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長篇】《善意都市》01-32. END(文:十甫)

bmyuen 2020-3-30 07:01:11 發表於 耽美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 5585
bmyuen 發表於 2020-4-27 20:32

善意都市(31)



「大智若愚,我今天要開蕫事會議,不回來吃飯了,你自己記得吃飽一點。」

「哦,我知道了。」

……

「大智若愚,我要到G市去出席一個學術研討會,會有幾天不回來,你要小心門戶唷!」

「我會的,你放心。」

……

「大智若愚…………」

「嗯。」

……

「大智若愚…………」

「……。」

……

「我已決定到S市發展了。明天出發。」

「哦?這麼快……嗯,那裡很適合發展你的專業,很好,加油!」

……

「媽~抱歉,今年我不能回家了。」

「哦?是工作太忙了吧?」

「是的,公司臨時要趕工,我的假期凍結了。」

「那沒關係,工作比較重要唷,你就別趕回來了,過年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記得照顧自己喔,年夜飯要煮好吃的獎勵自己,別只吃方便麵……」

「會啦~我會照顧自己的。你也一樣。」

「這你不必擔心,我養自己養得比養你還壯……呵呵~不說了不說了,我趕著去參加一個校友聚會,掛線啦!」

「好,我掛了,再見。」

……

“三阿姨……我媽進院了……”

“嚇?怎麼回事?她怎麼啦?得了什麼病?”

“中風……”

“中風!?天呀,你怎麼不好好照顧她,她一直有高血壓的呀,你沒讓她按時吃藥嗎?怎麼會這樣……”

“高血壓?我媽幾時患有高血壓的,我一點都不知道……”乍聽在家鄉跟他們同住一區的三姨李蘭卿說媽媽原來多年來皆受高血壓病所困、一直都服用著降壓藥的植若愚,握著電話,呆楞了。

多年來都服用著降壓藥?

我一點都不知道呀!

倏地,將臉埋在雙掌中,身體不禁顫抖。

他突然感到寒冷,尤其是在這手術室前的走廊上,更覺陰冷徹骨,讓他寒冷透心。

媽媽已被推進手術室兩個多小時了,怎麼還沒出來?她怎麼樣了?她會怎麼樣?她到底會怎麼樣?

那張歪了嘴、口吐白沫的臉頓時躍入腦海中,植若愚禁不住顫抖得更厲害。

……我該怎麼辦?

今早,他按捺著緊張的心情,與戴志恆踏出房門,因為他知道,他們剛剛在房中聽到的那響重物掉地聲,是他媽媽發出的。

雖然,媽媽已留了貼子說不回來,但他就是太大意了,怎麼會誤算了媽媽也許會返轉家裡拿東西呢?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常常發生這種事情,尤其是最近,似乎越來越健忘了,有時甚至往返兩三回,還不想不起自己到底忘了什麼。

一直想著,到底要對媽媽如何解釋的植若愚,剛踏出房門就驚震了──只見一個人橫臥在客廳裡──是媽媽。

兩個人一個箭步衝上前,正想扶起媽媽時,戴志恆立刻阻止,“快去打電話叫救護車,李校長中風了。”

“中風……”植若愚睜大眼睛看著戴志恆將橫臥的媽媽放平,使之躺平。

天!雙眼緊閉的媽媽,嘴都歪了,口還吐著白沫……

戴志恆連忙將媽媽的頭側向一邊,打開媽媽的嘴,伸指挖出她口中的嘔吐物。

一抬頭,見植若愚還呆在原地,怒吼,“你還發什麼呆!快打電話叫救護車!遲了李校長就沒命了!快點!”

植若愚彷若從夢中驚醒,立刻衝進房間找手機撥電話。

緊張地向對方報告了地點,簡扼地說了情況,便衝出房間。

然而,卻見戴志恆手拈一根大頭針,正用打火機點火燙著。接著,就捉起媽媽的一隻手掌,拈著那根針往她的手指尖刺去。

“住手!你在幹什麼!”植若愚立即喝道。

“放血治療。網上看到的,故且一試!快,快幫忙拉李校長的耳朵,用力拉,拉到紅為止!”戴志恆一手擱開植若愚的手,嘴上迅速答道。手上也不怠慢,不一會就刺遍了李校長的十根手指,鮮血從指頭一滴一滴地流。

“讓開一點!”戴志恆拈著針,見植若愚已將李校長的兩雙耳朵都拉紅了,便往她的兩雙耳垂各刺兩三針。血也開始流出來了,一滴、兩滴……

“來!我們快幫李校長擠血!”戴志恆握著李校長一隻手,吩咐植若愚道。

植若愚依言照做。然而眼睛卻緊瞪著媽媽的臉。

說也奇怪,不一會兒,媽媽的歪嘴就漸漸恢復正常了。

偷眼望向戴志恆,見他猛對自己點頭,臉帶欣喜。

這時候,門鈴響起,植若愚知道是救護人員到了,立刻衝去開門。

四個救護人員馬上迅速行動,熟稔地將媽媽搬上擔架後,就立刻抬下樓,然後將媽媽載往醫院。

……怎麼還沒出來?到底怎麼啦?

植若愚焦急地望著手術室門前的紅燈,還亮著,紅得有點刺眼。

倏地,肩膀被人拍了一拍,抬起頭,即對上戴志恆關切的眼睛,“先吃點東西吧。”遞給他一個麵包。

植若愚搖搖頭,不接。

“必須吃一點保持體力。待會兒李校長手續完成後,還需要我們徹夜輪番照顧的,你千萬不能倒下。”

半晌,植若愚才接過麵包,並機械性地咬了一口又一口。

戴志恆看了他一眼,也舉起麵包吃起來。

兩個人,默默地在手術室的椅子上候著,沒說一句話,甚至沒對望一眼。然而,卻懷著同樣的心思:手術幾時才完成?


*****

植若愚靜靜地看著睡在病床上、仍未醒轉的媽媽,腦中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也不想去做些什麼,只想就這麼坐在媽媽的身邊,靜靜地看著她就好。看著她微微起伏的胸膛,聽著她微弱的呼吸,這樣就可以證明,媽媽還活著。

「手術很成功,腦中血塊都清除了,現在只有等病人醒轉,我們再做進一步檢查。」

「醫生,我媽媽會有什麼後遺症嗎?」

「目前還不清楚,只有等病人醒來後才能做進一步診斷,放心吧,她已沒生命危險了。」

突然,有人給他披上一件外套,緩緩地抬頭,見是戴志恆,便壓地嗓子說了聲謝謝。

戴志恆擺擺手,從隔壁的空床位旁搬來一張椅子,與植若愚併排坐。

他轉過頭看著植若愚的側臉,“累不累?”

植若愚搖搖頭。

半晌,他問道,“我媽媽會醒過來嗎?……都過了一天了……我……”聲音戛然停止。

戴志恆將雙手插進褲袋,答道,“會的。她一定會醒過來。”頓了一下,“不過……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李校長或許……會有一些……後遺症。”

過了一陣子,植若愚才答道,“我知道。我……很慶幸媽媽還活著。”聲音輕軟無力,顯然在刻意壓抑心中的傷痛。

“你會這麼想就好。”抬起手,撫了撫植若愚的髮頂,卻感覺到他不經意的抗拒,於是,無奈地放下手。

心,卻不由一陣搐痛。

昨天,在手術室門外等待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李校長還是沒被推出來。

看著植若愚木無表情的臉,眼神空洞,彷彿世間一切已毀滅,徒留他一人而已。便伸手將他攬過,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也讓他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他陪在他身邊。

突然,他聽到植若愚喃喃地說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媽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媽媽,都是我不好……」

倏地心驚,戴志恆連忙收緊臂膀,低頭說道,「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你聽到了嗎?不是你的錯……」

低喃的聲音靜止了。

正待放心之際,植若愚突然推開他,「不!是我的錯!」倏地彎下腰,雙手抱頭,十隻手指更在自己的髮間亂抓亂扯,「是我!一定是我!媽媽一定是因為看到了……受不了才突然發病的,一定是這樣!是我的錯!是我!」

戴志恆連忙輕拍他的背,卻沒想到植若愚倏地彈開,雙眼佈滿血絲,瞪著他,「不要碰我!」

舉著的手就這麼靜止在半空中,半晌,戴志恆才放下它,但眼睛仍靜靜地看著植若愚,眼中只有關切。

倏地,植若愚又竄回戴志恆身邊,握著他的手,緊緊的,「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戴志恆用力回握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聽我說,你並沒有錯,真的,不要再責怪自己。李校長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大志…我……」植若愚仍緊緊地握著戴志恆的手,「……我竟不知道媽媽有高血壓病,而且還不曾間斷地吃著降壓藥……我真不是東西!」

「不是的,李校長是有心隱瞞自己的病情,不想讓你知道,也許是怕你擔心吧!」

「可是,我早就該知道的……我早該察覺的……媽媽那天突然跟我說要跟我住在一起至到歸西,我就該警惕了……我真他媽的不是東西…他媽的……」

見植若愚不斷地自責,戴志恆無言,唯有緊緊握住他的雙手,任由他低聲咒罵自己作為發洩不安的心情。

雙手越握越緊,彷彿在害怕自己也許有一天會放開緊握在手中的手似的。

……“大志、大志……”

戴志恆從沉思中驚醒。

卻見植若愚一臉興奮,“快看快看,媽媽的眼皮在跳動了……她是不是快醒啦?”

連忙看向李校長,眼皮果然在跳動,於是他立刻跳起來,按了按病床頭的呼喚鈴。

不一會兒,就有醫生和護士往他們這兒跑來了。

植若愚一見到醫生,即刻對他說道,“醫生,快!我媽媽好像醒過來了!”

醫生點點頭,從口袋中拿出一管小手電筒,俯下身體,伸指撐開了李校長的右眼的眼皮,接著又換了一隻眼睛。

然後,他收起手電筒,輕拍李校長的肩膀,“李女士李汝卿女士,你聽得到我說話嗎?聽得到的話,就慢慢張開你的眼睛……別急,慢慢張開……”

張開了,終於張開了,媽媽終於醒過來了……

植若愚立刻趨前握著媽媽的手,哽咽地叫了聲,“媽……”


*****


“醫生,為什麼我媽媽連手指也動不了,而且也不會說話?究竟她怎麼啦?會不會全身……癱瘓?”植若愚顫抖著說出他根本就不敢想的“癱瘓”兩個字。

“這是一般中風病人的後遺症。由於李女士的出血位在腦右側,所以會暫時影響她的說話功能。雖然她目前呈現偏癱,但所幸地並未出現癲癇狀態,所以經過耐心護理以及功能鍛練,應可以恢復。”

“功能鍛練?……”

“是的。我們會教你們如何按摩、推拿以及活動病人的各個關節,尤其是癱瘓位置,更要做適當的鍛練,每一次做上十五至三十分鐘,一天數次。漸序而進,讓癱瘓部份漸漸恢復功能。”

“是。請立刻教我。”植若愚聽說媽媽只要經過鍛練就有可能恢復健康,便迫不及待地向醫生請教。

醫生請護士給他和戴志恆做了示範,兩個人接著親手實驗,讓醫生及時糾正他們的錯誤。很快地,他們就掌握了按摩手法。

“最重要的一點是,每天要幫病人通便。若她能自行解放就最好,若不能,就必須替她通一通。還有,要隨時量血壓,並多跟病人溝通說話,讓她心平氣和以保持血壓的正常值。”

“是是,我們都記住了。”

待醫生與護士離開病房後,植若愚突然臉現擔憂。

戴志恆看著他問,“還在擔心什麼?”

植若愚抬頭看著他,“功能鍛練必須一天做幾次,持續一個月以上,癱瘓的部份才有望恢復活動功能……可是,我請不到這麼長的假期……除非我……”

“我已請了一個月假期了。”戴志恆淡淡地說道,“這個月,李校長就由我來照顧吧。”

“可是……”

“你別想著辭職,辭職的話,別說醫藥費你付不起,連自己的生活費都成問題了。”

戴志恆說的是事實,植若愚完全無反駁的餘地。

他工作才不過那兩三年時間,薪水雖不算微薄,但扣除了家用、住宿、伙食以及日常花費等,已所剩無幾。再加上他沒理財的習慣,每個月的薪水可以說是左手來右手出……他實在是非繼續工作掙錢不可。

戴志恆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李校長的。”

植若愚握著戴志恆另一隻手,眼睛深深地注視著戴志恆,“謝謝謝謝謝謝……”

持續不斷的道謝聲,好像想一次說完一生的感激,戴志恆回望著植若愚晶瑩剔透的眼睛,沉默不語。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對望著,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

住了約一星期醫院的李校長,由於進展良好,已獲準出院了。出院的時候,她已開始能說簡短的詞句,而且手指關節也能自由屈伸了。

這一個早上,已請了十天假的植若愚,不得已,要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

過去這三天,照顧著已回到家靜養的媽媽,竟比在醫院照顧她還累上百倍。為了方便照顧,他甚至把那新買的厚床墊搬到自己原先的房間,就睡在媽媽的床下,以便半夜可以隨時幫忙媽媽調整睡姿。

換好衣服後,深吸一口氣抖擻一下精神,便踱到媽媽的床邊,握著她的手,看著媽媽的眼睛說道,“媽,我要上班了,今天就由大志照顧你好不好?等一下他會替你做按摩、推拿,就好像我剛剛跟你做的那樣……我要上班嘛,只好拜托他照顧你了……我答應你,一下班我就立刻回來,好不好?”

李校長看著他半晌,眨了眨眼睛,並從喉頭有點艱難地發出一個標準發音的“好”字。

植若愚緊了緊手掌,“那我去上班了。”

李校長再眨了眨眼睛。

植若愚站了起來,然後對站在床尾的戴志恆說道,“一切拜托你了。”

戴志恆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低頭再看了李校長一眼,便抬腳走出房間,踏出房門前,回頭看了看戴志恆,卻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見自己回頭,便舉起手跟他做了一個“放心,交給我吧”的手勢。

心中頓感五味雜陳,連忙別轉頭,匆匆忙忙地離開家門。

留在家裡的戴志恆,雖請了一個月年假,但工作依然得隨時跟進。他站在房門外,撥完了一個電話後,看了看鐘,見又是到了幫李校長按摩的時間了,便立刻回到房中。

與植若愚不同的,戴志恆邊按摩邊說些時事新聞給李校長聽。雖然李校長並未回應他,但他仍說得起勁,彷彿李校長並未中風似的,在跟他閑聊家常呢。

這個時段的功能鍛練告一段落後,戴志恆便輕輕扶起李校長的頭,給她餵飲清水。感覺到她輕微的抗拒,便笑著說,“運動過後,必須喝點水補充水份,這是你之前一直嘮叨我的呀,現在終於輪到我跟你嘮叨了……”

發覺李校長不經意地牽了牽嘴角,戴志恆也感到安慰一點。

然而,在餵李校長吃粥時,他就沒那麼輕鬆了。

李校長吃了兩口後,就不肯再吃。

戴志恆不斷勸說,她索性閉起眼睛不看他。

半晌,戴志恆無可奈何地放下手中的碗,嘆了一口氣,然後握著李校長的手,“我答應你,若你好起來了,能夠站了……我立刻離開。”頓了一下,“我不會再見……植若愚……這是我的承諾。”

李校長緩緩地張開眼睛,兩眼聚焦戴志恆的臉,淚,不聽使喚地汩汩而流。

戴志恆伸手抹去她的淚水,“相信我,我答應過的事,我一定做到。”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對…對…不……起……大……志……”

重新聽到李校長喚他的名字,戴志恆笑了。

那個笑容,有欣慰,有釋懷,也有苦澀。


(未完)
bmyuen 發表於 2020-4-28 22:22

善意都市(32)



“啜啜啜”

植若愚一手握著菜刀,一手按著一條蘿蔔在切絲,手起刀落,動作流暢、乾脆俐落。

由於今天是年三十晚,公司大發慈悲讓員工提早兩個小時下班。一回到家,就在廚房忙個不停的他,看似專心一致,可是心,挺不安定,總覺得心煩氣躁。

“啜啜啜”

再拿一條蘿蔔切。

突然,停下手中刀,環顧廚房灶頭,竟有魚有雞,還有一兩束青菜,而冰櫃裡更備有海帶……

驚覺份量太多了。只有兩個人的年夜晚飯,哪需要準備這麼多菜呀?

兩個人……嗯……只有兩個人……

將碪板上的蘿蔔絲掃進已裝了另一條蘿蔔絲的碗裡,拿起那切剩一半的蘿蔔,轉身欲將之丟進冰櫃裡冷藏,卻沒想到自己這轉身動作太大,竟將那碗蘿蔔絲碰翻了。

“匡啷”

蘿蔔絲撒滿一地。

植若愚皺了皺眉頭,深吸一口氣後,才蹲下將地上的蘿蔔絲一把一把地抓回碗中。

“發生什麼事了?”

從客廳傳來一把略嫌沙啞的聲音,已不如以前般宏亮了。

聽嗓子主人似乎有點焦急,植若愚連忙朗聲道,“沒事沒事,我不小心打翻了碗而已,你繼續看電視吧。”

“嗯。”

將最後一把蘿蔔絲抓起後,便站起來扭開了水龍頭,往那碗蘿蔔絲注水。

真是狼狽。

這麼多年來,自己何曾這麼手忙腳亂地準備年夜晚飯的?

別說區區兩人,即使是有一卡車的人來蹭飯,也未曾勞動他幫忙。比如說去年,來蹭飯的有兩人,媽媽一人就搞定了五人份的晚飯了。前年更多,六個人,都是由大志一手包辦的……

大志……

看著那流進碗裡的水注,發出“絲絲絲”的聲音,不禁回想起那一個晚上,自己倚在廚房門口看著他忙碌洗碗的背影,耳中彷彿聽到他的笑罵聲,「站在那兒這麼悠閒,還不快過來幫忙,你想做死我呀!」

倏地,關上水喉,重重地將那碗蘿蔔絲放在洗碗槽裡,一個轉身就走出了廚房。

腳步急促。

經過客廳時,隱約聽到電視機上的播報員說道,“……昨天遇刺的趙姓督察……”然而,他卻沒心思去聽,也不敢抬頭望向此刻坐在沙發上看新聞播報的媽媽一眼。

不行了,快不行了……

感到窒息的他,此刻,他只想躲回房間喘喘氣。

迫切需要,即使是五分鐘也好。

“碰!”

關上房門,已無暇去關注關門時力道是否大了?是否會引起媽媽的注意?

抓起床頭的那包煙,立刻倒出一根煙,並將之刁在嘴裡。左手抄起打火機,腳就往房間的窗口走去。

打開窗口,倚在窗框上,打著打火機,一低頭,就點燃了那根煙。

深深地吸了一口後,不曉得是不是太急促,竟被嗆著。

乾咳了好一陣,咳到眼淚都快掉出眼眶時,終於止了咳。

不禁暗罵自己沒用,怎麼到現在還不習慣這股辛辣味?明明這煙草味是自己最熟悉不過的……

也許,不習慣的,是從自己身上嗅到這股味道,而不是從某個人身上……

那個人的味道,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也不想忘記。

眼睛,習慣性地望向床頭上的那一個白色、長方形的插筆座。在這個睡房裡,它是那麼突兀地存在。

心,倏地一陣抽搐。

每一次望向它,心,就會疼得難受。

然而,他卻不願意自己看不見它。

因為,這個插筆座,是那個人除了帶不走的回憶以外,唯一給他留下的實際存在。

唯一的嗎?客廳的那張沙發呢?房間的那張床呢?還有櫃子呢?

是的。是唯一的。

那沙發,那張床,那櫃子,早已屬於這個家。而插筆座,是唯一只屬於他的。

他給他的,在他離開的那一個晚上……

那一天,彷彿已知道他即將離去似的,故意逃避與他單獨相處,連眼神接觸的機會也不給予,即使一秒鐘也不讓他逮到。

然而,最終還是得面對的。

替媽媽做了晚間按摩後,曾有一瞬間遲疑,就想這麼留在那個房間,不再踏出去了。因為,他知道,就在那一扇門後,有一個人正等著跟他道別離。

早在媽媽病發的那一刻起,他已知道,他與他,難免分手。

不是因為變心,也不是因瞭解而分開,而是臣服於社會規範下。

雖然,還不明白引發媽媽突然病發的主要誘因,但他可以肯定,是跟他們情人關係曝光有關。

深吸一口氣,終伸手扭動了門把,拉開房門走出。

空蕩蕩的門外,不由一陣放心。

然而才一側轉頭,就見到客廳有一個人從沙發上站起。腳邊,放著一個大大的行李袋以及一個白箱子。一如他當初來時的行裝。

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不禁被他目光吸引,深深的。

兩個人,視線糾纏,心思複雜難辨。

最後,還是戴志恆先將視線移開。他彎腰提起自己的行李袋,拉開拉鏈,取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然後向他遞去。

他不動。

他便向前伸了兩下,示意他走過來取去。

動了,但舉步艱難。

好不容易接過那盒子,低頭看了一下,是插筆座,然而除了頂端,四周都有兩三個大小洞洞,像一個通氣的箱子多過像一個插筆座。

不解,抬頭看向他。

“本想買隻狐狸送你……”戴志恆笑了一下,“可是,我早已搞不清,到底是我馴養了你,還是你馴養了我。”

植若愚全身一震,眼睛怔怔地看著戴志恆。

「願意被我馴養嗎?」

「還是,願意馴養我?」

戴志恆的黑眸,如同他們結合初夜般閃亮、灼熱。而不同的是,自己的心情。當時的暈眩已換上此刻的心痛。

“別小看這個箱子,它可是裝了一隻羊,可以飼養很久的羊。”戴志恆又笑了一下,“不過,羊隨時會變成狐狸的,你要小心不要讓它偷溜出來。”

說完,將行李袋搭上自己的肩,看著植若愚良久,半晌才對他說,“再見。”

乍聽“再見”兩個字,植若愚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他立刻踏前一步,將戴志恆緊緊地圈擁著。

他以為他會對他說,“Good bye”。

“大志……大志……”聽似毫無意義的呼喚,卻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而他,卻懂。

戴志恆回擁著植若愚,一下比一下更緊,彷彿想將他箍碎在胸膛。

植若愚也做著同樣的動作。

兩個人,像在較量似的,直想將對勒得服輸為止。

呼吸漸漸粗重……

倏地,兩個人像觸電般地分開。

互相對望著彼此間拉開的距離,那麼近的一步,卻如天般遙遠。想再次趨近,腳卻如被釘在地上,動不了。

靜靜地對望半晌,戴志恆突然彎腰重新提起那已從肩上滑下的行李袋,並順手將那白箱子抱起,“水晶石我帶走了。”然後越過他,往大門走去。

植若愚看著他的背影,沒有阻止。

突然,見戴志恆停下腳步,心不由急跳,更伴隨一陣狂喜。

期待他轉過身來,再次看著自己……

但是,戴志恆卻只是背對著他,說,“拜拜。”

……

“大志……”此時,滑坐在地上的植若愚,喃喃地低喚著這個已離開他將近半年的人的名字。

茲茲~

茲茲~

手機在褲袋中震動。

植若愚本想不接,卻又機械式地將手伸進袋中取出手機,“……喂……”

“還沒下班嗎?”

那把聲音,讓植若愚身心震動,微張的嘴,連刁著的半截煙掉落了也未發覺。

“喂喂……還在不在?”

“在在在……”植若愚握緊了手機,連忙回答。

然而,他顯露的緊張,卻換來對方的微微輕笑,“我只想預祝你新年快樂,沒什麼別的意思……”頓了一下,“李校長身體還好嗎?”

明知道對方看不到,植若愚還是點點頭,“很好,進展很好……可以用拐杖走路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倏地,雙方沉默下來,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半晌,對方說道,“嗯,沒事……我…先掛電話了……”

“不要掛!”植若愚握著電話吼道,“不要掛……再說一陣子……拜托……不要掛……”

“那…你想說什麼?”對方緩緩地問道。

植若愚不禁語塞。

是呀,想說什麼?

他與他,如今說話都需要先想過的。不只如此,連想撥個電話互相問候,都必須深思熟慮,反覆思量不已。

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不要!他討厭!他恨!

但他最恨的,是自己!

與戴志恆分離,是他自己一手造成。

若不是他故意逃避向媽媽先坦承自己與戴志恆的關係,他們就不會面臨這種想見卻不敢見的局面。

為什麼要逃避?為什麼?

他不知道,也不清楚,更搞不懂。

他一直以為,在這個事件上,自己缺乏了運氣,也缺乏了時機,讓他沒足夠的時間向媽媽坦承一切。

但後來,老吳告訴他一件往事,他才發覺,自己錯得厲害。

原來,當初讓老吳放心傾述自己性取向煩惱的那個長輩,就是老吳口中的李校長,也就是植若愚的媽媽。

老吳本以為李校長會如一般長輩般地給他說道理、上道德課,並將他導回“正”途。然而,李校長的表現卻出乎他意料之外,她對他說,「同性戀可分為先天與後天,你必須先弄清楚這一點,厘清自己的真正性取向才是最重要的,千萬不要因一時迷惑而認為自己就是如此。雖然,我並不十分贊同同性戀,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強,並矯枉過正的。在這個社會上,大部份人認為是對的事,並不是絕對是對的,相反亦然。每個人都有權利以最適合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所以,你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地厘清自己的內心。無論你有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植若愚啞然無言。

遲了……一切都遲了……

沒有話語,耳中,此刻聽到的,是自己銘心難忘的呼吸聲。輕緩綿長,透過話筒,彷彿在傾述著對自己的思念。

「一個人,只有用心靈才能看得到真實的東西,真正重要的東西是不會透過眼睛看到的。」這是狐狸對離他而去的小王子,分享的秘密。


握著電話的手,劇烈地顫抖,“大志……大志……”我想你……想見你……好想見你……

終於崩潰了,淚已流了滿面,一滴一滴的,不一會就在地上聚成一灘。

“電話,讓我說兩句好嗎?”

倏地,一把略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植若愚抬起頭來,即見媽媽正向他伸著手,等待接過電話……


* * * * * * * * *

「李校長,我們又來打擾你了。」

坐在輪椅上的李校長,見是老吳和林達,立刻泛起笑容,「你們來了呀……吃了飯沒?」

「哈哈,我們就是來蹭飯吃的。」老吳大聲笑道。回過頭看了林達一眼,對他說道,「喂!你去幫幫愚仔,不然我們可能要等很久才有得吃了。」

「怎麼不是你去?嚷餓的是你,可不是我。」林達雖然口中罵道,然而,卻已站了起往廚房走去。

「這死傢伙,總是這副德性!」老吳看著林達的背影向李校長抱怨道。

李校長笑了一下,「你們感情很好呀,很難得了……」

老吳看了李校長一眼,「是嗎?李校長真的這麼認為?」

倏地,李校長的笑容僵在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黯然。

半晌,她問道,「你是不是認為我……虛偽?」

老吳立刻坐直了身體,看著她,正色道,「不。我從不認為李校長是虛偽的。只是,校長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是一個媽媽……有些事情,若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有切膚之痛感,是永遠也不會了解那種心情……我……到現在還不敢讓我媽知道呢……」

李校長看著他,眼淚突然不聽使喚地流。

頓時,將老吳嚇壞了,連忙抓來一盒紙巾,抽了兩三張紙巾給李校長。

李校長接過,輕輕拭抹自己的眼角,「我……我一見到他們兩個站在一起,對望的眼神,就已開始懷疑了。待踏進這間房子,我就更確定。跟他們住在一起幾個月,我一方面在等待若愚向我坦承,一方面又害怕親耳聽他說出真相。我一直在安撫自己,也以為自己可以大方地接受,可是……我也是一個媽媽……那一天,親眼見到他們倆抱在一起……我的心,就劇跳難忍……我…我……」

老吳輕拍李校長的肩膀,「我了解我了解……」

「大志是好孩子……可是,我還是希望若愚能夠……結婚生子……我對不起大志……他對我那麼好,那麼照顧我……」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掉了。

「不要自責了,大志他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會離開的。」老吳安慰道。雖然還不是很清楚戴志恆離去的原因,但猜來八九不離十吧。

在植若愚踏出廚房前,李校長早已停止了哭泣,換上輕淡的微笑。因為,她不想更增添兒子的煩惱、憂傷。

那一個別離的晚上,她也在場。只是,躲在一扇門後,雖然他們故意壓低聲量,然而他們彼此的不捨、悲痛還是源源不絕地傳送給她。

半年過去了,植若愚似乎還未曾從分手的憂傷中走出來。

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裝笑臉,然而時而恍惚的心思、滿佈全身的煙味,都在在表露了他真實的心情。

有時候,聽到他在房間乾咳,顯然被煙味嗆到,卻未敢開口要求還不曾學會吸煙的他戒煙。因為,她了解,自己的兒子正通過那煙味相思某一個人。

也有的時候,她發覺,植若愚的言行似乎模仿著一個人。難道,相思一個人到了極至,就會想變成那個人嗎?

她不禁心酸。

然而,更讓她心酸的,是兒子的眼淚。

從小就倔強的他,即使是在他敬愛的父親喪禮上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此刻,在這一個家家皆高興、團圓吃晚飯的日子裡,眼前的他,淚水竟縱橫臉上,雙眼通紅,雙肩還不停止起伏。

看著兒子那雙既憂傷又不解的眼睛,於是,她再對他說一次,“電話,讓我說兩句好嗎?……我想跟大志說說話……”

一如預料的,植若愚的眼睛倏地換上戒備,低聲道,“我們……他…只是想問候我們…”

“快點給我吧。”李校長對兒子微微一笑,“電話費好貴的唷。”

植若愚昂頭看著媽媽一陣子,最後還是將電話交到她手上。

李校長接過電話後,對植若愚再笑了一下,然後對著話筒說道,“大志嗎?我是李校長……”

* * * * * * * * *

B市。

木星研究公司。

“大志,你還記得那個在W市幫過我們的趙振邦督察嗎?”小光手握一份報紙,突然跑到戴志恆的座位道。

戴志恆將視線從電腦熒幕移到小光臉上,“嗯。怎麼啦?”他怎麼可能忘記趙督察呢?他現在正服務於S市中南區警局……嗯,在S市……

“他出事了。”小光的臉色倏地變得嚴肅。

“哦?”戴志恆見小光臉色凝重,知道事態嚴重,連忙將他手中的報紙搶過,低頭一看,不禁呆了:「搶匪拒捕   刺死警員逃亡」


“S市治安越來越槽糕了……他也真是倒霉,難道,好人就沒好報的嗎?”小光搖頭道。

戴志恆不發一言地關上電腦,並收拾東西。

“大志,你干什麼?”小光奇怪,還有兩三個小時才下班,雖然今天是年三十晚,但他們的公司並未特許他們提早下班呀,這傢伙收拾東西干什麼呢?

“我要請半天假。”頓了一下,“到S市去。”

“你去S市干什麼?你今天可是要來我家蹭飯的……”

“我跟趙振邦還算有交情。我想去S市吊喪。”

“有沒有搞錯?明天就過年了……”小光倏地住口,因為他突然明白戴志恆的用意。就是因為明天要過年了,為了避忌,趙振邦的喪禮一定是冷冷清清的。

戴志恆向小光點點頭,“跟嫂子說聲抱歉了,今天不能去嚐她的手藝了。”

小光拍了拍他的肩膀,“開車小心點。”

“嗯。”

就這樣,戴志恆又重新踏進闊別半年的S市。

匆匆忙忙趕去中南區警局詢問,才知道,趙振邦的遺體早在今早上火化了,骨灰如今寄放在某個廟堂中,待過完了年再進行葬禮。

說話的人,輕描淡寫的,似乎在說著無關痛癢的事。

戴志恆不禁窩了一肚子。

這些人怎麼都那麼冷血無情,好歹對方也是同事一場。而且,趙督察是因公殉職的,兇手還逍遙法外,怎麼就引不起同仇敵愾呢!

然而生氣歸生氣,戴志恆還是隱忍不發作。問了那廟堂的地址後便離開中南區警局了。

買了束鮮花,憑弔了故交。然後給廟堂捐了點油錢,戴志恆就離開了。

開著車,不知不覺中,竟回到南區浦丁路。

將車子停靠路邊,絞下車窗,環顧這社區四周一下,心中頓感五味雜陳。

夕陽西照下,整個社區都變得一片金黃,偶爾還傳來一兩聲烏鴉叫聲,然而卻沒破壞其寧靜,反而讓人感到心靈恬適。

噢,這就是他之前一直看著的景觀呀。

戴志恆閉上眼睛,回想著自己每一天回來時,總踏著輕鬆的腳步趕回家。經過那兒童遊樂場時,玩得瘋癲的兒童,嘻笑尖叫吵鬧,然而快樂的笑臉,卻讓他難忘。

環境沒變,可是,人呢?

把電話從口袋中掏出來,按了兩個號碼,又住手了。

雖然已將他的號碼從手機中刪除,可是,已刻在心裡的號碼,卻怎麼也刪除不了。

此刻的猶豫,不是記不住那個手機號碼,而是擔心,對方會不會接聽。

「戴志恆呀戴志恆,怎麼你變得那麼婆媽?想打就打唄,你是答應不見他,卻沒說過不聽他聲音呀!而且明天就過年了,打去說聲祝福並不是罪……」

終於,為自己找到一個理由。

電話響了四下,就有人接聽了,“……喂……”聲音有氣無力。

“還沒下班嗎?”嚇!自己在說什麼?

對方倏地沉默,然而卻聽到他突然變急促的呼吸聲。

不由緊張起來,“喂喂……還在不在?”

然而對方卻比他更緊張地回應道,“在在在……”

想像著植若愚那副緊張的神情,只感暖意盈胸,不禁輕輕笑了起來,“我只想預祝你新年快樂,沒什麼別的意思……”頓了一下,“李校長身體還好嗎?”

“很好,進展很好……可以用拐杖走路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戴志恆乍聽李校長已進展到可以用拐杖走路,不由得感到欣慰。與她相處的日子不算短,加之在她病發時單獨照顧了她一個多月,那時候即使是通便這等工作,他也不假手於人,心裡若不是當她是媽媽般照顧,想,是沒多少人受得了吧。雖然因顧慮李校長意願,不得已跟植若愚分離,但心中仍對她充滿感激,感謝她對自己的善意以及給予自己的溫暖親情。

兩個人,隔著電話,突然沉默起來。互相交流的,徒留彼此的呼吸聲。

突感心煩意亂,戴志恆打破緘默,“嗯,沒事……我…先掛電話了……”

“不要掛!”耳筒倏地傳來植若愚的吼聲,接著就聽他說道,“不要掛……再說一陣子……拜托……不要掛……”

心,不由一緊,嘆了一口氣,緩緩問道,“那…你想說什麼?”

沒聽到回答,卻聽到越來越急的呼吸聲,終於聽到他喊道,“大志……大志……”

他的思念,此刻正透過話筒傳達給他,接收無誤。

戴志恆更握緊了手機,心中搐痛。

他何嘗不如他思念自己般,思念著他?

離開後,這個自尊心強、死愛面子又固執的傢伙,還天天在他的思緒裡困擾著他,即使他瘋狂地工作麻醉自己,也麻醉不了思念他的神經。

愚……想你……想見你……

他在心中不斷呼喚,突然有股衝動,就想不顧一切地開車往他的公司方向衝去。再也不想遵守什麼不再見他的承諾了,只想再次擁緊他,並狠狠地吻他。

正想行動時,倏地,耳筒傳來一把聲音,“大志嗎?我是李校長……”頓時將他的衝動澆熄。

戴志恆調整了情緒,然後回答,“是。李校長……你身體還好嗎?”頓了一下,“我只是想問候……”

然而,對方卻不讓他說完,“你吃飯了沒?”

戴志恆一楞,答道,“還沒…等一會隨便找家餐館吃了就算……”

“年三十晚一個人在外吃飯不好呀……你怎麼不回家呢?……”頓了一下,“我們在等著你回來吃飯……”

戴志恆怔怔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突然,感到眼睛濕潤,喉頭有點哽咽地應了一聲,“嗯…”卻再也多說不出一個字來……

良久,他才抬頭望向窗外,呀,何時天已變得暗了。合上電話,有點鄭重地將手機放回口袋中,深吸了一口氣,才重新打著了引擎。

將車子駛到停車場,一眼就瞥見自己慣常停的位子竟是空的,哈,彷彿是預留席,戴志恆從心笑出來了。

下了車,即伸了一個懶腰,抬頭望向眼前那座建築物的四樓,笑了一下,即邁開腳步向前走去。看著自己的影子,在街燈下拉得長長的,笑,竟比他的人先到達那建築物的入口。不禁抬頭一望,一反過去的刺眼,此時,街燈正發出柔和的光線呢。

(完)
taonong 發表於 2020-5-15 17:44
你是馬來西亞人?看完你的文對你十分好奇
taonong 發表於 2020-5-16 00:40
有情人終成眷屬,替大志若愚開心,每個主角都有好結果,暖暖的
bmyuen 發表於 2020-5-16 11:10
taonong 發表於 2020-5-16 00:40
有情人終成眷屬,替大志若愚開心,每個主角都有好結果,暖暖的

台灣人對馬來西亞人應該不會感到陌生吧,我們有很多人到那裡留學的。
我並不喜歡悲劇故事,所以創作小說時也盡量避免悲劇,哈,可能我太善良了。
taonong 發表於 2020-5-17 16:16
現在寫悲劇結局的我都會扣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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