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長篇】《善意都市》01-32. END(文:十甫)

bmyuen 2020-3-30 07:01:11 發表於 耽美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 5588
善意都市(1)



S市。

一個有“東方矽谷”之稱的高科技都市。

這裡,匯集了全國上下的高科技精英分子與電腦奇才,密集林立的高科技企業如生物技術實驗機構、軟件開發研究公司、通信以及硬體製造工廠,為C國及至國外各個領域上的需求供應技能。

這個象徵著邁向錦繡未來、光明前程的都市,讓C國人皆趨之若鶩,莫不以擠身S市公司就業為榮。即使在S市某公司當個普通文員,然而只要遞上其名片或報上公司位址,S市的光環即時籠罩在其人身上,就足以讓其人在人群中趾高氣揚,氣勢咄咄逼人。

精英、奇才,就是S市上班族的共同烙印。


* * * * * * * * *


『愚仔,你今早聽了新聞沒?』

老吳在MSN上給與他背對背坐的植若愚送去訊息。

『有什麼特別新聞?』

不一會兒,就收到植若愚的訊息。

老吳笑了一下,『新市長宣言。』

『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提議的新措施很不錯,挺有見地。』

『鳥!建立善意城市、減少罪案……切!算什麼新措施?阿貓阿狗也知道,最近罪案增加,還不是因為警方吃屎拉飯的!我說要打擊罪案,還不如先整頓警方紀律!』老吳用力地鍵盤上敲字,未了,還附送一個豎中指的圖案。

等了一陣子,才見到植若愚回送三個中指圖,『這麼上火,誰惹你鳥了?慾求不滿乎?』

『死小子!你才慾求不滿。我昨晚才跟Linda大戰三回合,今晚還約定再戰呢!怎麼?羡慕吧?』

『是!羡慕死了,祝你早日精盡人亡!』

『哇!好酸呀!』

『酸什麼酸?我只是有自知之明,感嘆自己不能像你隨時發情,悲哀……對了,大人霸市今天的狗糧有特價,多買一些回去吧。』

『狗糧?……我家沒養狗,跟我說這……』打到一半,老吳突然醒悟,轉過身指著植若愚罵道,“媽的!你找死,竟敢罵我是狗!”

聲量之大,足以讓辦公室其他人紛紛抬起頭望向他們。然而不到一秒都又埋頭苦幹。

植若愚早已笑得趴在桌上。

老吳借助椅子的滑輪滑到植若愚身邊,一拳搥在他的頭上。

“痛!”植若愚立刻彈起來,“殺人嗎?你若殺了我,我老媽一定不放過你!”植若愚呲牙咧嘴地說。

“你少拿李校長來壓我。若不是看在李校長的份上,我才懶得理你這臭小子。”老吳斜睨著眼,一副“你神氣什麼”的神情。

“是呀,要不是我媽,我還進不了這間公司呢……”植若愚突感一陣洩氣。

他的媽媽,是老吳就讀的某公立高中校長。植若愚當年來公司應徵時,還多虧了老吳向上司提醒他是李校長的兒子,才得以在百多個應徵者當中脫穎而出。

因為恰巧,上司也曾是媽媽的學生。

雖然,植若愚是因為媽媽的關係才順利進入這家公司就職,然而,若非他自身的實力與表現,即使他媽媽是皇親國戚,他也未必能得到這個工作機會。

這個道理他是明白的。

可是,卻一直耿耿於懷,覺得自己的能力原來並非自以為是的那麼好。

從小,他就亟欲擺脫“他是李校長的兒子”這個標籤。由於他的身份,他必須循規蹈矩地過日子,不但得品學兼優,還得文武全才,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才不辱媽媽的身份、地位。

再加上父親去世得早,媽媽一人將他拉拔長大,他更加不能讓人認為“沒爹的孩子就是野”、“沒出息”,所以一直孜孜不倦。

從大學畢業後,遠離了家鄉來到S市,蠻以為從此能擺脫那個標籤,卻始料未及的是,標籤依然痴痴纏。

雖說他曾自豪於自己在學業上的成就皆與媽媽無關,全憑自身努力,然而,到了關鍵時刻,卻得依靠媽媽的餘蔭,總是讓他感到不愉快。

想要耍骨氣不接受工作嘛,現實問題不得不讓他低頭妥協。

自從dot-com經濟泡沫破滅後,投資頓時委靡,許多企業紛紛進行瘦身,不是減員工薪水,就是要員工捲起鋪蓋走人。多少人傾刻之間從人人稱羡的“精英”、“科技新貴”成為失業人士、破產者。

人力市場如此大壞,在僧多粥少、一職難求之下,你道職場新鮮人如植若愚者,還敢意氣用事嗎?

“愚仔,下班後跟我們去喝一杯如何?”老吳拍拍植若愚的肩膀,“瞧你臉黃肌瘦,無精打彩的,定是慾求不滿了。今晚Linda說會帶一個姐妹來,看在你媽份上,就先介紹你認識,夠朋友了吧?”

“多謝了,我今天要加班。”植若愚搖搖頭,拒絕的意思明顯。

“真搞不懂你怎麼想的。如今,除了工作難求,女人更難求。你若不快點找個女人,這輩子就準備打光棍啦你。”

植若愚笑著聳了聳肩,“媽的,你就別假惺惺啦,你還不樂等著這機會?盡情享受被兩女侍候的滋味吧,老兄!”

“哼,你以為我不想呀!可是Linda警告過,若我敢伸手,就跟我分手。為了一朵野花失了我的樹,得不償失……算了,不說了不說了。女人,麻煩!”老吳搖搖手,腳往地撐了一下,又滑回自己的座位繼續工作。這個職場老鳥深知肚明,若想留住女人的心,你就必須保住你的飯碗,留薪才能留心。

突然結束的談話,植若愚並不以為然,因早習以為常。習慣了老吳性格的他,深知每當話題一轉到老吳女友身上,談話很快就會結束,屢試屢奏效。

想當初老吳多麼自豪於自己打敗了六個對手方贏得Linda芳心。然而那份沾沾自喜感,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Linda裙下依然不乏追求者,條件比老吳好的不乏其數,讓老吳一直戰戰競競。而最讓他煩惱的是Linda的態度,竟不拒絕其他追求者,還常常向老吳炫耀。

為此,老吳得使出混身解數來維繫與Linda的關係,被她頤指氣使地牽著鼻子走,在她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多呼一口。

想到這裡,植若愚不知是否該替老吳感到悲哀。

其實,老吳並不如表現出來般愛Linda。只是為了面子,為了將來傳宗接代,才不得不委屈求全。要知道,現在女人多珍貴。早從二十多年前開始,每一年政府公佈的嬰兒出生率皆顯示,女人與男人的人數不是相對的,而且逐年減少。換言之,男人找不到老婆的比率也逐年增加了。

因此,“只要是女人就是好的”,是現今一般男人的普遍心態。無論絕色美女或姿容平庸者,皆追求者眾,尤其是堪稱“黃金男人窩”的S市,女人比商機更搶手。

植若愚苦笑一下,想自己不但長得抱歉,錢包也羞澀,怎麼追女人?再加上自己看女人的眼光那麼高一點……還是做好心理準備打光棍吧。


* * * * * * * * *


“植哥,你還沒下班呀,太好了!”

植若愚突然被一把嬌嗲的聲音打斷了思緒。抬頭一看,原來是市場部的部門之花查麗娜,於是禮貌地笑了一下,“還有工作忙呢,怎麼著?”

查麗娜笑著說,“阿輝和小陳他們請我唱K呢,一起去吧,人多比較好玩。”

植若愚搖搖頭,“開什麼玩笑,我五音不全,唱歌像殺豬,沒準兒害你們被轟出店門,哈哈哈。不去了,我在趕工呢,你玩得開心點。”

查麗娜的眼睛一閃失望神色,“……那好吧,你別做得太晚就是了。”

“你也是,別玩得太晚。”植若愚單眨一眼,使了個眼色。

“若你擔心我玩得太晚,你來接我回家不就成了?”植若愚的叮嚀,讓查麗娜恢復好心情。

“你還怕沒人送嗎?只要你小姐一聲呼叫‘回家了’,護花使者多得是,哪輪到我?”植若愚笑著回答。

查麗娜聽植若愚如此答道,失望神色不禁爬上她甜美的臉孔,聲音細細地說,“……我不打擾植哥了,你繼續忙吧。再見。”轉身欲走。

植若愚見狀,突然覺得不忍,連忙喚道,“等一下……”

“誒?”麗娜轉過頭來。

“你給我撥電吧,若我還在公司的話,就去接你回家。”頓了一下,“反正順路。”

查麗娜突顯神彩飛揚,輕快地說道,“一言為定。”然後向植若愚擺了擺手,腳步輕鬆地離開辦公室。

被打斷了工作思緒,想再次集中精神實在有點艱難,尤其是在工作超過十小時之後。於是,便站了起來,在自己的位子周圍稍微走動一下,然後,索性就走到公司的茶水間泡杯咖啡提神。

嗅著咖啡香,植若愚很快就進入狀況了,摒除了思想雜質,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

待完成今天預算的進度後,才發覺已是晚上十時三刻了。

從抽屜拿出手機查看,沒漏接的電話顯示,復將電話放回抽屜,關上。

東摸西摸地拖上十五分鐘,電話還是啞的,於是,便關上電腦,收拾東西回家。

加快腳步跑到車站,只怕最後一班巴士跑了。

幸好,巴士還沒到,車站還三三兩兩站著一些乘客。

植若愚側靠著候車亭其中一根柱子,目無焦點地四處漫遊。

這個曾經蓬勃的城市,如今逐漸肅瑟,昔日的趾高氣揚,今日只見誠惶誠恐。除了擔心飯碗不保,日日發生的打家劫舍攫奪等罪案,讓人感覺危機重重、意志消沉。在危機意識之下,人與人之間的藩籬越築越高,本因網路普及而疏離的交際關係,越見隔絕,人人寧可相信網路上的虛擬情誼,也不願與鄰居多打招呼。

……

嗶~~

植若愚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往褲袋掏出手機,一翻眼即見麗娜的手機號碼。

“喂……”

“植哥嗎?麗娜這裡。你還在公司嗎?”

植若愚遲疑了一秒後應了一聲,“嗯。”

“對不起呀,植哥,讓你等了那麼久。你不必送我回家了,小陳他買了新車,待會兒載我遊車河呢!你幾時才下班?我叫小陳回公司接你可好?”麗娜的聲音聽來興奮。

“知道了,你繼續玩吧,我自己搭巴士回家就行了。”植若愚淡淡地說道。

電話另一頭有幾秒鐘靜止,徒留喧鬧的音樂聒噪。

“植哥,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

“可是,你的聲音聽來悶悶的,是不是……”

聲音又靜止了。

植若愚突覺得不耐煩,“我只是太累。好,巴士來了,我要掛線了,拜拜。”不等對方回應,植若愚馬上按斷連線。

有點負氣地將電話塞回褲袋,植若愚心情有點起伏不定。

女人,果然都是拜金的動物。

本以為查麗娜會與別的女人有點不同,但事實證明本質都是一樣的。

之前談過兩三次戀愛,但都無疾而終。原因在於女人的選擇太多,自己給予的太少,於是在約會幾次後便主動疏遠。

一次、兩次……直到最後一次,植若愚不敢再與女人有交集了。

……

“靠,巴士怎麼還不來?”候車的乘客不耐煩地罵了起來。

植若愚看了看腕錶,十一時二十八分,呣,巴士誤點了十三分鐘。

他換了一個姿勢,繼續等待。

突然,他見一輛汽車打著左邊的方向燈慢慢駛近候車亭,並在越過了亭子後停下。不一會,就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車內鑽出來。

只見那個人疾步走來候車亭,神色匆匆地拿著一張紙條欲向坐在亭內的乘客詢問,然而那些乘客不是搖頭,就是對他視而不見,有者在他還沒走近即閃開了。

植若愚靜靜地看著他走向自己。

起初,對方見他一副拒人千里的樣子,有點遲疑。後來還是走近他,直到約距離五十公分才停下。

植若愚輕輕地挑了挑眉頭,不禁在心裡讚了一下,好個懂得交際的高手。

他曾讀過一篇心理實驗的報導,那篇實驗指出,若想讓第一次談話的陌生人對自己解除戒心以及產生好印象和信賴感,面對面的距離不能少過或超過五十公分。太近,會讓對方感到有威脅感;太遠,會被懷疑對方不懷好意或對己懷有敵意。

兩雙平行的眼睛對望一下,植若愚即見對方的炯炯有神的黑眸閃礫了一下,臉上也掛起了一個輕輕的笑容,“請問,你知道文華旅館怎麼去嗎?”

植若愚微低頭看他遞過來的字條:文華旅館。南區老十二東路。

“嗯,你從這條路直去,前面交通圈轉三點,再直去,過了一個紅綠燈後,在第三個路口轉左……”突然瞄到巴士來了,植若愚伸手輕輕推開那握字條的手,“我巴士來了,你問別人去吧!”

快步越過那人,植若愚直往巴士門口走去。排隊上巴士時,回頭看了看那問路的人,卻見他站在原位,握著字條,靜靜地看著自己。

罷!

植若愚突然轉過身體,回頭走向那人。

一手搶過他手中的字條,繼續說道,“你過了一個紅綠燈後,在第三個路口轉左,緊接著在第一個路口轉右,直走。來到一個T路口,轉左,不久就會看到一排商店,文華旅館就在其中一間。”

“你的巴士開走了。”對方不急不徐地道。

植若愚瞪了他一眼,“我知道。”將字條塞回他手中,“沒問題了吧?”

“你怎麼回家?這好像是最後一趟巴士。”對方笑了一下。

“我知道。”植若愚沒好氣地答。看了看腕錶,十一時三十七分,看來得趕快截停一輛的士才行,不然超過十二時,他就得付雙倍的車資。為了一個陌生人,自己不但錯過了最後一趟巴士,還得付出比巴士不知昂貴多少倍的車資……實在是有病。

“不如我送你回去吧,就當作謝謝你。”對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植若愚沉吟了一秒,點了點頭,率先邁步走向對方停在不遠處的車子。

坐上車後,那個人問道,“住哪?”

“南區浦丁路三段。”

“好。”

接著,車子急駛向前,不待植若愚指點,對方熟稔地將車子駛向自己回家的方向。

植若愚看著此刻默默開車的人,突然覺得自己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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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myuen 發表於 2020-3-30 11:13
善意都市(2)



植若愚不等頭髮乾透就撲到床上睡覺去。

精神消耗太大,連帶體力也不濟了,想到明天一大早還要開會,他就催促自己快快進入夢鄉。

可是,腦袋不知怎麼搞的,明明混沌不堪卻又留一處清醒,清清楚楚地回憶著自己剛剛丟臉的一幕,以及那個可惡的傢伙……

……

“你在害怕?”伴隨一聲輕笑。

聽那個漫不經心駕著車的人毫無預警、單刀直入地問道,植若愚突然僵直了身體,雙手緊捉著自己的背包,“沒有。”

只見對方從倒後鏡瞄了他一下,“那就好。為了安全起見,你還是把安全帶繫上吧。”

植若愚這才發覺自己不但沒繫上安全帶,身子還緊貼著車門,一副隨時開門跳車的樣子。

“你不會以為我想打劫你吧?哈哈!”駕車的人突然大笑起來。

植若愚皺了皺眉,故用平靜的聲音說道,“沒有想過。”

“其實你若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畢竟S市近年來的治安大壞,人人自危,應該的應該的……哈哈…”

對方雖然在言語上似乎為他掩飾窘態,可是那幾聲“哈哈”的嘲笑意味明顯得很,植若愚心裡不爽到極點,抿緊嘴,一聲也不哼。

那人似乎也感到植若愚的低氣壓,便很聰明地閉上嘴巴。然而,他似乎是安靜不下來的人,不一會兒就伸手按著了唱機的開關。

一陣吵雜的重金屬音樂立刻灌入耳中,歌者嘶聲吶喊的聲音讓人的神經倏地繃緊。

植若愚的眉頭皺得更緊。在被電腦數據糾纏了十多個小時後的腦袋,此刻還得被噪音轟炸,如今正不堪負荷地嗡嗡作響提出抗議呢!

忍無可忍之下,正待要求對方關閉或降低聲量時,那人卻比他快一步轉換了光碟。

悠遊的音樂立刻舒緩了植若愚那瀕臨崩潰的神經,心情倏地放輕鬆。

“不喜歡搖滾樂?”對方似乎察覺了植若愚的細微變化,問道。

“還好。”植若愚隨口答道。他才懶得告之陌生人他的喜惡呢。

“不喜歡就不喜歡,什麼還好?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喜歡還是不喜歡?”那人突然停下車子,轉過頭來對植若愚說。

突如其來的停車,讓植若愚毫無準備地往前衝了一下,肩膀即刻被安全帶勒得生痛,懷中的背包也掉落在腳下,不禁怒氣直衝腦門,“媽的!你搞什麼飛機,干嘛突然停車?很不爽是嗎?我告訴你,我更不爽!”說完,解開了安全帶,抓起了背包,生氣地踢門下車。

大力地摔上車門。環顧了四周一下,才發現原來他已在浦丁路三段。

“我不停車的話,你怎麼下車回家呀?”

植若愚看了一下那個此刻一手搭在車頂,好整以暇的人一下,硬著嗓子說了聲謝謝,便立刻轉身向前疾走。

“喂!等一下……”

植若愚充耳不聞,腳下加快。倏地,不曉得被什麼絆了一下,疾走的身體一個失重,頓時跌了個“狗吃屎”。

“好痛!”植若愚感覺自己快散架了,胸膛、肋骨全都疼痛不堪,趴在地上的身體有幾秒鐘完全不能動彈。

待恢復知覺時,右手臂已被一人拉起,跟著身體被翻了過來。

仰面躺在地上的植若愚,除了看到漆黑的天空閃爍著幾點星光外,還看見兩隻閃閃發亮的黑眼珠以及其中蘊藏著忍俊不禁的笑意。

“還沒死吧?”聲音聽來幸災樂禍。

植若愚狠狠瞪他一眼,恨不得揍他一拳。然而疼痛感依然未消,現在連動一根手指都會牽動痛神經,植若愚索性閉上眼睛繼續躺著。

回想小時候跌倒,總是即跌即爬起來,然後繼續蹦跳疾跑,完全不當疼痛是一回事。可是,隨著年紀漸長,就不堪跌倒了,除了怕痛,最主要原因就是怕丟臉。堂堂一個大男人當眾跌倒,顏面何存?別人不但不會同情你,還會嘲笑你笨手笨腳,進而更會批評你做事不牢靠,難擔重任。

這就是做大人的悲哀,也是做男人的悲哀。

跌倒了,受傷了,只能忍氣忍痛,還得忍受冷嘲熱諷。哪像小孩子,哇哇大哭就會有人呵護;哪像女人,一副楚楚可憐相就獲得他人無限憐惜。

男人呀,從來就只能給人頂天立地、打斷牙齒和血吞的形象,稍微軟弱一點就會被譏笑為“娘兒”,更難堪的也許會被標上“曲”的標籤,在同性堆裡盡受白眼打壓。

有道說,最為難女人的是女人。然而,最讓男人陷入萬劫不復、永不翻生之地的也是男人呀。因為男人天生就是競爭的動物,體內流淌的是獨一無二、唯我獨尊的基因,因此,男人們總是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地鬥倒競爭者,不分親疏。

競爭,繼續競爭,不斷地競爭,這就是男人生存的目的。

從精子開始,一直到一腳踏進墳墓。

“喂~你是不是跌壞了?”

耳中又傳來那把煩人的聲音。植若愚不予理會。

“這也難怪,跌得那麼狠,是鐵人也散架,更何況你這看來不壯的傢伙……”

接著,植若愚感覺到有一隻手在自己的手臂捏呀捏的,連忙張開眼睛。

“呣,看錯了,原來你挺結實的嘛,那這趟‘狗吃屎’也算不了什麼。喂,是男人的就快站起來……呀!”

一聲慘呼劃破夜空。原來被植若愚當面揍了一拳。

“混蛋!你干嘛打人?”那人撫著下巴,怒氣滿面地看著植若愚。

已從地上爬起來的植若愚居高臨下地看著那被自己揍的人,“一拳算便宜你了。”搭上背包,轉身就走。

“喂!”

植若愚轉過頭來,一臉“你還想怎麼著,盡管放馬過來”的神情。

卻見那人用手背擦了嘴角一下,向旁吐了一口口水,指著他的鞋子,“把鞋帶綁上吧,不然再跌個狗吃屎,就難看死了。”

植若愚低頭一瞧,右腳的鞋帶已脫落垂在鞋的兩側。

原來是你害我跌倒的!

植若愚在心裡罵道,然而卻故作不在乎地繼續向前走,將那人的好意提醒拋諸腦後。可是腳下卻明顯走得謹慎了。

……

“媽的!丟臉死了……”

植若愚埋頭在枕頭中悶聲道。

丟臉,不是因為跌倒,而是為了自己竟按捺不住衝動。不但衝動得怒吼,還衝動得動手揍人。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揍人呢!

無論是怒吼還是揮拳相向,對象都是同一個人,而且是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媽的!那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惹得向來對人溫文的植若愚衝動起來?

……算了……不想了……睡覺睡覺……

身心雖疲,可是卻輾轉難以入眠。腦中不斷閃爍著那雙精力充沛的黑眼珠,有洞悉、有微笑、有嘲諷、有怒意……

莫名其妙。

也許,是內疚吧……竟將別人的好意當惡意……

可是……也不能怪我呀!那傢伙處處透著奇怪……對!很奇怪!既然不懂路去位於商業地帶的文華旅館,又豈會懂路來到千曲百轉的浦丁路三段?

有問題……那傢伙有問題!

說也奇怪,植若愚一想到那傢伙也許是個問題人物,竟安心地入眠了。


* * * * * * * * *


第二天不甘不願地從床上爬起,拖著腳步走到洗澡間。

望著鏡中的自己,才發現昨晚原來將下巴摔破了一個口子。隨即拉高衣服檢查還有沒有其他傷口,卻見淺麥色的皮膚四處佈滿零星的瘀紅。

用手指在瘀紅處撮了一下,立刻痛得縮手。

罷!暫且不管吧,過幾天會自動消的了。

怕痛的他立刻當起醫生自我診斷。

手腳俐落地洗刷一番,精神頓現抖擻。

換好衣服,抓起背包搭在肩上,打開門口走出了自己租來的單位……一天的生活又這麼開始了。


* * * * * * * * *

從會議室踏出來回到辦公室,即見查麗娜在自己座位上等著。

一見到自己,立即站了起來。

“植哥,一起吃午餐吧。”查麗娜也不寒暄,直接邀請。

植若愚將手上的文件夾輕輕放到桌上,對查麗娜笑了一下,“今天不行,我必須將這份企劃書修改,林生說在下班前要看到放在他桌上。”越過查麗娜,直接坐到自己的電腦桌前即刻動工。

看著植若愚忙碌的背影,查麗娜咬了一下唇,“植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植若愚立刻轉過頭來,有點驚愕地道,“沒有呀!你怎麼啦?”

查麗娜看著他,“我直覺告訴我,你在生我的氣……昨天……還掛斷我的電話……”說得委屈。

植若愚連忙站了起來,“呀!對不起!昨天我急著追趕巴士,所以一心急就掛斷了……”

“可是你明明說自己還在公司的。”

植若愚這時才發現自己犯了什麼錯誤。昨晚干嘛要說謊?現在就得為昨晚的謊話說更多的謊來掩飾。

“對不起。我昨天在公司等你等到十一點,見你沒來電,便離開了。你知道我們那兒最後一趟巴士是在十一點十五分的嘛……是我不好,我不想你以為我沒等你,失望了。不過,我發誓,我真的等到十一點。”植若愚語氣誠懇地說道。最後,還是檢了一半真話當說詞。

查麗娜見植若愚緊張地給自己解釋,心情終好轉,“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這樣吧,我請你吃午餐賠個禮可好?”

植若愚如釋重負,笑著說,“我真的不能去呀!若你願意給我買份快餐,我會很感激你的。”

查麗娜回笑著說,“好,想吃哪一款套餐?”

“隨便。你買來我就吃。”植若愚早就迫不及待回到座位繼續工作。

“我很快就回來。”

“你別太匆忙呀,吃得太快對胃不好。”植若愚邊打著數據邊答道。在S市生活久了,“一心多用”已是他標準的生活形態。

“好。等會兒見。”

聽查麗娜走遠的腳步,植若愚才回過頭來。

不是不知道查麗娜對自己有意思,也曾想過給自己以及她一個機會。可是,從昨晚的事件看來,他認為即使決定與查麗娜開始發展感情,結局也將與之前的幾個女友一樣。

與其大家的友好關係到最終破壞殆盡,倒不如現在先終止進一步發展。

還是慢慢與她保持距離吧。

植若愚下定決心。

可是剛下的決心,待查麗娜買了午餐回來又不管用了。

本想讓查麗娜替他買午餐就省掉與她單獨相處的機會,卻沒想到她竟那麼積極,除了帶回植若愚的午餐,連自己的那份也帶回來了。

“植哥,我們就在這裡一起用餐吧。你忙你的,不必理會我。”查麗娜笑著說。

雖說想與她保持距離,這樣的安排是最好不過,可是聽她如此說法,植若愚又豈忍心丟下個背影陪她吃午餐?

於是,兩人又東拉西扯地渡過這個午餐時刻。


* * * * * * * * *

植若愚抬頭看了看辦公室壁上掛著的數碼時鐘,22:07PM

BINGO!

工作終於完成了。

剛剛在下班前將上司要的修改做好,豈知對方又有了新的想法,於是那修好的企劃案又得重新做過。

雖然有點不太爽快,但上司提出的點子真的很有創意。再細想一下,真的可行,於是心無旁騖地做呀做的,沒想到竟這麼快就完成了。

不禁佩服自己的工作效率。

伸了一個懶腰,做了幾下頭部運動後,植若愚便站了起來,動手收拾東西回家了。

離開了公司,突然感到饑腸轆轆,想想回家也不過是煮方便麵充饑,何不對自己好一點,吃頓好的?於得打消了直接回家的念頭,搭上了另一趟巴士,前往南區的商業區找吃的。

在南區老十二東路悠轉了一陣子,終於決定了當晚的晚餐。

正待踏入館子,卻突然聽到有人驚呼,“打搶呀!打搶呀!”

接著就見到有一個人從自己的身邊竄過。

植若愚想也不想,拔腿就追。

他最討厭這種不學無術的歹徒,他們有什麼權力搶去別人的辛勞,難道只要有蠻力、拳頭就可以橫行無忌!

從初中開始就加入田徑學會的植若愚,早就練出一副好腿力。雖然久未訓練,但實力猶在。因此,不知不覺就追上那個搶匪了。

在即將接近的距離下,植若愚伸長手臂扯住那搶匪的後衣領。

萬沒想到被扯住的搶匪,腳下踉蹌,接著便摔倒在地。

機不可失,植若愚連忙騎在他身上,將那搶匪壓住,然後舉拳卻往那搶匪身上招呼。自從昨天出拳揍了那個可惡的傢伙後,植若愚自信自己的拳頭可以讓這搶匪好看。

往那搶匪的肚子揍了兩拳後,植若愚才一把扯下那搶匪的帽子。

嚇~

是你!

植若愚不禁楞了。

原來身下那個搶匪,竟是昨晚惹得自己衝動起來動手揍他的……

可惡傢伙!
bmyuen 發表於 2020-3-30 11:15

善意都市(3)



戴志恆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滑落的幾滴啤酒,一陣劇痛即時抽緊了他的神經,連眼睛也不禁瞇了起來。

待劇痛褪去後,他立刻狠瞪了坐在他對面的植若愚一眼,心裡暗罵,「靠!下手真夠狠!」

植若愚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干嘛?不服氣?活該!」

解讀了植若愚的意思,戴志恆益發瞪得狠,連嘴角也往上牽動,露出了一點點白牙。

“拜托,你們別再打了,剛剛只是誤會而已……你們不是冰釋前嫌了嗎?”突然一把聲音,左右兩雙手臂橫在他們之間,勸道。

“誰跟他冰釋前嫌了?除非他讓我揍一頓,我就不嫌了!”戴志恆端起了酒杯,大口地喝啤酒,然後重重地將大酒杯擱到桌上宣示不滿。

“咦?大志,你剛剛不是還了他兩拳了嗎?還想再揍,我怕他受不了……”當和事佬的人又即時發話。

戴志恆上下打量了植若愚一下,突然伸長手臂捏住植若愚的下巴,並將他的頭往左轉……

“媽的!你干什麼!”植若愚喝道,伸手扯住戴志恆的衣領。

“別別別打……”和事佬又即刻分開他們,各別將他們按回椅子上。然後轉身對吧內其他的酒客說,“沒事沒事,他們多喝了兩杯就會這樣鬧的……大家繼續喝繼續喝……”

然後自己也坐下來,看著仍在瞪眼的兩人,搖頭說道,“你們兩個,加起來都已是花甲年,還以為自己是黃毛小子十八二十嗎?還像小孩子般打架……怕不怕丟臉呀……”

“他都不怕丟人現眼,我怕什麼?”戴志恆向植若愚努努嘴,卻又因牽動了傷口而呼痛起來。

看著他這滑稽模樣,植若愚心裡直發笑,然而臉上卻不動聲色。

“臭小子,笑什麼笑!這還不拜你所賜嗎?昨天一次今天一次,我下巴快被你打歪了,他媽的!”戴志恆突然指著植若愚罵道。

植若愚不禁一楞,「他怎麼知道我在笑?」,然而卻嘴硬地說道,“誰在笑?你瞎眼了嗎?我連嘴皮也沒動過!你下巴被打歪也是咎由自取,與我何干?”

戴志恆立刻坐直了身體,“呀!你……瞧你斯斯文文,竟…那麼不講理!媽的,真是……喂!小光,你來評評理!這傢伙,我昨天……切,昨天不說也罷了,就說今天……你剛剛也看到了吧,我都說我不是賊了,他還是硬把拳頭往我臉上招呼……你說,這傢伙怎麼這麼蠻不講理,是不是欠揍!”

植若愚對戴志恆的“指控”理也不理,自顧低頭喝酒。

小光看了植若愚一眼,再看看戴志恆,低聲說道,“大志,你這身打扮,讓人想不把你當賊都難啦!……況且,你原本就是故意裝扮成賊的,不是嗎?”

戴志恆倏地一臉不爽,回靠在椅背上,“扮賊又怎麼樣?那也不該揍人呀!”

“所以說你活該!”植若愚突出口譏諷道。說來也奇怪,向來對人溫文有禮的他,不知怎地,覺得眼前這個人就是讓他看不順眼,惹得他不舒服極了,總想頂撞他,讓他不好受。

這一次,輪到戴志恆不理他,看了他一眼後,便自顧喝酒,一言不發。

對方不搭腔,植若愚感到滿不是味兒,感覺很不爽,“喂!你干嘛不說話?辯解呀!媽的!你啞了嗎?”也許是喝了酒的關係吧,此刻只覺得管不住自己的心思,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然而,戴志恆還是不發話,只是深深地看著植若愚的眼睛。

接觸到他灼熱的視線,植若愚楞了一下,隨即別轉過臉,“看什麼看!”然後一口氣喝乾了杯中酒。

突然聽到戴志恆問道,“你有讀過《小王子》嗎?”

植若愚把頭轉回來看著戴志恆,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方再問一遍,“你有讀過《小王子》嗎?”

“有。怎麼著?”植若愚突然心煩氣躁地答道,並舉手拉脫了頸上的領帶。

“沒什麼。”戴志恆喝了一口酒,“很好。”

傾刻之間,橫流在兩人之中的只有吧客的喧嘩,以及擴音器中的喧鬧音樂。


* * * * * * * * *


“大志,這傢伙醉成這樣子,你打算怎麼辦?直接送他回家嗎?你知道他住哪兒?”小光支架著醉酒的植若愚道。

“嗯。我大概知道他住那裡。”戴志恆打開車門後,回頭幫小光將植若愚弄到後座去。將他塞好後,關上車門。

“我們先送他回家再回旅館吧。”戴志恆對小光說道。

“咦?我還以為你會說先送我回旅館,再跟他一起回家……”小光取笑道。

“你小子,想什麼去!靠!嘴巴放乾淨點。”戴志恆輕斥道,接著打著了引擎。

小光邊綁安全帶邊說道,“別裝啦!明明對這小子有意思,你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說著往後看了一眼,“不過,這小子看來不像哩!”

“切!你裝什麼內行,看女人你就行,你知道怎麼看男人?”戴志恆笑罵道。

小光笑了一下,“我是不會看男人,但是,你會。”

戴志恆沒答腔,默默地開著車。

過了一陣子才聽他答道,“這一次,我沒有把握……”


* * * * * * * * *

幸虧昨天戴志恆被植若愚揍了一拳後對並未即刻離去,接著就看到這棟五層高公寓的四樓其中一個單位亮起了燈,算算時間,應該就是植若愚住的,因此現在很順利地打開了他的家門。

他與小光,一人一邊支架著體重其實不輕的植若愚撐了四層樓的梯級,早就氣喘如牛了,於是一見到客廳的沙發,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植若愚丟到沙發上。

爛醉如泥的他,渾然不覺自己身在何處,背部一貼上柔軟的沙發,就打起呼嚕了。

“你要不要先洗洗你身上污穢……他都吐到你身上了,噁心死了!”小光捏著鼻子對戴志恆說道。

“也好。我自己嗅著也噁心。”戴志恆苦笑了一下。剛剛從車後座一把拉起植若愚,他招呼也不打一聲張口就吐,讓戴志恆躲也躲不了,沾了一身嘔吐物。

小光翻了一會兒雜誌,就見戴志恆打赤膊從植若愚家的廁所走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條面巾。只見他往植若愚的臉上抹了抹,然後將他垂下的一腿托回沙發上,並替他調整了一個姿勢,讓他睡得舒服。

接著,他又回到廁所。再次出來時,就聽到他招呼,“走吧。”

“你的衣服呢?”小光指著他赤裸的上身。

“丟了。”戴志恆簡短地答道。

小光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會帶回去留念。”

“靠!我才沒那種癖好!”戴志恆向小光虛揮一拳,罵道。

“真的要走嗎?”

“不然?”

小光指了指沙發上的植若愚,“你捨得他?”

順著小光的手指看了植若愚一眼,戴志恆搖頭說道,“走吧。”

打開了大門,反鎖了門後,雙雙踏出植若愚的單位。

回到車上,待小光剛坐穩,戴志恆就問道,“有什麼想說的?”

小光看了他一眼,往後靠在椅背,接著伸了一個懶腰,“你想說什麼就說,我洗耳恭聽。”

“有煙嗎?”

小光從衣袋裡掏了一包煙給他。

戴志恆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煙點著後,接著絞下窗口,趴在窗邊吸了起來。

看著戴志恆微微起伏的結實赤背,小光突然覺得他很孤獨。

與他在木星研究公司共事五年多了,感情就如親兄弟般,並知曉許多戴志恆的秘密,包括──他是gay。

當初戴志恆向他吐露自己的性取向時,自己著實嚇了一大跳,還以為他對自己有“意恩”呢。結果被戴志恆狂罵了一頓,說自己並不隨便,不是只要是男人就喜歡的云云。後來,因為心理障礙的關係,有一段日子自己曾故意疏遠他,然而,卻不曾減少過自己對戴志恆的喜歡。

他性格不苟小節,講義氣,做事很有幹勁、有魄力,更有毅力,雖然有時為了取得研究結果或達到目的而使用非常手段,但他光明磊落,從不陰裡陰氣地害人,光這一點就值得他人尊重,更值得深交。

因此,衝破心理障礙後,就與戴志恆成為莫逆之交,更成為木星研究公司的黃金搭擋,公司凡接到大型的調查計劃,大多數由他們負責籌劃、進行。就好像這一次S市的善意指數調查工作,也是因為他們之前累集了許多經驗,公司才敢將此項大計劃交由他們負責。畢竟這一次的客戶不同以往,是主宰他們公司命運的政府呢。公司高層早已打定主意,即使這單生意白做,他們也要全力以赴,賺不賺錢事小,公司未來的命運以及發展才是最重要的。

在層層壓力施加下,他與戴志恆兩人已忙得火眼金睛,想盡了種種辦法調查S市市民的善意。除了派問卷、挨家挨戶去訪問,更假裝成外鄉人到處問路以測市民對陌生人的熱心。而更絕的是,戴志恆從S市日益嚴重的攫奪案中得到啟發,竟建議裝扮成賊,與他在熱鬧的商業區中、眾目睽睽之下上演“搶劫案”,以便測出市民對“搶劫”的反應。

曾試了幾次,戴志恆都成功逃脫。因為市民們早就對日日上演的“攫奪”案感到麻木,再加上警方不予理會“攫奪”這類小案件,導致市民人人自危,只要不是自己被打搶就好,其他人被搶是他們不小心、活該。

屢試屢敗的戴志恆並不死心,他認為,只要有一個市民有反應,S市還是有救的,成為“善意都市”指日可待。

果然,他的堅持引出了植若愚。

植若愚不但寧可錯過最後一班巴士,也要好好給他“指路”,更不惜替無親無故的陌生人“追賊”追了幾條街……植若愚的表現,讓他的下巴幾乎掉在地上。因為他曾斬釘截鐵地對戴志恆說,S市絕不會出一個“善”或“熱心”人,更取笑戴志恆天真。

真沒想到,S市還有一個像植若愚這般熱心的人。

然而更沒想到的是,戴志恆竟對這小子有產生了異樣的情愫。

想到他昨天一回到旅館就迫不及待地給他報告“戰績”,那副快樂的模樣曾讓他錯以為是偷腥成功的貓。

看他昨晚一直撫著下巴那莫名其妙得來的傷口,哼著亂七八糟的調子,他就感到不對勁。

今天,他更親眼看到戴志恆的不對勁。

扮賊的他被植若愚拌倒在地並騎在他身上狠揍,竟不反抗。待對方開始用拳頭招呼他的臉後,並見到自己已從後趕上來,才惱羞成怒地還了兩拳。

過後,兩人費了一番唇舌,並出示了政府給予的特別準證,植若愚才善罷幹休。

小光不禁搖了搖頭,外表看來溫文儒雅的植若愚,發起狠來竟與戴志恆不遑多讓。

想著想著,小光又望了望戴志恆的背部一眼,若有所思。

“大志,你覺得那小子如何?”小光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戴志恆倏地轉過頭來,“誰?”

“你別再裝了好不好?你知道我說誰。”

戴志恆遲疑了一下,才“哦”了一聲。

只見他似乎很煩惱地騷了騷自己的平頭,“那是個倔強的傢伙……但很有趣……”

小光哈哈大笑起來,“有趣?哈哈,我也這麼覺得的。”頓了一下,“可是你的表現更有趣,喂,你在他面前一點都不像你呀!動不動就耍嘴皮子,還動拳頭……你平時的冷靜都去哪兒啦?”

“切!是那傢伙欠揍,我哪有什麼奇怪,還不是跟平時一樣?”

“是嗎~~。我可不見得……”小光故意提高聲調,“‘呀!你……瞧你斯斯文文,竟…那麼不講理!媽的,真是……喂!小光,你來評評理……’”還沒說完,自己早已忍不住笑彎了腰。

“你夠了沒有!”

戴志恆的聲音聽來有點危險,小光立刻噤聲。

車內頓時陷入沉寂。

可是過了沒多久,也許是職業病的關係,小光得不到答案始終覺得心癢難搔。

於是,冒著被戴志恆狠揍的可能性,小光還是開口問道,“喂,大志!是男人的話就給我爽快點,你對那小子是不是有意思?”

只見戴志恆的臉微微抽搐一下,卻對他的提問置若罔聞。

小光也不理他,靜靜地等待。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提問已切中要害。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見戴志恆抽了一根煙又一根煙,直到第三支時,突然將吸到一半的煙往窗外一丟,隨即打著了引擎。

沉靜的夜頓時吵嚷了起來,除了引擎的聲音,小光還聽到戴志恆罵道,“我他媽的對那傢伙一見鍾情。”
bmyuen 發表於 2020-3-30 11:15


善意都市(4)



植若愚在朦朧中被一陣鈴聲吵醒,意識下感覺是手機鈴聲,便慣性地伸起左手去摸索……

咦?聲音不像從左邊傳來……

努力清醒地聽了一下,終發現聲音來源。

於是左手往自己的身上摸索,在褲袋中摸出正長氣地奏著《秘密花園》音樂的手機。

“喂……”宿醉剛醒的聲音,沙啞得連自己也認不出來。

“是愚仔嗎?”對方遲疑地問道。

“嗯,老吳……”

“你到底在哪裡?現在幾點了,你還沒上班?”老吳在電話另一頭壓低聲音道。

植若愚“霍”一聲坐了起來,眼睛胡亂地四處亂掃,終在壁上看到他想看到的。

“糟!十點半了!”植若愚失聲叫了起來,本來混沌的腦袋立刻清醒了。

“喂喂,愚仔,你怎麼啦?”

植若愚緊握著電話,“老吳,拜托你替我跟林生請半天假,我很快就會到的。”腳早已迫不及待地跨下沙發,欲往洗澡間衝。然而卻由於睡了一整晚沙發,睡姿不對,身體早已麻得不像話,還沒站起來,又重新往沙發坐倒。

“那總得說個理由吧!”老吳說道。

植若愚想了一下,“說我昨晚生病,吃了藥睡不醒。”

“好。”老吳立刻掛斷了電話。

植若愚將手機丟在沙發上,手捧著頭,雙手拇指按在兩旁的太陽穴上猛撮。

好疼!不是沒聽說過醉酒隔天,頭會疼得幾乎裂開。

媽的!真的好疼!

感覺疼痛在按摩下似乎減輕了一些,植若愚手上不禁加把勁。

真沒想到,不愛喝酒的他,竟會在昨晚狂飲,而且還是跟陌生人一起買醉……

啊!

植若愚突然站了起來。

我怎麼會在家?是誰送我回來……

不一會兒,一張可惡的臉就蹦出腦袋,植若愚不禁皺了皺眉頭。

那個混蛋怎麼知道我住的單位?難不成他挨家挨戶去試鑰匙?

一想到鑰匙,植若愚的眼睛就忙著到處搜尋。最後在飯桌上發現了它。

他走過去拿起,在手中掂了掂,然後又放回桌上。

他確信那個混蛋真的會這麼做。

瞧他為了得到調查結果不惜假扮搶匪就可以知道,這個傢伙做事不按理牌、膽大妄為,而且……腦筋有問題!

莫名氣憤不曉得打哪處來,似乎只要是與那混蛋有關,就能讓自己上火。

植若愚舉手掃了掃頭髮。

突嗅到一陣異味……噁!是從自己身上發出來的,一陣噁心,連忙衝進洗澡間。

抱著馬桶,連黃膽汁也吐出來後,植若愚終感到一陣舒泰。

沖了馬桶後,他覺得自己也該沖沖了,又臭又油膩的自己,讓自己感覺很不自在。

一陣洗刷過後,宿醉的不適感似乎也一併沖洗掉了。植若愚此刻才感到真正的自在。

咦?怎麼還有一股臭味?

植若愚嗅了嗅自己……不是……再拿起自己脫下的衣服嗅嗅……好像也不對……

左嗅右嗅之下,終在洗澡間的垃圾桶找到了“源頭”。

好臭的衣服,噁心死了……

植若愚立刻將臭衣丟回垃圾桶。

「死混蛋!竟把臭衣丟在我家,媽的!」不禁在心中狂罵那個人,然而心底深處其實有絲絲歉意,因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昨晚在那人身上嘔吐的情景。

噁心死了!……糗大了!

植若愚自我發誓,以後絕不喝得爛醉。


* * * * * * * * *


不到中午十二點,植若愚就回到公司了。雖然請了半天假,但他覺得自己臨時請假,理虧在先,也就不好意思斤斤計較那一時半刻。

陸陸續續遇到出外用餐的同事,植若愚除了一一點頭打招呼外,更提起手中的午餐向他們展示以婉拒他們的邀請。

回到自己的部門,早已空無一人。看來大家都出去用餐了。植若愚頓時鬆了一口氣。想像自己被幾雙審視的眼睛盯著就感到不自在,幸虧此刻避開了窘境。

他輕輕地放下手中午餐,然後開了自己的電腦,打算先檢查一輪郵件再開始工作。

呣~一個早上沒處理,就溜進來了百多封郵件……全都是廣告垃圾……植若愚默默地做著他每天開工前的重覆動作。

過濾了郵件後,植若愚便抓過自己的飯盒,邊吃邊看郵件。

突然,一陣吵雜的聲從上司的房間傳出來,吸引了植若愚的注意力。接著就見一個人從上司房間出來,並大力關上門。

是老吳。

看他一臉漲紅、領帶也扯個半脫的樣子,就知道他又跟林生為公事吵得面紅耳赤了。

植若愚舉起手跟他打了一個招呼。

老吳見到他,先是驚愕,然後也舉起手回應,並向植若愚走來。

“怎麼?又為了哪一個project吵?”

“誒?”老吳索性將領帶扯了下來,“媽的!別說那個鳥人了……沒有一件事不吵的!”

植若愚見老吳發狠的樣子,笑著說,“你最近火氣很大……是不是你家那隻……”聰明地在此打住。

只見老吳搔了搔頭,頓時將有些凌亂的頭髮弄得更亂,“那個……更不想提……總之,麻煩就是了。”

植若愚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繼續吃飯。老吳的煩惱他不想知道,更不想介入他的生活。大家雖是舊識,然而卻因為是同事的關係,不多不少都有一些利益衝突,因此最聰明的方法就是保持距離。所以,即使老吳多次誠邀他與他以及Linda吃飯或喝酒歡樂,他都一一推辭。

一隻手倏地伸到植若愚的飯盒中拈了一塊雞肉。

“呣,味道不錯……”老吳將雞肉完全丟進口後,又再次伸手。

然而這一次被植若愚擋住,“喂!適可而止,你吃了我的菜,我吃什麼?”

“切~干嘛這麼小家子氣,才不過一塊雞肉……咦?”老吳突然發現新大陸似地捏住植若愚的下巴,將他的臉往左轉,“嘖嘖嘖,好大一塊瘀青,怎麼弄的?打架?”

同樣的動作,昨晚那個人讓他感到火燒腦似的,而老吳則讓他感到無所謂,於是“嗯”了一聲,當作是承認。

“你小子,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原來也會打架地……啊!難不成你是因為打架而趬班?”老吳後來壓低聲音,“小子,你到底干了什麼來,看你一副生龍活虎,嘿嘿,生病,鬼才信!快說,昨晚干什麼去了?真的去打架?”

植若愚杓了一口飯進口,粗粗咬了幾下,吞了才答道,“你別亂猜,誰會無聊到為了什麼打架而趬班?”於是,將昨晚的追“賊”事件說了一遍,卻隱瞞了在誤會冰釋後,自己跟他們去酒吧喝酒。真是鬼使神差,晚餐還沒吃,就跟他們去喝個爛醉,真是說出來也丟臉。再加上若被老吳知道自己這邊廂拒絕他和Linda的邀請,那邊廂卻與陌生人共飲,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了。還是不說為妙。

“那調查員好酷!扮賊也給他想到,真是他媽的行!”老吳聽後,竟稱讚起那個“賊”,“而最行的竟往你的臉上揍,酷!揍得好,你這張臉,我也想揍你很久了!”舉起拳頭,作勢往植若愚臉上揍。

植若愚懶得跟他瘋,轉過身體,面向電腦,繼續讀郵件。

“喂!你回家記得弄一粒熟蛋撮撮那瘀青,瘀血散得也快。”老吳吩咐道。

“哦。”

“你別敷衍我,那傢伙下手太重了,不處理不行,若在皮下硬化了,你別向我埋怨。”頓了一下,“那傢伙干嘛打你的臉?難道是妒嫉你長得俊,趁機揍你?”

植若愚雖然討厭那個混蛋,但是卻不想讓他擔上壞名,於是搖搖頭,“我先揍他的臉。”

老吳楞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你揍他的臉?哈哈,那他一定是長得比你俊,媽的!真想見見他!”

聽老吳在身後恃無忌憚地笑,植若愚突然覺得沒有胃口了。


* * * * * * * * *

植若愚不急不徐地一級一級爬著公寓的樓梯。

他習慣在爬樓梯的時候思考,然而今天卻什麼都不想想,徒讓腦袋留白最好。他的腦袋,從中午開始就嗡嗡作響了。下班前尤為嚴重,只因老吳一直在他面前提起那個混蛋。真不知老吳哪根筋燒壞了,竟對那個混蛋興趣濃厚,直說想認識他,叫植若愚介紹。

「媽的!你想見他,我可不想!最好別再讓我見到那個混蛋!還有,我根本不認識他,介紹個鬼給你嗎?!」植若愚即時對蒼蠅似的老吳吼道。

植若愚單手捂臉。

還好老吳對植若愚的失控不以為意,只是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玩味,讓他心裡怪不舒服的。唉,糗大了。

突見有人檔住自己的去路,植若愚頭也沒抬地說了句,“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借了有得還嗎?”

植若愚猛地抬起頭,即見那雙笑得可惡的黑眼睛。

很自然地沉下臉、皺起眉頭。

“你在耍變臉嗎?好高超,不到一秒就換了個樣子,厲害厲害,佩服佩服。”戴志恆豎起拇指揶揄道。

植若愚更不答話,側身欲從戴志恆身邊閃過。

然而不果。

植若愚瞪了戴志恆一眼,“人是不會攔路的。”諷刺之意明顯不過。

“你不問我來干什麼嗎?”

“沒興趣!”伸手推開仍在擋路的身軀,“讓開!”

突然,下巴又被捏住,聽到近在耳邊的嘴說,“呣……瘀血還沒散呢,看來昨天下手真的是重了些。”

呵在臉上的熱氣惹得植若愚一身麻癢,植若愚立刻掙脫了戴志恆的手,將他推壓到一旁牆壁上,惡狠狠地說道,“不要碰我!他媽的!”

倏地驚覺自己的失常,植若愚先楞了一下,接著又寒著臉對戴志恆說,“警告你,不準再碰我!不然就要你好看!還有,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現,我會……”想來想去想不出自己將用什麼手段對付他,於是“哼”了一聲草草了之。接著,頭也不回地繼續踏級登樓。

“喂!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其實你的本質是惡劣的?”戴志恆對著植若愚的背影,淡淡地說道。

只見植若愚倏地停下腳步。

戴志恆笑了一下,繼續說,“在人前裝那麼一副溫文儒雅,真實本性卻冷漠惡劣……你不累嗎?”

“那要看對著什麼人。因人而異。”植若愚背對著戴志恆說道。

“那我是不是該覺得榮幸,謝謝你以真性情對我,哇哈哈~”

植若愚突覺腦袋劇烈地痛了起來,彷彿有火把在裡面燃燒,痛入心扉。他迅速地三步併成兩步登級而上,一口氣跑回自己住的單位。

急忙到廚房拉開冰箱,拿了一瓶冰凍開水,扭開蓋子,一口氣喝了半瓶。

待恢復冷靜後,便把瓶子上蓋,放回冰箱。然後捧著有點鼓漲的肚子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了下來,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感覺自己的腦袋不疼了、肚子不漲了,才重新站起,移步洗澡間。

才踏進洗澡間,就看著地上的大盆正漂著一件黑衣。

他走過去掏了起來,然後將盆中水倒掉。拿起架上的洗衣粉往裡倒了些許,再重新注入水。他把身上的衣服脫下,往盆裡丟。一轉眼,看見那件黑衣,也將之拎起丟到盆中。然後走出洗澡間。

在廚房忙了一陣子後,倏地想起一件事,他立刻衝進洗澡間。然而,遲了。那黑衣在盆中化開一灘黑水,將裡面的衣服全都染上了墨色。

植若愚氣得將那件黑衣丟在地上。只覺得那黑衣此刻彷彿嘲笑著他的愚蠢,態度一如他的主人般惡劣。

“靠!”


* * * * * * * * *


第二天,換好衣服後,抓起背包搭在肩上,打開門口走出了自己租來的單位……這一天的生活又這麼開始了。

急步下樓,只因為今天醒得較遲,怕趕不上八時十五分的班車。經過昨天半天假事件,他今天可不想再遲到了。

到了二樓時,見有人抬著沙發靸級而上,植若愚唯有回頭走到平台等著,讓抬沙發的先上來。

住在沒升降機的公寓,無論是大小物品,全憑自己的臂力加上腿力一級一級梯級地往自己住的單位搬。因此,他非常明白搬運其實是靠著那一股作氣,若半途岔了氣,可能沒力氣再繼續了。

“謝謝你,植先生。”

咦?誰?

低頭沉思的植若愚抬起眼。

呀!竟是前天勸架的和事佬──小光。那麼……

不必用眼搜尋,他已看見那張正掛著惡劣笑容的臉。

“嗨!這麼巧,我還以得等到晚上才能跟你打招呼。”戴志恆看著植若愚那越來越鐵青的臉笑著說道,“從今天起,我們是鄰居了。”
bmyuen 發表於 2020-3-30 11:16

善意都市(5)



樓下新搬來的那個混蛋,植若愚決定以平常心對待他。

那晚,靸著梯級登到二樓時,就見到新搬來的那個單位倏地拉開了門。

植若愚的臉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來。卻見從屋內走出來的人是──小光。

“誒?植先生,剛下班嗎?好遲唷!”小光邊關門邊跟植若愚打招呼。

“嗯,今天加班。”

“你好像天天都加班似的,嘿,加班費賺不少了吧?”小光笑著說。

對著這張親切的笑臉,植若愚也報以一笑,“白做的。向公司要加班費,公司只會認為你工作效率差,說不定連工作也丟了呢!還是不要為上著。”

“媽的!真是剝削!……不過,工作不好找,也就只好忍氣吞聲了。”

“可不是。”植若愚笑了起來。

“吃了晚餐沒?要不要一起?”

“……吃…過了。”

小光看了植若愚一眼,瞭解地點點頭,“那我自個兒去吃好了。”頓了一下,“大志有工作忙,不在。”

植若愚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干嘛突然提起那個混蛋?

似乎解讀了植若愚的莫名其妙,小光又接下去說,“只是想讓你知道,大志這一刻不會出現在你的視線範圍內,你不必緊張戒備。”

植若愚不知該作何反應,楞了一下,便向小光點點頭,“晚安。”也不等小光回應,轉身繼續上樓。

“晚安。”小光目送他的背影,搖了搖頭。

當晚,植若愚失眠了。

明明累得很,偏偏睡不著。

也不知在床上輾轉了幾回,腦袋還是不肯休息。

「大志這一刻不會出現在你的視線範圍內,你不必緊張戒備。」

媽的,說到我怕他似的。緊張?戒備?

見鬼去!

植若愚將枕著的枕頭抽出來,蓋在自己的額頭上。

然而,卻不期然地想起那一個被攔在梯間的晚上,戴志恆對他說過的話:

「在人前裝那麼一副溫文儒雅,真實本性卻冷漠惡劣……你不累嗎?……那我是不是該覺得榮幸,謝謝你以真性情對我?」

他不禁自我反省,為什麼跟戴志恆似乎有仇似的,總是看他不順眼,而且常常無名火莫名高燒,不跟他抬摃就不覺痛快。

自己平常寧可多忍氣、吃虧,也不願與人傷了和氣,因為他深信,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強。而且這個世界很小,他深信山水有相逢的定律,這一次你與那人結怨了,說不定將來會有求予他,所以,待人還是寬厚為上。

可是,那個混蛋……

「那我是不是該覺得榮幸,謝謝你以真性情對我?」

……

以真性情對……他嗎?

倏地,植若愚打了一個冷顫。

一如第一次與戴志恆相遇的感覺……

覺得自己……很危險……


* * * * * * * * *


第二天出門上班時,竟在梯間與戴志恆不期而遇。

一個上,一個下。

對望了一眼後,還是戴志恆主動說,“早安。”

植若愚遲疑了一下,終於回了聲“早”。語氣還是有一點僵硬。

即決定要以平常心待之,植若愚就會貫徹到底。

雖然兩人距離不近,然而他仍然捕捉到對方那佈著紅絲的眼中一閃即逝的驚訝。

接著,就見他主動打橫身體,讓出位置先讓他下樓。

經過他的身邊時,聽到他說,“走快幾步吧,天好像要下雨了。”

槙若愚停下腳步,半晌,說道,“謝謝。”然而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戴志恆倚著樓梯扶手看著他頭頂上的鳥黑頭髮,不禁高揚了嘴角。


* * * * * * * * *


說也奇怪,自從那個早上說了聲“謝謝”後,植若愚與戴志恆之間那種無形的僵膠狀態似乎也融化了不少。

偶爾見到戴志恆,植若愚還會主動點頭打招呼。而每一次的相遇,植若愚發現戴志恆總站在距他約五十公分的距離。

植若愚不禁滿意,至少兩個人回到原點,保持陌生感是最好不過的。

然而,事與願違,植若愚與戴志恆這兩個注定有萬縷牽絆的人,終究得互相深入熟悉。

這一天,適逢歐洲足球錦標賽第二天的小組比賽。一回到家就小睡了數小時的植若愚,在凌晨兩點半就爬了起來,強睜睡眼,坐在電視機前,看著賽前分析,默默等待二點四十五分開打的法國與英格蘭。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將忍不住打瞌睡的植若愚驚醒了片刻。

接著,隨著敲門聲,還有人說話,“喂!植若愚,拜托開開門,我是戴志恆。快點開門!”

聽是戴志恆,植若愚先是遲疑,後來還是起身給他開門。

豈知,甫拉開門,戴志恆與小光就“呼”一聲衝了進來,連招呼也沒有。

只見兩人衝到電視前,然後一臉喜色。

“還沒開打,趕上了!”戴志恆與小光擊了一下掌,然後一起坐在沙發上。

抬頭即見植若愚抱胸立在沙發邊,才意識到他們兩個有鳩佔鵲巢之嫌,連忙站了起來跟植若愚說道,“我們沒有電視機,所以不好意思,打擾了。”然而臉上卻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的神色。

“沒關係,一起看……”植若愚的聲音淹沒在電視宣佈開賽的歡呼聲中。

由於唯一的三人座沙發被那兩個不速之客佔去,植若愚只好從飯廳搬了張高背椅繞到沙發後坐。

這一場比賽,從一開賽就由英格蘭掌握了優勢,無論場內場外。

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一喜一憂。

而坐在沙發後的,仿如旁觀者,看著鏡頭內鏡頭外的變化。

一直主導著勝利的英格蘭隊,讓場外的支持者開始瘋狂。而坐在電視機前的兩個不同陣營支持者,喜怒各顯臉上。

喜的,笑逐顏開,一副得意之色;怒的,除了破口大罵以外,還不曾放棄過打氣,只要球在法國球員腳下,他就開始拉開喉嚨喊,“媽的!快上、上、上!”完全忽視自己的聲量是否過大擾人清夢。

正賽九十分鐘結束了,比賽進入傷停補時的三分鐘。原本一直製造噪音的人,此刻變得異常沉默,而旁邊那喜入眉梢的人則輕拍他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卻又像示威。

然而,比賽卻有了戲劇性的變化。

法國得到一個自由球,由隊中的靈魂球員基丹主踢,進了。

“好!”戴志恆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進了!進了!平分了!哈哈哈……”這邊廂笑聲未止,那邊廂又聽到播報員宣佈,“法國又進球了!二比一!太神奇!”

“呀呀呀!進球了?”戴志恆楞住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待看完回轉,才一個勁地在原地跳了幾下,“贏了!哇哈哈!贏了!基丹,你他媽的有種!哈哈哈!”

向來支持法國隊的植若愚,看到最後的精彩,也忍不住站了起來。贏了比賽,他固然高興,但卻不若戴志恆般誇張。

看著戴志恆毫無掩飾的狂喜,仿若被感染了他的喜悅,植若愚也不禁咧嘴笑了。

男人間的友誼有時就是這麼一回事,或許是一場球賽,或許是一席話,只要頻道調對了,就能迅速建立情誼。

而植若愚與戴志恆以及小光就是一個例子。

自從那個凌晨後,這三個人天天準時泡在電視前追球賽。

時而一致歡呼,時而互相揶揄、調侃對方支持的球隊,然而更多的時候是批評球場上球員的球技以及場外教練的排陣,口沫橫飛。

一個歐洲足球錦標賽還沒進行到四強賽,植若愚與他們就熟絡了。而他與戴志恆之間的芥蒂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時候小光回家去了,戴志恆還會與植若愚相約一同吃了夜宵後才回到植若愚的家等著比賽開始。

就好像這一個淩晨舉行的決賽,小光就缺席了。理由是,兩支進入決賽的球隊──葡萄牙和希臘,讓他沒趣極了,寧可睡覺。

而植若愚與戴志恆則對大黑馬希臘是否能締造奇跡感興趣而等待。他們兩個不約而同地認為,雖然葡萄牙實力較希臘強,但希臘在不被看好能奪標、無壓力下也許會給全世界所有的足球迷一個意外的結局。

他們,等待著。盡管挺著一雙又黑又深陷的眼睛,然而眼神卻是喜悅的。

“喂!植若愚,你要不要賭一場?”戴志恆轉過頭問坐在身旁的植若愚。

“賭比數嗎?怎麼賭法?先申明,我要希臘隊。”

“切!誰要葡萄牙?”

“誒?”植若愚看著戴志恆。

“我們既然都看好希臘,那就賭進球吧。”戴志恆建議道。

“好。我賭一粒,輸的請吃飯。”植若愚直接說出自己的預測。

“一言為定。我買兩粒。”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都猜不準的話,就無數,飯照吃,但AA制……我發現了一家不錯的餐廳,一起去試試吧。”

“你付錢我就去。”植若愚雙眼瞪著電視道。

“你贏了再說。”

過了一陣子,戴志恆又說道,“不如遲點再去吧,當作給我和小光送行。我們的調查工作快完成了。”

半晌,才聽到植若愚應道,“哦。”

屋內空氣彷彿有點凝固似的,兩個人沒再交談,四隻眼睛焦點在電視熒幕上,看著一場平平無奇的對決。

比賽結束,希臘隊果然創造了神話,以一比零奪冠。

然而賽前預測了賽果的植若愚卻沒絲毫喜悅感。

“嘿!真被你矇對了,一比零結束。……想吃什麼?”戴志恆問沉默的植若愚。

“隨便。”聲音有點硬冷。

似乎察覺了植若愚的情緒異常,戴志恆識趣地站起來準備回去。

“喂!”植若愚叫住欲拉開門出去的戴志恆,看著他問,“幾時走?”

戴志恆一手插袋,一手搔搔頭,“還不知道。快則一個月,慢則兩、三個月不定。”

“要一起看歐洲足總杯賽嗎?”

戴志恆遙望著植若愚此時顯得深邃的眼睛,一時迷惑了,怔了一下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好。”然後轉身拉開門離開了植若愚的單位。


* * * * * * * * *


當三個月後的歐洲足總杯賽開賽時,小光早就離開了與戴志恆暫住的單位。

對於小光的離去,戴志恆說,“他的工作完成,回家去了。”而對於自己的留下,則解釋道,“我在這裡的工作延長了。”

然而,對於植若愚而言,他們誰去誰留,他都不太在乎,因為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與他們雖感志趣相投,但是來自不同都市,在S市有著不同目的的他們,始終要各自回歸原來的地方。何處來,何處去。

盡管他自我否認,但在心底深處,對於戴志恆的留下畢竟感到喜悅。

至少,看歐洲足總杯賽時有個伴。

在歐洲足總杯賽期間,戴志恆顯得特別繁忙。以前上班前總遇上他出門的時間,偶爾還會一起吃個早餐。而晚餐,更不必說了,早已習慣與戴志恆一起吃。

可是現在,早、晚餐都是一個人解決。雖說這不過是恢復到未認識戴志恆前的生活,但感覺上還是少了些什麼。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因為除了沒一起用餐,大致上,戴志恆都準時在每一場賽事開賽前出現在植若愚的家。

這一晚,毫無意外的,戴志恆又出現了。

一如往常,兩個人邊看球賽邊針對賽事互相提出自己的觀點。

然而,正當他們看得緊張刺激、熱血沸騰時,“嚓”一聲,四周陷入黑暗中。

不一會兒,就聽到其他單位的住客此起彼落地罵道,“媽的!又停電!”

“這一區常停電嗎?”戴志恆在黑暗中轉過頭看著植若愚問道。

“還好,一年幾次吧。”植若愚淡淡地說道。被戴志恆在黑暗中直勾勾的眼神盯著,他有一點不自在。

對望的姿勢依然不變。而異樣的空氣在他們之間流動。

植若愚突然打了個冷顫,別開了頭,“我去拿手電筒。”說罷欲站起來。

然而,有一人比他更快,不但阻止了他的動作,更將他推壓得半躺在沙發上。

雙肩被有力的手掌握著,靠近自己耳邊吐納著熱氣的唇說,“不要走。”

聲音低沉,有磁性……一點都不像平時的聲音。

有點沉重的身軀壓在身上,卻仍抑制不了他胸膛的急速起伏。

呼吸也變得粗濁起來。

突然,一個吻落在自己敏感的耳下,肆意地吸吮,植若愚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吻,慢慢地從耳下一寸一寸地環延著自己的頸,至到喉結上。

植若愚不禁微仰了頭。

接著,唇向上慢慢移動,卻倏地停下。

植若愚此時有點迷濛的眼睛看著戴志恆那雙在黑暗中仍閃爍著精光的黑眸,迷惑了。

倏地,唇被輕啄了一下。

見植若愚沒有躲避。

對方更大膽地貼上。

瘋狂地吸吮,更按耐不住地輕咬植若愚的唇瓣,讓他張開以便自己能深入。

被戴志恆緊握著後頸,以便兩人的唇更膠合的植若愚,覺得此刻有股熱量從下而上,直達胸口,然後衝上腦門……

亂了,什麼都亂了。

思緒、感覺、呼吸、衣服……
bmyuen 發表於 2020-3-30 11:17

善意都市(6)



唇,被對方掠奪式地大力吮吸。

口腔則充滿他的味道。淡淡的煙草味,混合著他的氣息,讓植若愚感到暈眩。

而從衣擺下探入的手,由腹部開始慢慢向上爬劃直到找到目標為止,停駐在那兒,不再移動了。

一反唇上的粗野,他的手掌覆蓋著他左胸上的一點,輕輕地揉搓、拉扯。然後換邊。來來回回不知多少次,直至身下的身軀隨著他的撫摸輕輕顫動。

唇,依然膠合著。完全沒放開的意意。

植若愚漸漸感到呼吸不順暢,然而卻不想推開戴志恆,反而用臂彎緊勾著他的頸讓雙方更貼合。

體內的慾望,終被戴志恆喚醒了。

與戴志恆偶遇初始,他就感覺到自己已陷入危險之境。

危險,不是來自那個男人,而是自己的心底深處。

他,其實對男人的胴體有著幻想,並有反應。

從中學開始,抑或說從懵懂性慾開始,他就察覺到自己只對男性的胴體有慾望。每一個體育活動過後,在更衣室內,他總是偷偷瞄著赤身露體的健美肌肉。

當一群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圍著一本不知過時多久的《花花公子》上的大胸部流口水時,他只幻想自己能撫上健美、結實的男性胸膛。

他不認為自己有病。

因為,他知道這是同性戀者的正常反應。

他是同性戀者。

然而,他不敢承認。

也自我否認。

除了因為現有的社會制度限制外,另一個原因就是他的媽媽。

他不想給當校長的媽媽帶來難堪。

於是,他自我束縛,將自己的真實性取向禁錮在體內,並開始與女性交往。

輾轉過了幾年,因為學業,因為工作,繁忙的生活步驟真的讓忘了自己的心底渴望。偶爾一閃而過的慾望,還未成形,就被自己強抑消失。

直至遇到戴志恆。

這個高明的入侵者,讓他完全無招架之力。

穩重、神秘、親切、粗野、叡智、易怒、開朗……全集於一身,吸引了自己的注意,使他禁不住想佔有著這個人。

這樣的認知,讓他感到害怕。而戴志恆的刻意接近又讓他想躲避。

他不想,也不能與他有任何關係,縱使知道戴志恆對自己也有意思。

他知道。

因為戴志恆的眼神早已出賣了他。

他與他,是同類。

然而刻意的抗拒,卻仍抵不過彼此的吸引。

他終於還是接受了戴志恆的一步一步靠近,直到今天的貼合。

不想再偽裝了,這麼多年來的自我束縛,早讓他的身心感到疲累不堪。

被戴志恆的手在身上撫摸點火的同時,植若愚也放任自己的手順著戴志恆結實的背部劃出輪廓。

倏地,嘴被放開。

哈~哈~哈~……

彼此自由的嘴不禁貪婪地吸氣。

只見戴志恆近在咫尺的眼睛蘊含著一觸即發的情慾,想來自己也沒差吧。

因為,彼近貼著的身軀,異常燥熱,尤其是彼此的慾望泉源,更是毫不掩飾地散發出熱量。稍微地移動、磨擦一下,心房就忍不住狂跳,似乎欲破胸而出。

“願意被我馴養嗎?”在這情慾高漲的關頭,戴志恆突兀地問道。

然而植若愚卻明白。

這個問題,戴志恆早問過他了,就在他問他是否讀過《小王子》的時候。

當時,他們對彼此的感覺,就如同書中的狐狸與小王子般,充滿著試探性的接近。

小王子對狐狸說:「來,陪我玩,我心情不好。」

狐狸答道:「不,我不能,我還沒被馴養。」

「馴養,是什麼意思?」

「那是一種常被忽略的建立連帶關係行為。」

「建立連帶關係?」

「是的。對我而言,你只不過是眾多小孩的其中一個;而對你而言,我也只不過是眾多狐狸中的一隻。你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你。然而,你若馴養我了,我們便是彼此需要了,對你而言,我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對我而言,你也是世界獨一無二的。」

……

“願意馴養我嗎?”戴志恆換了一個方式問道。

植若愚的眼睛溢滿笑意,“你說呢?”按下戴志恆的頭,主動貼上自己的唇。

這一次,他反客為主。

兩個人,從沙發上滾到地上,迫不及待地為對方解除了束縛。

重新貼緊的時候,已無任何衣帛阻隔。

彼此裸露的身軀,正為對方悸動不已。

經驗豐富的戴志恆,了解植若愚的青澀與需要,按捺著自己的慾望,慢慢地為植若愚解放。

隨著手上的撫摸,唇,也由上至下,一寸一寸地撩撥著植若愚的敏感。

當手握上他腿間的悸動,唇也跟著到達。

肆意地撫弄、撩撥,讓植若愚忍不住輕顫起來。

抬起頭來,即見植若愚迷矇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一陣激動,戴志恆伏前重新掠奪他的唇。

他對他,一見傾心,情難自禁。

然而因為自己的過於激進,讓他躲避不已,曾一度以為自己感覺錯誤,進而沮喪。

可是,他的自信卻讓他鍥而不捨。而且,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自己的過於靠近既然讓植若愚感到威脅,那不如拉開距離,先讓他安心。

這一招以退為進果然奏效,植若愚已漸漸習慣他的存在,並開始對他有回應,讓他心裡興奮不已。

然而,讓他們的關係有所突破的,卻是足球賽。

沒想到一次無意的同場觀賞,竟讓植若愚打破了防線。在他不斷靠近試探的同時,沒想到植若愚也做著同樣的動作。

直至那一次植若愚主動詢問他何時離去,終於成功窺探到他心底深處的想法。

雖然,調查工作早在歐洲足總杯賽來臨前就結束了,但他卻捨不得離去,執意留了下來。每天在自己原來的城市與S市來回往返。

時間、車油的耗費,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即使多疲累、辛苦以及麻煩,他都認為值得。

他的努力付出,在這個突然停電的夜晚得到補償。他終於成功靠近了植若愚,並貼上了他的心房。

……

離開了他的唇,戴志恆又再一遍用唇愛撫植若愚。

回到他的熱量之處,更用力地煽風點火,讓植若愚的燥熱達到沸點。

哈~哈~哈~

聽著他情難自禁的呻吟,戴志恆不禁加快了速度,讓植若愚感到快感比自己的慾望紓解更重要。

他可以忍,但未經如此刺激的植若愚不行。

只感到身下的他一個挺腰,噴發了。

帶著濃濃情慾味道的濕稠沾滿了他的手。

抬高了植若愚的雙腿,輕輕地將這些濕潤送入他的密處。

未經開發的地帶,多麼地緊密敏感。才稍稍入侵,就已感到他的抗拒。

“放鬆點,慢慢地放鬆……對了……”戴志恆邊揉著植若愚的腰邊輕聲說道,務求讓植若愚的身體解除抗拒。

邊有節奏地撫摸、擴張,邊親吻植若愚的鎖骨、頸、臉、唇,並將他的輕吟吞下肚。

過了一陣子,感覺植若愚已放輕鬆了,便將早已挺立、亢奮不已的自己抵在那處溫熱。

再低頭親了植若愚一下,“會有一點痛……你忍耐一下……哈……”再親一下。

戴志恆的忍耐已到達極限。在他給予植若愚舒服的同時,對方也不甘示弱地他身上揉摸、輕啃。他撫弄了多久,植若愚就撫摸了多久,並發出讓他感到酥麻不已、情慾益發高漲的輕吟。

自從鍾情於植若愚後,自己就未曾好好發洩過,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盡情一次,更何況對方是自己渴望已久的植若愚。

他有點激動地將自己從植若愚的股間擠了進去。

前進不久,就感到身下的人倏地僵硬,以及他體內對異物入侵的自然抗拒。

戴志恆不禁苦笑了一下。

植若愚極度怕痛的體質竟這麼快就忘了剛剛已滋潤過的感覺。

他輕揉他的腰部,企圖讓他再次放鬆,不再抗拒自己的前進。

“放鬆點……”邊揉邊安慰。然而,待看到植若愚臉上痛苦的表情,他無論如何也做不下去了。

從他體內退出,繼而伏趴在植若愚的身上,捧著他的臉輕吻。

“對不起,弄痛了你……”一下一下地親著他緊皺的眉頭,以及緊閉的雙眼。手輕撫著他被汗濕的頭髮。

半晌,植若愚才呼出一口氣,然後張開了眼睛。

瞥見那雙克制情慾的黑眼睛,植若愚微仰頭親了上去。

“啊~”戴志恆突然低吼了一聲,接著就瘋狂地吮吸植若愚的唇。

赤裸的身軀在同樣赤裸的軀體上律動,戴志恆藉著彼此的軀體磨擦來紓解自己的慾望。

感覺到戴志恆的下身悸動,植若愚之前發洩過的自己也隨著戴志恆的磨擦撩撥重新硬挺。熱流全速由下而上衝上腦門。

“進來吧。”植若愚在戴志恆放開自己的唇後,啞著嗓子說。

戴志恆不可置信地看著植若愚。

“進來吧。我忍一下就好。”植若愚被注視得不好意思,別開了臉。

戴志恆扳過了他的臉,再度封住他的唇。在他的舌頭侵佔他口腔的同時,另一處也一舉入侵……


* * * * * * * * *


“愚,醒醒。”

感覺臉上被輕拍,恰到好處的力度讓植若愚慢慢張開眼睛。

對上戴志恆擔心的黑眸,植若愚想牽動臉皮笑一下,無奈連這麼輕微的動作,也讓他感到下身某處的劇痛。

經歷了剛開始的撕裂痛苦,雖然後來有節奏的律動配合稍稍減輕了疼痛,然而卻不能為他帶來歡愉。

對他而言,兩個人身體的結合,遠遠比不上唇舌上的契合。

可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戴志恆忍慾的痛苦。

那種不得發洩的感覺,他最熟悉。

因此,盡管怕痛,他還是願意咬牙承受戴志恆給予的撕裂。

兩個人既已走到這一個地步,總得繼續前進,半途而癈不是他植若愚的習慣,更不是戴志恆的作風。

既決定面對自己的內心真實取決,他就必須勇敢承擔一切。

“你還能動嗎?”戴志恆關心地問道。

“你自己不會判斷的嗎?虧你經驗那麼‘豐富’。”植若愚見戴志恆擔心得過分,似乎自己懦弱不堪,不禁惱羞成怒地揶揄道。

我自己都不曾擔心過,何需你來操心?即使被做,好歹我還是個男人,又不是娘兒們,你擔心個鬼!

抬手欲推開仍緊抱著自己的戴志恆,“滾開。”

戴志恆先是楞了一下,接著就明白了植若愚此刻的情緒變化。

他在生氣自己以對女人的態度對他。

他的自尊,不容被他輕忽。

身為男人卻被其他男人侵入,不多不少都有一些屈辱感。戴志恆明白得很。

盡管自己是同性戀者,然而當自己男體之軀第一次被別人進入時,也產生過這種感覺。男人與男人之間,要的不是愛憐,而是尊重,以及攻受無差的平等對待。

因為明白植若愚的心思,戴志恆對植若愚的揶揄無所謂地笑了笑。然後爬了起來,再一把拉起植若愚。

“噢!”植若愚被倏地拉動,毫無準備下牽動了痛處,不禁呼了一聲痛。

接著,自己的一條臂膀被拉搭在戴志恆的肩上,被他支架起來。

只聽他輕聲笑道,“我們去沖沖澡吧,滿身都黏黏的,怪不舒服。”

扶著植若愚緩步向洗澡間走去。

“哈!沒想到走這麼幾步路也花了這麼長的時間。”轉過頭來對植若愚說,“可惜你太重,不然我抱著你走還比較快呢,哈哈哈!”

真是狗嘴裡長不出象牙,嘴巴還是一如初遇時那麼可恨,不禁破口罵道,“你去死吧!誰讓你抱了!”

卻見戴志恆的黑眸閃了閃,“瞧!這不是來精神了嗎?”

植若愚看著戴志恆半晌,張著的嘴巴顫抖了一些,卻發不出話,然而心房卻倏地有一陣暖流淌過。

“不要發呆了,不然熱水就變涼水了。”戴志恆回望著植若愚笑道。

“哼!”

坐進了平時洗衣用的大盆裡,溫度剛好的熱水即時紓解了他的不適,植若愚輕輕地呼了口氣。

張開眼睛即見戴志恆蹲在盆邊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於是罵道,“看什麼看!”

過了半晌才聽戴志恆笑道,“你現在很性感。”

“媽的!你去死!”竟敢用女人的專有名詞套在自己身上,而且還是這個時候,植若愚生氣地將手中的面巾丟在戴志恆的臉上。

戴志恆輕而易舉地接住,“嘿!你惡劣的本質終於完全暴露了……”看著植若愚隱現的鐵青臉色,立刻轉換話題,“來吧!我替你擦背。”也不等植若愚回應,立刻將面巾浸入澡盆中。

植若愚不禁吸氣。

死混蛋,不是說要擦背的嗎?

“還痛嗎?”

“嗯。”臉不禁抽搐一下。

“真是怕痛呀!”

接著,無語。

過了一陣子,戴志恆輕聲問道,“這麼怕痛……為什麼還要忍受……”

植若愚張開了眼看了戴志恆一下,復又閉上。半晌,才開口說道,“總得來這麼一次……你接近我不是為了這個嗎?”

戴志恆一聽,先是一楞,接著就怒不可遏地道,“你他媽的把我當成什麼!”一把將手上的面巾丟到盆裡,頓時飛濺的水花噴濕了植若愚的臉。

連忙張開眼睛,即見戴志恆氣得扭曲的臉……
bmyuen 發表於 2020-3-30 18:45

善意都市(7)



這一天,植若愚沒有上班。

多年來,他第一次這麼放縱自己。

而陪同他放縱的,還有一個戴志恆。

他們,在毫無預警的停電之夜,終於發展了他們彼此間可以預測得到的關係。

可以說,突如其來的停電,其實是他們彼此間突破現有關係的助力。

他們,從一開始就有著佔有對方的慾望。

無論身、心。


* * * * * * * * *

植若愚從未想過戴志恆真正憤怒的樣子,原來是那麼地可怕。

然而,戴志恆畢竟是受過EQ訓練的,很快地就恢復平靜。

雖然在植若愚面前他常有失常情緒,但並不代表他多年的EQ訓練派不上用場。

只見他居高臨下,靜靜地看著自己,緩緩地開口說道,“你剛剛的意思是不是說,我接近你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要跟你做愛?”

措詞冷靜、謹慎,一改他慣常的口不擇言。

植若愚回望著他,想從他的眼中窺探出情緒。

但,失敗了。

裡頭,只有冷靜與理智。

植若愚瞬間了解了,自己剛剛的話語真的在無意中傷害了他。

常言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唉……」植若愚在心中嘆了口氣,然後擰乾了手中的面巾,將他拋給戴志恆。

戴志恆伸手接過,莫名其妙地看著植若愚。

“你不是想馴養我嗎?馴養的過程難道不包括這個?”頓了一下,“若你還想繼續馴養的話,就留下;不想,就給我滾!”此話,其實已宣示了自己的感情,他知道戴志恆明白的。

戴志恆慢慢地重新蹲下,將面巾放入水中,浸濕了後,便往植若愚的背擦拭。

半晌,才聽到他說道,“植若愚,你真他媽的惡劣。”

植若愚轉過頭看著他,“這就是我的本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說完,勾過戴志恆的頭,直接吻上他的唇。

是的。他植若愚的本質其實就是這般粗蠻惡劣,在溫文克制的表面上,底裡蘊藏的是反叛與放縱。這一點,只有戴志恆才能看透。

被吻著的人不甘示弱地回吻,雙臂用力過猛,竟將植若愚從盆中拉扯上來,一個失平衡,人倒盆翻,兩個人都跌倒了,姿勢不但難看,而且在不寬的洗澡間裡,兩個大男人還東敲西撞地不知碰撞黑瘀了多少個地方。

看著彼此的狼狽樣,兩個人不禁哈哈大笑,一掃剛剛的不愉快。

過了一陣子,戴志恆笑著問植若愚,“你還有精力嗎?”手早已不規矩地往植若愚身上遊劃。

植若愚推了他一下,“你別亂搞……要也是我搞你!”

“若你還能使力的話,”戴志恆曖昧地瞄了植若愚腿間一下,“歡迎來搞!”

植若愚眉頭緊皺,卻對戴志恆無可奈何。

自從釋放了自己的慾望後,植若愚只要看著戴志恆就有一股蠢蠢欲動。想狠狠地啃咬他,更想狠狠地進入他。然而,經過他一番折騰,此刻他的背脊、腰下其實酸軟無力。連走路也成問題,更何況是激烈的兩人運動,而且對手似乎不肯輕易就範。

就在他暗地咬牙的時候,戴志恆卻扳過他的頭,二話不說就直接吻上他,差點讓他窒息。

放開了他的唇後,戴志恆又肆虐他的頸以及敏感的耳下。

植若愚禁不住從喉頭發出呻吟。

無疑地,經過了一次結合的他們,此刻正亟欲通過對方再次發洩自己對對方的慾望。

迫不及待。

然而,擁抱、親吻、撫摸、舔舐等肉體上的契合,已足夠滿足彼此間的慾望。

他們兩個,最需要交合融匯的其實是心靈。


* * * * * * * * *


『愚仔,今晚一起吃晚飯吧。Linda今天讓我自由活動。』

老吳在下班前給植若愚去短訊。

等了好一陣子,植若愚才回訊息。

『不行。今晚要加班。』

『切!林某人出國公幹了,你有什麼工作做?』

老吳迅速地回道。

『整理檔案。』

這四個字實在太有力了,老吳無言。

他們這個部門,每個成員都獨立工作,各有各的工作作風,因此,部門內的共用檔案皆凌亂不堪。再加上公司財務緊縮,又怎麼會再聘請一個人回來專門整理檔案呢?

雖然知道問題所在,但就是沒有人主動去整理,因此檔案混亂情況可想而知。

兩個星期前,他們的部門主管林達為了準備出國公幹的資料,遍尋一個數據而不果,才發覺事態嚴重,下令務必在他回國前將資料整理好。

然而,大家手頭上的工作本就繁重,誰有多餘的時間去整理呀!

結果,植若愚自告奮勇替大家整理資料。

見有人自願將硬骨頭啃了,大家才鬆了一口氣。

其實,植若愚的自願,還是帶有私心成份的。

利用公司的網絡方便,他每天晚上都與戴志恆網上通話。由於戴志恆在S市的調查工作已結束,目前被公司派到另一個城市去。

偏遠的W市,距離S市有數小時的路程,因此戴志恆已不能夠像之前般自由往返。

這一個晚上,戴志恆還是沒有上網。

植若愚檢查了留言箱,沒任何新的訊息。

兩天了,真不知道戴志恆搞什麼鬼。撥他的手機沒接,留言了沒回……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

一陣心煩氣躁,差點連工作也繼續不了。

按捺自己的浮躁,植若愚逼迫自己再次投入工作中。

不行!

倏地,植若愚儲存檔案後,便直接關了運行的軟件,然後關上電腦回家去。

回到住的單位,弄了泡麵吃後,便坐在電視機前。

無奈節目無聊,看了一陣子,植若愚就關機了。

呆坐了一會兒,突然站了起來,捉起了丟在飯桌上的鑰匙就出門去。

下樓來到戴志恆仍租住的單位,用鑰匙扭開了鎖就推門進去。

從洗澡間拎了一桶水和一條抹布後,植若愚就在單位中僅有的傢俱抹拭起來。

才兩個星期沒住人,這裡就佈滿了灰塵,真是嚇人。

抹好了傢俱,植若愚又去拿地拖抹地。雖然只是隨便拖了一下常行走的地方,然而卻突然覺得屋內變乾淨了。

搞定了衛生後,植若愚卻不急著離開,反而坐在戴志恆唯一為這單位入購的傢俱──一張三人座的竭色沙發上。

植若愚雙手張開橫放在沙發背上,全身放鬆。

這裡,留有戴志恆的氣息。尤其是這張沙發,坐在上面,彷彿就能與他有牽連般,感覺安心。

這兩天的斷絕聯繫,讓他發覺,他其實對戴志恆的背景一無所知。

盡管兩個人已進展到親密關係,但植若愚就是懶得詢問戴志恆的一切,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他認為,若對方願意說的話,自然會主動說,自己無需刻意詢問。

其實戴志恆說得一點也沒錯,真實的自己既冷漠又惡劣。不但對任何人刻意保持距離並劃下防線,還存有批判心。

即使對關係親密的戴志恆,也不曾改變。

雖然與戴志恆的關係等於默認了自己的性取向,然而他還是不能像戴志恆般坦蕩地承認自己是同性戀者。

他在乎別人看待自己的眼光。

曾有一次,為了這認知上的差異,兩個人還鬧了意見。最後雖然故作沒事,但彼此間還是留有小小的芥蒂。因為,植若愚始終不讓戴志恆搬進他的單位同住。

他不想落人把柄。

盡管戴志恆很不滿意,但還是對植若愚無可奈何。

……

植若愚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這一個夜晚,不知怎麼地,他特別想念戴志恆。

不是身體,而是心。

剛剛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見一個很像戴志恆的背影,竟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看是不是他。

結果,竟帶著滿腔的失望回家。

“死大志,你現在到底死到哪裡去?”植若愚喃喃自語道。

就在迷迷糊糊,欲睡還醒間,植若愚突然翻身下沙發,並快步離開戴志恆的單位。他剛剛突然想起,自己出門時忘了帶手機。

匆匆跑上樓,衝進屋內後第一時間抓起電話……

可是,因期待而雀躍的心情竟在看到電話的屏幕後,瞬間冰凍。

沒有漏接電話的顯示,也沒有訊息。

植若愚握著手機,石化般地站著。

倏地,他彷彿突然醒悟似地問自己,“我怎麼啦?”

是的,他到底怎麼啦?

怎麼心情那麼奇怪?不但白痴般地等待戴志恆的電話,還犯傻到去追逐像戴志恆背影的陌生人……

「我的生活很單調。若你馴養我的話,陽光就會照亮我的生命。我就會認出不同的腳步聲。別人的腳步聲只會讓我躲藏,而你的腳步聲會如同意樂般,呼喚著我從洞裡出來。你看到那麥田嗎?我不吃麵包,小麥對我沒有用處。麥田對我來說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你有金黃色的頭髮。想想看,若你馴養了我,那是多美妙的事呀。金黃色的小麥,讓我想起你的頭髮,同時我也會愛上傾聽麥田裡的風聲……」

這是狐狸對小王子說的話。

……被馴養的結果就是這樣嗎?

植若愚突然覺得很懊惱。

他覺得自己比不上狐狸。

被馴養的他,並不曾對“腳步聲”、“麥田”而在意過,更妄說“愛上傾聽麥田裡的風聲”了。

他連戴志恆目前的工作都不感興趣了解,又怎麼會想了解戴志恆的生活、朋友以及過去。

他對他,只有汲取,沒有施予。

此刻,深切了解自己對戴志恆的感情後,植若愚恨不得立刻見到戴志恆。

可是,他在哪裡?

他發生什麼事情了?

……不知道。一切都不知道。

植若愚不禁沮喪。


* * * * * * * * *


從洗澡間走出來後,植若愚再次拿起手機。

還是沒有消息。

有點洩氣地坐在沙發上。雖然已是半夜十二點多了,但植若愚還是不願意休息。

他的心要他等待。

然而,卻不知道等待什麼。

埋首在雙掌中。

「死大志,為什麼不跟我聯絡!」

突然,他聽到門外有一陣急促的靸梯聲,人未到,就先聽到鑰匙的撞擊聲。

植若愚即刻站了起來,衝到大門,開鎖、拉開……

入眼而來的,是一臉驚愕的戴志恆。

只見他一臉鬍茬,眼窩深陷,衣服更是皺巴巴的,一副落魄樣。

“遭賊了嗎?”植若愚問道。不等戴志恆回答,一把將他拉進屋內,大門還未緊閉,就迫不及待地將他壓在門上狂吻。

戴志恆臉上的鬍茬刺得植若愚麻麻癢癢的,但他一點都不在乎,因為他更在乎的是,他終於可以親吻戴志恆了。

感覺戴志恆有力的雙臂環抱著自己,不禁安心,吻得更毫無顧忌。

兩人口舌糾纏了好一陣子,直到快要窒息,才放開彼此。

互望著對方的眼睛,植若愚突然一拳搥在戴志恆的肩膀上。

“你干嘛你?”戴志恆握著他的拳頭問道。

“這兩天去了哪裡?怎麼不聯絡我?”

只見戴志恆苦笑了一下,“被關在牢裡,怎麼聯絡?”

“你坐牢了?怎麼回事?小光呢?”植若愚吃驚之下連連發問。

戴志恆搔了搔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們又扮賊囉……結果弄假成真,被帶到警察局去。那些鳥人,不問三七二十一,就把我和小光給關進牢裡。直到這個下午,我們才被釋放。只說了聲誤會了,連道歉也沒有。哼哼!最後還警告我們不準再扮賊……媽的!”

“為什麼不給我撥電?”

“我手機沒電了。”

“你不會用公共電話撥的嗎?”

戴志恆楞了一下,“我沒想到。”

“哦。”不知怎麼地,戴志恆的答案讓植若愚感到失望,“快去洗澡吧!髒死了!”

“你剛才都不介意,現在就嫌……喂!你不覺得自己前後矛盾嗎?”戴志恆揶揄道。

“囉嗦!快點去,都深夜了,你不想睡了嗎?”植若愚踢了戴志恆一腳。

“嗯。我只能睡三小時。我明天九點前要到達W市,有一個重要會議。”

植若愚瞪大眼睛,“那你回來干嘛?趕來趕去,發瘋啦你!”

戴志恆倏地伸手撫了撫植若愚的臉,“我想見你。在牢裡兩天……很想念你。”

植若愚舉起手緊握戴志恆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說,“我也是。很想念你。”

對望半晌,植若愚開口說道,“大志,我們同居吧。”
bmyuen 發表於 2020-3-30 18:46

善意都市(8)



植若愚不曉得自己的決定是否是對還是錯。

那晚,衝口而出對戴志恆說,“我們同居吧!”

結果戴志恆二話不說,拉他下樓去他的單位──搬沙發。

“發神經!”植若愚罵道,“三更半夜搬東西,想被人當賊?改天再搬!”

“不行!今晚一定要搬,不先搬進一些東西,你小子會反悔的。”戴志恆推了推他的肩,“別呆著,去那頭給我抬起來。”

“神經病!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說‘反悔’?多此一舉!”植若愚雖然嘴上不爽地罵道,可是卻還是走到沙發另一頭去。

“哼!兩隻眼睛都看到!”戴志恆揮揮手,“別囉嗦,快給我動手!來,一、二、三……起!”

只見兩個人半蹲著身體,活脫脫兩隻青蛙搬著重物學走路,一隻雙手向後,一隻雙手向前。

“喂!植若愚,你給我使力點行不行,別欺我現在看不見你,偷懶去!”沙發卡在樓梯不上不下,戴志恆背著對植若愚道。

“媽的!你檢了便宜還賣乖!上樓你到會搶了前頭搬!”植若愚在後面吃力地道。在平地搬著還不覺得怎麼吃重,上樓梯時就發覺自己吃虧了,向上斜的沙發,重量都集中在下方,頓時重量彷彿加了一倍,使植若愚吃力得手臂青筋一根接一根直冒。“還有,給我安靜點!我不想被人告擾人清夢!”植若愚壓低聲音警告道。

突然,前頭的戴志恆將沙發一放,轉身下樓來到植若愚的身邊,一手托起沙發,一手推他,“前頭去!讓你檢便宜!”

“不要!你給我滾回去!別來……”還沒說完,戴志恆的嘴就親了過來,植若愚即時消音。

猛地推開戴志恆,一手揪住他的衣領,“媽的!你這神經病!”植若愚氣得想打人。他曾與戴志恆約法三章,在人前以及公眾場所不準跟他顯得親熱,這傢伙竟敢在樓梯口親他,是不是想召告天下他們的關係?

戴志恆的眼神一黯,舉起手握了還揪著他衣領的手一下,然後放開,“去前頭吧,我其實習慣殿後。”微彎托起了沙發一頭,“快點吧!不然就真的被人告擾人清夢了。”

植若愚見戴志恆故作輕鬆狀,知道自己剛剛又傷害了他……因為,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神色,他已看在眼裡。

訕訕地不曉得說什麼才好,於是便三步併成兩步地往上跳,走到前頭,背著戴志恆托起了沙發。

停了好一陣子的沙發,終於又再動起來。這一次前進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到達植若愚的單位。

將沙發弄進屋子後,戴志恆丟下一句話“你喜歡擺哪裡就擺哪裡”,就逕自往洗澡間走去。水聲響起。

植若愚看著新進門的沙發發了一陣子呆,突感睡意濃濃,也就不管沙發了,快步走到房間跳上床就睡。

朦朧間,嗅到一陣淡淡的肥皂清香,感到另一具溫熱的軀體就躺在身邊,植若愚便立刻往那處溫暖靠去,伸手環抱著他,嘴巴張合,說著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的“對不起”。


* * * * * * * * *

第二天準時醒來時,發覺戴志恆已不在了,自己正大字型地霸佔了整張床。

賴在床上的他,不是睡意未醒,反而頭腦清醒地想著一些事情。

戴志恆竟一聲不響地走了。

真的傷害了他嗎?

植若愚單手掩面。

雖然提出疑問,然而自己早已知道答案了。

晚上,不出所料,接到戴志恆的電話:

“呣,我最近都不會回來,要暫回B市處理一些事情。”

“嗯。”植若愚簡短地答道。雖然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是,仍懷疑戴志恆心存芥蒂……問了也是白問。

雙方沉默了一陣子。

“還有話說嗎?”半晌,戴志恆打破緘默,在另一頭問道。

植若愚遲了一會兒,“沒有。”

“嗯,我掛了。”

“好。”

接著就是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植若愚在電腦前發了一下呆,然後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彈跳,繼續工作。

好不容易才抬起頭來望了望鐘,天!十一時了!

植若愚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公司,衝到巴士站去,以免錯過了最後一班車。

這一次……沒有“好心人”會把他送回家。


* * * * * * * * *

終於讓疲憊的身軀往舒服的床鋪丟後,植若愚伸手將左邊矮櫃上充電器的電線駁接到手機上充電,然而卻不將手機關上,彷彿期待有人會撥通他的電話似的。

直到閉上眼睛,手機都不曾響過。

第二天,照常上班。照常工作。照常加班。照常搭最後一班巴士回家。

可是,與往常不同的是,他一整天都不曾接過戴志恆撥來的電話。

睡醒後又是另一天。

同昨天無異的一天。

回到家裡,植若愚也不急著洗澡,反而往戴志恆硬搬入他單位中的沙發躺了下來。

這沙發,他並未移位過,雖然戴志恆曾讓他“喜歡擺哪裡就那裡”,然而他更想讓戴志恆“喜歡擺哪裡就那裡”。既決定同居了,大家對這個同居的地方都有主導權。這是他藏在心底隱而不宣的話。

只是,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植若愚並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因為,他不曉得戴志恆是否會回來。

與手機熒幕對恃了好一陣子,植若愚的拇指終於按了個預設鍵。

“嘟嘟……嘟嘟……”電話接通的聲音。

“喂……”

只憑一聲“喂”,植若愚就聽出接電話的人不是戴志恆,而是小光。

“小志嗎?大志下車買夜宵了,有什麼事嗎?”基於植若愚的姓與“志”諧音,小光管植若愚叫小志,也不管他答不答應。起初,植若愚是有些抗拒,但久了,也就習慣了。

“沒事。”

“真的沒事嗎?”小光追問道,“看來……你們好像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了。”

“我們沒事,別亂猜測。”植若愚沒好氣地說道,然而卻有一點心虛。

“哦。”小光頓了一下,“怎麼跟大志的口供一致?你們……嗯,大志回來了,你跟他說……”

“不了,你叫他有空時才回電我吧,沒事了,拜~”植若愚匆匆掛斷電話。不知怎麼地,剛剛撥電話前的一鼓作氣就這麼洩了,現在根本沒有精神去面對戴志恆。

算了吧。

要回來的自然會回來,自己何必低聲下氣?

……又不是我不讓他回來。

感到莫名氣憤,植若愚將手機丟在沙發上,洗澡去。

後來,也就忘了自己將手機留在哪兒了。

第二天上班前還找了好一陣子,差點遲到上班呢。

拿起手機時瞄了熒幕一下──沒有漏接顯示……


* * * * * * * * *

這一天,不知怎麼地,植若愚壓根兒不想加班。雖然明知道,再加班一天那些資料就完全整理完畢,可是就不想。彷彿有根繩子在牽扯著他回家似的,還未到下班時間,他已頻頻看鐘,安坐不住了。

『愚仔,今天有約?』

老吳奇怪植若愚的舉動,立刻給他送去了訊息。

『沒有。』

『你看起來挺趕的唷,別裝啦,嘿嘿……』

『沒有。』

『叫你別裝了,沒看到嗎?告訴我約會地點好了,我會避開那兒,不打擾你的,嘿嘿。』

『說沒有就沒有,少煩。』

植若愚的電腦屏幕在這訊息後終於安靜了一陣子。

然而,就只安靜了一陣子。

『我不信。憑我男人的嗅覺,你最近一定是把上妞了吧?瞧你近來精神抖擻的樣子,偶爾還會暗地裡偷笑……誰?查麗娜嗎?』

『男人之中的八卦極品非你莫屬!我暗地裡偷笑你倒知道,那我現在做著哪間公司的計劃你知道嗎?』

『哼,想趁機轉移話題,想得美!今天不說出來,你甭想下班了。』

植若愚才懶得答理他,見時間到就馬上收拾回家了。

“愚仔!你這就走?”老吳喊道。

植若愚連身體也沒轉,舉起手搖了搖,逕自走出了辦公室。

剛踏出公司就覺得陽光有些刺眼,植若愚很自然地瞇上眼睛。

呣,好久沒在陽光下下班了。

涼涼的徐風,伴著陽光,讓他感到溫暖極了。一反離開辦公室的急促,此刻他緩緩地渡到候車站。

不急,一點都不急。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 * * * * * * * *

甫打開家門,他就看到自己預感會看到的東西──一個大大的行李袋。

咦?不只一個,是兩個……還有一個箱子。

不自覺地牽了牽嘴角,暗地裡罵道,“死大志,搬那麼多東西來,當我家貨倉嗎?”

腳早已往臥房方向走去。

一如所料,那個失蹤了好幾天的傢伙,此時正舒服地在他床上打呼嚕呢!

掀開他的被,然後拍了拍他的臉,“喂!醒來啦!快點!口水都流到我的枕頭上了!快點醒來~”見拍不醒,索性將他搖醒。

“嗯…呀……誰?”突然張開的眼睛,看了植若愚一眼,又再閉上,“別吵!讓我睡……”一手向植若愚直搖,一手拉起枕頭,右側身體,又想繼續睡。

“你今晚再睡,現在給我起來,我有話跟你說。”植若愚拉掉他的枕頭,扳平他的身體,俯視他的臉說道。

聽植若愚的聲音有點嚴肅,戴志恆無奈地張開眼睛,“給我十分鐘。”

“不行!”

“五分鐘!”

“立刻給我起來!不然……”

戴志恆倏地坐直身體,邊伸懶腰邊問,“幹嘛?”還張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廳裡的行李、箱子怎麼回事?”退開一步的植若愚,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等著戴志恆的答案。

看了植若愚一眼,戴志恆搔了搔頭,然後拿起丟在左邊矮櫃上的煙盒,搖出一根煙後,才答道,“我所有的家當。”低頭點燃了煙,並即刻吸了一下,“從B市搬過來的。”

植若愚挑了挑眉頭,明知故問地道,“哦?為什麼?”

戴志恆瞪了他一眼,“應某人的要求。”

“是嗎?”植若愚別過頭,“期限過了……”雖然故作嚴肅,可是卻忍不住揚起嘴角微笑。

突然頭上被砸了個枕頭,更聽對方罵道,“死傢伙,態度還是那麼惡劣!”

植若愚彎腰捨起枕頭,回擲戴志恆,“是你自己先棄權!”

戴志恆一手接過,“誰棄權來著!我不是把沙發搬進來了嗎?……早就知道你這傢伙定要耍賴的!”將手中香煙舉到口中刁著,然後下了床,走向植若愚。

植若愚看著眼前那雙深邃的黑眼睛,“這一次……真心話,很高興看到你回來。”跨前一步,伸手緊緊地抱著戴志恆。

將頭埋進他的肩窩,嗅著熟悉的體味,植若愚真的安心了,繃緊了幾天的心情倏地輕鬆。

感覺戴志恆也收緊了環在他腰上的臂膀,後腦的頭髮被輕輕地掃撫,舒服感油然而生,臉更貼近戴志恆的頸,感受他搏動正常的脈動。

半晌,戴志恆才說道,“我把B市的屋子放盤了,過幾天應該就會有好消息。”

植若愚雖然隱約猜到戴志恆也許會把B市的屋子賣了,但沒想到他這麼乾脆,這麼放得下,說賣就賣……突然心裡感到沉甸甸的。

“你最好什麼都不要想,當我是新房客就好了。”

植若愚輕輕推開戴志恆。看著他眼睛流露的真誠,不禁一陣暖流從心中湧起。

拿掉他嘴角的半截煙,直接吻上他的唇。

這個男人,自己真的不知該拿他怎麼辦……不,其實是不知該拿自己怎麼辦?他一步一步地進駐他的生活領土,時急時緩,時緊時鬆,待突然醒悟有危機感時,他早已攻破了他的防線,在他心中紮根了。

突然……

“哇!痛!痛!你燒到我了……”

只見戴志恆突然抱著大腿跳呀跳的,還不忘罵植若愚,“你想燒死我!”

植若愚將煙頭捻熄在煙灰缸裡,笑著反罵,“恨你不死!你最好……”

話還沒說完,就被逼吞回肚中,因為戴志恆突然展開反擊戰。

口腔中充塞了他那混合著煙草的味道,舌頭被粗魯地吮吸著,緊壓在頸後的大掌讓他的頭不能移動半寸,霸道的入侵讓他快窒息了。

然而,他的心裡此刻竟沒半絲不爽……反而充滿了喜悅,彷彿被注滿了能量,感覺活力充沛,直滿溢得快爆炸了。

終於被放開的植若愚,聽到戴志恆喘著氣,但一字不缺地說道,“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bmyuen 發表於 2020-4-1 17:28

善意都市(9)



從衝口而出的“同居”到真正的同居,植若愚不曾想過自己原來可以改變那麼多。

來自不同環境成長、不同生活圈子的兩個人,如今共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其中因生活習慣的不同而產生的不適以及衝突,是在所難免的,尤其是植若愚這種習慣獨居的,突然家中多了一個人,除了得分享空間,還得分享時間。而讓他感到為難的是,戴志恆的熱情個性,竟在入住後的短短兩個星期內,就讓公寓的其他住客知道,他現在是植若愚的房客。

植若愚曾就這件事向他抗議,因為他認為越少人知道他們“同居”越能減少麻煩。然而戴志恆卻很不以為然地說道,“與其讓人好奇我為何捨大單位屈就一個房間而謠言紛飛,不如自己先告訴別人原因。”

植若愚瞪著他道,“你還說原因?”

戴志恆伸手搔亂了他的頭髮,“放心啦~我跟他們說,我賭球輪了,欠了一屁股債,沒錢租大單位,還好你好心收留我……”戴志恆賊賊地笑了一下,“難道你想我會說我們是這樣的關係嗎?”手倏地在植若愚的腿間重重摸了一下。

植若愚全身一震,立刻捉住戴志恆的手,“你不要亂來!”語帶雙關,充滿警告意味。話雖如此,但戴志恆那一下,其實已在瞬間挑起了他的慾望,望著戴志恆那雙正燃燒的眼睛,手,便情不自禁地往戴志恆結實的胸膛撫去,從上至下,更在他的腿間來回留連。

戴志恆也不落後,一手環著他的腰,一手從後探入他的褲內,撮揉他後方兩瓣彈性,手指更不忘在股溝輕劃點火。

“嗯…”“啊…”

兩人同時發出動情的呻吟。

下一刻,就迫不及待地互褪對方的衣物。

“誰先?”戴志恆在植若愚的耳邊呵氣,順著他的耳廓親啃,然後咬上他耳下的敏感。

植若愚全身震了一下,手也不甘示弱地直接覆蓋上戴志恆的炙熱,肆意擠壓。

聽著戴志恆的呼吸變重,手更在那裡使勁,而另一隻手則蔓延到他的胸前,捏弄他的櫻點。

倏地,勤勞活動著的雙手被拂開,整個人從腋下被稍微托起,然後推倒在床上。而身上也即刻壓下一個高溫的身軀。

還未待對方下一步行動,植若愚早已勾下戴志恆的頭狠狠地吻著,雙腳更與他的腿交纏,讓雙方的下體炙熱碰撞出火花,高溫迅速竄起。

自從被戴志恆點燃了體內的慾望後,他就不再掩飾以及壓抑自己的需要。

不需要在暗處偷望男人的胴體,不再在夢迴時情慾難捺而自慰解慾。

在戴志恆面前,他可以大膽地釋放他的渴望。從撫摸到深入,或者被撫弄至挺進,他一天比一天大膽,一次比一次放縱。

雖然他並沒有出櫃的打算,並偶爾還會擔憂被人知道跟戴志恆的關係,可是這些問題對他的需要並不構成威脅。他知道自己如今已漸漸不能缺少戴志恆了,除了身體,還有心。

因此,儘管兩人的同居生活上偶有衝突,植若愚都會在事後做心態調整,因為這是他選擇的生活,而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讓戴志恆單方面做退讓。

他與他,誰也不欠誰,所以誰也不該讓誰。

在他們的感情中,他絕對要求公平的,無論付出或接受。


* * * * * * * * *


戴志恆伸手抓了抓植若愚的頭髮,然後將他的頭按緊在自己的腿間,以讓自己的炙熱更深入地被吞噬。

“哈~哈~”終於壓抑不住地向後仰頭呻吟。

感覺自己快噴發了……“哈~嗯~我…不行了……快…”戴志恆斷斷續續地道。然後一個挺腰,就這麼流洩。

沒想到植若愚竟能讓自己這麼快就到達了,真是……他媽的爽!

瞇著眼睛看著植若愚爬上自己的身體,對著自己笑了一下,然後俯頭親了下來。

呣~滿嘴都注入自己的味道,好腥,戴志恆立刻皺起了眉頭。

“不喜歡嗎?”植若愚伸舌舔了他的嘴角一下,笑著說,“自食其果。”

戴志恆突然有一瞬間迷惑,眼前這個,真的是自己半年前認識的那個植若愚嗎?

那麼地大膽,那麼地放縱……還有誘惑。

心隨意動,倏地翻身,將植若愚反壓身下。

低頭,親上他的喉結,植若愚配合地後仰頭,讓戴志恆更大口地啃噬。身體,在他身下緩緩律動,摩擦著彼此的貼密。

不一會兒,就感覺到自己的下體又開始腫脹……還有戴志恆的。

他邪邪地笑了一下,在戴志恆頭頂上說道,“今天好有活力唷!”用手捏摸了戴志恆的後臀一下。

戴志恆倏地抬頭,深深地看著他。半晌,啞著嗓子問道,“真的是你嗎?”伸手撫上植若愚的左臉,拇指輕輕地摩挲那兒的皮膚。

戴志恆那熟悉中帶點陌生的眼光,讓植若愚的心倏地一緊。

他緩緩地抬起手,按在戴志恆的手背上,讓他的掌心緊貼自己的臉,然後對上他的眼睛說道,“是我。一直都是。”

他了解戴志恆的意思。

這半年來,自己改變得太多了。

不是外觀,是內心。

其實,更正確的說法是,甦醒。

戴志恆引導了他的內心,讓他潛藏的個性漸漸顯露。而這些甦醒的潛藏個性,只有戴志恆才看得到,因為,他已允許自己被他馴養了。

戴志恆怔怔地看著他,此刻,他已在他的眼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植若愚對他從開始的抗拒,到允許他慢慢靠近,如今,再也不對他設任何防線。自己現今才是真正地進入了他的身,他的心。

心裡突然充漲了難以發洩的喜悅感,唯有低頭吻住植若愚的唇。

這一刻,他等了許久。

從對望的第一眼開始,他就莫名地感到,他,就是自己要等的那個人。只是不曉得對方是否有同樣的心思。因為,他從不勉強別人,畢竟,同性愛,在這個社會裡還是禁忌,敏感得很。

試探性地接近,試探性地碰觸,似是而非的感覺卻更加讓自己深陷其中。

自己又不是未經情事的黃毛小子,怎麼會對植若愚如此不能自拔?不但自掏腰包在他的公寓租住一個單位,每天還不辭勞累花兩個多小時來回穿梭於他居住的S市與自己上班地點的B市,只為能在偶爾見上一面,即使是互想瞪一眼、互鬥嘴一番,也滿足矣。

然而,一天一天地過去,植若愚對自己似乎越來越忽視。原本以為他主動與他點頭打招呼,大家關係就會好轉,但是那雙眼睛,卻不再在自己身上停留;客套的問候,似對陌生人無異。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被植若愚以普通人對待,即使被他當作仇人、混蛋,也總比當他的陌生人好。因為,他已在植若愚溫和的表面上看到他內在的反叛,以及已被壓抑過久的放縱和慾望。

一如當年的自己。

他不願意在看到希望後復失望。憑他的直覺、觀察以及經驗,他已敢肯定植若愚是“圈中人”,而且是隱性的。被漠視的自己,真的不知要如何對植若愚傾吐自己的感情。不能操之過急,又不能太慢,真是費煞心思。見他對自己保持距離,也只有在他認可的距離靠近他一點。

可是,植若愚的真實性子實在冷漠得可怕,以溫和對人,其實抗拒著別人的靠近,即使他靜靜地聽著你說話,以微笑對應你的熱情,但總是讓人自討沒趣,叫人對他無可奈何。

所幸戴志恆有牛般的固執、如藤般的強韌意志,鍥而不捨地尋找突破。

他們,終於因足球賽建立了友誼,更因一場停電而肯定了雙方的關係。

那一晚,怕痛的他竟忍痛地讓自己進入,那種撕心的痛,曾有過經驗的自己最清楚不過,但他卻咬牙忍了下來。看他痛得扭曲的臉,毫無血色的唇……在剎那間,自己竟開心得幾欲飛起來,他的忍痛,代表他的接受。自己的感情付出終有回饋。

可是,他了解,他與植若愚的感情發展,還有好長的一段路要開拓呢。因為彼此間最基本的問題還沒解決──植若愚仍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性取向,更不想被人知道他與自己的關係。

不是沒有苦惱,可是真的不能強迫他在瞬間改變吶。

唯有等待。

如今,他的等待已開花了,讓他更期待結果……

放開植若愚的唇,戴志恆竟感到自己激動不已,於是將頭埋在植若愚的肩窩大口喘氣。

聽著他的心跳聲竟與自己的搏動逐漸一致,戴志恆開心地笑了。


* * * * * * * * *

雖然他們的生活並未因為同居了而變得多姿多彩,然而關係卻穩定下來。

由於戴志恆的工作性質,他們其實聚少離多,卻沒有因此而影響了彼此的感情,反而日漸增進。

原本抗拒在人前與戴志恆如影隨形、討厭受人注視的植若愚,如今已能坦然地面對別人偶爾投向他們的目光,並同意戴志恆的說法,“我們又不是三頭六臂,更不是怪物,還怕人注視?只要自己不敏感多疑,別人也會不以為然的,保持平常心就好!”

為了不讓植若愚感到尷尬,戴志恆遵守著之前的約法,從未在人前與植若愚顯得異常親熱。反而是植若愚,有時候會偷偷拉一下他的手,或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環一下他的腰、親一下他的臉,享受在眾目睽睽下進行禁忌動作而險被發現的刺激。

每一次得逞後,看著植若愚偷偷微笑的嘴角,那副得意神色,猶如偷糖成功的頑童,心裡樂得也不禁跟著他鬧起來。兩個年紀老大不小的大男人,總是背著人群的目光,進行著他們共有的樂趣。

由飲食攤到餐廳,由雜貨商店到百貨公司,由運動場所到公園,由電影院到植若愚的辦公室,戴志恆總是陪著植若愚一步一步地挑戰禁忌的可能。

這一天,戴志恆去接加班的植若愚下班。如往常般,確定了植若愚的辦公室沒有其他人後,直接到植若愚的辦公室等他下班。

“今天怎麼來得那麼早?”植若愚抬頭看了看他,說道,並示意他將後座老吳的椅子拉過來坐在他旁邊。

“嗯,回來得早,就早點來接你。還不能走?”見植若愚搖了搖頭,戴志恆撫了撫他的頭髮,便去拉椅子。

坐下來後,一手搭著植若愚的肩笑著說,“你不怕我洩露你公司的機密嗎?”

“你想翻臉的話就儘管試試。”植若愚毫無表情地說道。只要他一投入工作中,他的冷漠就無所遁形,眼中只剩下電腦屏幕中的數據。

早習以為常的戴志恆,無所謂地聳聳肩,轉頭就去拿老吳桌上的汽車雜誌,靜靜地坐在植若愚身邊翻閱著。

待雜誌翻得差不多時,抬頭瞄了一下植若愚,見他眉頭仍深鎖,知道還沒到時候離開,起身將雜誌歸回原位後,便坐在椅子上小睡一陣子。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突感覺有人靠近,一抬手就握住欲拍上自己的臉的手。

“想偷襲?沒那麼容易。”戴志恆對植若愚得意地笑道。

一時玩心大起,植若愚再用另一隻手拍向戴志恆的另一邊臉,然而又被眼明手快的戴志恆捉住。戴志恆搖搖頭,“不行的啦,你的心思我早看透了,嘿嘿。”

“是嗎?”植若愚挑挑了眉,二話不說,立刻親了戴志恆一下,“這個呢?”

戴志恆眼睛也笑亮了,“這個倒沒看透,也沒感覺……再來一次。”

將植若愚兩手按在椅子手把上,一手勾下他的頭,讓他的唇再次貼上自己的。

綿長地親吻著的兩人,渾然不覺辦公室此刻多了一個人。

“劈啪”

東西掉地的聲音,雖驚覺了植若愚,然而卻及不上緊接的那一聲稱呼讓他感到震驚……

“植哥……”
bmyuen 發表於 2020-4-2 09:50

善意都市(10)



查麗娜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的兩個男子。

其中一個雙手抱胸,臉帶輕笑,好整以暇地看著身旁那個微右側頭,卻臉露窘色的男子──植若愚。只見他兩手各別放在左右兩旁的手把上,偶爾轉過頭來面向查麗娜,卻在面對她時欲言又止,復又將頭轉開。

查麗娜微皺了皺眉頭,真想不通植若愚還有什麼說不出口的?

剛剛那一幕,都讓她看得一清二楚了──他與另一個男子熱吻!

儘管在一剎那間,她想否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相,然而回應她那聲衝口而出的呼喚──“麗娜”,卻讓她不得不承認,她看到的是現實。

三個人,怔怔地對望著,不知作何反應。

倒是一通電話打破了僵局。

查麗娜接聽了自己的手機,只聽她說道,“嗯,請再等我一會兒……”

當她掛上電話的同時,植若愚也找回他的思緒了,“麗娜……可以坐下談一談嗎?”

查麗娜點點頭,接過植若愚推過來的椅子,讓它自轉了一圈後,才面向他們坐下。

然而,三個人又再次陷入僵局。

空氣沉靜得讓人感到有點壓力。

不同於第一次的茫然失措,查麗娜此時已做好心理準備與植若愚“談談”。可是,左等又等,植若愚還是未能發出一個音調。

查麗娜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於是率先開口問道,“植哥,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和他是……”微側頭想了一下措詞,“情人關係?”

此四字一出口,卻見眼前兩個男子皆有所反應。植若愚立刻對上她的眼睛,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可是眼睛卻流露了一絲絲遲疑。

查麗娜的眼睛雖然看著植若愚,然而另一個男子的神情卻也逃不過她的眼睛。她竟在那人的臉上看到“期待”。

“植哥……”難得打破沉靜氣氛,查麗娜不想再陷入低壓氛圍中,於是出言催促。

而此刻,植若愚似乎有所頓悟了,對她點頭說道,“如你所說。”

“真的?”查麗娜挑高了眉頭,卻不忘瞄了另一個男子一眼。他雖然有意掩飾,仍讓她看到他藏在嘴角間的微笑。

“如你所見。”

查麗娜望著植若愚的眼睛──沒有躲避。半晌,她低頭呼了一口氣,然後站了起來,對植若愚笑著說,“呣,聽自己心儀的對象承認有情人了,真是有點難受唷!”

植若愚驚愕地看著她。而那個男子的眼神則有點玩味。

“植哥,你干嘛這麼驚奇?難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喜歡你的嗎?”查麗娜的笑容不減。

植若愚更楞呆了,他沒想到查麗娜竟會當面承認喜歡自己,而且在此時此刻。過了十多秒,植若愚才清了清喉嚨,略微艱難地說道,“你不覺得……我跟他…”指了指戴志恆,“…嗯…這樣…很奇…怪?”

“奇怪?……為什麼?”查麗娜反問道。

“哈哈~”

猛地,植若愚身邊的男子竟笑了出來,即刻招來植若愚的狠瞪。待那男子忍住了笑聲,植若愚才對查麗娜道,“這傢伙……是…男的。”

“看得出……噗嗤…”查麗娜突然掩嘴笑了起來。然後,站了起來走向戴志恆,並伸出右手,“查麗娜。”

其實,早在查麗娜一站起來,戴志恆也跟著站起來了。只見他也伸出右手,並與查麗娜握了一下,“戴志恆。”

植若愚神色古怪地看著他們泰然自若地握手、互報姓名,突然覺得他們似乎已在瞬間達成一種共識。但是……是什麼?他壓根兒不知道。

聽他們客套了一陣子,植若愚倏地感覺到周圍的氣氛變得比較活絡了,心情也變得輕鬆點,於是插嘴道,“我們……不如去吃個晚飯,或喝杯茶,一起談吧。”

被打斷的兩個人同時回轉過頭來看他。查麗娜突然“啊”了一聲,連忙轉過身體向前走幾步,將那掉在地上的盒子拾起來,然後打開,“呀,都掉得散開了。”

戴志恆走了過去,笑道,“買了什麼?”

查麗娜將盒子遞給他看,“原本是‘薄餅’,現在不知道是什麼?”

戴志恆伸手拈起了其中一團薄餅,趁內裡的餡還沒掉出來時,立刻放進嘴巴。咬了幾下就吞下了,然後轉過頭來對植若愚說,“喂,味道很好哩,過來試試!”

“還可以吃?”查麗娜問道。

“嗯,還是薄餅。”戴志恆邊說邊又拈了一團放進嘴巴,並向查麗娜豎起了拇指。

查麗娜將盒子遞到植若愚面前,“植哥,你吃不吃?”

植若愚笑了一下,“你買的,我一定吃!”也學戴志恆拈了一團放進嘴裡。

看他們你一團我一團地將盒裡的稀爛吃完,查麗娜開心地笑了。

“還好你們替我清完,不然都不曉得誰肯吃。拿去餵狗嘛,又覺得浪費。”

“是呀!餵狗太可惜了,味道這麼好。”戴志恆立刻接口,“哪裡買的?”

“北區的二尤夜市場。”

“怎麼去那麼遠呀?”植若愚問道。

“小陳帶我去的,我試了覺得好吃,便買來給你試試。”

植若愚看著查麗娜,心裡突感歉疚。他有點後悔為何自己不先向查麗娜坦白,自己跟她是沒有機會發展的,以斷絕她對自己的用心。如今,讓她陷入如此難堪的地步,自己實在是
對不起她。

“對不起。”植若愚對查麗娜說道。

查麗娜的笑容突然僵了一下,隨即恢復,“你干嘛說對不起啦?”

“我對不起你。我應該早點跟你坦白,我…我……是…”即使他心中承認自己喜歡同性,但對著查麗娜,始終說不出口。

查麗娜靜靜地看著他半晌,然後緩緩地點點頭,“我瞭解。”對植若愚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但是,你並沒有對不起我,所以沒有必要說抱歉。”

“但是……”聽查麗娜如此說道,植若愚更感內疚。

“你別傻啦,感情不能勉強……我尊重你的選擇。”她低頭將手中的盒子折斷,然後裝進塑膠袋裡。待綁好塑膠袋後,才抬起頭來,“好啦,我要走了。小陳一定等得不耐煩了……”

植若愚即刻說道,“那你還不快點下去,當你的護花使者真不容易,得出錢又出閑。”

“哼!反正沒讓你當就是了,你少管。”查麗娜說完,還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你快滾吧!”植若愚笑道。見查麗娜恢復輕鬆,他也放心了,不知不覺跟她親近了些。

查麗娜微笑地看著他,然後轉頭對戴志恆道,“戴志恆,植哥他很容易被感動的,你小心他被‘有心人’拐掉!”

戴志恆看了植若愚一眼,搖了搖頭,“你被他騙了。”

“哦?”查麗娜挑了挑眉。

“這傢伙並不如你認識的那樣,他的本質……嘿嘿,不提也罷。”

“戴志恆!你有種就他媽的給我說出來,我還怕你誣蔑?”植若愚看戴志恆故在查麗娜面前貶低他的形象,心裡非常不爽。

戴志恆攤開雙臂,對查麗娜聳了聳肩,並不回應植若愚。

然而查麗娜卻配合著戴志恆的動作,故意打量了植若愚一下,笑著說,“我現在終於看清楚了。本質果然不是一般的……嘿嘿……”學戴志恆“嘿嘿”地嘻笑。

植若愚擺擺手,“得啦得啦,你快走吧!”

查麗娜見植若愚故作不耐煩地“逐客”,便揶揄道,“原來嫌我妨礙你們吶!行,這就走,你們繼續親熱吧……不過,記得將現場清理乾淨,別留下痕跡唷!拜拜!”查麗娜對植若愚與戴志恆單眨了眨眼,轉身就走。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戴志恆倏地對植若愚說道,“是好女子。”

半晌,植若愚才點點頭,“是。”

此刻,植若愚的心中除了歉意以外,只剩下感激。因為,他看穿了查麗娜瀟灑背後的失落,也明白她保全自己面子的苦心,不想自己因為秘密被揭穿感到尷尬而故裝不在乎。

多麼聰慧、善解人意的女子呀!

植若愚由衷在心裡讚嘆。

若自己喜歡女子的話,第一個一定選擇她。可惜……

轉頭看向戴志恆,卻見他恰巧也轉過頭來看自己,於是,兩人相視而笑。


* * * * * * * * *


植若愚不愧了解查麗娜,此刻,查麗娜眼下正掛著兩道清淚,伴著她殘餘臉上的笑容。

她腳下越來越快,因不想讓植若愚看到她的眼淚。

終於忍不住了,她蹲下身體,在梯間哭了出來。

心,仍揪著。

沒想到,還是受傷了。

從來,自己就只有被追求的份,哪料到第一次放下身段去向男子示好竟落得如此下場,而且未戰先敗。

她喜歡植若愚,是因為覺得他不像其他男子般對她獻殷勤。從小,她就知道自己的優勢,然而她就是感到討厭,並認為她的美貌是她人生成功的絆腳石。由於長得姣美,別人總是以外貌來評定她的能力,好像她除卻容貌,便什麼都不是。

除此以外,那些向她諂媚的男子,大多數都因為她的美貌而如蜂簇湧,而非欣賞她的性格,讓她煩不勝煩。至到植若愚出現,她不禁對他另眼相看。

雖然剛開始只是公事上的接觸,並未有多深的感覺。然而久而久之,自己就被他平易近人、不計較的個性吸引了。而最重要的是,他並不像其他男子,藉機親近她。

與他熟絡後,更被他待人以誠的心態感動,從而喜歡上,即使要倒追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沒想到,植若愚原來與她只是站在兩條不交接的平行線上。

哭了一陣子,查麗娜的心頓時覺得舒坦多了。

剛才撞見植若愚與戴志恆親吻的一幕,自己除了震驚植若愚與男子擁吻以外,其實還震驚於植若愚的表情。她從來沒見過表情那麼豐富、生動的植若愚。

有別於平時的溫文儒雅,當時的植若愚讓人感到野性與侵略。

也許,那才是真正的植若愚。

回想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態度,雖然友善,卻保持距離。

唉,是自己太過自信了,導致看不出植若愚真正的心意……

不禁搖了搖頭。

伸手抹乾了眼淚,然後站了起來,走到不遠處的拉圾桶,將手上的垃圾丟進去後,便頭也不回地走開。

腳步輕快。


* * * * * * * * *


植若愚蠻以為查麗娜自此即使不與他形同陌路,也會與他疏遠,卻沒料到查麗娜待他如常,而更萬萬沒想到的是,查麗娜竟與戴志恆交上朋友。

這兩個人彷彿一見如故,一見面就有說不完的話題,而且似乎默契十足,有時候還會同聲同氣一同數落他呢。看戴志恆因有支持者而洋洋得意的樣子,讓他恨不得打脫他那排嘻笑的牙齒。

而讓他更納悶的是查麗娜的轉變。以前即使多不滿意自己,查麗娜也不會當面數落他,可是現在,一點都不留情……呣…不但不留情,反而因熟絡而批判得狠呢。

“查麗娜,我發覺你變了,怎麼這麼潑辣?”植若愚皺著眉頭指控。可是他也沒察覺自己其實也有轉變,對查麗娜比較親厚了,不太設防,因此說話也直接、不客氣得很。

“變什麼?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你自己才變!”查麗娜反駁道。

“吶,還說沒變?你以前說話語調輕輕的,哪像現在,粗聲粗氣。”

查麗娜笑了一下,嗲聲地叫了一下,“植哥~”

植若愚倏地打了一個冷顫,卻見查麗娜自己也受不了地抖了一下,隨即就聽她笑道,“哈哈,真是受不了!”看了植若愚一眼,然後繼續說,“你喜歡我用這種語氣說話?”

植若愚白了她一眼,“不是!”頓了一下,“不過,也比現在這種語氣好。”

查麗娜楞了一下,然後推了戴志恆一下,“拜托你讓他開竅一點吧!”

“你們之間的恩怨,不關我事!”戴志恆笑著耍太極。

“你們真過份,竟讓一個女子那麼沒尊嚴,而且還是一個美女哩!”查麗娜笑罵道,“罷罷罷,誰讓我之前喜歡的是這一個傢伙,算我倒霉。”

植若愚聽查麗娜突然重提她心儀自己的“舊事”,心裡即刻“喀登”了一下。

“別緊張……”查麗娜拍了拍植若愚安慰道,“我不會跟我的哥兒搶的,這是我們倆早已達成的共識,是不是?”向戴志恆揚了揚下巴。

戴志恆但笑不語,卻遭植若愚一陣狠瞪。

“你吶,太不懂女人心了……一個女子若對一個男子有意思的話,總會不自禁地保持一點矜持的,而且會以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予他……明白了嗎?愚仔……”查麗娜對植若愚眨了眨眼,禁不住臉上揶揄之色。

植若愚撇了撇嘴,“我倒是懷念你的‘矜持’……”

“好呀!讓我再追你,保證一定有矜持!”查麗娜反應迅速地道。

植若愚不禁呆了……

戴志恆推了推她的頭,笑罵道,“你少來給我添亂!”

查麗娜向戴志恆做了個鬼臉,笑道,“看來,你仍需努力唷!”

戴志恆看了植若愚一眼,接著伸出左臂橫搭上植若愚的肩膀,“我會的,我會努力滿足他。”

查麗娜立刻吃吃笑了起來。而植若愚則立刻拉下臉,手肘向後撞去戴志恆的肋骨,口中不忘罵道,“你去死!”


* * * * * * * * *

開心的日子總是很快就結束,而三人行的歡愉結束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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