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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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一百七十八章 論贈天機算

  熹皇與張御別過之後,就昂首闊步回到了王廳之中。

  重換身軀,他只覺渾身精力旺盛,一時也是雄心勃勃,這具身體哪怕受咒力影響,三四年還是支撐的住的,這段時間已是足夠他平定中域了。

  下來就是全面向北,消滅烈王,渾一昊族,而後再是削平宗親藩鎮,理順內事。

  雖然他身位宗王時,曾全力反對長老團的削藩之舉,並且不惜起兵相抗,可等他自己一做上了皇位,所做選擇卻也與長老團沒什麼不同了。

  因為昊族到了如今,各自宗親掌握了昊族至少三分之二的人口土地,嚴重威脅皇權不說,還被天外宗派滲透嚴重,空有莫大力量,卻調動不起來,徒然讓天外宗派逍遙域外,挑唆昊族內爭,實在到了不得不革除積弊的時候了。

  等到一切理順……

  他往天中看有一眼,目中流露出冷意,那便是拿六大派開刀了,只是天域之上佈置現在就可準備起來了。

  他這時似想到何事,道:「宋參議!」

  宋參議一直候在一旁,聞聲急忙過來,道:「陛下有何吩咐?」

  熹皇道:「陶先生那邊需要什麼,都是安排妥當了,萬勿有所缺漏,此事是頭等大事。」

  宋參議恭敬道:「陛下放寬心,萬不會短缺了。」他又道:「我昊族富有天地四方,何物取之不到。」

  熹皇呵了一聲,道:「天地四方麼,未必見得,不過眼下沒有。」他對著上空拿杖鞭一指,「未來我必取全!」

  張御離了密廳之後,回了環廳之中繼續修持,他要利用一切優勢,抹平在這方面與上我之間的差距。

  他深知根本為功行,在道法變化雖然有所欠缺,可與「上我」能拉近一點便是一點。

  還有一個,就是通過那束長卷找那背後可能存在之物,若是真能尋到,對他來說無疑能有極大幫助。只他深切這東西十分看緣法,一時之間若實在尋不到,那也只能把此事往後靠了。

  他閉關僅是數日之後,訓天道章之中陰奐庭傳來消息,道:「陶先生,有一位傅長老自常生派而來,他想見一見先生。說是有要事與先生相商。」

  張御略一思索,道:「是先前一直堅持給予我等幫襯的那位傅長老麼?」

  常生派之前儘管派了一位長老前來相助,但此人幾乎沒起到什麼作用,而且在關鍵時刻也不肯出面相助,但總歸還是一份不深不淺的情誼。

  不過通過那位常生派的使者濮道人,他也是明白,常生派內部也是意見不一,根據那位濮道人的說法,常生派掌門和這位傅長老是一直堅定支持眠麓的。

  常生派有一點好處,如果派中某人向你你示好,那是當真出於本心,因其之行為多半是由自身推算得來的,並且對此還深信不疑。

  陰奐庭回道:「就是這一位。」

  張御道:「可讓這位去往光都去,我會見他的。」

  陰奐庭道:「如此我便照此回言。」

  在與張御交言結束後,他立刻著人通傳濮道人,再由後者往常生派中送傳消息。

  傅長老在得了訊報後,雖然覺得此事有些困難,不過仍是決定親自前往一敘,於是辭別常生派掌門,乘坐遁隱飛舟往光都而來。

  上次六派修士攻襲光都之後,這裡戒備加強了不止一籌,也幸好他擅長推演,才沒有被巡遊艦隊攔下查看,十分順利的接近光都。

  可是到了近處,他就不得不謹慎許多了,雖然熹皇仍舊把首府定在陽都,可光都作為其後方也同樣重要,他想入內,唯有用一些特別方法了。

  正在思量之間,卻是聽到一個聲音,「這位便是常生派的傅長老吧?」

  傅長老一驚,回首一看,見是一個身裹玉霧星光的年輕道人立身在那裡,其神氣高渺,有若真仙人,而且一觀而知,這位乃是以高明氣意映照入此,偏偏看去還與真人無法差別,心中不由嘆服其功行。

  他定了下神,執有一禮道:「道友可是陶先生麼?在下傅過一,乃是常生派長老,想來陰-道友已是與先生說過了?」

  張御回有一禮,道:「先前有所耳聞,還要多謝傅長老屢次援手。」

  傅長老道:「卻是慚愧。不瞞先生,我等援助眠麓,也是有私心的,只是想借貴方之勢罷了。」

  張御道:「傅長老倒是坦承。不過世上有些事,無需論其本心,只論事便好。」

  傅長老看他一眼,不禁點了點頭,神情也是放鬆一些,他誠懇言道:「那傅某也就直言了,此行冒昧來尋先生,是想為我常生派尋一出路,而我宗派也是有一些小手段,能看出未來之勢,乃在於貴方,故是不得不厚顏來先生處相求了。」

  張御道:「傅長老有何想法,明言便是。」

  傅長老稍稍斟酌語句,才道:「我輩當年為躲昊族征伐,避去了天外,這些年來諸宗千方百計從內部攪亂昊族,支持各宗親,就是想讓昊族無暇顧及我等,可是如此失了心氣,數百年,實在長進不多,不少人已是習慣避局天外。

  而昊族雖是內亂,可造物技藝始終不曾落下,反還時時有所進步,上層力量早是越過我不少,昊族一旦得有一統,便是我六派覆滅之時。只是危中有機,見得諸位天人,傅某卻是見到一條生路。」

  他再是對著張御一禮,道:「傅某想向道友求一個情面,與貴方正式合盟,以求托庇。」

  張御看他一眼,常生派不愧是常生派,雖不知道他們如今與熹皇之間的關係,卻能憑藉天機作出判斷。

  傅長老這時又言道:「自然,我等不會讓貴方白白出力,若是貴方願意應承,敝派掌門願意為諸位做得兩次天機大演。」

  張御問道:「何謂『天機大演』?」

  傅長老解釋了下,所謂「天機大演」乃是常生派最為了得推算的手段,幾乎無事不能算到。

  此法立於常生派立派之時,乃由常生派祖師結天機而成,化有六個天機大演,與門派氣數合渡一處,六算一旦用盡,常生派便會就此滅亡,甚至一個人乃至一個弟子都不會再存在於世上。

  從常生派開派至如今,此算已然是用過三次了。

  傅長老毫不諱言道:「這第一次乃是祖師立派之際,推算常生派到底何時覆亡。」

  張御對此倒是多了幾分興趣,問道:「哦?貴派祖師可是得到了結果麼?」

  傅長老道:「不瞞陶先生,祖師當時算過,倒是知道了答案,但是祖師隨即發現自己並沒有辦法將此告知他人,因為每當他欲向除己之外之人告知此事時,就會失去此段憶識,後來祖師只是留了一句,關照後人若遇危亡之局,不要吝惜大演之算。」

  張御道:「貴派祖師是以此提點後輩麼?」

  傅長老笑了笑,道:「祖師的意思是,早些把這些推演用掉,不要捨不得,如此就算門派真的亡了,也不至於浪費。」

  張御心中不覺好笑,隨後又讚嘆道:「貴派祖師從得到失,又到不拘得失,當是功行更進了。」

  傅長老不由訝然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倒是被陶先生說準了,不久之後,祖師自言功行大進,便就閉關修持。」說到這裡,他感嘆了一聲,「可是祖師也是如其餘掌門一般,過後皆是無蹤無跡了。」

  張御眸光微動,道:「諸上修失跡一事,我也有所耳聞,不知貴派對此有何評判?」

  傅長老道:「我等對此亦是不知真相如何,不過諸派有一說法,認為諸位前輩是『去此世之外,履天外之天』了。」

  張御道:「貴派莫非不曾為此推算過麼?」

  傅長老道:「此也不欺瞞道友,那第二次天機大演就是為此,我等求問祖師之去向,然而有了此念之後,我輩發現那『天機大演』莫名少了一次,好似是演算過,但又全是失去了,從此我輩便再不敢再動此念頭了。」

  他嘆了聲,「而那第三次,卻是為諸派遷徙算一條出路,不過其餘五派承我之情,故我也是得了不少好處的。」

  張御微微點頭,傅長老說得坦然,其實就是告訴他,「天機大演」縱然願意為他們做兩次算演,那也不見得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或者有些事知道了也沒用。

  這是非常有誠意了,所求的也不過是為宗門能存得延續。說實話,對他來說,如今這一點並不難做到。

  他想了想,抬頭道:「我可以答應貴派,貴派今後只要不與肆意掀起紛爭,那麼我可從中說和。」

  傅長老聞言大喜,執禮道:「那多謝先生了!」頓了下,他又略帶尷尬道:「只是我派中也有一些為其餘門派推算天機,但先生需知,那些並非是我等本意……」

  張御無所謂這些,不管常生派是兩頭押注也好,真的是控制不住門中修道人也罷,這些與他們沒有關係,都是對方需自行解決之事。

  他這時道:「傅長老修行多少年月了?」

  傅長老唏噓道:「枉渡五百載了。」

  張御道:「我有一個問題。傅長老可知,過去諸派之中,功行最為高深之人是哪一位麼?」

  傅長老一想,撫鬚道:「過於遠久之事,傅某亦是不知,但若要說境界最深之人,傅某所知曉的,唯有一位,那就是……青朔上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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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一百七十九章 示兆付空托

  張御道:「這是哪一位?」關於這一位,他從未曾在記載看到過。

  傅長老語氣之中略帶一些欽佩,道:「說來這位人物也是了得,此人天資極高,故是修道極快,修道不過數十載即成上境,後來修行更是似無阻礙一般,當時之人與他論法,無一能勝,委實出眾非凡。

  且此人性情豁達,也非常樂意相助同道,就算有些時候吃些虧也不會與人計較,但凡有人登門請教,他也不吝指點。若是如此下去,他未來當便是一開宗立派之人物。」

  張御道:「傅長老如此說,想是後來有異了。」

  傅長老不禁感慨點頭,道:「是啊,這位前輩可能是功行高深,觸摸天機之故,早在道機變化之前就做出了判斷,認為天地將有變機將至,屆時會壞我諸派道業。只是這位前輩做出此預判時,卻無人願意信他。」

  張御道:「這位功行即高,照理說話也當有一些份量,諸派卻又為何不信?可是有其他緣由麼?」

  修道人功行越高,掌握的道便越精深,有道即有道理,這在哪裡都是一般的。況且修行到了這等境界,通常也不會去胡言亂語。若是其人無法取信於人,那麼背後一定有別的原因的。

  傅長老道:「因為這位從無門派,乃是散修出身,是靠著自己之能,還有一位知交好友的幫襯才得以修煉到這等境地,或許是因為早年這等經歷,故這位前輩一在設法破除宗派之間的隔閡,甚至還認為宗派是陳腐的,宗派也不利於道法上進,故是一直遭受各宗冷遇。」

  張御了然點首,這位的確太過激進了,關鍵是這位還有實力做到此事,也難道各宗如此了。宗派乃是應時而生,若需破除,也當應時而落,絕非個人以為如何便能如何的。

  實際上,就算天夏,也是從古夏到神夏,才是得以併合諸派,當中不知爭殺對抗了多年,就算如此,上宸、寰陽這等大派也依舊存在,無法完全消除。

  不過正如他所認為的那樣,修道人是講「道理」的,若是這位有一己之力足以鎮壓諸派之能,那此事倒也不算太難。

  他道:「想來是這位提出此言後,非但沒有得到認同,還被各派認為別有用心吧?」

  傅長老道:「陶先生說得極是,這位前輩預判出變機將至之後,他又立刻發出提議,諸派彼此消除門戶之見,合力開闢一處界域,躲入其中,以此避過危局,可是此言卻是引來無數駁斥,還有人指責他傳播妖言。

  當時他之警示也確實引發了一部分修道人的惶恐和爭議,故還有人提出,不能容忍他再肆意傳播此等言論,建議各派聯手剿殺其人。」

  張御對此自是明白的,畢竟青朔修為擺在那裡,他的話總有一部分人願意聽的,再加上此人以往之作為,似並沒有什麼劣跡,反而助人較多,那更是容易讓人相信。那麼各宗派要想破除此人之言,剩下之路唯有將之打倒了,這也是最簡單直接的方法。

  他道:「貴派當時對此可曾有過推算?」

  傅長老道:「自祖師之後,本來這等涉及天大變數之事,我等寧願不問,不過涉及未來之變,所以只是問了一個會否有天地之亂的兆象,算下來結果卻正是如此。」

  他又一嘆,「我輩那時已是相信那位前輩所言了,但我常生派那時還只是一個小派,名聲不顯,也無多少威信,面對天下洶洶,既不敢多問,也不敢站出來為誰人說話,最後也只能選擇明哲保身了。」

  張御繼續道:「後來這位又如何了?」

  傅長老惋惜道:「諸派合力圍剿,但是此人功行極高,屢次擊破來犯之人,還不傷一人,但是他一人之力終究是敵不過諸派的,尤其是他並不傷人,反而更是助長了各派的氣焰。

  於是諸派宣揚他是邪魔宗派出身,做了許多惡事,祭煉了許多同道,才得這一身道行,是那些邪魔故意派出來壞我宗派的。

  在接連數次合力討伐之下,這位最終下落不明,諸派為了消除他的影響,不許各弟子再提及這位,甚至連這位存在的痕跡都是想方設法的抹除了去,不過我有一任掌門懷疑,許這位可能就是最早躲避到域外之人。」

  張御道:「那過後道機變化,想來諸派知曉他所言是正確的了。」

  傅長老嘆息道:「又能如何呢?諸派也未必不知道他所說的是對的,可是誰又願意破棄宗派,存生到一處呢?更何況,若是沒有昊族崛起,這些大宗派的上層哪怕面對道機崛起,一樣可以保有全身,小宗派便是認可這位前輩之言語,也是無力發聲。」

  張御點點頭,他稍作思索,看著傅長老道:「我觀當年道機變亂,昊族趁勢而起,諸派莫非沒有留意到麼?」

  傅長老道:「那個時候,各個宗派彼此之間的通路都是斷了,道法神通運轉不暢,那時候所有人修道人無不是封門自守以求固道,自顧不暇,哪裡會在意一個人世間的國度呢?」

  張御卻是知道,昊族的崛起背後還有原因,那是有人在暗中扶持得,那位青朔沒有結果,莫名失蹤,無論是從其功行道行還是其人目的來看,都與此人很是符合,會不會就是「上我」?

  他道:「卻要問下傅長老,此人可有文字留書留下?」

  傅長老道:「這傅某便就不知了,不過便能有文書留存下來,也當是被參與圍剿的宗派收攏了去,這些宗派為避免自身遭受後輩指摘,大略也是不會出示此物的,還有一些宗派都被昊族滅去了,想來便是有,也在昊族那裡。」

  張御想了下,這倒有些意外,之前他只是觀摩昊族秘卷,但是多數記載昊族自家之事,一些天外宗派的舊書,未必見得就是秘卷,或許當回去再翻上一翻。」

  他道:「傅長老方才說,那位青朔道友,曾經是靠著一位友人相助,才是得以練成了一身修為,卻不知他的這位好友出身何門,後來又是如何了?」

  傅長老略一猶豫,道:「關於這一位,眾說紛紜,沒有真正確切的說法,但有傳言說,此即是如今六派之中金神派的開派祖師……」

  張御若有所思,道:「那這位當時可曾站出來幫這位他這位好友說過話麼?」

  傅長老道:「或許幫了,或許沒幫,此事終究有些久遠了,乃傅某入道之前的事情了,有些事也只是道聽途說,不能確保真實,若是先生有興趣,傅某可回去問一問掌門,掌門千載修行,當時乃是親歷之人,許是知曉不少。」

  他不知道張御為何要問此事,但既然有需要,那他正好用此與這位交好,這終究是過去之事了,弄得再是清楚又是如何?

  只要常生派能在渡過過後的覆亡危機,那他不關心具體緣由是什麼,就像天機推演一般,觀到此結果,只需照此走便是了,至於混沌不清的過程並不需去多理會。

  張御點首道:「那就勞煩傅長老了,還要問上一句,天機大演可要做什麼準備麼?」

  傅長老神情鄭重起來,道:「需要一些準備,陶先生可是需要推算什麼?」

  張御道:「是有一事,需請貴派演算一次。」

  傅長老立刻應下道:「好好,傅某這就回去準備,這大約需用四至五月的時日,還望陶先生能耐心等候。」

  張御道:「數月時日並不長,那便拜託貴派了,過兩日我會請一位同道前往貴派所在,定議合盟之事。」

  傅長老頓時精神大振,他從袖中取了一枚玉符出來,雙手遞給張御,「這是來往我山門所在的通符,使者憑此指引便是來我門中。傅某便在門中等候貴方使者了。」

  張御將此玉符收下,再說了幾句之後,身影就化一道星光散了去。

  傅長老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神情放鬆了許多,這時有弟子上來道:「師叔,前方就是光都了。」

  傅長老看他一眼,知他對方才之事一無所知,不覺暗暗佩服張御功行,他道:「不必了,回轉宗派吧。」

  那弟子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多問,能不去光都那是最好了,立時遵命往天域之中返渡而回。

  張御這邊化影回至分身之後,便在訓天道章之中與陰奐庭提及了一下合盟之事,陰奐庭言及當會盡快安排使者前往常生派,他正身繼續定坐閉關。

  待一月之後,陰奐庭傳來消息,言及合盟之事已是安排妥當,並且還將著弟子將一卷封書帶了過來。說是傅長老托其人轉交給他的。

  他打開封書看了下,這上面卻是描述了一段金神派祖師的過往。

  他心下微動,上面雖然沒有明說,可結合他向傅長老問詢之事,這顯然就是在告訴他,青朔道人的那位好友,當就是這位金神派的祖師了。

  他仔細看了一下,大多數是成立宗派之後的事情了,對於此前卻是寥寥幾筆,只是他發現了一點,這位似乎頗受諸派尊敬。不止這樣,諸派上層還給了其「解危局,挽狂瀾、扶天傾」等溢美之詞,可對於其到底做了什麼,卻是隻字不提。

  聯想到當時幾乎無人能制的青朔道人忽然莫名失蹤,這其中卻是不能不令人多想。

  只是在最後,傅長老提了一句,說是六派得知熹王背後有天人之中的修道人在輔助,故是可能近來會有使者來尋他們議談。

  他看完之後,只是淡然把袖一拂,此一封書信霎時便化散成了一團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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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一百八十章 觀卷辨往跡

  距離昊族都城陽都三千里之外,一處寬闊山原之上,張御分身懸空立於天中,正以心光分佈四方,梳理地脈,排佈陣法。

  而在更遠的範圍之上,還有一個個造物煉士也在忙碌,他們正按照一定的規矩往地底深處埋佈陣樁。

  這是他自訓天道章之中載錄挑選出來一個極為強勢的陣法,雖然並不如何複雜,可是威能著實不小,是他用來對付疑似「上我」之人的手段之一。

  陣法的優勢能夠彌補諸多不足,能讓道行淺弱之人抵擋功行強盛之人。

  只是佈置此陣所需代價也是極高,但現在他不必考慮這個問題,因為佈置陣法所需要的一切都由熹皇來提供,包括一些荒古之時的寶材,昊族也可以提供。

  畢竟當初昊族攻滅了不少大宗派,繳獲了不少好物。昊族又是用靈性力量佈置守禦工事的,很少信任修道人的陣法,所以這些東西也是留了下來,現在全是拿來給他佈陣了,便是有所不足,有昊皇的諭令的在,可以從整個昊族範圍內進行抽調。

  在熹皇命令之下,動用大量的上層力量配合他一同佈置陣法。不過此中所用理由乃是在陽都之外另立衛都,故是參與佈陣之人並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對付的是誰。

  若能用此陣禁困住「上我」,便是其道行再高,也要受禁制所制,到時候將會由他來親自主持運轉陣機,再加上諸多同道合力,那麼足以與此人對抗了。

  其實若再能有一個鎮壓陣機之寶,那幾是無可能被撼動了。可惜的是,此道化之世中不能帶入非是與自身相合的法器。所以他還需想辦法祭煉其他法器來補足這方面的不足。

  在過去的一月之中,他已是將第一重陣法佈置完成,這陣法沒有止限,可以近乎無限疊壓下去,若是能疊至三十六重,那「上我」也絕無可能逃過陣法鎮壓了。

  不過他估計,以昊族所能提供的人力物力,至多也只能疊壓到十二重,再多連昊族也是承受不了了。

  待此陣徹底完成之後,到時候只要將至善造物搬至此間便好。

  待再有兩月,等這個陣法第二重佈置完成後,他便可以以此為憑,由那神寄之地的那束長卷,設法找尋此卷背後可能藏有之物了。

  正梳理之間,一駕飛舟自遠空而來,須臾來到了近前。

  張御抬頭看去,見飛舟到了上方停下,而後一道光芒落下,光芒散去後,熹皇身邊的那名造物煉士出現在此間。他幾步走了過來,對著張御執有一禮,道:「陶先生,東西可還少缺麼?人手可還要添加麼?陛下一直關照,萬不能讓先生這裡短了用度。」

  張御道:「人力物力暫時都是足夠,若是有所不及,我會再與軍尉說及。」

  造物煉士道:「那便好,陛下令在下前來,是交代在下將這件東西交給陶先生。」他拿出一枚晶板,呈遞上前。

  張御接了過來,目光一落,晶板之上卻是顯現出一卷卷書卷的名冊和內容。

  造物煉士道:「這是陛下聽了陶先生的要求,從四方搜集到的從被摧毀的各宗派得來的古卷,現在無一遺漏,都是存放了庫房之中,此是經由人手過整理的目錄。還請先生過目,若是還有所需,可交代給在下。」

  張御看過之後,道:「既然東西都在,我待親去一看。」

  修道人在經捲上留存在的東西,縱然是那些身具神異力量的煉士,也不見得都能理解上面的內容。還有修道人記載事物,喜歡留下各種隱喻和秘文,非修道人根本不可能看得明白,唯有他自己去查看才是清楚。

  造物煉士道:「此事早為先生做好了安排,在下也已與專人交代過,先生金庫前往書庫觀覽,不會受得阻攔。」

  張御點首道:「勞煩了。」

  造物煉士忙是一禮,道:「不敢,都是皇帝陛下的關照,身為臣僚。唯有盡力盡力。」他下來再是問了幾聲,見張御沒有什麼需要自己代為的,便就又乘舟離開了此處。

  張御看了一眼晶板,將此往外一拋,身外頓一道形影分出,將此物捉來,就化一道星光往陽都而去。

  這個形影照著造物煉士所提供的地點而去,瞬息跨越數千里,進入了陽都,落身在了封存文卷的庫藏之前,隨後往裡踏入,他自帶熹皇符印,輕而易舉穿渡過了晶門,一到裡間,便就見到了浩若煙海的經卷,這全是昊族當年滅絕各家宗派收繳上來的。

  他眸中神光閃爍了一下,只是一掃之下,便就將此間所有文卷粗略看有一遍。

  對他來說,這般文卷看得更為容易,反而是昊族以靈性力量拓錄的卷宗卻需得一個個看過去。

  向熹皇所要這些文卷,他是想從中找尋到有關於青朔此人的記載,或者是此人留下的文書。

  他懷疑此人與「上我」有牽扯,或者就是那「上我」,若是此中有此人的手書,那麼他就可憑此判明其身份了。

  方才看過之後,他大致已是分出了哪些是可以再觀,哪些已是可以拋卻一旁了。

  他走到一處,拿起一卷經卷,徐徐打開,上面出現了一行古怪而飄逸的文字,這是經卷主人拿門中密語載錄的,不是本宗之人甚至難解。

  但是這等不知並沒有什麼用,其整個門派的經卷都在此地了,哪怕道法修為不夠,只消對照看過,也不難從上面揣摩出玄機。

  待等破解了文字後,也自了然了上面的內容。此上所載,是告知後輩弟子,宗派在破亡之前,於某處埋藏了一件承傳法器,還有一些護命丹丸,望看到這錄冊之人能繼此道傳。

  可惜自這東西被拿到此間後,其願注定是無法達成了,不過如今諸多玄修弟子在外傳授玄法,故只要是有緣之人,還是能夠踏上道途的,但踏上的就是另一條道路了。

  他將此文卷放歸原位,再是拿起另一枚玉簡,在翻了不下二十多處後,終是有了收穫。

  在一卷被嚴密道箓起來的經卷中,上面提到了當年青朔道人之事。藏匿經卷之人在早年修道之時曾經受過這一位的指點。

  但是後來各大宗派要求銷毀關於這一位的所有記載,他受過恩惠,雖然無力為這位出頭,但卻是想著將此一切都是載錄下來,以示後人,用以澄清真相。

  上面主要記錄的是之前請教之時的一答一問,每一句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透過字句可以看到青朔道人的確道行極高,功果至少也是在寄虛之境。

  只是因問題本身較為較淺顯,難以再看出更多。關於青朔此後之事情,卻是由於這個宗派勢力較小,不曾參與到,所以也是不得而知,只是寫了一些猜測和傳聞,沒有太多參照的價值。

  但總算這番功夫不曾白費,在翻了有五十多份文卷後,卻是翻到了一篇遊記,上面提到了一件事,這位青朔道人當年遊歷到某派地界後,曾經講道十日,親手刻下一個傳道之碑,還曾引得許多人前來觀摩。

  遊記後面還注了一句,在青朔道人消失後,此碑也當在毀壞抹消之列,可是等到大宗之人找去時,才發現此物早已被人搬走了。

  而載錄此書之人還興致勃勃分析了一遍,最後得出結論,拿去此物的,不外是三個宗派,話語之中透出一股得意之勁,彷彿是大宗尋不到,唯有他能尋見真相。

  張御記下了這三個宗派的名字,覺得隨後看罷所有載錄後,若是沒有什麼線索,可再去找下這三宗的下落。

  與此同時,天雲之外,于道人乘飛舟往陽都方向過來,這一次他是作為六派使者,前往問候新任昊皇。

  並且肩負著另一個宗門重任,那就讓他設法與「天人」修道士接觸。

  六派通過各方面傳遞上來的消息,此刻也終於是反映過來了。熹皇忽然變得如此強勢,並屢屢破壞他們的謀算,連咒法都是無用,關鍵應該就是得了之前不怎麼受到重視的天人之助!

  至於天人為何先前幫襯眠麓,後來卻反過來又幫襯熹皇,這倒沒什麼奇怪的,良禽擇木而棲,而幫助熹皇的得到利益明顯更大,況且天人也不見得就是一派。

  這也使得他們多了一個想法。

  既然這些天人能幫助熹皇,那為何不能幫助他們呢?

  烏袍道人此回與于道人一同出使陽都,他感嘆道:「沒想到以往不怎麼起眼的天人居然是此次熹皇上位的最大助力,當真是沒想到。」

  于道人道:「常生派的傅長老可是一直在意圖與天人拉近關係,並且還收了不少天人弟子入門。常生派無疑是認為這些天人能成大氣候的。只可惜先前傅長老提議拉攏那些天人,卻無人願意重視,但凡我等留意些,也不至如今這麼被動。」

  烏袍道人點了點頭,道:「我們這次要找誰?」

  于道人道:「是一位被喚作陶先生的上修,熹皇身邊如今無了那位衛道人的身影,反而是對此人極是重視,上次我等光都一戰,極有可能就是由此人出手!」

  烏袍道人心中凜然。上一次鬥戰,他們連元神都被殺滅,過後用了諸般方法,都是無法恢復,就像是被抹去了一般。面對這般人物,倒的確值得六派如此鄭重對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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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一百八十一章 缺機神心移

  皇廳之上,熹皇志得意滿,他令人將案上舊的輿圖撤下,換了一幅新的上去,在這上面,中域已然完全變成了一片赤紅之色。

  近來征討輔授長老的大軍勢力順利無比,本來以為這位在烈王的支持之下會很難啃,他都做好了奮戰幾年的準備了。

  可是結果出人意料,輔授長老並沒得到多少上層力量的支持,只能靠自己手中僅存的造物煉士與他對抗,結果幾場慘烈失敗之後,隨著手中造物煉士的損失,已經拿不出多少的力量了。以至於後面大軍攻到哪裡,哪裡就主動放棄了抵抗。

  輔授長老如今只能帶著殘餘的飛舟艦隊,退避往烈王的疆域之上。

  熹皇沒有進一步追擊的打算,現在還沒有做好和烈王開戰的準備,不過也用不了多久了。

  他現在掌握的力量遠大於以往,完整拿下中域後,也就等於完整接收了所有的造物工廠及土地人口。他下來可以利用這些,全面打造外甲、飛舟、環廳等各種戰爭造物,以為北征做準備。

  縱然被輔授長老在撤離艦隊時強行帶走了所有技藝高超造物師,可是陽都的造物師本就是水準最高的一批人,這些人都在他這裡,他也不在意外面這點損失了。

  倒是與烈王開戰他有預感這將是會一場硬仗,雖未必見得比攻擊陽都更難,可是上層力量卻可能更多。

  「陛下!」一聲輕聲呼喚打斷了他的思路,他回神過來後,見宋參議躬身言道:「陛下,天外六派的使者到來了。」

  熹皇道:「把他們安排在使廳,好生招待,不要損了我昊族的顏面,寡人若有暇了,會召見他們的。」

  雖然六派是敵對方,可兩邊互遣使者是常有之事,他自不會為難,況且這些使者說不定是假身,便真殺了也沒有用,反還顯得自身無王者之量。

  于道人等一行人在使廳安頓下來後,于道人對烏袍道人道:「我需先去拜訪那位陶先生。」

  烏袍道人訝異道:「這才是第一天,就去拜訪這位麼?」

  于道人笑了笑,道:「當然,不然如何顯得出我們的重視呢?」

  他知道自己的行蹤瞞不過熹皇,不過那沒有關係,讓熹皇知曉此事反而更好,他素知要取得一個上位者的信任很難,要毀掉信任,或許只是要一個簡單的猜疑,皇帝如果猜忌你,那麼互相之間就生齟齬,裂痕就會越來越大。

  但是他完全搞錯了方向,熹皇雖然成了皇帝,但實則認知完全被扭轉了,並且現在玄修已然逐漸滲透入昊族內部,再過幾年,六派所想的與昊族共治天地得局面,或許玄修就會先一步達成了。

  他先是命人往張御所在遞上了一份名帖,得有允許後,便帶著一名弟子乘城內的曲軌來到了張御的居處。

  門口早有侍從等候,很有禮數道:「先生請于使者入內。」

  于道人跟隨侍從進入裡堂,打量著四周,卻這裡擺設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一點也看不出是個修道人的修行場所,直到裡間才發覺不一樣,除了書架,周圍空蕩蕩一片,沒有任何裝點。

  當中則是站著一名身繞雲霧星光的年輕道人負袖站在那裡,大廳明明單調空曠,但是因為此人立的存在,卻又生出一種天地浩蕩,無邊無際之感。

  他也是的有見識的,認出對方在此的只是一個化影,而這個化影卻是與真人無疑,眼底不覺生出敬畏,他執禮道:「在下域外使者于師廖,陶上師有禮了。」

  張御被封了一個上師名號,這也是修道人能在昊族之中所取的最高名位了,以往的衛道人就是如此,便連皇帝也要以先生、上師稱呼之,儘管實際意義並不大,他也不在意這些。

  他回了一禮,道:「未知于使者是哪一派的上修?」

  于道人道:「貧道乃是『玉成宗』的門下。」

  張御微微點頭。這個門派在六派之中不算勢力最大,但因為門中功法眾多,並且熱衷於從地陸上接納各派流亡的修道人,所以門人弟子也是六派之中人數最多的。

  他請了于道人坐下,自己也是坐定,問道:「于使者來此何事?」

  于道人道:「此來特意面見陶上師。」他試著問著,「敢問陶上師,前次我等攻伐光都之時,守禦在那裡的,可是上師麼?」

  張御神情自然道:「是我。」

  于道人雖然早有猜測,可得他真正確認,他是心中跳了幾下,要知當日之戰,他連張御之面都未見過就被破殺假身了,恢復元神更是遙遙無期,又如何不忌憚這一位?

  他定了定神,道:「今次來此,是六派上尊久聞陶上師名聲,故受六派諸位上尊之委託,來與向上師請教一些疑問。」

  張御頜首道:「貴方要問何事?」

  于道人語氣小心道:「于某知曉陶上師在相助昊族皇帝,而在域外,也有不少天人拜入了宗派,成了我六派弟子,卻不知諸位到得世之中,所求到底是何事呢?」

  他還不敢貿然打聽這些「天人」的來歷,這或許涉及深層次的隱秘,不確定會否冷然相拒,那話就談不下去了,雖然如他所說,六派收了不少玄修為弟子,但是對能復而重生玄修來說他們也無法逼迫什麼,用神通手段更是無用。

  張御道:「使者問我所求,我可回使者,除了少數人,大部分人不外求個安穩修行罷了,但要有一個安定修持之所在,則必需有自身之武力,使者想必是明白的。」

  于道人當然明白,他道:「于某能理解的上師之所,我輩修道人,若自身無護道之法,也就難以維持自身修行。」

  說到這裡,他略顯感嘆道:「我修道宗門過去遍佈地陸,無世無爭,但道機變化之後,昊族屢屢攻伐於我,致我安穩修持亦不可得,不得不奮力反擊,數百年來與之爭殺不斷,這全是昊族所逼迫的。」

  張御知道,他這話雖然有美化自身之嫌,但的確是昊族先行攻伐各宗派的。不過從青朔道人的往事看,假若此事與昊族崛起有關,那麼六派也算是自己種因,自己得果了,也怨不得別人。

  于道人道:「貴方現在似在幫助熹皇統一昊族?」

  張御道:「確有一部分道友在如此做。」

  于道人認真道:「那于某不免要多說一句,還望陶上師不要見怪。」

  張御道:「請說。」

  于道人正色道:「昊族皇帝現在是用得著貴方,所以對陶上師禮遇有加,可是陶上師難道看不出來,昊族一旦歸一,那昊族皇帝下一個目標必是我六派,而我們六派若是覆亡,熹皇又何需再用到貴方呢?

  就算現任昊族皇帝對貴方無有保留的信任,可是熹皇一亡,新任皇帝豈還會再如此信任貴方,保持均勢才是穩妥之策。」

  他語聲格外懇切,「我輩與貴方都是修道人,理應共存與世,縱然各有其目的,對抗難以避免,但卻也不到必須剷除哪一方的地步……」

  他這裡的暗示已經十分明顯了,就是說雙方可以對抗,但不必要覆滅哪一方,這對雙方都是不利,反而雙方有一個底限,反而雙方都能憑藉對方而存在。

  張御看了看他,淡聲道:「于使者這般說,可已是自認永不可能爭逐過昊族了麼?」

  于道人倒也沒有不承認,嘆氣道:「昊族確然勢盛,道機之變已然使我修道宗派元氣大傷,上層尋不到去路,中下層數百上千也不見得能恢復元氣,只能做此下策了。」

  張御道:「所以貴派扶持烈王,以求從內部壞得昊族局面。」

  于道人正容道:「不瞞陶上師,我等雖致力於扶持烈王,但並不是烈王對我們是言聽計從而支持他,而是烈王地域之上,從上到下都被我們修道宗派之人所把持了,烈王能發出的聲音只能是我們修道宗派的聲音,所以我們攻擊陽都,烈王同樣是贊同的,非常贊同。」

  張御淡言道:「假如烈王不同意,那麼自就會有同意的人站出來?」

  于道人坦承道:「是這樣。陶上師,所以若是讓烈王奪取天夏,那不最好的結果麼?

  昊族子民會以為仍是自己的上層在治理昊族,但實際上昊族只是我們留在世間的代持權柄之人,永遠不讓他們從我們頂上越過去,而我們可以安穩修行,這不是美事麼?」

  他又看向張御,用很是熱切語氣道:「其實貴方的修道人也可以加入進來,我輩無任歡迎,我們雙方完全可以攜手一同治御整個天地,而不必再去擔憂這些凡人什麼時候會來干擾我們。」

  張御沒有說話。

  于道人這時坐直了身軀,像是承諾道:「自然,此事也是可以商量的,若是陶上師不滿意,那麼我們只需要保留烈王之地就好,今後天下,便有貴方御南,我方守北,挑動昊族內爭,如此對峙下去,就可不令昊族歸一,那我輩至此就可高枕無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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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失星啟算果

  張御看著于道人在那裡侃侃而談,此人描繪的圖景倒的確很光輝燦爛,也符合修道人的利益,且在不受到意外干擾的前提下,他也認為是真是有可能實現的,這應該就是六派一致的意見。

  可便是沒有他們這些入世玄修,有著昊族幕後的那位推動者,事機也不會按照六派所認為那樣簡簡單單的發展。

  再退一步,便是沒有這一位,「至善造物」既然已被打造出來,那六派未來很難與之對抗。

  他從傅長老那邊瞭解到,六派合力打造的是「營衛天戈」,這法器是不錯,威能也是極大,確實能與「至善造物」爭一時之短長。

  可「至善造物」既然是造物,那麼就是有可能被復拓的,哪怕就是之前那個王治道所著的金甲,只要革除了靈性之中的弊端,那麼也是可以讓更多人披上的,畢竟昊族有著龐大的人口可以挑選合適之人。

  造物派的力量終究是會越來越強,道機克壓之下,修道人則是舉步維艱,就算眼下能稍稍壓制昊族,等造物技藝一上來,積累矛盾遲早也會是爆發的,六派所為最多也只是將矛盾爆發的時刻延後罷了。

  這般說回來,反倒是玄法是可以維繫的修道存續的。因為玄法修煉快,相對容易入道,還有一些造物難以企及或替代的優勢,關鍵的是,玄法進步程度也是一點不慢,比這些舊法更適合。若是六派之中有眼光之人發現玄法,並能利用的好的話,或還能存續更為長遠。

  于道人一番話講完,卻見張御不置可否,他卻也只是笑笑,此來也沒指望立刻能從張御這裡得到什麼明確的回答,這件事還可以慢慢來,稍候他會找尋機會與這位進行更多接觸的。

  有些東西在對抗鬥戰之中得不到,未必見得不能用別的方式去得到。

  他道:「于某此番之言,只是來闡明利害,表明我輩之善意,並不是來脅迫或者警告什麼,若有過分之處,還望陶上師不要介意,只當于某人未曾說過。」

  此刻他又暗暗說了一句,「另外,我域外六派,在修道之上自問有些心得,若是陶上師有心論道,在下這些時日都在使廳駐留,隨時恭候大駕。」

  說完之後,他從袖中取出一物,「今次來得匆忙,未備厚禮,這一番薄利還請陶上師笑納。」他將這玉匣擺在案上,起身言稱打攪,便就告辭離去了。

  張御待其走後,一拂袖,玉匣打了開來,內中顯露出來的是一個道宮,卻是行走在外時,可以放出了來自立一處宮闕,算是一件尋常寶物,而在裡面,卻是放置了一塊天域之中「星石」,算是較為稀少的寶材,連昊族之中也是少有。

  他再次合上,令僕役將此拿了下去。

  他扶持熹皇,只不過是為了知悉昊族上層的隱秘,查問「上我」下落,現在目的差不多已是達成。而眾玄修其實於爭奪權力無有興趣,需要的只是修行,現在同樣也做成了此事,自沒必要再去做多餘的事。

  在僕役走後,他喚出訓天道章,尋到陰奐庭,道:「陰玄修,那三處地界可是有下落了麼?」

  此前他曾拜託陰奐庭找尋人探一探青朔道人所留那石碑的下落,根據遊記主人的判斷看,極有可能落在三處地方,但因此世遭遇濁潮之故,不但道機變化,地陸山水與以往有些變動,所以需要配合昊族描繪的輿圖找尋了。

  陰奐庭道:「陶先生所問的三個地界,陰某都已是遣人去尋了,的確找到了是三家宗派的遺址,只是找了一遍下來,卻並沒有什麼發現。

  先生所言的那件東西,如果沒有被毀去,或可能被轉挪到別處了。陰某又從昊族的地方文卷上查了下,兩處地界的修士不知所蹤,唯有一處地界那一批弟子躲去天外了,意思是投奔了天外六派,或許六派知悉這些人的下落。」

  張御點了下頭,他雖然並不覺得一定能找到,但總可試上一試,問道:「可是知曉這批弟子的名姓麼?」

  陰奐庭道:「雖無所有人的名姓,但也有幾人有記載。」

  張御道:「有幾人便好,道友可將此告知於我。」

  下來待得了陰奐庭告知,他與其別過,立刻尋到金郅行,還有一些拜入天外各宗之中稍微有一些地位的玄修,請他們對有此名姓幾人加以留意。

  有一個玄修當即回應,說是其中有一名名喚松治的修士,似在傳書之中看過,但出身來歷卻不知,還有查看一番,但或許要等上許久。

  張御倒也不是太過急切,只是令這個弟子多多加以留意,金郅行這時則是傳言道:「廷執,屬下正有一事稟告,近來六派之中走了大批修道人,說是去往援烈王,抵擋熹皇侵攻,屬下本來亦在被派遣之列,不過後來設法留下來了。」

  張御聽他描述,才知金郅行發揮了結交同道的本領,與一名手握實權的長老交好,非常得其欣賞,明明他是外來之人,按說這次就該被遣往地陸之上,可偏生他就被留下來了,反而是門中一些修道人被派了過去。

  金郅行這時又道:「還有另一事,廷執屬下近來探聽了一個隱秘,這天外六派這些年來一直秘密找尋兩枚『失星』。」

  他解釋了下,說傳聞此世道法最早是通過觀摩星象,師法天地自然而成就,對於天上星象的十分關注,對星象變動也是十分熟悉。

  可是不知何故,某一日,虛空中卻有兩枚天星驟然消失,事先既沒有先兆,後面也沒有任何下落。

  而這一切,恰恰就是在濁潮到來,道機變化之前。

  奇異的是,這兩星因自修道人認識星象以來便即永恆不動,一左一右分別兩邊,被稱呼為「天目」、「天門」,可天目天門消失,隨後引發大變,就有人將這兩件事聯繫到了一起,故有一個說法,「失星回,則道機歸」。

  張御略作思索道:「在道機變化之前?金道友可知多久?」

  金郅行回道:「說是之前,實則也有個兩三百了載。」

  張御思考了一下,青朔道人是在道機變化的數十載前作出判斷的,這般看來,失星發生還要在青朔道人入道之前。

  恐怕也正是因為長久沒有影響,所以最初才以為只是一個異象,未有將後來的濁潮變化放到一處。

  只他有種感覺,覺得這裡面似還有什麼地方值得自己留意,只瞬息之間,心中就掠過了幾個想法。

  他道:「金道友,你可留意此事,若有發現,再來告知我,你自己也盡量小心。」

  金郅行感激道:「是,屬下一定會小心的。」

  張御與他斷了牽連後,便又回去定坐。大約十多天之後,他心有所感,身軀不動,光芒一閃,卻有一道化影脫離身軀而去,飛遁許久之後,便落在了一駕盤旋於天中的法器飛舟之中。

  傅長老正站在此間等候,忽見舟中光亮一閃,張御自裡走了出來,便露出笑容,執禮道:「陶先生來了。」

  張御道:「傅長老來此,可是天機大演已是準備完畢了麼?」

  傅長老道:「正是,天機大演已是備妥,隨時可以開始推算。」他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陶罐,又道:「先生只需在此渡入所欲推算事機的意念便可。」

  張御存思一想,伸指一彈,霎時一道心光入內。傅長老抬頭問道:「陶先生只求一個推算麼?」

  張御道:「眼下只是一個便夠了,不知貴派需用多久?」

  傅長老道:「天機大演難在準備,推算卻是很快,最長數日之後就會有結果,但路上可能會耽擱不少時日,下月當可給先生一個答覆。但傅某卻要說一句,先生所求,若是超出我輩之能,卻未必能得到明確結果。」

  張御道:「此我自是明白的,便不得答案,也不會怪責貴派。」

  要是能直接算出「上我」在何處,這似乎是最好的。可是他之前聽傅長老說以往之事,凡是算涉及到過高層次事機或人時,有可能成,也有可能不成,那麼還不如將要求稍減一些,推算一些較為實際的東西。

  傅長老將陶罐收好後,便言數天後必會有消息,於是與他別過,轉回宗門。

  如此又是半月之後,飛舟再次來至相同位置處,張御化影也是如前兩次一般來到了飛舟之上。

  傅長老先與他見過禮,便將那個陶罐取出,送遞至張御面前,並道:「此是專為先生所作推算,此中所得結果唯有先生自己能知,餘者得之物用,啟觀之時,最好仍是在當初注意的那個時辰內。」

  張御心中記下,將此陶罐接了過來,稱謝一聲,傅長老連道客氣,他將此物收好後,與之別過,便化一道光影離了此間,歸回到了正身之上。

  接下來他耐心等待時間挪轉,待到得對應的時辰後,他拂袖將陶罐封蓋去了,霎時間,便有一股意念進入了腦海之中,隨即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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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循痕得印藏

  張御在得悉算演結果之後,手中的陶罐忽然一下碎裂了,並化為了一堆細碎無比的沙土。

  他思考片刻,自座上站了起來,踱有兩步。

  按照說法傅長老的說法,這個結果未必是完全準確的,但大致是可以信任的。因為常生派至今為止,還沒有推算出錯的例子過。哪怕被人干涉,最後達成的結果與推算大差不差,這就很是玄妙了。

  雖然他還有一次大演機會,但重複推算也是無必要的,因為他所求的不是什麼直接的結果,只是為了確定一件事。

  確定這件事並不助他找到「上我」,而是為能有利於他接下來的行事。

  但是同樣,他仍是會準備一定的後手,以確保推算有偏差,也還能夠再度糾正回來。

  如今那一座佈置在外平原上的陣法如今已是排到第三重了,他預想之中至少要構築到六重之上,再把鎮壓陣機的法器也是備妥,那便就可以與那位「聖人」的神氣試著接觸了,若是順利,到時候一切都當見得分曉。

  現在雖然只得三重,但基本護持之能已是具備,故是他在得有推算的結果之後,便是離開了居廳,出了陽都,落到了大陣之中。

  現下當先需做的,是試著尋到那束長卷背後之物,雖然之前看過此物與「上我」並無關聯,可必要的防備還是需要的。

  他一展袖,在陣樞之上坐定下來,隨手將心光一推,就將陣法運轉起來。

  這處陣法的好處就在於你修築了幾重便能運轉幾重,和外面還在佈置的外重陣法並不相互妨礙。

  而在此時,一道星光閃爍而過,那一具命印分身來到了此地,並在他對面坐定,以此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危機。

  他見一切備妥,便入至定中,須臾間,氣意便進入了那神虛之地中,再一次看到了那一束長卷。

  他早前判斷,此物之上的高深道理,至少有一部分是根據某物拓照得來的,也是如此,便留下了足夠多的痕跡。

  此物一開始定然是源於留落在世間的某物,是可為修道人所見的,不然那束長卷也沒可能煉造出來。

  這此物到底是何處,是可通過長束去尋的,只需從神寄之地往下窺望即可,就如當初找尋伊帕爾神樹的殘幹,就是先掌握了神樹的神氣,再是逐一將之找出來的。而把長捲上面所隱含的道痕分辨得越是清晰明白,也就越是容易找到背後那物。

  他在深入觀望了了一會兒後,的確在世間發現了與之對應之物,但並不是僅僅只有一地,只是他所看到的,便就有三處。其中兩處,就落在地陸之上,在昊族的地界中,具體所在還有待觀望;

  還有一處,則是去到不知名的所在,似是在虛空之中,但疑有某種遮掩,難以一氣望到。

  他心中懷疑,那極可能是六派之所在,被遮掩可能是受了陣法阻礙。

  這可能是有的,這長卷就是修道人所煉造的,出現在修道人那裡並不奇怪。至於昊族那裡的,許也是來自破滅的修道宗派。

  他思量了一下,自己不妨先將落在昊地界上的那一部分先拿到手,餘下的可往後再考慮。

  心念一定,他氣意從神寄之地退了出來,再是仔細觀辨片刻,見那落在地陸上的兩處,其中有一處就在陽都中域某地。

  要找到此物不難。

  他當即一彈指,落在前方晶板之上,向外傳出了一道靈訊,自己則是繼續閉關。

  數天之後,那造物煉士親自來到了居廳之上,向他告言道:「陶先生,先生所要的東西在下已是拿到了,可要此刻過目麼?」

  張御頜首道:「那便勞煩了。」

  造物煉士示意向後喚了一聲,隨著沉重腳步聲響起,兩個造物甲士一左一右抬著一個金屬方匣上來,擺穩之後,就將匣蓋去了,裡面露出一塊半丈長寬的方石,呈現出厚實的玉白之色。

  這方石的稜角沒那麼分明,有些地方粗糙,有些地方光潤,並不見人工打磨的痕跡。

  造物煉士道:「此物本是埋在地下深處,取出來不難,就是有些一些老朽出來阻攔,陛下費了些時日才是撫平。」

  這東西是埋在舊皇殿殿宇之下的一塊『祖石』,傳聞是不知紀年之前隨著一次星雨墜落到大地之上,先被修道宗派得去,後來被昊族得入手中,這是諸多星石其中最大的一塊,據說是物象徵天命,有定鎮氣運之用。

  熹皇卻是對此不屑一顧,要是真能定鎮氣運,地陸上的修道宗派又豈會被他們所覆滅?

  而且當時落下的祖石數以萬計,地陸各處都有,天穹之中至今還有殘餘的星漂流著,照這麼說,得到這些星石之人都能自稱有天命了?

  至於什麼鎮壓氣運之說,他清楚得很,不過是某一任昊皇建立皇殿之時,因為對於每一次都要用萬千之數敵顱掩埋城下的陋習很是不喜,故是乾脆用此代替罷了,同時宣揚此事氣運所寄,這才說服了眾宗親和臣僚。

  要說這東西特異之處也是有的,就是很難被破壞,當初就算從空落下也是沒有任何磨損,但也僅是如此了,這就是一些較為堅固石頭罷了,後來破滅修道宗派時也得了許多,如今都是擺放在那裡無人問津。

  張御從座上起身,對此物看了幾眼,對造物煉士道:「替我謝過皇帝。」

  那造物煉士道:「在下必是帶到,先生若無交代,在下便告退了。」說著再是一禮,就帶著那兩名甲士恭敬退了下去。

  張御待人都是走了,便來到了這塊方石之前,雖然他是憑藉那束長卷的痕跡找尋到此物,可有意思的是,他發現這一塊「祖石」並不曾被人取用過,上面也沒被人探查拓照過的痕跡。

  那麼這裡唯有一個答案,塑造那長卷的寶材,有可能就是用了「祖石」之中的某一塊,所以使得兩者之間產生了某種聯繫。

  並且他還發現,此石之前承載大道之印的「玄玉」十分之相似。

  他此前所接觸到的大道之印,無不是寄於玉中的。或者說,只有特殊之玉寶才能承載大道之印並將之表現出來。不過若是與接觸之人自身層次不夠,或者無有緣法的話,卻也是看不到上面所映現的道的。

  他這時伸出手,按在了方石之上,稍許片刻,心中便有一陣奇玄感應升起,眸光不禁微閃了下。

  看來他猜得沒錯了。這裡面當是有著一枚大道之印的碎片,到底是哪一印,他現在還無從得知,但等取拿到手便就知曉了。

  他一揮袖,起心光封閉了廳門,又灑出一把玉籌,佈置了一個簡單的陣法,回到座位之上,再度坐定下來,緩緩調和自身氣息。

  不多時,他就沉入了定靜之中,那綿綿呼吐似與天地各方氣機相合,彷彿天地若母,己身若子,如守胎藏。但同時又意氣凌虛,高居於萬物之上,渡元入世,還神氣於我。

  而氣息在這等相生相濟中,好似牽動了什麼,那一方玉石之上也是漸漸浮現出了一明一暗的光華,彷彿是與他的呼吸產生了共鳴一般。

  此刻若有外來人在此,便能見到這方玉石其實什麼變化都沒有,仍是原來的模樣,依舊只是一塊看其有些獨特的冰冷玉石。這一應變化彷彿只存在於另一個無法為人察覺得空域之中,而唯有與它氣息相合之人才能觀見。

  不知多久之後,似若這等共鳴促成了更大的變機,玉石表面出現了一絲絲的裂紋,最後嘩啦一聲碎裂成了一地石礫。

  他雙目緩緩睜開,神光一閃而逝。此時此刻,他明白這是何印了,此是大道六印之一的「啟印」,對應的是六正印之一的「鼻印」。

  「鼻」為我,為己;為起始,為最初;而此印又對應呼吸之竅,命元之始,這一切又恰好與這道化之世由「我」而生隱隱有所對應,看似是一個巧合,但彷彿又有所關聯。

  此印能開闔玄竅,運納元氣,呼吸天地之靈精,最妙的是,六道印之中最根本的乃是「命印」,而唯有得有命印,才能最大限度發揮「啟印」之用。

  不過他現在所得的,僅只是一個大道之印的碎片,就像他以往所得的大道之印一般,並不是完全的。因為得了完全的大道之印,那便是得道了,目前是不可能做到的。

  此印一如其他大道之印般,只是給了他一條攀道之途,但若能得到其他大道之印的碎片,卻能加快他往上攀道的速度。

  他思索了一下,就方才查看所知,另一枚啟印碎片也是落在昊族地域上,不過此印不在熹皇轄界之下,而是在下域煌都內,也就是烈王的地界之中。

  要想取到此物也是有機會的,熹皇本就有征伐烈王之舉,且已經在準備之中了,待得大軍攻下此處,當就能順帶尋到此物了。

  眼下他需先將此印定下,意念轉過後,便是心下一喚,隨著一道浩大光幕騰起,大道玄章就已是出現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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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玄竅得守元

  大道之章的光芒從地到天,無邊無際,彷彿整個所見界域都被包囊了進去,但這一切也唯有張御自己能見到。

  他抬頭看去,大道之章上,在「言印」、「目印」、「命印」之外,如今又是多了一個「啟印」,只是尚是黯淡。

  他心意一落,就將自身之神元往裡渡落進去。

  在這方道化之世中雖然沒有玄糧,也沒能找到蘊含源能之流的物事,可是他在這裡修持了三十餘載,積蓄下來的神元已然足夠填補此印了。

  隨著神元渡入其中,「啟印」光芒逐漸亮起,由黯淡轉為明亮,最後化為一道盛光照耀到了他的身上。

  這一瞬間,似乎有許多複雜的玄妙景物落入心神中,但又一閃即逝,同一時刻,他身外似乎出現了許多自身之疊影,可一個恍惚之後,又全數匯合歸一。

  他站在原地,默默感受著這枚殘印帶來的變化,此時他輕輕一吸,霎時覺得一股至純至精之氣落入身軀之中,隨後又緩緩呼出,這一呼一吸之間,頓感本來壓制在身上的壓力卻是少去了。

  此方道化之世,由於道機不同,對於修道人是有著強大壓制的。

  自這場變數之後,修道人的道法無不是進步緩慢,停滯不前還算的好的,大多數宗派的道法都是產生了倒退,比之數百年前都不如,蓋因為往昔許多功行神通都是無法再用了。

  這等影響也是無所不在的。也是如此,他到此世之時,同樣感受到了極大壓力,好似外界有一層束縛。

  雖說以他的境界道行,這並不會壓制住他的真正力量,可是外力終是需一定力量去化解抵抗的,遇到尋常對手是不難輕鬆對付,可當遇到修為近似或是更為高明的對手時,那便將會是一個極大妨礙了。

  如今得了「啟印」,便是打開了「玄竅」,在利用此印呼吸之時,卻令他有一種自己仍是置身於天夏之世中的感覺,或許準確來說是身處於自我最能發揮實力的境域中,這無疑能令他將自身完全發揮出來,而不必再受外間之束縛。

  但也需看到,此印和命印也是相輔相成的,若是沒有命印在身的話,「啟印」的效用也是沒有這麼大的。

  他是知道的,殘印融合的越多,大道之印也便越完全,發揮的力量也是會愈發強大。現在看來,除了烈王那裡的一枚外,還有一枚因在虛宇,有極大可能就在六派手中。

  可以如今六派之人的道法,卻未必能認識到此物的真正玄機所在,就如那束長卷一般,早已沒有了御主,要是這樣,或許能想一個辦法尋來。

  他思索了一會兒,伸指一點,須臾之間,就化出了一封書信。他喚了外面等候的僕役進來,將書信交託至其手中,囑咐了幾句,那僕役聽罷後,躬身一禮,就帶著書信出去了。

  陽都使廳之內,于道人與烏袍道人正在對弈之中,他們來到這裡已然月餘時日了,可是熹皇並沒有接見他們的意思。

  陽都之中的宗親權貴則對他們避之唯恐不及,所以除了每隔一段時日觀察城域之中動向外,多數時候,他們也只能在此弈棋了。

  烏袍道人隨手落下一子後,道:「于道兄,看來熹皇是打定注意不見我們了。」

  于道人則是道:「他不見我們,我們便一直在這裡等著,我們在此也是有收穫的,不是麼?」說話之間,他思路已順,也是落下一子。

  烏袍道人看著他這一步,口中則道:「最近城域內外軍眾調動頻頻,毫無遮掩之意,熹皇怕是用不了多久便會出兵了。」

  于道人道:「所以天外如今也往烈王地界上增派力量,烈王一輸,那就是我們直面熹皇了,以這位的脾性,肯定是要不惜一切將我輩平滅的。」

  烏袍道人不可思議道:「熹皇看去毫無損傷,這到底是如何躲過咒力侵染的?」

  于道人道:「換身軀是肯定的,但是不知如何避過轉挪身軀之時咒力對神魂的侵害,需要近處觀察才知,不過便是這位亡了,這的就有用麼?」

  天外六派如今時時刻刻在想著如何弄死熹皇,他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以為這位亡了,那麼就瓦解昊族如今的併合之勢。

  可是現在昊族上下歸併一體的呼聲極大,有著一大批權貴宗親支持,別的不說,打下中域,原來一大批權貴被囚禁,諸多工廠人口都被接收,使得那些跟隨昊皇的宗親權貴都是吃了一個飽。

  若是能打下烈王地界,好處無疑更大,在這般利益驅使之下,熹皇便是死了,下面之人也還會再換一個上來的,這個繼承者在這些人推動之下,依舊會沿襲昊皇的大策的。

  烏袍道人道:「我以為是有用的,熹皇若亡,昊族絕無可能再有這般凝聚力,我們有更多手段可以施展。唉,以往未能看清楚此人,當真是失策。」

  六派以往對熹皇的評價是刻薄寡恩,好大喜功,有此人存在,一定程度上是能搞亂昊族內部的,可是等這位拿下陽都之後,對其評價卻是成了大略偉才,世之梟雄。

  現在六派對這位異常之忌憚,故是都認為只要除掉了這位,後繼者就算平穩接過權柄,也絕他的能力和魄力。

  他這時從旁處拿過一枚棋子,道:「那一位陶上師呢?于道兄這幾日怎麼不去拜訪這位了?」

  于道人道:「我在等這位的回言……」

  他方才說到這裡的時候,又一名弟子走了進來,雙手呈遞上來,道:「師叔,外間送來的書信,說是交給師叔的。」

  于道人倒是有些詫異了,除了門中,還有誰會給自己寄書信?他接來打開一看,不覺一抬頭,道:「道兄,是那位陶上師送來的。」

  烏袍道人精神一振,這是這位終於主動接觸他們了?

  對於信中的內容他倒沒怎麼在意,因為凡是光明正大送來的書信一定是會受到熹王的檢查的,肯定談不了什麼太過隱蔽的東西,至多是問候之語。

  于道人看了幾眼,神情之中卻是有些苦惱。

  烏袍道人奇道:「道兄,這上面說了何事?」

  于道人遞了給他,道:「道兄且拿去一觀。」

  烏袍道人拿過來一看,也是有些錯愕。

  上面言及,說上次于道人說是若是論道,隨時恭賀。而他有聽聞,說過去諸派之中,道法最為了得乃是一位名喚青朔的道人,故對此很是感興趣,不知可有與此人相關的道法和過往言論載述?若有,還請拿過來一觀。

  他抬頭道:「這位陶上師是怎知此青朔的?」

  于道人想了想,道:「不奇怪,聽聞這位可以任意出入各處秘藏之地,昊族可是繳獲了不少宗派密冊的,若是有哪個宗派修士留下關於此人的記載,便可知曉此事,還有,若有人故意要為難我們的話,也可以透露給這位知曉。」

  烏袍道人躊躇道:「這卻有些為難了,以往曾有定規,說過不得再提此人……」

  于道人卻道:「我以為可以答應此人要求。」

  望著烏龜袍道人愕然目光,他道:「此人極為關鍵,能左右熹皇,而觀其人此前曾獻出化解咒力之法,極可能熹王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就有此人相助之功,不談此事,他也是天人上層,現在此人能與我主動攀談,那我們想要與他打交道,絕不可將此事推拒在外。」

  頓了下,他又道:「他要便給他就是,全當是結好他了。」

  他見烏袍道人欲言又止,又笑道:「道兄是怕他能修煉出什麼來麼?青朔道人留下的道法乃是道機變化之前的舊物了,況且還是後人根據他口述補全的,莫非他還能看出東西來?」

  烏袍道人想了想,放下棋子,重重道:「好,這次我就與一同與道兄附名,向上陳述利害,索求此物,若是上面不給,此回做不成事,也怪不得我們了。」

  兩人立刻擬書,命人將此送至天外,六派上層得報後,也是產生了一場爭議,最終還是決定同意此事。因畢竟青朔道人的事已是在千年之前了,其人早已沒有那麼大影響力了,那些功法之流也早已過時了,若能用此結好天人,那惠而不費。

  故是在相隔一月之後,張御就收到了于道人送來的回信,並且附帶送上了一本青朔道人的道法載錄。

  他倒是微覺意外,本來只是隨意提上一句,僅是做個試探,沒指望能得什麼收穫,沒想到對方當真將此物拿來了。

  他心下思忖,看來域外六派與他結好之意,比他想像中還迫切的多。若是利用的好,或許還真有可能拿到那枚大道之印的碎片。

  他收定心神後,將那一本道法載述擺在案上翻看了起來。

  這顯然並非是原本,並不是青朔道人手書,但這也是有價值的,從此中無疑能一窺這位的功法路數。

  隨著翻閱著,他卻是有了一個發現,此世的一些道法理念他也是知悉了許多,起天夏其實還有段距離,相對粗糙,然而青朔一些道法理念與之此世主流道法大為不同,倒是與天夏的一些道法十分之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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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一百八十五章 示道以挪玉

  張御將青朔道人的道冊看過,心中不禁琢磨起來。

  青朔道人的道法中出現了天夏功法的路數,那麼如此推論,青朔道人是「上我」的可能愈發大了。

  可這裡還有一個問題。

  天夏的道法是修道人在漫長的時光中與荒古異類對抗,感悟天地自然,並在諸方交流中逐漸變遷演化出來的,是自身所獨有的。

  天地道機不同,兩個世間的走向絕無可能完全一致。正如孕育的土壤不同,長出來的草木自也有所偏差。

  哪怕這是道化之世,道法的演化也必然遵循世之變化,沒可能突然變成其他世間的路數。

  「上我」雖是我,可因為所處的天地不同,各自道法也應該是不同的。

  他也知道,道法若是能到得一定境界,是會有外感出現的。「上我」也是能感到將與另一個「我」之間會有較量,儘管從何而來,又何時而來並不清楚,但一定會是生出心兆的,也是為什麼他之前要盡量不暴露自身的力量。

  可知曉另一個「我」的存在,並不等於知曉天夏道法了,就如他來此世之前也無法知曉此世如何模樣一般。

  所以這裡唯有一個可能會導致如此情況發生。他細想了一下,假設是他想的那樣,「上我」可能比原先所想的還要不好對付,對上此人,他要更為慎重一些。

  他又看向那本道書,今次還是有收穫的,若「青朔道人」就是上我,那麼就做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知彼。

  而真正疑問不與之照面是無法知曉的。他看向外面,現在陣法正在分身主持之下逐漸完善,等到大陣一成,那麼一切自便就能明白了。

  他在按部就班做著準備之際,熹皇的軍事籌備也是在加快進行之中,現在昊族上下層都能感覺到,一股濃郁的戰爭氛圍正籠罩在這方地陸之上,連天中大日的光芒似都是灼烈了幾分。

  儘管戰事還未開啟,可六派上層卻也是極為緊張,這一次他們決定全力支援烈王,故是不斷有修道人自天域之外落到烈王疆域之內,幫助各地建立陣法,哪怕打不過熹皇,也要層層守禦,步步設法,將熹皇軍勢耗盡。

  同時,各派還廣發書函,要求地陸之上殘餘的宗派一同來衛護烈王,以抵抗熹皇之暴虐。也的確引得了一部分宗派的響應,雙方的力量都在慢慢積蓄著,等待著碰撞那一刻的來臨。

  煌都之內,輔授長老走入了烈王王廳之內,他見烈王在那裡逗弄禽鳥,不覺微嘆一口氣,道:「殿下。」

  烈王見他進來,隨意招呼道:「是輔授啊,來來,先坐。」

  現在整個烈王疆域之上,或許只有烈王本人還是一派悠閒。這也因為他早就被半架空了,他能支使的動的人也沒幾個,打贏了跟著贏便好,打輸了他跟著走便好,六派是怎麼也不會把他這個招牌扔了的,那還有什麼好操心的呢?

  輔授長老此時站著沒動,也沒說話。

  烈王見狀無奈,拍了拍手,又擦拭乾淨後,執禮道:「輔授請坐。」

  輔授長老還有一禮,待烈王坐下後,這才到了自己客座上坐定,他身形筆直,禮數動作一絲不差。

  烈王問道:「輔授今次登門,不知何時有教於孤?」

  輔授長老沉聲道:「殿下,今日我是奉勸王上進位的。」

  進位?

  烈王怔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錯愕道:「這是……要孤做皇帝?」

  輔授長老嚴肅點頭。

  烈王失笑道:「這有何意義麼?」

  輔授長老肅容道:「有意義,名不正則言不順,熹王進位皇帝,裹挾大勢,以君伐臣,致我內部人心不固,頗有些人以此為藉口分化人心,而若殿下也是繼位,若聲言為前帝覆命討賊,那便是大義之舉了!」

  烈王苦笑道:「就算如輔授所言,可這麼做真就有用麼?我北方地域人口遠不及熹皇,更無傳位之印,也能稱皇?誰人又會認呢?」

  輔授長老無比嚴肅道:「有人會認的。」

  烈王聽出他話中有話,看了看他,道:「怎麼說?」

  輔授長老道:「我出來之時,元授托我帶出來一件東西,現在可以交給殿下了。」他從袖中取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匣子,挪了過去。

  烈王看了看匣子之上塗抹的金赤之色,像是早期昊族所使用的漆塗風格,他問道:「這裡面是何物?」

  輔授長老放沉語氣道:「何日繼承皇位,何日便能打開此物。」

  烈王道:「看來是前代留下來的東西了。不過輔授要為孤進位,其餘臣公和治道們又如何說呢?」

  輔授長老道:「諸位都是一致認可此事。」

  烈王自嘲道:「原來只孤一人不知道啊,好啊,既然輔授和諸位都這麼認為,那如此安排好了。」

  輔授長老站起正容一禮,道:「殿下英明。」

  烈王卻是呵了一聲,道:「這話有些刺耳,不過昏聵也好,英明也罷,都依你們的意就是了。」

  南北兩邊加緊備戰,時日又是過去三月。

  台廳之上,于道人與張御對面而坐,自上次將青朔道人的道法交予張御後,于道人也以交流為藉口時不時會來此拜訪。張御也未將之拒之門外,不過兩人數次所談,當真也只是道法,並未涉及其餘。

  于道人幾次談了下來,雖沒有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可卻也沒有空手而歸之感。反而因為幾次交流,自覺修為有所長進。

  而今次交談,張御交談未久,便主動問及祖石一事。他是光明正大是提出的,明說見得這些被昊族稱之為「祖石」的東西,其中有一些神異,自己想拿來探研一下,不知六派能否予他,而他也可有所回報。

  他並不怕六派聽了他的話發現裡面的玄妙,六派真能發現那早便發現了,用不到等到如今,而長進未曾發現的話,那此物對其根本就是無用。

  于道人想了想,道:「祖石?于某亦不知此物,無法確切回言上師,但于某可以回去一問……」說到這裡,他似是玩笑般說了一句,若此物珍貴,那張御的回報也不能輕了去。

  張御道:「于使者想要何回報?」

  于道人心念百轉,天人之秘他是不會問的,認為知曉也無用,故他試著道:「若我求上師不要再向熹皇給出任何解咒之法呢?」

  張御淡聲道:「可以。」

  熹皇如今兩個咒法及身,想要化解已經沒有可能了,除了毀去咒器,別無他途可走。熹皇至多只是請他在換軀之時護持神魂,但這就不在此事之列了。

  于道人不覺看向他,著緊問道:「上師此言當真?」

  張御看向他,道:「自非戲言。」這時一揮袖,就有一本道冊飄至案上,「前些時日貴方贈我一本青朔道人功法,我亦可回贈一本,于使者可拿了回去一觀。」

  兩人交談既然是以交流道法的名義,那他也不會白取對方的東西。

  這套功法是依照此世道法推演出來的,他自身站在高處,能看到更多東西,此世道機變化之後,雖然道法很難再往上攀渡,但並不是沒有可能,而只要有這一線可能存在,那麼世人就還能尋到上進之法。

  其實關鍵之處並不在於功法本身,而是其中的道和理,道理在了,路走對了,那麼只要依循此等根本,一切自能貫通。

  于道人慎重將這道冊取了過來,他也無心在此多留,向張御拜別後,就離了這裡,回到了使廳之內,他與烏袍道人商量了一下,覺得此事是一個機會,要盡快向上稟告,耽擱久了,不定熹皇知曉了後會產生變數。

  於是二人動作利索托人將道冊和張御的要求送至天外。

  因為于道人自身乃是玉成宗的修士,所以直接將此道冊送到了玉成宗惠掌門手中。

  這位惠掌門在看過道冊之後,對著身邊長老感慨道:「我此前為我輩道法變化思索了許多,這其中卻有許多道理與我所思不謀而合,更有許多道理是我不明白,思之未解的,今日得此一觀,卻有豁然開朗,撥雲見日之感。」

  身邊長老十分詫異,玉成宗向來喜愛搜集天下各派功法,以求推陳出新,渡過道機危難。掌門師兄可是向來不會輕易開口誇獎什麼人物或功傳的,沒想到這次對這本的道冊評價如此之高。只可惜掌門沒有拿給他看的意思……

  惠掌門道:「這位陶上師既然給了我這本道冊,那麼我也應該信守言諾,將那什麼『祖石』拿出來予他。」

  長老沉思道:「掌門師兄,我等之前沒聽說過這是何物,此人既然討要,說明這名喚『祖石』之是很重要的東西,那幾位掌門可能輕易交了出來麼?」

  惠掌門笑道:「別說是師弟,我與幾位掌門打交道數百載,也從未有過聽說,說明此物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其實此物縱有神異,我等無法用,拿在手中又有何用呢?」他伸手一指那道冊,「憑此一書,任何回報都不為過,何須在乎區區一死物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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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冷石難及誠

  虛宇之中,有六道星光自遠黯之中延伸出來,最後匯聚到一起,結成一個琉璃一般大台,上面有無數花瓣飄灑下來。

  惠掌門身影先一步出現在了此間,在他出現後不久,陸續有四名道人身影在此顯現了出來。

  天外六派之中,此時五派掌門的化影俱是到了,唯有代表常生派那一個台座之上始終不見人蹤。

  諸派掌門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常生派掌門若參與議事,其要是發聲說自己所言這是推演得來的,只需按此行事便可了,對於其他掌門來說,那到底是遵從還不遵從呢?若是遵從,那只需事事聽其吩咐便好,若是不遵從,似也有所不妥。

  所以這位常生派的掌門主動減少發聲,那於己於人都好,眾人也不會去打攪。

  參合宗掌門權道人出聲道:「惠掌門說有要事相商,貴派於道友正在陽都為使,可是那裡有什麼異狀?」

  惠掌門道:「並非為陽都之事,但也與此有關。」他將事機原委道給諸人知曉,然而下來卻是眾皆疑惑,這幾位相互看了看,宿青派的施掌門開口道:「祖石?這是何物?」

  惠掌門道:「我問了下,才知這是昊族的稱呼,源於四百年前一次群星之落,這些星石經有百多載後落至地表之上,後被昊族拿去當了神物,因那時候我輩大多數已被迫離了天外,故是昊族認定是祖先所賜,有鎮定氣運之用。」

  守形宗的明掌門輕蔑言道:「愚昧可笑。只是昊族皇帝以此愚人罷了。」他又看向一邊,道:「我記得那些星石恰是從宿青派地界上過去的,施掌門當是知曉此事的吧?」

  施掌門沉吟道:「惠掌門這麼一說,我倒是記得了,確有這麼一回事,這些星石不知自何處來,因當時上代掌門懷疑這等變故與那兩枚失星有關,故是當初選擇將那些星石取了一些藏收了起來,只是後來探研不出什麼東西,故一直放在那裡,數百年無人過問了。」

  「失星?」

  這話立刻引發了在場幾位掌門的注意,守形宗明掌門問道:「難道是失星碎片不成?若是這樣,卻不可輕易予之。」

  施掌門搖頭道:「此事無法確定。」

  金神派的顧掌門開口道:「我倒是有些興趣,那位陶上師為何確定我等手中就有此物呢?而且如此言之鑿鑿?」

  惠掌門不以為然道:「許是常生派的同道告訴他的,此前常生派不是與不少天人走得較近麼?」

  他見眾諸位還想說什麼,不禁有些不耐,從袖中取出那一本道冊,往外一拋,仍到了眾人中間,道:「諸位掌門有什麼話,還請觀過此書後再說吧。」

  見他如此說,四位掌門也就收口不言。他們各自目顧上去,這一卷道冊晃動了一下,就化作四份化影落到了自身面前,並在那裡翻看了起來。

  對於此書,開始他們還只是以審視的目光去看的,可是隨著他們深入細觀,每一人的神情之中都是流露出鄭重之色。

  參合宗的權掌門發出了一聲感嘆,道:「這些都是那位陶上師所得寫麼?不管此人是何目的,光憑此人之法見解,區區幾塊石頭完全不可與之等同。」

  其餘三位掌門此時也是表示認可。他們都是有見識的,明白此書都自己何等重要。

  這麼些年諸派也不是光是坐在那裡不動,亦是在禪精竭慮的找尋著破局上進之法,現在看了這道冊之上闡述,再加上自己的感悟,以往一些的癥結瞬間便就解開了,若是回去繼續揣摩,現來能解決更多問題。

  並且這一本道書中所記載的東西其實並不多,對方想必還有更多未能拿了出來。

  而找尋失星就是為了解決道機變化一事,可要是能夠在道機變化之後依舊能找到合適的上進之法門,那麼失星找不找到的也不那麼重要了,終究眼前的東西才是最實在的。

  明掌門這時道:「還真是可惜了,要是此人早是出現數百年,不,哪怕只是數十年,這時天地或就不是這般模樣了。」

  權掌門則是道:「也不知能否有機會與此人對面長談一次。」

  惠掌門道:「如果我們能遂他之願,那總會有機會的。」

  在場掌門都是點了點頭,若能結交張御,明顯守著幾塊無用的石頭來的好。

  惠掌門道:「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諸位,陶上師已然答應了,只要拿到『祖石』,那麼此後就會不再幫助熹皇化解咒力,這位道法修為高深,既然開口允諾此事,那麼想來當是也能做到的。」

  聽到此言,眾掌門不覺精神振奮起來了,道法固然是要緊,可眼前熹皇的威脅也是頭等大事,這個事情若能做成,那對他們也是明顯好處的。

  施掌門道:「看來這次收穫極大啊。」他看著惠道人,道:「貴派的於道友看來這次做得好。要他做正使還真是挑對人了。」

  惠掌門道:「行了,這些話可以為再言,諸位,既然這位陶上師拿出了足夠的誠意,那我們也不能讓這位不得回報。」

  諸掌門都是點了點頭,他們再是商量了一下,在達成了共識之後,就各自回去了。

  施掌門回到門派之中後,令底下弟子點檢了一下門中的祖石。

  祖石其實有不少,當初手來的時候,大小足有數百枚,不過張御既然要,他也沒有吝嗇,索性就將自己手中的祖石都是一併送了出去。這些石頭這麼些年放在門中,根本沒人能弄出個什麼究竟來,還不如就此做個人情。

  十數天後,這些祖石被順利送到了陽都城中,交至于道人和烏袍道人的手中。

  烏袍道人看著這些大小不一的玉石,道:「把這些祖石給了出去,那位陶上師真的會答應不再幫熹皇麼?」

  于道人笑了笑,道:「我們修道人想要何物?」

  烏袍道人一怔,道:「修道人自然是求道了。」

  于道人道:「對啊,人世的富貴繁華如我於浮雲,唯得超脫才是正理,其餘一切都是此道之上的陪襯,陶上師也是修道人的,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需要此物,說不定是此物有助於他們這些天人攀升功行。」

  烏袍道人覺得道理,這時他又有些擔憂道:「我們今日做得此事,想必熹皇也是看在眼中吧?不會出手阻止吧?」

  于道人無所謂道:「既然陶上師對此無懼,那我們又有什麼好怕的呢,我們不過是假身到此而已,如今連元神都是沒了,只是寄存了一縷意念,損失了又如何?好了,我看也不必等下去了,就將這些玉石盡快送去為好。」

  為防夜長夢多,于道人稍作收拾後,將這些祖石收入法力之中,就往張御所在的居廳而去,不多時就到了地界之上。

  方至門前,他就被僕役請了進去。來到大廳之內,他見到張御,執有一禮,便道:「遵循陶上師你的要求,已是將上師你所需的『祖石』拿到了。」他法力一張,就將大小數百個祖石擺了開來。

  張御看了幾眼,上回他只是使者一提,倒沒想到六派真能將這些東西送至面前,看來那份道冊的作用還真是不小。他道:「勞煩于使者了。」

  于道人道:「于某只是帶了一個話而已,做決定的都是幾派掌門。」他頓了下,「如今東西送到,于某也是完成了所托,使廳那邊還有些事,這就告辭了。」

  張御點首道:「那我也不留于使者了。」

  于道人一禮之後,就告辭離去了。

  張御待他走後,走入了那些祖石之中。

  這些玉石有的大約有數丈之高,有的小如龍眼,有的表面如鏡光滑,可鑒人影,而有的卻是生出許多活靈活現,仿若鳥獸一般的雲紋。有這麼多獨特的模樣,還是天然形成,其中又似有些神異,也難怪會被六派之人搜集起來了。

  他腳步沒有怎麼停留,直接從那些外表極是獨特的玉石群中走過,就來到了一塊半人高下的石塊之前,與旁邊那些玉石比較起來,其貌不驚人,個頭較小,只是邊角較為圓潤,看去就像是經過打磨過一般。

  可他知曉,這就是自己所要找尋的那一枚碎片。

  隨著他站到了這裡,似乎是因為他的氣機緣故,此石有一名一暗的光芒散發出來,似是發生了某種共鳴。

  他這時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一瞬間,大道玄章之上的那枚「啟印」似是得以完滿了幾分,他也是隨即將神元填入了進去,於是又有明亮光芒落照至他身上。

  待光芒消散,他撤去大道玄章,再看那一枚玉石,雖然其還是原來的模樣,依舊是那麼圓潤光滑,可此刻卻好像少了幾分靈性,在這一眾祖石之中,愈發的不起眼了。

  張御心光向外一放,待一陣光亮閃過後,殿廳之內所有的祖石都是一齊消失不見。

  他又轉過頭,目光往北方看去,此前感應到的三枚啟印的碎片,已有兩枚取拿到了,如今剩下的,就是烈王那裡的那一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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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卷雲定舊契

  自又得了另一枚啟印殘片之後,張御正身繼續定坐閉關,分身則是在外繼續佈置陣法。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這一日,正在平原之上分撥陣法的分身忽生感應,抬眼望去,就見密密麻麻的飛舟自南方天際湧現出來,由遠而近,再自頭頂之上飛躍而過,一直往北方飛馳而去。

  此刻已是晚幕時分了,這無邊無際的艦隊非但沒有使得天穹更為黯淡,反而因為每一艘飛舟身上綻放的靈性光芒,使得天地更為明亮光耀起來,朝夕彷彿在一瞬間顛倒了。

  在經過近兩年的準備後,熹皇終於對北方動手了。

  張御看了一會兒後,他收回了目光,繼續用心於大陣之中。

  現在他的陣法已然佈置到了第五重上,距離最後他所預想的六重大陣,也是只差了一層了。

  陣法每過一重,威能增加一倍,但要加到第七重,他非要再用上數十上百年不可,不是不能做到,而是沒必要再等這麼久,也沒那個時日讓他等那麼久。

  要是他能在這裡無止限的修煉下去,那麼遲早是能到達並超越「上我」的層次的,可要是這樣,那麼上法就那麼凶險了。正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樣,「上我」既然比他道法功行更高,那麼先一步突破更上層也是有可能的。

  這裡是多久,他不知道。可現在既然有一定的線索和把握,那就不用遲疑,當果斷去做!

  他如今已是在考慮,為了確保不出意外,是不是應該將「至善造物」搬了過來,先行擺放到這裡為好。

  熹皇這一次的軍勢規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是龐大,此回乃是兵分兩路,由他親率主力軍舟由陽都出發,自北而上,直指煌都;另有諸宗親率領一支不弱主力多少的分艦隊,由光都出發,由西向東,威脅烈王側翼。

  除了艦隊之外,上層力量也是極為重要,這一次熹皇幾乎是調度了境內六成以上造物煉士和修道人。又一次擺出了一戰而定的架勢。

  為了應對熹皇軍隊的洶洶攻勢,烈王麾下的軍部也是及時做出了相應的佈置,由軍中統帥率領主力軍勢正面迎擊熹皇大軍。輔授長老則帶領另一支分艦隊,負責對付另一路攻勢。

  因為是內線作戰,烈王即便軍力不及熹皇,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六派也知道烈王不能被滅去,否則這幾百年來根植入昊族的努力就白費了,故是此前已然派遣了大量的上層修道人來到了烈王疆域之中。他們圍繞著南北分界線構築一整條防線。

  六派修道人還用山河易勢之法,一重重千仞高山拔地而起,以往平原之地也是變得千口萬壑,並在半空之中佈置了無數造物浮雷,位於山巔的一座座堡壘緊緊抓住下方的山形,彼此凝合成一處處氣壁。而在氣壁之下則是盤踞著無數陣禁。

  絕大部分的造物工廠、礦場、農田、河流等等幾乎都是轉入到了地下,由小型造物日星提供源源不絕的靈性力量。

  此可以說是造物派和修道派第一次緊密結合,使得整個北方全境幾乎變成了一座龐大的軍事要塞。

  熹皇的參議在一開始還探討是否利用手中的力量,越過前方的防線直接攻擊煌都,從而達到迅速擊潰烈王的目的。可是在見到這樣的守備力量後就不再提及此事了,要想收復北方,剩下唯有正面強攻這一途可走了。

  而如此大規模的調動軍勢,烈王那裡自然不會沒有察覺,雙方的先頭部隊已經在漫長的邊境上展開了激烈交鋒,後方的造物工廠則日夜開工,源源不斷打造出更多的戰爭兵器,用以彌補前方的消耗。

  如今的形勢,熹皇無疑裹挾優勢而來,也是掌握主動的一方,進退都是容易,烈王一方只能堅持,利用自己的守禦優勢堅持到熹皇一方承受不住消耗退去,這也是他們目前看來唯一的勝算。

  西方軍壘群的上空,輔授長老通過舟艙看著對面一眼望不到邊的敵對,哪怕只是一支分艦隊,也是他們這邊軍力的兩倍有餘。好在處於守禦的一方的他們,哪怕面對數倍以上的軍勢都能一戰。

  他轉身回到案前,看著下方所有的參與軍議的軍尉參議們,道:「大敵已至,諸位有何意見?」

  於是在場眾人紛紛發表了意見,大多數人都認為當以穩妥防守為主,但也有少數人要求打一個守禦反擊,理由是防守永遠沒有結果,不打出去只能挨打,拼人口拼消耗不一定拚得過熹皇。

  其中有一個年輕軍尉鏗鏘有聲的提議道:「輔授,我們必須設法擊破這支分艦隊!」

  輔授長老道:「韓軍尉打算怎麼做呢?」

  年輕軍尉道:「雖然熹皇正面軍勢如今已經與我接觸了,並且逐漸有了交鋒,但有屬下有留意到,由於熹皇軍勢過於龐大,後續部隊還未曾投入戰鬥,仍在調整。而如今西邊那一支威脅我側翼的軍勢卻已然先到了。」

  他目中放光,不無激動道:「這是一個短暫的空檔!是他們出現一個疏漏!我們可以抓緊這個時機,從正面抽調軍勢,加強側翼,如此我們就能在這一面形成優勢,爭取迅速擊潰此面之敵,然後整個戰局便就活了!」

  輔授長老沉聲道:「軍尉可曾想過,抽調正面軍勢,可能導致正面空虛,我們不能因小失大,烈王也不會同意。」

  年輕軍尉卻是據理力爭道:「輔授,我們不必抽調正軍,在後方還有我們大批的預備隊按壓未動,輔授若能說服殿……陛下調用過來,一樣可以形成優勢!」他無比認真道:「屬下知道這雖然是冒險了,可也是取勝的唯一途徑了。」

  輔授長老道:「然後呢?」

  「然後?」

  年輕軍尉一怔,他握緊拳頭,大聲道:「那自然趁勢深入到上域腹地,衝到熹皇的後方去,去攪亂他們!如果熹皇不回軍,那麼再掉頭北上,與正軍前後夾擊,覆滅他們!」說著,他重重一拳砸到案上,引得在場不少年齡相仿的軍尉一陣激動。

  輔授長老搖搖頭,他沉聲道:「韓軍尉的想法雖好,可是任何時候,決定一切走向的都是上層力量,這一戰我們就算贏了,我們也沒有能力打出去。

  一旦出了我方的疆域,因為上層力量的缺失,我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有可能沒有辦法順利回來,更何況,我們不可能將有限的力量投入到與熹皇的比拚消耗之中。」他加重語氣道:「決戰,正是熹皇想要的,而我們不能給他們!」

  年輕軍尉卻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他也是力圖反駁,這一場激烈的軍議一直持續了一天,輔授長老暫時壓服了麾下這些年輕軍尉。

  輔授長老在所有人走後,坐在主案上,揉著額角,舒緩疲憊的身心。心腹參議走過來,道:「輔授,說服這些年輕人不容易吧。」

  輔授長老道:「但也是說服了。」

  其實真正的軍議早就開過了,所有的策略也都是佈置了,各種預演也都是做過了,策略早已定下,今天只是各軍中的年輕人一個發聲的機會罷了。

  面對咄咄逼人的熹皇大軍,烈王不得不進行了數輪擴軍,這導致進來了太多的少壯派,而這些人都被塞到了輔授長老這支防守側翼的軍隊中來,他自己帶來的百萬軍舟則是被堆集到了正面。

  那參議問道:「輔授,這一戰,我們是不是就贏不了了?」

  輔授長老停下按揉的手指,緩緩抬頭,他道:「不,還是有辦法,但是需要等。」他目光深遠道:「會有辦法的,再等等就好了。」

  煌都王殿之內,烈皇一人坐在內室之中,昨日他已經進位稱皇了,只他還不習慣自己身上的皇袍皇冠,感覺太重太沉,壓得自己踹不過氣來。

  此刻他正看著面前的那一只匣子。

  這是輔授長老交給他的。本來他能感覺到這東西對自己的抗拒,怎麼也沒法打開,可是在進位稱帝之後,這種感覺便就消失了。

  他很好奇這裡面放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自己登上皇位後才能打開。他伸手出去,這一回,卻是輕而易舉去了匣蓋。

  裡面厚實的軟布墊上,端端正正放著一枚寬大潔白的海貝,被打磨的非常光整,上面密密麻麻刻了一些朱色的小字。

  他拿起詳細看下來,那是一條條經過嚴密涉及的契文,下面蓋有了長老團的所有印章,還有前代皇帝的皇印。

  他看了下日期,不出所料,這一切就是那位安排的。

  他面色有些複雜,從契文上面看,長老團的確不怎麼乾淨,而且心思也太多,可是現在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時,他們卻又不得不照著這個來了。

  他又看了那一條條的契文,嘆氣道:「這還真是為難我了,我沒得有多少好處,卻要付出許多。」

  他有心再是等等,但是他清楚,自己到最後仍是要做出決斷的,說不定遭人逼迫,被動去做此事,與其如此,那還不如早點下決心,還能少點損失。

  心中念頭一定,他一咬牙,也沒再猶豫,拿出手刀,在手指上一劃,下來便以指代筆,在海貝上面寫下了自身的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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