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夢乍醒,耳中響起空中小姐溫柔的播報聲音,聶讓摘下眼罩,看看窗外,哦,已經到了中國了。他心中一陣悵然,幾百年了,今天終於又會回來了。飛機下面,是連綿的山河,壯闊的平原。從這樣的高空看下去,讓人心曠神怡,就算只飛機外面的雲層,似乎也和美國的不一樣。聶讓的淚腺早已經退化,可是眼睛之中,卻總有一種酸澀的感覺。
他揉了揉眼睛,重新戴上眼罩,準備繼續睡下去。他掩飾著自己的失態,身邊坐著的,是盧若冰。總要有一個人陪她一起回來,選來選去,最終決定了是盧若冰。「你怎麼了?」盧若冰問道,聶讓搖搖頭沒有說話。盧若冰看出他有些不對,委婉的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離開中國的?」聶讓心情不好,帶著眼罩回答她:「你想知道真實的答案還是假的?」「當然是真的了?」盧若冰很奇怪他為什麼這麼說。聶讓躺在座位上:「從我坐的船離開海岸算起,我已經離開這裡三百四十四年了。」
「你說什麼?」盧若冰大驚,聶讓嘴角掛著一絲陰謀得逞的微笑:「怎麼,很詫異吧,沒錯,我已經快三百六十多歲了,看起來不像嗎?」聶讓摘下眼罩,睜開眼睛,雙眼清澈,看著盧若冰。盧若冰皺皺眉頭,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這個本來她很熟悉,可是這一刻卻感到陌生的人。聶讓心中突然有些歉意,他不應該這樣刺激這個女孩子的,她對自己是那麼的關懷備至。他歉意的笑了一笑:「我不是故意嚇唬你,但是我想你也是時候知道了。沒錯,我已經四百多歲了,雖然我不是修真者,但是我真的,也能活得很長。」
聶讓又一次戴上了眼罩,躺在椅子上好像睡著了。盧若冰微皺著眉頭,縮在自己的座位裡,呆呆的出神。四百多歲了,這樣的年紀為什麼一點也不顯老?而且,他究竟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歲數的?盧若冰一路上都沒有想明白,一直到飛機在北京降落。
他們沒有在北京逗留多長時間。聶讓好像是逃走一般,趕緊就搭乘最近的一般飛機,直飛拉薩。他的各種反常行為,讓盧若冰很是奇怪,直到坐上了飛機,聶讓才啞然一笑:「我不用這麼著急的是吧,現在已經是四百年後了,當年的人和事,都已經不存在了……」說完這話,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莫名的悲傷,讓盧若冰看著,都一陣痛心。她第一次主動地接觸聶讓,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龐,修煉冰湖清心訣的雙手冰冷如雪,但是這是無疑是一塊撫慰在聶讓心頭的暖爐。
聶讓微笑一下,把她的手抓在手裡:「沒事,我沒事。」
兩人走在拉薩市郊的荒野上,聶讓娓娓道來:「我記得那一夜下著大雨,正是刺探軍情的好時機,我們乘坐小船,偷偷的摸上了鹿耳門港。本來一切順利,我們藉著大雨和黑夜勘察了整個鹿耳門港的防禦佈置,卻沒有想到,這樣的深夜,也是一種生物所喜歡的,他們就喜歡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晚行動,他們的雙眼能夠發出紅光,夜晚的一切對於他們一目瞭然!他們在黑夜裡遊蕩,尋找著自己的目標,很不幸,那一夜,我們成為了他的目標。」
盧若冰一言不發,靜靜的聽著聶讓的回憶。「感覺很奇怪,我們一共五個人,但是只活下來我一個。回去之後,雖然我呈上鹿耳門港的城防兵力佈置圖。可是還是沒人原諒我——去了五個人,只回來我一個,從此我在軍隊裡就再也抬不起頭來。」
「攻打鹿耳門港的戰鬥沒有遇到什麼太大的阻礙,荷蘭人在那裡力量薄弱,根本不是鄭家軍的對手。可是在即將進入鹿耳門港的時候,卻出現了意外,一個怪物阻攔了大軍的前進,它速度奇快,如風一般的從軍隊的上空刮過,將死亡播撒到了戰士們的身上,鋒利的爪子,尖銳的牙齒,隱藏在那一陣陰風之中,他擋住了軍隊的前進,只靠一個人的力量!幾員大將衝上去了,結果都是倒下了。將軍很著急,我在隊伍的最後面,遠遠的看到了他,是他,沒錯就是他!我渾身的血液沸騰了起來,就是他殺死了我的同伴,但是卻讓我活了下來,從那以後,我知道自己變了,變得和正常人不一樣了,我總是處於飢渴狀態,每到夜幕降臨,明月升起,我就很焦躁,整夜整夜的不能入睡,在營帳裡走來走去……」
「他很強大,強大到讓我發抖。看著他肆意的殘殺我們的將士,我也不敢衝出去。可是就在這時候,將軍大喊一聲:『誰能殺死他,我將給予他軍人最高的榮譽!』我突然動心了,這是一個機會,我可以恢復我的名譽,大家都會接受我!我跳了出來,我看到他的樣子,很可怕,但是讓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我的身體起了變化,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變得和他一樣!我的戰友們嘩然後退,連將軍看我的眼神都透露著一絲恐懼。我很奇怪,這時候,他說話了:『我們是一樣的,過來吧,和我在一起,我給予你無盡的生命和永恆的力量……』我對著自己手中的刀照了一下自己的模樣,終於明白為什麼戰友們那樣看我——我也變成怪物了!」
「難以遏制的憤怒在我心中爆發,我衝了上去,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們撞翻了一堵城牆和很多房子,最終我竟然殺死了他,也許是因為忘我心中的那股怒氣,也許是因為他之前殺死了很多戰士,耗費了不少力氣,但是不管怎麼樣,我殺死了他,後來我才知道,殺死了自己的父族,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不過,整個卡瑪利拉除了卡羅琳大法官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她把一個違規者,變成了一個執法者,她是我見鬼的最優秀的血族……」
「戰友們沒有因為我殺死了怪物而接納我,因為我也變成了怪物。我跪在地上向將軍討要榮譽,將軍卻嚇得後撤一步。我絕望了,我知道,我被拋棄了。我離開了那座島,離開了軍隊,一個人默默無聞的回到了故鄉。我以為,可以安靜的生活下去,可是戰亂紛起,當一股流匪綁架了整個共村子的人,我只能再一次變身,痛苦的記憶有一次來臨,我不得不離開了家鄉,幾次的經歷之後,我決定離開這裡,因為那個怪物死之前對我說過:『往西走,那裡有很多我們這樣的生物,他們會喜歡我的禮物的……』」
「我坐上了一條商船,順著海岸線一直來到了歐洲。」聶讓突然笑了一下:「他說得沒錯,他的判斷很準確,它的同類們很喜歡我,因為我比他們都強大,一個黃種人血族,力量的增長臂他們快了好幾倍,我的內心陰暗,殺戮成性,直到卡羅琳大法官找到我,把我變成了執法者……」
聶讓的敘述嘎然而止,再往後,又是一段他更不願意想起的回憶。盧若冰在他混亂的描述之中,大約明白了整個過程,她默默地握住了聶讓的手。聶讓平靜地說道:「現在你知道了,為什麼我能夠活那麼久,雖然我不是修真者。這麼說吧,可能在你們的眼裡,我是個妖怪……」盧若冰倔強地說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你,你是妖怪也好,神仙也罷,我都不在意!」聶讓感動的看著她,盧若冰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太露骨了,不由得俏臉一紅,那一抹砣紅,讓聶讓心神蕩漾,忍不住俯下身輕輕一吻……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這樣的安靜之中,只聽見兩人的鞋底和地面摩擦發出的沙沙聲。聶讓突然撲哧一笑,盧若冰問道:「有什麼好笑的?」聶讓說道:「這件事情還沒有人知道,朱雀門下的那一頭金瞳靈獸,是被我吃了的……」「你說什麼,怎麼會這麼巧,咯咯咯……」盧若冰咯咯一笑,聶讓說道:「我也沒想到,我那天餓得不行,沒想到他自己送上門來,而且,我要你知道,真的味道很棒!」
海因裡希在看著一幅地圖,他不斷地詢問旁邊的邁普洛伊爾:「怎麼樣,我們走動沒錯吧?」邁普洛伊爾隨口敷衍:「應該沒錯,你不是拿著地圖嗎?」海因裡希又研究了一陣子,伸手指了一個方向:「我們往這邊走。」三個老人在荒野上步行,沿途的人看到了,都以為是自己旅遊來了,他們不會說漢語,自然更不會說藏語了,語言不通,很多時候是個大麻煩。地圖畢竟已經是幾百年以前的東西了,很多標記都已經找不到了。海因裡希本來想問問藏民,可是沒辦法交流,他很沮喪,懊惱自己事先沒有安排好,沒準備翻譯。三個人茫然的在高原上尋找著,也不知道究竟路線對不對。
大多數時候,要開自己的記憶。三個人之中,記性最好的,自然要數德瓦霍因,可是這傢伙壓根就不想去,上一次差點送命的驚險經歷,他記憶猶新,拒絕和海因裡希合作,找出通往那個神秘山洞的路。到了後來,德瓦霍因同意幫忙了,海因裡希卻不信任他了,生怕他為了不去,故意說錯路。
三個老頭走啊走啊,終於看到了一個標定物。這是一片亂石堆,五座石堆圍成了一圈,每一個石堆上,都插著一根長桿,桿子上綁著白色的哈達。海因裡希大喜:「哈哈,我們終於找到了,來讓我看看,地圖上是這麼說的:在傍晚的時候,看著這些旗子的指向,那就是正確的方向。」德瓦霍因一屁股坐在石頭上:「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累死我了……」的確,讓一個魔法師長途跋涉,還在這種高原上,真的是有些難為他了。現在距離傍晚還早著呢,暫時可以休息一下了。
在高原上這幾天,把三個人曬得皮膚黝黑,快成了非洲人了。德瓦霍因臉上還裂開了口子,他們不是女孩子,自然不知道在這樣高強度的紫外線照射下,要做好皮膚的保養。德瓦霍因哼哼唧唧的靠在石頭上,不知不覺地竟然睡著了!他醒來的時候,是被海因裡希叫起來的:「快起來,懶豬,已經是傍晚了!」德瓦霍因一抬頭,可不是嗎,太陽已經下山了。石堆附近慢慢刮起了一陣冷風,綁在桿子上的白色哈達開始飄動起來,哈達在空中纏繞著搖擺著,最終所有的哈達都指向了一個方向。海因裡希用自己的枴杖在石頭上一敲:「走!」三個人朝著那個方向快步走去。
這個時候的聶讓和盧若冰,還沒有這麼近距離的靠近天脊秘境,他倆的地圖和海因裡希他們的完全不一樣,海因裡希他們是從西方進入的,而聶讓他們的地圖,是從東方進入的。雖然洞口都是一個,但是來的方向卻不一樣。
而他們的地圖,也更加翔實。畢竟這裡是中土修真各派矚目的地方,不管是誰都想有一天能夠更深入一層,所以經常派人過來察看。變天的時候,聶讓他們休息,躲在房子裡享受著美味的藏族美食,和藏民的熱情款待,傍晚的時候才出發。他們走上一段路,看看沒有人煙了,盧若冰總是一陣激動,纏著聶讓要飛行。盧若冰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使用馭氣術飛行,還從來沒有見過聶讓這樣,用翅膀飛行的人。她不斷地要求聶讓背著她,坐在聶讓的背上,讓她有一種仙人駕鶴的感覺!
很不好的一點是,這種感覺很容易上癮,所以只要一沒人,她就要求「騎」。聶讓無可奈何,盧若冰撒起嬌來的本事,聶讓現在算是領教過了,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他只能舉手投降。
這樣一來,他們的速度其實並不慢,雖然比海因裡希他們晚了一點,但是也就是前後差個十幾分鐘的事情。聶讓飛,盧若冰坐在他背上指揮方向,找到了天脊秘境的入口,這是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山洞,山洞洞口擺著三堆石頭。「就是這裡?」聶讓問道,盧若冰點點頭,從聶讓的背上跳下來,聶讓收回了自己翅膀,兩個人正要走進去,聶讓突然叫了一聲:「慢!」「嗯?怎麼了?」盧若冰問他。聶讓蹲下去,在地上仔細地看了看:「怎麼會有腳印,好像是新的。」
盧若冰也看到了,她也很奇怪:「難道剛剛有人進去過?可是是誰呢?」聶讓說道:「我們悄悄的進去。」
兩人掩藏形跡,悄無聲息的進入了秘境,山洞中黑暗一片,這難不倒聶讓,他一隻手拉住盧若冰,自己走在前面,一邊觀察地上的痕跡,一邊小心的前進。
前進了近百米之後,就聽到了前面有人說話。聶讓側耳一聽,頓時笑了,都是老熟人了。德瓦霍因又在埋怨邁普洛伊爾:「這裡的一切都是環環相扣的,你能不能在山洞塌下來之前,讓你的手離開那些壁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