬馬之輩之外,大部分的咸陽民眾都已經進入了夢鄉,就連皇宮也不例外,偌大的區域,除開提著燈籠來回的侍衛禁軍之外,幾乎看不到一個人來往,幽靜之中透露著一股蕭殺之意。

蒙府大門緊閉,高高的院牆,厚重的屋簷,門前兩尊巨大的熊貓雕像,憨態可掬的摟著竹子,一下讓嚴肅而莊重的風格變得不倫不類起來。

深夜的大街上,除開來往巡邏的禁軍和打更的更夫之外幾乎看不到一個人。

一道黑影在大街兩邊林立的建築陰影之中快速奔跑移動,片刻時間便來到蒙府側面的一條狹窄小巷之中。

「何人鬼鬼祟祟!」黑暗之中有人低聲詢問,並且還傳來機括上弦的聲音。

「蒙甲,有要事奏報二爺!」黑衣人扯開面巾。

「開門!」隨著低聲的聲音,吱呀一聲小門打開,黑衣人一步跨進去,小門也隨即掩上,很快四周再次恢復了寂靜之中。

蒙毅此時已經睡下,得府上管家稟報之後匆匆起身,臉色嚴肅的裹著一床毛毯在書房接待了黑衣人,確認密信無誤之後揮手讓黑衣人退去,然後打開信封,拿出一塊雪白的絲綢汗巾,當看完汗巾上所寫的內容之後,揪著鬍鬚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一動不動。

這是林仙兒的書信,內容就是描述了陸囂最近連輸五十餘萬錢的事情。

作為朝堂三公,作為一個監察百官的上卿,即便是林仙兒的信中看不出太多端倪,但蒙毅卻幾乎不用去猜測,篤定陸囂已經出了問題。

問題有多大不好推斷,但明顯是趙亥等人刻意針對陸囂的一個圈套。

而陸囂的身份……蒙毅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大大的擺子,回過神來再次仔細讀了一遍之後,將汗巾湊到燭火上點燃,看著雪白的絲綢慢慢化作灰燼,然後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裹著毯子坐在在冰冷孤寂的書房開始發呆。

而在蒙毅因為林仙兒這封密信寢睡不安之時,在春芳園一處幽靜的閣樓之上,深夜的窗口依舊亮著燈光。

林仙兒梳洗罷,坐在榻上擁著絲綢衾被,藉著燈燭的光芒,滿心歡喜的打開一個製作精美的香木錦盒。

這是方才劉堯送給她的香水。

雖然是咸陽名聲響亮的花魁,但香水這種東西自從出現開始,就一直是貴族女人專用,因為產量不高,而且包裝精美,因此價值不菲,要想買到可不是光有錢就行,還得有身份和地位,林仙兒這種賤籍女子是不可能買到的。

但對於香水,卻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和身份地位無關,林仙兒自然也不例外,可惜她即便是名滿咸陽,是無數王侯公卿的坐上佳客,憑藉美貌和歌舞獲得了民間極大的追捧,但賤奴就是賤奴,最多也只能用一些香皂洗浴,而且即便是香皂,也需要託人購買,她的身份登不得大雅之堂,只能整日呆在曲園賣笑為生。

她唯一的一瓶香水,是春天清河侯託人送來的,即便是她節約使用,眼下也已經見底,她萬萬沒想到,今日素不相識的戶部左侍郎劉堯竟然會送他一瓶,而且看包裝就知道是最頂級最高檔的十二花神系列,價值接近五千錢。

懷著激動的心情,林仙兒慢慢打開錦盒,入眼就是晶瑩剔透的淡紫色水晶瓶,鑲嵌在紅色的絲絨錦緞之上,錦盒蓋內側,還整整齊齊放著一本十二花神香水的系列介紹和產品使用說明書,而且在盒蓋下沿,還銘刻著一個編號,可以通過這個編號分辨出生產日期。

雖然還沒把香水拿出來,但打開盒蓋的瞬間,就已經有一股清新淡雅的茉莉花香散發出來,令人瞬間迷醉。

林仙兒小心翼翼把香水取出來,捧在手中仔細觀察之後準備打開體驗一下,不經意的一瞥卻發現盒底下似乎還有一張白紙,於是好奇的取出來打開。

「仙兒姑娘敬啟,近日請多關注中尉陸囂之動向,若有危險即刻離開春芳園去清河園暫避,一切以自身安全為重,萬勿冒險,陳旭。」

「清河侯~」

看著潦草但別具一格的字體,林仙兒激動的臉頰通紅,情不自禁的驚呼出聲立刻又醒悟過來,雙手死死捂緊嘴巴,眼淚瞬間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林仙兒萬萬沒想到,這一瓶貴重的香水竟然是清河侯親自託人送來給她的。

「一切以自身安全為重,萬勿冒險。」

看著最後這一行字,林仙兒無數日夜的擔心害怕,十餘年的淒苦和孤獨似乎瞬間化一股暖流。

林仙兒緊緊把信紙抱在胸口,恨不得將其融入自己的身體裡面,回想最近一段時間自己的膽怯和取得的少的可憐的情報,沒來由的感覺到羞愧和不安。

為了將她送入春芳園,她清楚的知道清河侯先後在她身上和舉辦花魁比賽上花了數十萬錢,而為了不引起建成侯的懷疑,清河侯甚至不惜自毀聲譽,與建成侯一賭失敗,而且自從進來之後,清河侯從未對她的表現有過任何的催促和質疑,此次回來京師後不久,便託人給她送來這瓶香水和叮囑。

「侯爺的關心和愛護,仙兒沒齒難忘,一定不會辜負侯爺的信任和重託!」

許久之後,林仙兒萬分不捨的將信在燭火上點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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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9章 心頭髮熱

「侯爺,外外面有人送來一封信!」

正午時分,從農學院視察回來的陳旭剛到家,正在洗漱換衣準備吃飯,門衛管事突然急匆匆從來一封書信。

「何人送來的?」陳旭莫名其妙的接過來一邊打開一邊問。

「回侯爺,送信之人沒說,只說您一看便知!」門衛管事小心心翼翼的回答。

陳旭也沒在意,很快將書信打開,只看的一眼便臉皮抽抽著吩咐說:「備車,去清河園!」

「是,侯爺!」管事也不敢問,趕緊退出去吩咐準備車馬,剛剛回府歇息下來的車伕侍衛又只好趕緊收拾披掛,很快護送著陳旭出府。

清河園如今車馬零落不少,除開清河劇院還比較熱鬧之外,顯的已經比較陳舊的院落看起來有些破落戶的模樣,就連掛在大門口的清河園的牌匾如今也顯的小氣巴沙的,完全沒有了當初的開園時驚豔四座的那種霸氣感覺。

如今的清河園,就連陳旭自己都懶得來,無論是建築還是設施更或者是規模都有些跟不上時代了。

馬車嘚嘚駛入曲園,而看到自家侯爺破天荒的來曲園,頓時整個清河園轟動,上到主管皇甫缺,下到洗碗掃地的僕從,全都驚喜激動的跑出來迎接。

「侯爺,我還以為您都把我們忘了呢?」皇甫缺有若一個被夫君冷落了幾個月的小婦人,看陳旭的眼神充滿了幽怨。

看著這個鬍子一大把的中年大叔哀怨的眼神,陳旭下車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微微打了一個哆嗦,「本侯的產業,怎麼會忘記,只不過太忙罷了,何況本侯把這麼好一座園子交給你管理,你看看……看看……」

陳旭一邊走四周亂指一通,義正言辭的批評說:「天下第一園,美食界的聖殿,曲園界的靈魂,如今被你治理成了什麼樣子,破破爛爛連客人都看不到幾個?」

皇甫缺差點兒就哭了,屁顛兒屁顛兒的跟上來緊緊拽住陳旭的胳膊,神情有若九世沒有客人光臨的小娘子一般淒苦,「侯爺,清河園生意不好,您也不能怪我呀!」

「不怪你難道怪我咩?」陳旭翻白眼兒。

「自……然……也不能怪侯爺?」皇甫缺一下蔫兒下去,要是膽敢把這件事賴在清河侯身上,只怕轉身就會被侯爺命令拉出去剁了喂狗。

「清河園的事稍後再說,速速準備一桌酒宴,有貴客要來!」陳旭眼下有事,也懶得繼續聊這個話題,走到旭日東昇閣門前,吩咐皇甫缺趕緊去準備。

因為侯爺突然蒞臨清河園,所有員工感覺都像打了雞血一般激動,來回準備茶水點心,燒炕升溫點燃炭爐,忙忙碌碌進進出出之中,很快許久沒有空氣流通過的旭日東昇閣內,又人氣湧動歡聲笑語,侍女僕從來回穿梭,偶爾還會在院子和走廊上嘻嘻哈哈打鬧幾下。

「時間過的真快!」

坐在暖榻上,看著兩個年輕貌美的茶娘跪在地上忙碌燒水烹茶,陳旭忍不住心中感慨。

當初開園之時,皇甫缺專門為他精挑細選的兩個小茶娘如今已經嫁為人婦,與園內的兩個年輕有為的管事成親,二人也已經成為了清河園的女僕管事,今日聽聞侯爺來請客飲宴,於是都一起前來服侍,親自為侯爺煮水烹茶。

「侯爺請喝茶!」茶水煮好,一個茶娘雙手奉上香茶。

「嗯!」陳旭接過茶杯,細細品了一口忍不住點頭,「你二人都已經是管事,以後這些事不用親自來做,讓新招收的茶娘服侍便是!」

「侯爺許久難得來一趟,奴也不能經常侍奉侯爺,新招收的茶娘害怕做不好!」另一個茶娘趕緊說。

「也罷,隨你們,這麼多年也難為你們了!」

陳旭也沒過多在意,如今時代就是這樣,有些事本該僕人做,而且她們做起來也覺得理所當然,你不讓他們做其實是對她們的一種不尊重,覺得有被主人嫌棄的感覺,從內心來說會讓她們惶恐和不安。

房間的佈局一如既往,和七八年前沒什麼兩樣,唯獨的變化就是陳舊了許多。

牆上的木頭已經斑駁,無論是掛著的書畫和琴瑟琵琶,還是暖炕茶几屏風甚至是屋頂的玻璃亮瓦,都已經發黃古舊,從透射進來的明亮光柱當中,有煙塵在微微翻騰,整個房間看起來有若經歷了無數歲月一般,時光在這瞬息之間凝固下來。

「的確是舊的不像樣子了!」茶香裊裊之中,陳旭忍不住幽然嘆息。

實際上最近一年多陳旭很少來清河園,自從開春策劃花魁比賽之後,清河園便也發冷落,不是陳旭不想管,而是沒有太多精力。

從掙錢上來說,清河園如今每個月一二十萬的收入對他來說完全可有可無,即便是重新裝修,清河園的生意也不會好太多。

一是因為咸陽如今的曲園酒樓太多了,分流了大量的客人,許多王侯公卿都有自己的酒樓產業,有人上朝都在給滿朝文武同僚派發各種打折金卡,陳旭收到的VVVVVIP卡就有好大一摞,他只要願意,隨便拿一張出去吃飯都不會花錢。

二是清河園的地方太小,只有區區五十畝,繼續擴大沒有餘地,除非完全推倒重建一座十層八層的高樓,但陳旭又覺得這樣會破壞整個咸陽古城的風貌,何況民間修樓房怎麼也不能超過咸陽宮吧,這樣對始皇帝有不敬的嫌疑。

加上籌劃坦途計畫,接著出門巡視半年,這一年時間一晃就快過完了,陳旭也沒得精力來管這麼一個小生意,本來打算翻修擴建的事也便拖了下來。

不過今天看來,清河園的確到了要改變的地步了,不光裝修和設施陳舊,這樣繼續下去也會讓清河侯府臉上無光,就連皇甫缺和下面的管事僕從都有些受委屈,出門都有些抬不起頭來。

陳旭作為幕後大BOSS,自然不能視而不見。

陳旭一邊喝茶一邊思索清河園該如何改變。

兩個茶娘跪在地上也不敢打擾,但兩雙美目卻落在陳旭身上不想移開,眼神中充滿了感激,還帶有一絲絲的羞怯和迷茫。

數年過去,當初十五六歲的小侯爺如今也已經成長為大秦左相和皇帝太師,權勢滔天領袖群臣,但對於她們這些下人和僕從來說,態度卻從未有過任何變化,一如既往的溫和,甚至在三年前還親自過問她們的婚事,為清河園所有奴籍的僕從贖回奴籍,成為了身份清白的平民,嫁人生子不說,依舊還在清河園上班,每月領取可觀的薪酬,雖然如今清河園的生意越來越冷清,但她們的薪酬卻越來越高。

而這份優越的工作和待遇,卻讓她們越來越覺得愧疚,看著清河園的生意一天比一天清冷沒落,所有人都感到心痛和無助,私底下甚至還有管事哭鼻子。

而陳旭卻從未關注過這一切,甚至也沒去關心兩個茶娘的神態,而是端著茶杯慢慢陷入了沉思之中。

外間的餐廳有廚工和侍女進進出出,收拾圓桌安排酒水,很快便有濃香的味道瀰漫開來。

「侯爺,御史大夫蒙大人到了!」一個侍衛進來稟報!

「哦,速速請進來!」陳旭從沉思中驚醒,放下茶杯起身迎接,很快隨著熟悉的腳步聲,就看到穿著熊皮大氅,戴著熊皮帽子的蒙毅渾身裹的如同一頭黑熊一般跟著侍女進來。

「小婿見過岳丈!」陳旭滿臉笑容的拱手。

「免禮,坐吧!」蒙毅也不和陳旭客氣,脫下外套取下帽子遞給茶娘,一屁股就坐在了暖炕上,接過另一個僕娘遞過來的茶水。

此時不是在朝堂,也不是公務交流,以翁婿身份見面,自然平日彬彬有禮的樣子也就被丟到爪哇國去了。

一杯熱茶下肚,陳旭這才擺手說:「你等先出去,我與蒙大夫有話要說!」

「是!」兩個僕娘站起來福身行禮退出房間,看著兩個茶娘剪裁合體的衣裙包裹下款款有致的身姿背影,蒙毅眼睛發亮的舔了一下嘴巴,「幾年沒來,兩個小茶娘都長這麼大了,不過看起來卻另有一番韻味,這腰臀看得老夫心頭髮熱……」

陳旭臉皮瞬間黑了下來,瞅了一眼蒙毅一邊喝茶一邊說:「岳丈今日為何有閒暇要小婿請您吃飯?」

蒙毅一聽瞬間臉色凝重下來,放下茶杯看看房門然後搖頭,此事稍後再說,有些事已經超出老夫的掌控,情形只怕會越來越棘手!」

陳旭微微點頭,也猜到恐怕是蒙毅遇到了極其難以掌控的事情,否則不會故意隱瞞行跡來清河園談事。

因為飯菜還未備齊,二人便開始喝茶交流一些最近報紙和朝堂之上的事情,從坦途計畫一直聊到李順使團回歸和始皇帝對阿西婭的態度,忽忽半個小時過去,皇甫缺進來稟報酒宴已經備好,於是二人便去外間的餐廳,同時喝退所有侍女僕從,命令護衛將閣樓團團包圍起來,三十丈警戒,禁止一切人員來往。

見清河侯如此動作,皇甫缺和侍衛首領也知道兩位上卿今日商討的事非同小可,於是直接將大半個酒樓全部清場,禁止一切人來往和靠近。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21:54
第1440章 坑到祖墳都塌了

「岳丈請~」

陳旭親自為蒙毅斟滿一杯殷紅的清河佳釀。

雖然明知是有幾乎無法掌控的事發生,但作為當朝大佬,兩人早已有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強大心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端起酒杯拿起筷子,開始慢慢吃喝,三杯酒下肚,每樣菜餚也都品嚐一番之後,蒙毅才用餐巾擦著嘴巴靠在椅背上開口:「昨日深夜,老夫突然收到一封從春芳園送出來的密信,內容令老夫惶恐,整整一夜都幾乎沒有闔眼!」

陳旭卻恍若未聞的一邊吃菜一邊說:「難怪方才岳丈進來帶著黑眼圈一副倦容,小婿還以為您最近又納了幾房小妾有些操勞過度呢?」

「莫說老夫,你打算讓婉兒何時給老夫添一個外孫?」蒙毅黑眼圈一瞪說。

「岳丈莫急,小婿很努力了!」

「哼,老夫如何不急,對了,你的嫡女給老夫的孫子留一個!」

陳旭滿頭黑線的看著流氓老丈人:「岳父大人,我們兩家本就是姻親,我女兒豈能嫁回去?」

「如何不能,李斯的嫡孫娶了公主,孫女嫁了公子,卿大夫和諸侯之間,這種親上加親才更加和睦,難道你不想與我蒙氏做親家,難道我蒙氏兩位上卿辱了你仙家弟子的名頭?」蒙毅吹鬍子瞪眼睛的看著陳旭。

「岳丈還是多關心一下陸囂吧,不然您莫說看到孫子成親了,怕是明年蒙氏還在不在都另當別論!」陳旭哭笑不得的放下筷子。

蒙毅捋著鬍鬚的手一抖,捏著幾根鬍鬚呆呆的看著陳旭,臉色愕然的開口:「你……你已經知道了?」

「嗯!」陳旭微微點頭,拿起餐巾擦乾淨嘴巴也靠在椅背上說:「大劫轉眼及至,胡亥趙亥意圖篡位的舉動也越發猖獗,岳丈獨掌監察省監察百官,趙亥雖然不是官員,但與之來往的朝堂官員和重臣卿侯必然不少,能讓岳丈感覺棘手失去掌控的,數遍整個咸陽,也不過寥寥兩三位而已,而這兩三位當中,除開我和馮相之外,只有陸囂您無法抗衡!」

「老夫還以為你真的知道,眼下不過推測罷了!」蒙毅鬆了一口氣,不過臉色更加凝重,眉毛擰成一條直線,「陸囂的確出了問題,昨夜四弟蒙豪從春芳園送來一封密信,是林仙兒所寫,言稱陸囂最近三月之內,在春芳園已經輸掉五十餘萬錢,她感覺是趙亥等人故意針對陸囂設下的一個圈套,陸囂的家底老夫也略知一二,除開官秩和三千戶食邑之外,只有兩三樣微薄商產,其家族百餘人皆無人擅長經商,每年收入並不富裕,這幾年略微寬鬆些,是因為其三子陸讓跟著你操弄蹴鞠聯賽和博彩公司掙了些錢財,合計有百餘萬錢,不過去年他在蹴鞠場附近購買了一塊兩百畝的地皮準備修豪宅,聽聞把數年的積蓄全部砸了進去,今日老夫安排人去查看了一下,宅院似乎已經停工,應該是真的沒錢了……」

作為一天到晚蹲在明處暗處監察百官的朝堂三大佬之一,蒙毅的職責不是參政議政,而是挖空心思抓文武百官的小辮子,因此蒙毅對京師的文武百官幾乎瞭若指掌,家中有多少人口錢財,有幾房小妾什麼癖好,晚上是喜歡皮鞭滴蠟還是花樣綁縛都清清楚楚,陳旭甚至相信,滿朝文武公卿王侯甚至皇宮後院,到處都有隸屬於監察省的耳目,甚至包括陳旭府上都有。

面對這樣一個朝廷鷹犬,加上性格不合,陳旭很不喜歡和蒙毅來往,不是逢年過節或者的確有事情商量,兩人的翁婿關係可以說如君子之交,平淡如水。

而蒙毅也不喜歡和陳旭來往,總覺得陳旭腹黑無比內心陰暗,好在因為兩家人的利益關係,加上還是翁婿,因此一直聯繫非常緊密,面對不可捉摸的未來,面對陳旭口中的九年大劫,面對胡亥趙亥集團暗中籌劃的謀朝篡位以及蒙氏的未來,蒙毅只能與陳旭聯手。

陸囂可能投靠胡亥這件事太過突然,讓一貫臨危不變的蒙毅都感覺到有些手足無措。

中尉禁軍一旦失去掌控,可以說整個咸陽就落入了胡亥手中,再加上聖旨在手,只要始皇帝稍有不測,即便是提前立下太子都有可能被胡亥翻盤。

陸囂在春芳園賭輸五十萬錢的事陳旭絲毫不知,因此聽蒙毅一說,立刻也皺起眉頭開始沉思起來,半晌之後眼神一亮說:「如此看來,陸囂還未完全投靠趙亥,不然趙亥便不會做下此局來不斷掏空陸囂家財!」

「唔,你這番推測有道理!」蒙毅微微一想便明白過來。

「陸囂雖然執掌中尉府,下轄四營禁軍兵馬,但中尉府並非他一人說了算,危急時刻四營統領幾乎都可以單獨接受皇帝節制,甚至若是要調動超過正常巡邏之守衛,各營統領還需要對驗兵符甚至是皇帝諭令,因此即便是陸囂變節,也並非整個中尉禁軍都會聽他指揮,陸囂自然也明白這種境況,因此即便趙亥胡亥給予了他很大的誘惑,但其仍在猶豫甚至觀望,眼下除了你我和靖武侯之外,沒有人知道明年陛下或有大劫,所以這其中還有操作的時間和空間,一定要想個辦法將陸囂安撫下來。」陳旭接著方才的推測繼續說。

「哼,陸囂即便是還在猶豫觀望,但其一定知道了胡亥趙亥的謀逆之心,遇到此事竟然隱瞞不報,其心可誅!」蒙毅冷哼。

「岳丈也知道,但岳丈不是也沒告訴陛下?」陳旭滿頭黑線的看著蒙毅。

「這不一樣,老夫是聽你說的,而你是根據天書推算出來的,眼下除開你口中的九年大劫之外,胡亥趙亥謀逆的任何證據都沒有,一個備受陛下尊重的皇叔,一個公子,你讓老夫怎麼說?普天之下陛下對你最為信任和恩寵,只要你提出來說趙亥胡亥意圖謀反,陸囂有不軌之心,怕是立刻就有雷霆風暴下來,這件事瞬間便會雲開日出,但你為何不說,還要拉上我蒙氏捲入這場禍亂之中?」蒙毅捏著酒杯死死看著陳旭。

陸囂的事已經將他弄的有些失去方寸,即便是陳旭推測陸囂還未完全倒向趙亥,也並不一定就能完全掌控禁軍四營,但陸囂卻權勢太大身份卻太過敏感,一旦投靠胡亥將來篡位之事開始,陸囂控制整個咸陽的重臣卿侯並沒有太大問題,生死威嚇和投鼠忌器之下,許多人瞬間都會改變立場。

「岳丈不能說,小婿就更加不能說了,當初我說過,天機不可洩露,若是我告訴陛下此事,明年那場大劫或許便是小婿的死期,何況眼下民間諸多傳聞,岳丈肯定也已有耳聞,大秦可以無君王,但不能無清河侯,此乃誅心之言。一位皇叔,一位公子,一位守護咸陽城的重卿,皆是陛下的肱骨和血親心腹,因此在沒有任何把握和證據的情況下,我什麼都不能說!」陳旭苦笑搖頭,同時也和蒙毅一樣感覺到眼下的狀況有些棘手。

不過好在已經提前知道了陸囂的事,還有機會和時間來安排轉圜,不至於到了最後才發現那就真的只能血拼一場了,勝負陳旭不太擔心,但那樣必然造成整個咸陽血流成河,這對於陳旭來說是無法接受的。

「那眼下我們該如何行事,陸囂可不是無權無勢的卿侯,一旦察覺到有人在暗中調查他,必然就會是一片腥風血雨!」兩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兒一番之後蒙毅頹然開口。

「陸囂既沒有告訴陛下,也沒有拒絕趙亥和胡亥,說明內心還在猶豫掙扎,趙亥用賭博算計他,目的就是將其完全拉下水,如今怕是就要成功了,我們必須趕在趙亥之前下手將陸囂控制住!」陳旭沉默片刻之後說。

「怕是不容易,陸囂此人並不好打交道,光靠權勢壓迫無用,如今他被趙亥算計家財耗盡,最缺的必然是錢財,或許可以利誘之!」

「利誘只是其一,陸囂之所以冒如此大的風險隱瞞不報,是因為胡亥許諾將來事成之後封他為諸侯,成為一國之王。」

「什麼?你……你如何知曉?」蒙毅霍然站起來,捏著酒杯微微顫抖著看著陳旭。

「我還知曉趙亥意圖從兵工廠套取大量火銃和彈藥武裝私兵,為了拉攏陸囂,他們運作將瀛洲最大一座銀礦的開發許可證送給了陸囂!」陳旭臉色淡然的繼續拋出第二條令蒙毅震驚的消息。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老夫終於知曉了,戶部令申公兗竟然早已投靠了胡亥!」蒙毅臉色蒼白的坐下來,胸口劇烈起伏看得出來情緒波動劇烈,許久之後抬頭看著陳旭,「你半年不在朝堂,也從未進出過春芳園,更沒有和胡亥等人交往,到底是如何知曉其中內幕的?別告訴老夫是天書上寫的……」

「陸家三郎!」陳旭輕輕吐出四個字。

「哈哈,哈哈哈哈……」蒙毅呆愣了片刻之後忍不住放聲大笑,砰砰捶著圓桌抹著眼淚花兒,「陸囂啊陸囂,你這次真的是被兒子坑到祖墳都塌了,哈哈,爽快,爽快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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