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情天恨海(二)
青松道長等人見此變故,均嘆了一口氣,眾人好久才回過神來。青松道長等人見夏敏等人都走遠了,怕官兵追了上來,也一個個翻身上馬,準備向前奔去,青松道長抬頭見天邊飄過來了幾團黑云,知道快要下雨了,這草原上的雨就像老天爺的臉色,說來就來,剛才明明還是陽光燦爛的好天氣,轉眼間下起大雨來也說不定。青松道長連忙指揮眾人向北而去,他見楊聰仍然木訥地站在那裡發愣,連忙道:「盟主!快走!這天要下雨啦!」他連叫了幾聲,但好像楊聰就是沒聽見一般,眾人均吃了一驚,都勒住了馬。楊聰剛才見夏敏抱著明復夏的屍體狂奔而去,便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痴呆地看著夏敏狂奔而去,頓時像失了魂似的,心如刀割一般,此時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心中不由茫茫然一片,因此根本就沒注意到眾人。青松道長正向楊聰走去,突然見他一個人呆呆地喃喃自言自語道:「我報了大仇啦!……我報了大仇啦……!哈哈!我報了大仇啦!哈哈……!」
他邊說邊笑,突然在草地上手舞足蹈起來,青松道長等人瞧楊聰的神情有些不對勁,均吃了一驚,青松道長連忙上前拉了拉楊聰的手,道:「盟主!你怎麼啦!」楊聰突然一摔開他的手,朝他詭秘地笑道:「我報了大仇啦!哈哈!我報了大仇啦!……。」說完只見楊聰突然也朝夏敏等人剛才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一邊狂奔一邊狂笑道:「哈哈!我報了大仇啦……!」青松道長等人見此情景均吃驚不小,只見楊聰邊狂笑邊向前狂奔,瞬間奔到了幾十丈之外,那狂笑的聲音仍然裊裊傳來。青松道長等人又吃了一驚,也連忙追了上去,眾人邊追邊叫道:「盟主!盟主……!」突然,天空中響起了一聲霹靂,直震得大地都動搖了起來,接著大雨「嘩啦嘩啦」的從天空中傾盆而下,那「轟隆隆」的雷聲剎那間響個不停,還夾著一道道閃電劃破長空,好像老天爺在發怒一般,真個是地動山搖,眾人慌忙騎馬朝前奔去,瞬間眾人也消失在了茫茫的大雨之中了……。
第三十二回莫道有情終眷屬英雄血冷劍生塵
大明弘治十八年,也是彌勒教總壇被官兵剿滅的第三年,這年明孝宗朱佑樘剛好駕崩了,他的長子明武宗朱厚照即位,時值第二年二月初春,黃河北岸的風陵渡口熙熙攘攘一片,驢鳴馬嘶,夾著人聲車聲,這幾日天 氣乍寒乍暖,黃河先是解了凍,到這日北風突然一刮,竟然下起雪來,河水重新又凝了冰。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又不能行車,許多要渡河南下的客人都給阻在風陵渡口,無法啟程。風陵渡上雖有幾家客店,但北來行旅源源不絕,不到半天,各店早已住滿了人,後面來的客商再也無處可以住宿了。鎮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叫作「平安客棧」,取的是平安過渡的綵頭。這家客店客舍寬大,找不到客店的商客便都湧來了,因此更是分外擁擠。掌櫃的費盡唇舌,每一間房中幾乎都塞滿了人,但仍有三十來人實在無可安置,只得都坐在大堂上圍坐。門外北風呼嘯,寒風夾雪,從門縫中擠將進來,吹得火堆時旺時暗,眾人均感到寒冷之極。
此時,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正依靠在屋簷下,他懷裡抱著一個大酒葫蘆,正在風雪中喝酒,這雪雖然極大,眾人穿著厚厚的皮襖也感到寒冷,但那乞丐卻只是穿著一件破爛的衣衫,那衣衫滿是油膩和泥土,也看不出是什麼顏色了。那乞丐一臉的泥垢,頭髮蓬鬆如篙草,因此誰也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加上他這一身打扮,更是令人不敢靠近他的身邊,剛才他想擠進店裡來,卻被掌櫃的趕了出去,那乞丐便在屋簷下避風雪。天色漸暗,那雪卻是越下越大了起來,北風颳得更是異常猛烈,那乞丐仍然在喝他的酒。突然,北邊的大路上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響,接著又傳來鐵鏈「叮叮噹噹」的聲音,只見十幾匹馬奔了過來,迅速停在了客店門口。
馬上的是十幾個配著腰刀的官兵,那十幾個官兵的身後是十幾個用鐵鏈牽著的犯人,有僧有道,還有女尼和許多大漢,這些人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一個官兵大聲吆喝道:「掌櫃的,快給備幾間寬敞乾淨的上房。」那掌櫃的連忙陪笑道:「對不起各位官爺啦!小店早已住得滿滿的了,委實騰不出地方來啦。」那掌櫃的聲音還沒說完,便聽見「啪」的一聲,那官兵的皮鞭便抽到了那掌櫃的身上,只見那官兵罵道:「狗娘養的!你再說沒有?小心大爺我燒了你的店!」那掌櫃的抱頭竄入店裡,連連朝那幾個官兵磕頭道:「各位官爺光臨小店,平日便要請也請不到,可是今兒實在是客人都住滿了,官爺還是到其它客棧看看吧!」那官兵又揮動馬鞭,「啪」的一聲在空中擊到那掌櫃的身上,斥道:「廢話!你開客店的不備店房,又開甚麼店?你叫他們統統滾出去!否則我就燒了你的店!」說著那官兵便翻身下馬闖進了大堂之中,他舉起馬鞭又朝那掌櫃頭上抽去。
那掌櫃的只得抱頭鼠竄逃入了店裡,朝眾人連連哀求道:「各位大爺行行好,讓幾間房間出來吧!否則這些官爺就要燒了本店啦!」眾人見這官兵為非作歹,一個個都敢怒不敢言,片刻便有好幾個人讓出了房間。只見那十幾個官兵把那些犯人栓在屋簷下,得意地大笑,便闖入了大堂之中,又吆喝那掌櫃的上好酒好菜,把眾人趕到了牆角,這幫人獨自佔了火堆,在大堂裡邊喝酒邊猜起拳來。眾人蹲在牆角,一個個冷得直打囉嗦,心裡都對這些橫行霸道的官兵恨之入骨。那些官兵鬧了一陣,又不時抽了那掌櫃的幾鞭,酒醉飯飽之後才上樓去了,眾人見這些官兵上樓去了,這才圍到火堆旁。
一個濃眉大眼的大漢低聲道:「這幫豺狼怎麼不被人殺死呢?」另一個老者低聲道:「噓!小聲點!小夥子,你不要命啦!」那大漢低聲道:「這些官兵怎麼這麼蠻橫呢?」那大漢的聲音剛落,他旁邊的一個老者便低聲道:「咳!還不是因為沒有人能制服他們嗎!你這小夥子是從關外來的吧?」那大漢點點頭道:「不錯!我是從關外來的,運一些人參到南方去賣,再收購些珍珠回關外,好弄一些銀子花花。」那老者聽了嘆道:「要是江湖中以前幾大門派還在的話,這幫官兵怎敢如此猖狂?」那大漢聽了問道:「怎麼說呢?」那老者指了指門外的一群犯人低聲道:「小夥子,你瞧見了門外的這群囚犯了沒有?」那大漢朝門外看了看,見那群犯人戰顫慄栗地蜷縮在屋簷下,點頭道:「這幫囚犯也真夠可憐的,外面風雪那麼大!倒不知道這些和尚和道士犯了什麼罪?」
那大漢的話剛落,他旁邊一個虯髯大漢道:「他們哪裡犯了什麼罪?他們是被官府抓住罰做苦工的各派弟子。」那老者也低聲道:「作孽啊!他們連出家人也不放過。」眾人看見那群囚犯蜷縮在屋簷下,冷得直打抖。那個濃眉大漢嘆道:「可憐!可憐!」說完他便拿出了一些干糧走出了門外,分給那些囚犯吃。這些囚犯腳上均被鎖著鐐銬,又被用鐵鏈連著,因此被鎖在屋簷下的柱頭旁,那大漢一一給那十幾人分了乾糧,那十幾人千恩萬謝,連忙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想來他們好久也沒吃過東西了。那濃眉大漢走回店時,見剛才那個乞丐仍然蜷縮在門口旁喝著酒,他想了一會兒,也扔給了他一個大餅,便回到了店裡。那乞丐拿起大餅便吃,也不瞧那大漢一眼。店裡的眾人見這大漢竟然不畏懼官兵的淫威,給那些囚犯分乾糧,都暗暗佩服他的膽量。
剛才那個虯髯大漢低聲對那濃眉大眼的大漢道:「大爺你好大的膽子,你不怕這些官兵找你晦氣麼?」那大漢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我們關東人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怕!這些人實在太可憐了!」那虯髯大漢低聲對那大漢道:「你想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麼?」那大漢點點頭,道:「他們是一些什麼人?」那個虯髯大漢低聲道:「他們八成是少林派的弟子和峨眉派、青城派的弟子,其他的人我看是恆山派的弟子。」那濃眉大眼的大漢吃了一驚,低聲道:「這少林派不是你們關內最厲害的門派麼?」那虯髯大漢低聲嘆道:「現在不同啦!以前的江湖真是好生興旺,可是現在卻是官府的天下啦!」那濃眉大漢問道:「為什麼?」那虯髯大漢嘆道:「哎!這事說來話長哪!」那濃眉大眼的關東大漢明白他話中之意,便回頭道:「店家!打一壺酒來!外加一斤牛肉乾!」那掌櫃的聽了,便端來了一壺酒和一盤牛肉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