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天國遊戲 作者:白貪狼 (已完成)

 
mk2258 2013-12-20 15:04:47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8 599125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 14:45
序卷蘇醒的蘇荊棘的荊第九百一十九章末日初顯

  《miss.偵探~雙向螺旋之歌》銷量喜人,第二季《miss.偵探~無罪者的審判》也製作完成,這讓蘇荊能夠稍微喘了一口氣。而漫畫改編的小說也在文庫出版,財團b那邊聯繫了一個業界知名的寫手。改編漫畫倒也是一個還在探討的企劃,不過蘇荊不是特別關心這件事,反正劇本主線和人物設定文檔都發給了財團b。

  「位面旅者」製作社自然也是動畫製作委員會的一員,由於這次是原創,路夢瑤那邊雖然有投資,但是出資比例並不算很高,絕大部分的風險都是由位面旅者自行承擔。

  「動畫製作委員會」這個制度本身就是來自EVA現象級作品《新世紀福音戰士》的發明。那部上世紀的驚世駭俗的名作之所以被喻為「拯救業界」,並不完全是因為其影響時代的話題性,也不在於動畫史上遙遙領先的光盤銷量第一位,而是它成功地創造了「製作委員會」這個制度,讓動畫製作風險分攤給多個資金來源。

  動畫製作跟電影製作一樣,是一個高風險且不可預測的行業,由於極高的投入成本,一部失敗的動畫很可能將整個動畫製作公司拖入絕境。在委員會制度出現之前,每一部動畫都是自負盈虧,一次失敗豪賭,就能讓許許多多的優秀會社淪落破產。

  製作委員會靠投資比例說話,總體上來說是以分擔投資風險為主要目的。哪怕一部作品遭受滑鐵盧,也能保證動畫製作公司會有基本的收入保障(當然,成功大賣的收入也成比例減少了)。技術上來說,製作公司是被製作委員會「雇傭」來製作動畫的(然而製作公司有的時候也是委員會的重要成員)。

  第二季《miss.偵探》還未在電視台播出完畢,內部人員對劇情的收尾方式也存在一些爭議,蘇荊藝術家習氣發作,鐵腕鎮壓下去,最後確定了按照原劇本來。

  位面旅者社不是一些大社,擁有同時多開製作好幾部動畫的逆天能力,下一個活兒還沒談妥,蘇荊乾脆給所有工作成員放了個兩周的長假。

  「有人說偵探小姐依然是新瓶裝舊酒,老式偵探故事,僅僅是在結尾加了一個反轉,僅僅是討好聲豚萌豚的快餐作品呢。」

  「是嗎?」蘇荊接過路夢瑤手裡的平板電腦,稍微瀏覽了一下,嗤之以鼻道,「沒說到點子上。」

  「請問您有何高見?」

  兩人躺在沙灘椅上。蘇荊隔著墨鏡看著遠處海灘上正在堆沙堡的兩個女孩,沉吟道:「偵探和助手已經是一種類型故事中的固定搭配,自然有其道理。因為『偵探』作為故事的核心,是一個獨立的,需要讀者去探索的令人驚奇的秘密。需要一個外界的『正常人』來作為一個橋梁,進入偵探的世界。」

  「哼。但是這故事裡,助手也不是非凡之輩啊。」路夢瑤閉上眼睛,舒展了一下纖細的腰肢,「從名字上就能看出許多意味來,這部這麼特立獨行的故事,女主角叫花山院獨步,男主角和妹妹也毫不遜色,三日月七星和三日月九蓮。起這麼囂張的名字,簡直像是西尾維新寫出來的東西。」

  「實際上想名字的時候想了太久,剛好那會兒在打麻將,就拿麻將術語來當主角和妹妹的名字了。」

  「喔……今天晚上去打麻將好了。」

  「嗯。」

  四個人獨自承包了這一片夏日海灘,這裡地段很好,私人海灘,所以不會有人來打攪。路夢瑤並非是這片沙灘的主人,準確地說,這是她某個商業夥伴的私產,她臨時借來的。包括一座後山上的宅子。

  來自位面旅者動畫製作公司的三人和路夢瑤並沒有住在山上,而是選擇了山下的一間海邊旅社,主要是那邊服務比較周全,也有很多娛樂項目可以參加。

  「是這樣。這人關注的是一些表面的細枝末節,比如依然是偵探+助手這樣的人物模式,比如單元劇式的情節構成,以及類似英劇的設計……但是這些作品在核心內容上並不一樣。」蘇荊選擇了一下措辭,「傳統的偵探小說通常圍繞著善惡鬥爭的主題,其核心是智力對抗所帶來的那種目眩神迷的驚喜感。」

  「那你覺得《miss.偵探》的核心不是這個嗎?」

  「偏向於社會派推理吧。」蘇荊笑道,「不是很本格。雖然也以解謎作為推動劇情發展的力量,但是本質上還是偏向社會派一點。」

  日本推理小說非常發達,在這個亞文化盛行的國度中,推理小說一類得到了巨大的發展,並且逐漸分成了以解謎為主的本格派,以及偏重於批判社會和描寫人性的「社會派」,可以說是智力機關發展到盡頭之後的新突破。日本人有一種喜歡鑽牛角尖的匠人精神,而在推理小說創作上也是一樣。

  「本格派的路已經越來越難走了。社會派才是推理小說向主流小說重新回歸的道路。」蘇荊隨意劃了劃平板,「謎題和解密已經被玩得爛了,是時候回歸小說創作的原始核心,人物了。實際上《miss.偵探》依然講述的是我個人探討的主題,就是人對於幸福的追尋。」

  「喔?」

  「具體到這個故事裡來的話,應該是『離群索居的怪人們對於幸福的追尋』吧。」蘇荊笑了笑,「故事裡的主要角色都是一些不太正常的人,無法融入主流社會。無論是表面上冷漠刻薄而又聰明絕頂的大小姐花山院獨步,還是看上去玩世不恭的三日月七星,都……不具備正常社交的能力。」

  「啊。」路夢瑤從旁邊的桌子上摸過煙盒,蘇荊聽見打火機的聲音,「你寫出來的東西總有一種童話的感覺。有的時候會感覺到所有角色都像是飄在半空中一樣,雙足不落地。下一次能寫一些正常一點的角色吧。」

  「嗯,應該是可以的。」蘇荊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然而花山院獨步,三日月七星,三日月九蓮……這些角色已經在我的心裡生根發芽了,成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這是我一個人的作品……我生命的一部分。哪怕下一部作品中會有更生動鮮活的角色進入我的心靈,這幾個角色也會永遠停駐在我的心裡。」

  「問你個問題。」路夢瑤側過臉銜著煙,讓煙灰不至於灑在自己身上,「花山院為什麼會喜歡上三日月七星?你作為主創,對這個事件有什麼看法?」

  「客觀地說,是兩個人因為彼此智識和三觀方面的近似,讓他們有一種茫茫人海之間找到同類的感覺吧。」

  「嗯哼。」

  「是這樣的。」蘇荊咳嗽了一聲,「我的真實想法比較……說出來你別笑。」

  「不會。」

  「僅僅是一個人遇上了一個對的人而已。」蘇荊閉上眼睛,「在遇上某個人之前,我們總會給自己未來的擇偶對象設定很多條件,比如長得好看,有錢,腰細,臀翹,腿長,胸挺……有著一頭又黑又直的長頭髮,笑起來像是嘴裡含著的山楂片一樣。但是,當你真的遇到了某個人之後……她可能僅僅符合這些中的一部分,甚至一點也沾不上邊,但是那時候你就會發現,你真正愛的,不是這些條條框框堆砌起來的一個虛擬形象,而是這個並不完美的,然而真正存在的人。到了那時候,以前的那些條條框框,都只不過是無甚意義的笑談罷了。」

  「我當年跟我姐說過一句話。」

  「你說了什麼?」蘇荊睜開一隻眼。

  「文青。酸不拉幾的文青。真是一種人間奇觀。」路夢瑤說,「難以想像我居然看上了你。」

  「這正是『遇上了一個對的人』。」蘇荊厚顏無恥地說。

  太陽逐漸西沉下去,四人也不再在沙灘上悠閒度日,披上寬鬆的浴衣,走去北麵的山路旅館裡找東西吃。這邊的海產做得很好,蘇荊很喜歡貝類。

  蘇荊和路夢瑤突然同時停下腳步。

  「咋了?」浴衣裡面還穿著泳裝的蓋琪轉身問道,「出啥事了?」

  蘇荊和路夢瑤同時伸出手,一人拎住一個,下一瞬間,天空一下子黯淡下去。太陽從遠端的海平線上消失,世界一下子變得黑沉沉的。

  「怎麼了?」山村貞子茫然地問,「發生了什麼?」

  路夢瑤輕聲感歎,「開始動手了,比我預測得還快。」

  蘇荊隨手拿出手機,當做手電筒照亮前方。腳下的公路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眾人在堅硬的土地上步行,走了好一會兒也沒看見理應出現的山間溫泉旅社。

  「有一個壞消息。」蘇荊溫和地說,「吃個愉快的晚餐,泡兩個小時的溫泉,然後按摩按摩,最後大家愉快地玩一些大人遊戲這樣美好的計劃不得不中斷了。」

  「啥意思?」褐髮女孩眯起眼睛。

  「我們現在身處於另一個地球。」蘇荊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人在多元宇宙的尺度上,改變了宇宙的本質。」

  「這個地球上從未出現過人類。」路夢瑤指了指天上不知何時升起的巨大月輪,「這是它第一次照見……人類。」

  「什……難道是神隱?!」山村貞子語氣有些害怕。大家都是幻想故事創作者,對於「穿越」,或者類似「穿越」的事故,並沒有特別驚奇的反應,甚至在內心深處,還有一絲「我並不感到奇怪」的感覺。

  「喂,目前最大的問題難道不是,為什麼你們兩個看上去毫無危機感啊?!」

  「這就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蘇荊找了塊石頭坐下身來,看向遼遠的寂靜海洋,「要講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但是目前,我們必須先把問題解決。」

  「對面有一個神魔級數的動手了。我們僅僅是被波及而已。」路夢瑤撚著自己的一縷耳邊髮絲沉吟道,「應該是餘波導致了我們被震到這邊來。作為神魔,我們的化身都是最大程度上不受干涉的,導致我們和正常心智的時空遷移並不同步,所以才在餘波中與世界脫節。」

  「但是……暫時和我們沒有關係。」路夢瑤點了點手指,然後世界重新明亮了起來,腳下的水泥路面從土壤中鑽了出來,太陽從西邊再度升起,夕陽光輝之下,四人或站或坐地停留在路上。

  「是我的幻覺,還是我們剛才不慎被拉進了陰陽魔界還是不知道哪裡的陰曹地府?!」褐髮女孩有些驚悚地問。

  「你們很快就會自己醒覺。」蘇荊憂心忡忡地站了起來,「肚子餓了,先去填飽肚子吧。」

  等四人走到旅館的時候,卻看見好幾個人聚在旅社門口,談論剛才短短出現了幾分鍾的怪奇事件。所有人都有一種……似乎被短短神隱了幾分鍾的感覺,突然一下子進入了一個未知的莫名世界。燒烤攤上,一個身穿浴袍的女孩正一邊晃著腳一邊無憂無慮地咬著烤魚,與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

  蘇荊站住腳不動,皺著眉毛看向那個咬著烤魚的女孩。

  天光照下來,像是林間妖精般的女孩從長凳上跳下來,轉過身,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該叫你什麼?蘇蘿?還是三日月九蓮?」路夢瑤哂笑。

  「三日月九蓮,我的名字。來自被你們創造出來的那個世界。」高高瘦瘦的長髮女孩把竹籤插在自己腳邊,抱著手看向四人,「因為顯而易見的時空從屬關係,我被震到了這裡來。」

  她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兩口深井,倒映出月亮。

  「混沌之神正在和舊日的神魔化身們搏鬥,這僅僅是一個開端。神魔們的鬥爭將扭曲多元宇宙的規則,剛才的時空震僅僅是一種最小的影響。當戰爭開始升級,現有的一切都將化作烏有。我們是主動出擊,將局勢掌握在自己手中,還是暫時蟄伏,等待時空的自我修複?」

  三人交流著神秘的暗語,讓山村貞子和蓋琪聽得摸不著頭腦。然而宿世的靈通與慧因逐漸開始開悟,山村貞子與蓋琪,這兩個代表個人的概念逐漸從時空盡頭那熾熱的金海中凝結。速度並不快,但是雛形已經出現。

  「這與我們無關。」路夢瑤抬起眼皮,「這個世界的我和蘇荊,職責並非展現自己的神威與神權,而是去做這個世界的自己而已。而與混沌之神和那些屍骸進行原點的爭奪,就交給我們的超我好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11-15 12:20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 14:46
序卷蘇醒的蘇荊棘的荊第九百二十章梵天一夢

  山村貞子盤膝坐在木地板的走廊上,手裡捧著一本沒翻幾頁的書,和隔壁坐著的那個三日月九蓮相隔五米之遠,望著天上的月亮。

  這個自稱是從動畫裡跑出來的三日月九蓮,有著和山村貞子雕琢出來的那個三日月九蓮一樣的打著卷的長頭髮,眉毛又細又長,看上去總是在笑一樣,脖頸細得和天鵝一樣,手長腳長,看上去一副運動很好的模樣。

  山村貞子偷偷用眼角撇著那個好像是在玩cosplay一樣的女生,太像了吧,完成度真高啊。

  三日月九蓮箕坐在走廊另一側,和她畫出來的那個女生一模一樣。山村貞子曾經構想過,動畫裡的那些角色到底是怎樣的人,而備受喜愛的,第二季的女主角之一,三日月九蓮就是一個閃閃發光的電波系女孩。要與第一季的女主角,名偵探小姐花山院獨步打對台,三日月九蓮得到了創作團隊的巨大偏愛。

  一個看上去古靈精怪,與現實主義的花山院完全對立的,天馬行空的浪漫角色。瀟灑帥氣的體術鏡頭,深藏不露的高智能,以及這個角色的核心,黑暗而激烈的情感,都是創作團隊一次次探討,精心打磨出來的強勢選手。

  看上去真的好像啊。

  那種震蕩感這個時候仿佛又來了一次,山村貞子感覺身體裡不太舒服。好像胃部被誰狠狠拽了一把。

  「問你個問題。」那個三日月九蓮突然說,「你在做原畫的時候,對這些角色有什麼想法嗎?」

  「呃,似乎沒什麼想法……有的角色比較好畫,有的角色比較難畫……大約就是這樣了。」

  「喔。」三日月九蓮慢悠悠地說,「你有的時候會不會想。動畫裡的角色如果活過來了,會是怎樣?」

  「荊君那邊有的時候會說這些玄乎的話,說是動畫裡的角色全都是活的。大概藝術家們都有這種執念吧。讓角色活在自己的心裡。」山村貞子笑道。

  「那你想過一件事嗎?如果你畫的故事結束了,故事裡的角色會迎來怎樣的命運呢?」三日月九蓮轉過臉來問。「這些角色,是突然間眼前一黑,整個世界的運作就此戛然而止,歸於永寂。還是說,這個世界將會終於擺脫創作者的控制,獲得真正的自由,在他們的宇宙中繼續永遠地前進下去呢?」

  「我……我不知道耶。」山村貞子茫然地說,「如果說《偵探小姐》系列的故事真的在某個宇宙中存在的話。我應該是希望他們能夠繼續存在下去的吧。在某個宇宙的角落。」

  「在我的世界裡,有一本名叫《午夜凶鈴》的小說。」三日月九蓮突然狡黠地笑道,「你猜猜裡面主角的名字叫什麼?」

  那種震動又來了一次。

  山村貞子感覺周圍的景色似乎黯淡了一些。物體的輪廓變得模糊,就像是沒有渲染的普通模型一樣。然而除了她之外,無論是誰都沒有認識到這一點。地板上木頭的紋理變得曖昧不清,全世界像是進入了早期3D遊戲界面一樣,只有三日月九蓮和自己……依然保持著極大的對比度。

  「又有人扭曲了原點。」三日月九蓮感歎道,「原點是世界的源頭,對原點的每一次扭曲,都將影響到全世界。幼年巨神們的博弈。每一次都在撕裂世界,將我們的世界卷入混沌曖昧的漩渦。操作與操作之間的蝴蝶反應就像是連鎖崩塌的雪崩一樣,讓我們的世界結構越來越不穩定。直到最後。時空斷裂,萬物之理被扭轉,再也無法形成一個有序循環的世界。」

  「那時候,我們這個世界又會變得怎樣呢?」

  「虛無的漂流碎片。像是一個叫做混沌界的地方。被波及的世界被自身的應力摧毀殆盡,只有亙古不滅的巨神們,以自體的邏輯維持自身的存續,在荒蕪的時空中漫步。末日的原野上,這些巨神們奔行,停駐。彼此遠離,多元宇宙共同的熱寂。餘波平定之後,唯餘這些巨像依然留存。高懸萬世,寂寂不動。沒有交流,沒有互動,只有漫長而永無止境的思考。」

  三日月九蓮口中吐出的神話像是夢囈,從印度的河邊流傳下來的古老的創世天神們的神話。世間萬物不過是大梵天的一次夢境,凡人們懼怕大梵天有一天醒來,於是神之夢在呼吸間崩潰,世界歸於寂滅,新的世界開始在另一個時空中創生。大抵萬世萬界的生生滅滅不過如此,一夢接一夢。

  山村貞子心想,我們在夢中創造了三日月九蓮,而這個夢中的角色此刻卻出現在我的面前,大談生滅之理。

  背後的屏風裡透出燭光,能聽見幾個人呢喃私語的聲音。山村貞子害怕孤獨,喜歡熱鬧,此刻卻又不想投入男人的懷抱,只是抬頭看著天上分辨率降低了許多的月亮。巨大的月輪模模糊糊的,像是一塊巨大的雪糕,讓她想起了曾經在公司裡聯機過的一款名叫rat的小遊戲。

  那個寂寞無邊的世界裡,每當夜晚來臨,巨大的月亮從天空中劃過,這個時候公司的同仁們就會聚集到石頭露台上,扛著鐵鍬和大劍一起抬起頭,看著四四方方的月亮貼圖緩緩劃過。

  大家都很喜歡那個遊戲,並且設計好了故事背景。講述人類滅絕很久很久以後,一群從異世界穿越來的人們,在這個已經再也看不見人類文明痕跡的世界上重新開始古老而原始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公司同仁們懷著巨大的興趣搭建起了繁榮的社區,然後漸漸厭倦,不再碰這個遊戲了。

  最後只剩下寥寥幾個還有興趣的人在維持著服務器。一個人默默挖礦的山村貞子,總是喜歡折騰新MOD的蓋琪(搞了很多工業革命,魔法革命之類的讓人看不懂的東西,環境汙染罪魁禍首),扛著鑽石劍四處遊蕩保護大家的老板。

  「假設我們都僅僅是一個夢中的角色。」三日月九蓮說,「我們都是被一個故事所描繪出來的角色。在文字/繪畫的牽引下起舞,在另一個人的午夜夢境中不斷巡回的角色。你會有什麼感想?」

  「嗯嗯。沒什麼感想吧。」山村貞子說,「我一直有這種想法。覺得自己的生命有的時候不太真實。但是這不會改變我的生活態度。我記得某個大科學家好像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哪怕是最忠實的決定論者,過馬路的時候也會左右看看。』我是山村貞子。我做好我生命裡的每一件事。去愛自己愛上的人,去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吃好吃的美食,看有趣的書,聽我喜歡的音樂……無論我是不是一個故事裡的角色,無論我下一秒鍾會不會因為故事的完結而就此消逝……這都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不愧是山村貞子。」三日月九蓮高興地說,「正如我所預料的。你注定會成為我們中的一員。」

  「?」

  「睡吧。」三日月九蓮說,「你想知道我是怎麼從那個世界中來到這裡的嗎?睡吧。從一個夢境中離開。前往一千個新的夢境。離開這個夢境,變成大梵天心中的一個精靈,變成一個有實體的概念。美人魚死後化作泡沫,而我們是從泡沫中凝結出來的,煜煜生輝的光的精靈。以夢躲避夢的終結,萬世萬物都是虛幻,唯有『心』永存。」

  三日月九蓮說著說著躺倒下去,不顧木頭地板硌得慌不,現在的木頭地板已經變得像是融化的蠟一樣柔軟了。它原先的硬度,那些質感。所有的屬性已經逐漸被抹去,變得曖昧不清。堅硬的木頭現在和羽絨床墊一樣舒適,但是山村貞子是一個對待生活嚴肅認真的人。她哪怕要進入夢境,也會像土撥鼠一樣努力地找一床暖和的被褥。

  拉開屏風後,她看見自己親愛的朋友們正在糾纏成一團,就像是一窩過冬的刺蝟一樣,努力把自己身上的刺拔去,在天變地覆中尋找快樂。

  熱騰騰的。

  山村貞子安靜地找到自己的床鋪,安靜地鑽進去,安靜地躺下,安靜地閉上眼睛。

  安靜地入夢。

  在夢境中。她被一簇黑色的藤蔓,流動著的夢境中的藤蔓抓住了。柔膩的觸鬚陷入她的手腕。與她的血脈鑄在一起,於是她的視野拓展了。看見了更廣闊的事物。

  一片無窮無盡的,正在卷起驚濤駭浪的黑色海洋。這裡就是「大梵天」的頭腦,或者說,「大梵天」的胎盤。一千億萬個世界在這片海域中以一滴海水、一縷微風、一束閃光的形式而存在。這裡是源點在她心智中的顯化,形而上的世界以形而下的形式呈現在有限~無限的鏡子裡,變化出理性智能所能理解的場景。

  直到這個時候,山村貞子覺醒之後的,已經完成了「山村貞子」的山村貞子,才親眼目睹了幼年巨神們之間的戰鬥。

  「阿荊!!」

  「我在這裡。」

  熟悉的男人立刻出現在身邊,蘇荊在她心象境界中的投影,真正的神魔的一束殘片。由黑色的像素組成的蘇荊,髮絲被海水打濕,黏在額頭上、脊背上。他沉穩而安定地扶住山村貞子的手臂,兩人一起面對一波正在撲來的狂瀾。

  蘇荊平穩地伸出手掌,輕輕往下一壓,巨大的海浪便消弭無形。

  「是什麼在襲擊我們?」剛剛完成轉化的山村貞子還不太適應自己的存在形式。

  「上一代的殘骸。它們已經與原點融合,殘留的程序和智能,試圖把我們這些新的心智清理出去。」蘇荊爽朗地指了指海中的黑影,「想要分辨出誰是新時代的,誰是舊時代的,很簡單,形態不一樣。上一代的神魔留下的化身已經被原點所同化,變得更加適應這片大海,所以它們是海洋奇獸般的形態出現。而新一代的……」

  一個黑髮的白膚女孩兒站在二人數百米之外,專注地看著天空的遠方。她身周有數十條黑影緩緩洄遊,卻無法靠近她一步。

  「……依然保持人類形態的,就是新一代的神魔們。這位是伊麗莎白,混沌之神的新領袖之一。」山村貞子注意到蘇荊的左手裡握著一個小小的白色方塊,裡面傳來熟悉的氣息。

  「這是琪琪。」蘇荊注意到她的眼神,「她的野心很大,需要我幫助處理一些概念的運算,所以遲遲不能進入這片海域。」

  遠處,悠遠的鯨歌傳來。空前的巨大震波向這邊襲來,山村貞子幾乎無法呼吸。巨大的黑色山岳撞破海面,笨拙地浮上海面,黑色的座頭鯨,它巨大的身軀上,小山一般的眼睛看向這邊。密密麻麻的亮銀色鎖鏈將座頭鯨捆綁起來,雖然看上去細弱不堪,但是這些鎖鏈始終牢牢將巨鯨的身軀鎖定,讓它持續性地衰弱下去。

  「這束鎖鏈。」蘇荊意味深長地說,「就是命運的禁錮。」

  「這頭讓人害怕的鯨魚又是什麼?」

  「力量。」蘇荊回答道,「或者以我們更熟悉的名字稱呼。白千浪。」

  難以想像到底有多大身軀的巨鯨狠狠躍出水面,然後又帶著崩滅世界般的氣勢砸了下去。與其說是一頭鯨魚,倒不如說是古代寓言中的鯤鵬,在這浩浩然北冥之海上沉霸縱橫的史詩猛獸,具有無人能夠匹敵的巨力。

  直到看見白千浪此刻的形態,才能夠體會到,從前在現實宇宙中所看見的那個男子,僅僅是他用來行走在這個世界上的一介面具而已。真正的白千浪,就是永恒的藝術中所有力與美的結合。

  「那個戴著頂大帽子的小哥啊。」山村貞子感歎道,「真是了不起,他已經有這麼厲害了。」

  莊少卿,蘇荊看著巨鯨背上的一個小小黑影,手握著鎖鏈的源頭。命運的審判者。

  「害怕的話就抱緊我的手臂。」蘇荊淡笑道,「在這片最終之海,最危險的不是這些鯨魚與蛟龍。而是我們。」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11-15 12:24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 14:47
序卷蘇醒的蘇荊棘的荊第九百二十一章三柱神

  新生的幼年巨神們在這片黑色海洋中斬開波浪,與上一代的天神們角鬥。如同遠古神話中的逐日者,又像是射下太陽的凡人,在神跡中得以升華為與諸神並肩的新神明。從一介凡人轉變為英雄,舊日的軀殼寸寸崩裂,純粹的智識與精神的精魂從形而下的凡世中掙脫,將掌中的日月熄滅,沉入真實之下的真理。

  從彼此的夢中醒來,覲見真正的千夢之源,最原始的巨神的無思想的頭顱之海,在沸騰的腦漿中翻攪,用自己對世界的理解與願力從無形中攫取有形,以此將自己與根源之夢融合,在非想與非非想的曖昧中超越時空地永存。

  莊少卿高踞於一塊冰山之上,曾經的「騎士」,「魔法師」,「混沌之眼」,「救贖者」,在原點的風暴洗禮之後,只剩下了一點最純粹的精魂。可稱為「因果」,又可稱為「邏輯」,時空結構中的最精巧一環。他佇立在這塊理性的冰山之上,等待著真正的敵人出現。

  「三賢者。」他說,「可能是原點中所能誕生出的最可怕的東西。」

  黑髮少女伊麗莎白平靜地出現在他身後。

  「你是一切行動,一切因與一切果的見證人。我則是平行宇宙的操控者,我們二人的力量相加,足以逆轉這片海洋,將時態與空間撕裂。三賢者又有何等偉力,能夠將混沌之神擊敗?」

  「他們是『等價』、『交換』與『否定』。」莊少卿淡然道,「我曾經與『否定』的伊壁鳩魯相交多年,所以能夠認識到他們的可怕。單單一個或許無法與我比肩,然而三賢者……哲人國的三位大執政官聯手的時候,就是無懈可擊的邏輯回路。」

  莊少卿伸出自己的手,血肉幾乎完全剝落,只剩下透明澄澈的骨骼。這是之前潛入深海時收到的禮物。高密度的信息流將他的血肉從核心上剝離,掠走他的大量理性。難以想像這些海獸是如何不受信息流的傷害……不,「獸」型代表已經無法觸碰自己能力之外的領域,代表定型,代表已經「完成」的理。

  而「人」型則是依然擁有可塑性的象徵,只有作為「人」,具備這種識別標誌的心智才能夠以承受更大壓力的代價,進一步拓展自己的領域。這些舊神們的海獸是由已經探索完畢的真理編織成的原點居民,它們就是真理的具現,所以不會受到信息的重壓。

  「他們來了。」

  莊少卿注意到了海洋彼端的異神。

  在成為新一任「因果」的時候,莊少卿已經看見了自己前生後世,千百萬次輪轉的一切因緣。他卓絕的智識引領他看見真相,以及真相之下的真理。然而這份真理與他本人的心願極度背離,這也導致了他在心臟處存在一處破綻。他用自己領先於全世界的知識搶先一步取得了佛陀的遺產,卻在這份開悟之光下飽受煎熬。

  在天傾之後,混沌之眼第一時間前往早就被他嚴密監視的地點,獲取了佛陀薩姆的衣缽,覺悟者的智慧。然而他是執迷者,執著者,注定在六道輪回中承擔百八煩惱的人間之王,而非淨土的無垢天人。七苦八難是他覺悟與力量的源頭,是他賴以登臨天之的推動力。剝離人世間的種種煩惱,莊少卿就只剩下一個空虛的力量軀殼。

  與其說是執因果者,莊少卿不如說是執煩惱者,人世間的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這些不幸讓他得以發下大願,要讓世上萬生萬靈個個成佛作祖,超脫此世一切苦難。他與避世無為的佛陀有不可彌合的理念差別,這讓他不可能全盤承受佛陀的道統,而是在這基礎上再造乾坤……字面意義上的再造乾坤。

  莊少卿等待著那對雙胞胎的再度降臨。

  直到他成為神魔之後,才能夠窺見那一個世界線上的雙子之面相所具備的權能。「面相」是超越者的吉光片羽,在多元宇宙之外的天外天的無名永恒,緘默地注視這個世界的眼睛。能夠以「面相」作為稱號,即代表那時代的雙子神魔已經與曾經的征天武帝同級,抵達十二星的神魔。

  十二星,這也是莊少卿的目標。只有十二星,才能夠總掌原點之一切樞紐,將萬事萬物之理彙於一念之中。大抵所有神魔都是自身概念顯化的化身,哪怕是曾經的路德維希、白千浪這類狂人,也只能夠傾覆多元宇宙中自己領域中的事物。諸神們的力量互相縱橫交織,形成互相掣肘的權力平衡。

  唯有抵達能以一人之力掌握整個源點的十二星,才能夠排除一切阻礙,強行扭曲世界的法則,把時空扭轉,天地反複,乃至於創造出一個與當前世界完全不同「理」的怪奇世界。

  而那時代的雙子之面相,卻有如征天武帝一般,空有改天換日的能力,卻僅僅是操控著冒險者社會,與莊少卿現在想做的事有著巨大的,格局上的不同。這也是為什麼莊少卿執意要舉世為敵,將自己的道理貫徹到底。

  「哪怕是在這裡,我也能感覺到跨越時空的,來自雙子之面相的視線,與它帶來的壓力。」莊少卿低聲道,「祂可以說是未來的神祇,而武帝是過去的神祇。武帝明明可以禁絕一切對原點的探索,永不停息地掌握世界,然而他卻將天上最高的權力棄若敝帚,僅僅是證明了『他可以做到』,然後便離開了世界,前往天外之天。而雙子之面相也是一樣,當我扭轉時空,回到過去的時候,他可以預見這件事,是因為路小姐阻礙了他嗎?」

  「你那個時代的路夢瑤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深不可測,高不可及。」莊少卿笑道,「哪怕是今天也是一樣。我無法理解,一個『在位』的十二星,是如何被一個十一星驅逐的。理論上來說我都明白,但是這種事發生的概率無限低至逼近為零。思來想去,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他是故意的。哪怕路小姐真的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十一星神魔,被我們稱為『全能』的人,想要擊敗一個超越者級別的心智,勝算也低至……」

  他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歎道:「而我,不具備那對雙胞胎那樣的時運與機遇;也不具備路小姐那樣的野心與毅力,才華與天賦……我僅僅只是擁有一個願望,一個白日夢般的理想。是你們幫助我走到了這裡。」

  「太自謙了,眼。」少女揚眉道,「我可以看見多元宇宙的時空軌跡,諸多世界中,只有這個世界裡存在你。命運的偶然讓你出現在這裡,帶領我們走到天頂。無論是我,還是雪莉,抑或是伊塔洛,都欽服你這一路走來的成就與付出。」

  「我僅僅是一個凡人。」莊少卿說,「只是一個凡人。」

  遠方,新的神祇正在從海中升起。

  在蘇荊的眼中,源點是黑色的無邊海洋。

  在莊少卿的眼中,源點是一輪巨闊無比的太陽。

  在路夢瑤的眼中,源點是一片孤寂的深空。

  她找不到方向,四面八方,能看到點點閃亮的星辰,但是全部遙隔百萬光年。這些星光是否也是百萬年前的古老遺骸所發散出來的?她又冷又孤單,只能一個人在這裡尋找世界的秘密。

  一片星點落到她的手中,她收到了一封來自未知的信件。

  【敬啟:另一個世界的我。】

  路夢瑤孤單地懸浮在時空的盡頭,看向遙遠的彼端。

  哪怕是另一個我,做事依然周密細致到萬面具備。她將信件湮滅,遙想了一會兒自己的另一種可能,但是路夢瑤不像是蘇荊那樣的空想愛好者,她將精力聚焦在眼前的事態上。

  到了現在,旅者們面對的問題變得越來越少,也越來越關鍵。

  在登臨神魔之前,他們要考慮的是如何維持團體的信念、如何保護這個組織的安全,維持運轉,如何發展壯大,如何在神魔競爭中取得一步先機,怎樣與霸主這樣在冒險者社會生物位上的競爭者對抗,如何挫敗混沌之神的陰謀,如何跨越前代神魔化身們留下來的挑戰,或是考驗。

  而現在,所有的問題變成了一個。

  我們怎樣抵達最後的核心?

  她回想了一邊那封來自時空彼端的信件,對未來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把握。在她當前的謀劃之下,這封信件中的信息能夠讓她多出一份最後的保障。

  將另一個路夢瑤召喚到這裡來嗎?她又反複權衡了一下這個解法。作為「觀察者」,路夢瑤能看見幾乎一切,哪怕是時空彼端的另一個自己,她也能夠琢磨出一兩分。

  被稱為「全能」的神明。

  實際上,更應該說是「全知」。「信息」的化身,有史以來最接近十二星的十一星,能夠以不完全的權限執行最底層命令的天神,哪怕是超越者的雙胞胎,也必須認真對待的強絕對手。她在那個時間線中縱橫捭闔,以自己理想中的道路一路獨行,在雙子之面相的暴政下開辟出了一條登天之路。

  那個時間線的自己度過的是自己理想中的人生。

  反觀自己……路夢瑤哂笑了一下,將思緒甩開。在山窮水盡之前,這是她不會使用的底牌。然而這封信所指出的道路,通往全知與全能的道路,卻和自己現在的思路一般無二。然而那個世界的自己已經走完了這條路,將這一路上的可能要繞的彎路和正確的解法都傾囊相授,節省了她很多時間。

  然而。

  她的思緒斷線了一瞬。

  如果我收到了這份信息,那蘇荊和蘇蘿呢?作為那個世界的雙子之面相,他們收到了一樣的信息嗎?還是說,只是作為他們自己的底牌而保留/隱藏呢?

  路夢瑤使用了自己作為「觀察者」的權限再度仔細審視了一番自己的兩位同伴,在一個時光的瞬息中將他們與外界所有的信息交互全部清點了一遍,確認了他們並沒有背叛自己,也從未接收過來自彼方的信件。她不覺得這是一件令人羞恥的事,作為一個多疑而狡詐的壞人,她已經做過不知多少次這樣的秘密檢查了。

  她知道蘇荊理解她的舉動,也知道別人不會原諒這樣的壞人。但是「別人」對她而言無關緊要。

  誠實地面對自己,她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將自己的手伸向一顆遙遠的星辰,一座用黑色金屬搭建成的堡壘。那座堡壘的主人是她的老師,也是她的合作者。現在,真正的伊壁鳩魯已經離開,剩下的是祂在多元宇宙中的殘留,最後的遺蛻。

  「否定」、「等價」和「交換」的三柱神,由最聰慧的神魔柏拉圖構建的最精妙的邏輯體系之一。哲人王將它分成三份,分別授予三位執政官以冠冕與權柄,以此建立人間的哲人國。

  這是留在原點系統中的頑固程序,然而也是寶藏。

  路夢瑤已經預見了她與莊少卿的會面。

  星辰閃耀,已經決定了彼此道路的兩名新晉神魔於此決裂。莊少卿從他的冰山上一躍而下,其承自佛陀的智識與真理橫亙在黑色的海洋之上,一輪大日從沸海中升起,將一切化作五彩紛呈的琉璃,而莊少卿則端坐在烈日之中,將自己獻祭給來自佛陀的智慧。

  而哲人國的三柱神從海床中緩緩升起,一尊頂天立地的巨神撕開源點的表皮,舊日的化身以三麵巨神的形式現身,三個頭顱分別看向三個方向,怪異無比的巨神將雙掌分別壓向兩位新時代的神祇。在上一代神魔的資訊操作下,二人所有的邏輯體系都被拉扯出去,在巨大的真理面前俯首稱臣。

  下一瞬間,兩道烈光,分別來自兩個時空,毫不留情地與三面巨神相撞,將巨神的血肉劈開,骨骼震散。

  蘇荊與蘇蘿,以及混沌之神的三名神魔,加入了戰場。

  海洋翻滾、憤怒起來。巨大的海獸從億萬時空中遊動過來,海洋中的所有盤踞者都感覺到了危機,向著漩渦的中心彙聚,試圖毀滅新生者的自我。它們在數量上占據了絕對優勢,在「理」上也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所以,就是這裡了。」蘇荊握住手中的長劍,他還沒有做好突破的準備,但是神魔的「突破」不講究積累、覺悟……僅僅是你是否能夠承擔那種力量。哪怕一萬年的時間,也不能說完全準備萬全。

  或者說,僅僅是從地上撿起來那麼簡單。然而能否使用那份新的力量,而不被它改變自我……就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11-15 12:29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 14:47
序卷蘇醒的蘇荊棘的荊第九百二十二章夢與夢中之夢

  蓋琪·王爾德從沉睡中醒來,在資訊的時空中肆意伸展自己的新身軀。

  機械術士,或者說,現在的量子之神,在微觀與宏觀之間自如變幻的視角,於瞬息與永恒之間流連忘返。時空的結構從未像現在一樣清晰明了,讓她能夠把整個多元宇宙拆開,仔細分析、查看。

  位面旅者的核心層中,蓋琪·王爾德大約是心態最「不上進」的一人,總是三心二意於追求許多愉快的事務,然而她卻是真正繼承科技聯合理念與技術,乃至於思想與哲學的強大冒險者。天賦的智力讓她能夠精準地找到最接近於世界本質的模型,並且以直覺觸碰到真理的形狀。

  她在「科學」上的天賦正如蘇蘿在「武道」上的天賦,這只是一種相當粗陋的比喻,但是哪怕是蘇荊也會承認,有些人簡直天生就是為了某一行而生的,旁人哪怕羨慕都沒辦法羨慕。

  然而蓋琪·王爾德的才能與其說是一種天生的稟賦,不如說是對這種世界觀的專注與探索未知的熱誠。外人恐怕只會注意到她沉迷於虛擬娛樂,發燒級器材黨,對工業設計的病態偏執,卻沒有注意到她向著「完美」的極點不斷前進。半人半機械的身軀讓她帶有一種傾向於完美設計的思維方式,一次次的對義肢的強化與優化,讓她連同自身也不斷「優化」了。

  擺脫了對生命維持的諸多困擾之後,她把自己的生命最後優化到只剩下一個核心部分,就是「享受生命」。而這個核心又分成許多部分,包括維持團體內部的社交以滿足自己的情感需求、進行科學研究以滿足自己的求知欲與自我實現、加上虛擬娛樂活動作為對身體與精神的調節……並不僅僅包括打打電子遊戲,她拉著山村貞子研究了很多通過調節人體內分泌或者虛擬娛樂,以達到人工控制個體精神狀態的技術。

  在她的視角上來看,這是一個無比輝煌宏偉的世界,繁複無比的結構與投射,從一個小小的源點中投影出的無限多的概念,再從這些概念中互相交織、編造出一個複雜而無邊無際的多元宇宙。這個龐大的無限結構向著其力量的外部無限地延伸,最核心的部分就像是核子熔爐一般滾燙而致密,有著最複雜和嚴謹的法則,而到了外延的部分,就變得曖昧起來,許多清晰的力量變得混沌模糊,直到不可琢磨的混沌一片。

  這就是世界與世界之間的深層次聯繫了,蓋琪·王爾德突然理解了這件事。外圍的世界結構就像是一個荒唐的夢境,在夢境中,任何不合理的事都是可能的。人能夠在夢境中飛行,穿行在黑夜的星空下而不被現實的重力牽引墜地。這正是因為人們白日間生存的世界比起夢境的世界更為靠近「法與理」的核心,擁有更嚴密的律令。

  而我們曾經生存的世界,又何曾不是更核心世界的一個夢呢?

  蓋琪·王爾德撫摸著其中一系列宇宙,這就是《無主之地》的夢幻世界了,它作為一個射擊遊戲,是從更內一層的世界中延伸出去的一層幻想的,存在於1與0世界中的程序世界,她撫摸著那些代表了自己的代碼,這些僅僅是一些設計師編造出來的,虛假的設定而已。

  然而在《無主之地》的世界中,這些代碼卻又真真切切地組成了自己,自己的一生,喜怒哀樂,天才與笨拙,自己的一切。然後自己經歷了巨大的緣法,從這個稀薄的夢境中脫身出來,向著更真切的夢境走去,穿過一層層的世界的隔膜,本能地撲向那團灼人的世界之心,然後,站在了現在這裡。

  【你又是怎樣看待這裡呢?】

  她看向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山村貞子,她手中托著一個淡薄的黑色圓球,這是一系列宇宙的縮影與雛形,一件象徵,象徵著山村貞子所出身的那些世界。在此刻的多元宇宙中,還有無數個山村貞子正在生存,惡鬼,咒怨,詛咒與虛擬世界中的病毒,象徵著自我繁殖的世界的癌變。

  這些黑色的字眼與眼前這個聖潔平和的長髮神祇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之處,山村貞子以一支細弱蓮花般的姿態出現在蓋琪的心相世界中,隨著她的微笑,潔白的花朵就出現在機械術士的手中,蓮花的藤蔓四處延伸,最終將褐髮女孩的四肢都纏繞起來。

  「這是什麼?」蓋琪好奇地扯扯自己手腳上的藤蔓,沒有刺,但是很堅韌。

  她看向山村貞子,無數若隱若現的藤蔓從她身上延展出去,牽向多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這些似虛似實的點點蓮花不存在於她的觀測能力之內,然而它們卻像是這個世界的根基之一,讓機械術士大惑不解。

  【小琪,你的世界中沒有給『夢』留下位置。】

  山村貞子微笑著對她說話。

  【你能觸碰到的,是堅實的物之理,而我觸碰到的是精神,夢與情感的國度。】

  蓋琪的思維非常迅速地抓住了一個線索,她向著自身的深處挖掘,直到看見了牽引她的那道絲線,來自蘇荊的引導。她與山村貞子的彼此對立的世界觀太過奇妙,乃至於她從理性上否定了這僅僅是一個單純的巧合。

  果然。她看見了蘇荊此刻的形態,像是一輪白色的月亮,與深色的陰影嵌合在一起。與中國道教文化中的陰陽魚頗有相類同的地方。然而又有不同,現在他正在渾然的對立屬性中生長,與蘇蘿維持著彼此之間巨大的牽引力。分明不相容的兩種最極端的力量,甚至比光與暗更為極端的對立,正在彼此砥礪。

  將「有」與「無」統一的可能性……量子之神思量了一下,投入了蘇荊此刻的心相世界。

  她來到了風暴與龍卷正在肆虐的黑色海洋。

  哲人國的三賢者是所有神魔中絕無僅有的三重身,由哲人王柏拉圖設計出的,自洽的邏輯系統,旨在描述世間萬物的狀態,以此達成另類的十二星成就。

  等價、交換與否定,這三個概念都並非最原初的基底概念,然而柏拉圖的設計讓這三者形成了一個美妙的循環。三賢者的職位和神聖天堂的七天使、無盡地獄的七撒旦相差仿佛,都是與其稱號相伴的概念,成為三賢者的神魔,就會被柏拉圖賜予這三種概念之一。哲人王本人早就隱遁在世界之外,並未參加這場新時代的啟明戰爭,然而三賢者就是他留下的遺產,這個足以自成一個多元宇宙的概念體系。

  新時代的神魔們盤踞在自己的力量之上,與三麵巨神進行山崩海嘯般的交戰。每一次雙方力量的撞擊,都令整個多元宇宙為之震顫。萬物的形體開始崩壞,只有黃金級的存在還能夠苦苦維持自己的存在。在無數個世界中,時間停滯,因果停轉,恒星在死寂中潰滅,虛空被混沌所充斥。

  在蓋琪的視角中,這些巨神之間的決鬥令多元宇宙的無限結構也開始崩潰。這個巨大的,有序的繁複機構,其中最大的幾顆齒輪開始打架,停轉,脫落……造成了整個體系的連鎖反應。親身體驗過這場戰爭的規模,才能夠理解為何源點也會被這樣的戰鬥所破壞,令所有時空都走向終結。

  機械術士已經明白,如果放任這場戰鬥繼續下去,所有的時空都會在秩序的消亡下自滅,最後只剩下在「無」的荒野上漫步的諸神,直到其中一方被徹底轟出戰場,其餘的神祇們才能夠重建這個世界的體系。

  「要輸了嗎?」

  【不,還沒有。】山村貞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邊,【祂們都在飛快地進化,像是回應世界的需要。就像是現在的我們一樣。】

  三面神的光芒將所照耀的一切消融,這是「否定」的力量。伊壁鳩魯的「否定」是對一切存在,一切道理的否決。其是所有「存在」的剋星。而蘇格拉底的「等價」,便幾近是「定義」的力量了。最後是「第歐根尼」的「交換」,給所有的力量流動與變化的動力。柏拉圖用三個概念模擬出了「生滅消長」的力量,極度接近於「毀滅」、「創造」、「推動」的絕大力量。

  唯一的缺憾,大約是因為這三者畢竟只是一種模擬,無法完全地概括整個世界。

  山村貞子與蓋琪沒有貿然加入戰鬥,二人冷靜……不,不能用「冷靜」這個詞,她們正在全神貫注地感受宇宙的情況。在眾神戰鬥的時候,兩人做出了一個決定,在這個時候去維持多元宇宙表層的穩定與平衡,將諸世界保護起來,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約爾曼岡德。

  這並不僅僅是她們的選擇,而是路夢瑤發來的信息。

  焦灼的上層戰爭將所有的神魔吸引入其中,最核心的數人已經變得如此耀眼,圍攻三面之神的蘇氏雙胞胎和莊少卿,在三賢者的砥礪之下,已經進入了迅速蛻變的過程。舊的信息外殼不斷剝落,被三面之神的龐大真理所壓迫,逼迫這些最頂尖的新一代神魔們去適應更高級的力量。

  而另外幾名新晉神魔皇帝正在從這次危難中保護人類的存續,而混沌之神的三名神魔,伊麗莎白、雪莉和伊塔洛,正在與其餘的神魔遺蛻們互相戰鬥。一個是掌握了時空轉換的神魔,一個是計算推演方向,最後那個更為奇特,是罕見的「線與角之神魔」。

  那個名為伊塔洛的神魔像是蜘蛛般編織出綺麗迷亂的迷宮,將自己與同伴藏身在概念與語法的深處,他有著一種獨特的憂鬱氣質,與激進憤怒的雪莉,平淡從容的伊麗莎白都不同,這個伊塔洛似乎不喜歡參與任何競爭,只是勾勒出深藏在源點深處的藏身之地,在語義之間找尋空隙,讓自己的同伴能夠躲避那些凶暴的海中鯨蛟。

  「我們能看見三賢者的破綻,卻沒有能力解決它。」路夢瑤說,「或者說,某人有這個能力,但是他無法看出破綻。」

  路夢瑤說的人,是莊少卿,她與蘇荊對視了一眼,交流了一下意見,是否需要主動接觸莊少卿。

  三賢者的概念從單純的邏輯上完美無缺,然而祂們對源點的操作依然使用舊的神魔們塑造的系統,以信息交流為導向。如果要讓祂們在這個時空的基礎上建立一個新的時空,相信三賢者的力量足以做得盡善盡美。然而如果沒有了這個基礎,三賢者看似完美的系統就會立刻崩塌。

  如果是另一個時間線上,完全體的路夢瑤……或許只需要一個呼吸就能讓三賢者的能力體系崩潰。但是現在的路夢瑤只有「觀察者」的力量,她甚至很難主動參與這危險的戰鬥。蘇荊和蘇蘿還沒有進化完備,也頗受克制。當前,只有莊少卿的「因果」境界能夠阻斷三賢者之間的力量循環,打破這個完美的圓。

  「去吧。」

  不去考量到消耗對方的實力,蘇荊和蘇蘿認可了路夢瑤的判斷。

  「讓他作為主攻手,並且得手的話……在三賢者這個體量的巨大神魔倒下之後,莊少卿會立刻飛躍式地成長,甚至抵達十一星的高段。」路夢瑤再次發來確認。

  「……去吧。」

  一閃念的遲疑,蘇荊和蘇蘿再次做出了決定。

  【五人投票。】

  【反對。】

  【我也反對。】

  二對二了。路夢瑤冷靜地思考,小琪和山村貞子都選擇了反對。而蘇荊和蘇蘿選擇了與莊少卿聯手,甚至不惜讓他比我們快一步成長地擊敗三賢者。

  決定權在我手上。哪怕已經是神魔之尊,路夢瑤也幾乎有種「打了個寒顫」的感覺。

  「我會把信息交給他。」她平靜地發出消息,「有我在。」

  最後三個字奇妙地產生了作用。一瞬間,黑暗的大海像是被先知分開,通道延伸至莊少卿的冰山……沉沒在水下的那些部分袒露出來,他收到了來自於魔法學者的信件。

  位面旅者與混沌之神的協同作戰開始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11-15 22:45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 14:48
序卷蘇醒的蘇荊棘的荊第九百二十三章時空互換

  【三賢者的弱點,在於他們所依賴的「信息」。】

  「呼……」

  沉重的負擔遏制著曾以「莊少卿」為名的神魔,承載著來自於佛陀的因果之力與圓滿智慧,只需路夢瑤的輕輕點撥,他便理解了她傳來的所有信息。

  是的,路夢瑤,或者說「觀察者」的判斷是正確的。無論是交換、等價還是否定,三賢者的所有行動都依托於信息的交換與輸入輸出,這是它們作為神魔……的一個十分隱蔽的弱點。然而神魔之下的存在,完全沒有辦法抹消它們以原點為平台建立的原初感官純粹的對於「理」的觀察。

  除了極罕見的,莊少卿所持有的,「因果」之力。

  「謝謝。」

  莊少卿(還屬於人類的那一部分)懷著複雜的心情躍入滾燙的烈日之心。

  【如果我們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他才是這個時代的主角吧。】

  【如果我們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他也不會成為現在的莊少卿。】

  路夢瑤與蘇荊的意識短暫地進行交流,祂們注視著莊少卿像是握著長刀的武士一般,莊嚴而輕快地將自己投入三賢者的巨大齒輪組之中。祂們意識到,莊少卿與位面旅者們就像是兩頭銜尾蛇,位面旅者們成就了今天的莊少卿,而莊少卿又成就了今天的位面旅者們。奇妙的因緣將兩方的命運鏈條纏繞在一起。

  蘇荊若有所思地看向對面的冰山,混沌之神的神魔們一邊緊張地協助莊少卿肢解三賢者的力量結構,一邊矜持地向這邊頷首示意。

  【這些人本來將是另一個時間線中,未來的神魔們。】路夢瑤用疲憊的聲音囈語道,【莊少卿扼殺了另一條時間線的誕生。一個與我們平行的世界。不過,那個女孩……】

  對面那個黑色短髮的年輕女孩從容地向路夢瑤行禮,雖然外貌有兩分相似,但是那並不是路夢瑤,而是一個白人女孩,或者說,以白人少女的形象所顯現。在她還使用凡人的名字時,她的名字是伊麗莎白。一個具備轉移平行時空力量的女孩,現在被線與角的神魔伊塔洛所緊緊保護,毫無疑問,她是混沌之神的最大底牌之一。

  【你能看見莊少卿會使用怎樣的把戲嗎?】

  蘇荊的聲音有些飄渺不定,甚至斷斷續續。路夢瑤知道,他和蘇蘿正在竭盡全力地將自己晉升、改變……向著一個已經確定的方向前進。這是宿命嗎?路夢瑤想,哪怕她已經提醒過這兩人,但是她卻知道,這個選擇是蘇荊與蘇蘿天性的導向,在另一個世界中祂們成功了一次,就代表這便是「答案」,題面是「蘇荊與蘇蘿」,答案是「光與暗」,「平衡與破壞」,是「存在與虛無」,是「合二為一」。

  過往被兩名大神魔所分割的界限重新彌合起來,路夢瑤能夠看見源點深處概念之間的融合,蘇荊與蘇蘿,路德維希和白千浪將這一個人切分開來,把一半命名為蘇荊,另一半命名為蘇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這兩頭正在成型的神魔有著來源於三個神魔的力量。

  【我能夠看見。】路夢瑤說,無論如何,抵達這裡之後,她已經不再會遺憾。作為「人」的自己已經走到了盡頭,現在以「神明」的姿態俯瞰億萬星辰,無垠時空的存在,已經不再能夠被「路夢瑤」三個字所概括了。然而她卻從未感受到自己的自我如現在一般清晰,「觀察者」觀察著自己,將組成路夢瑤的一切分解開來,然後重新組合成她。

  不再為了理性而壓制自己的感性,現在的路夢瑤已經是一個完全自洽的整體,讓自己的理性與感性合二為一,彼此服務。她在成為神祇之後,終於能夠與自我坦然相處,換句話來說,現在的路夢瑤比之前人生中的任何一刻都更加路夢瑤了。

  就像是一個,終於形神合一的角色扮演遊戲。她用千億分之一刹那的時間想,這就是「覺悟者」了吧。

  如果莊少卿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恐怕會更加哀傷了。因為他還未意識到,哪怕這個世界上從未有蘇荊存在,兩人也終將因為心境的不同而分道揚鑣,解脫者與背負苦難的人,路夢瑤必然會成為現在這個自我圓滿的覺悟者,而莊少卿也必然會成為承載人世間一切煩惱的王,這是命運與天性的某種必然。

  他們終將走向不同的終點。

  路夢瑤並未因為這件事而感傷,她理解莊少卿,這個看上去未老先衰的憂鬱少年。她一層層打開包裹在他外面的偽裝,用自己的觀察者的視角深入混沌之眼的內心,觀察他的人生,在頑皮的魔法師、帶領眾人走向天堂的領導、癡情忠貞的騎士……在一層層的包裹之下,莊少卿的本質。

  然後她知道了,莊少卿想要如何改變世界。

  她意識到蘇荊與莊少卿兩人之間的本質不同,而這不同,正是她現在站在蘇荊的身邊,別著和他一樣的袖扣的原因。

  「阿荊。」她用人類的舌與唇說,「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蘇荊從黑色的大海中升起,盤坐在巨大的波濤之上。黑色的海水在他身下凝聚成威嚴的山脈形狀,深海的脈搏以波浪的形式顯現,他乘坐在液態的山峰上,小小的身影與源點的力量同呼吸。路夢瑤不動聲色地觀察蘇荊現在的情況,發現他身上出現了深長的呼吸,這呼吸與原點深處的波紋同頻,竟然頗有幾分與原點合一的姿態。

  雙子之面相,在宇宙的另一個瞬息中,也曾展現出這樣的樣貌吧。

  蘇蘿與他一同升起,像是一抹無法在日光下行走的幽魂。逐漸化為空與無的武神少女,借由至極的「有」將自己轉化為單純的虛無。比死亡更遠的放逐,比抹殺更黑暗的毀滅,單純的「無」,沒有神魔能夠在這種「悖論之理」的強化下還能保持自我的形態,然而這是從原理上不可能形成的情況,一個個體,分成兩份,同時成就神魔。

  「有」勾連著「無」。

  目睹這一切的神魔們顫抖起來,日月般互相輝映的兩輪星辰從海中升起,讓海洋出現了巨大的漩渦。弱小的鯨蛟們在漩渦中化作齏粉,而那些山岳般高大,神象般強壯的野獸們則轉變為吞日天狗般,向著祂們撲了上來。

  【有之刃。】【無之刃。】

  青年男女外貌的神魔高踞在波濤之巔,雙手合十,然後緩緩拉開,塑造出「理」的劍刃。「理」的刃在信息的洪流中劈開一切,最純淨的「理」,最原始的「理」,最初的「理」,在有與無面前,任何概念都被肢解成語義的碎片,像是螃蟹被石頭砸碎一樣,四處飛濺青灰色的硬殼。

  真可怕。路夢瑤暗忖。她關注著維持現實的山村貞子和蓋琪,兩人短時間內將絕大多數的宇宙暫時剝離了出去,免得在這神魔之間的激鬥中化作齏粉。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兩人冒險攫取的力量已經超過了十星級神魔所能握有的極限,破釜沉舟式地抓住了這兩個最底層的概念之一,然而到底是人駕馭力量,還是被力量所吞噬?

  雙胞胎的力量增長速度快得讓她難以想像,路夢瑤再度審視了一遍原點的信息流,她現在已經不太確定這背後到底有沒有人在操控。她感到一絲憂慮,如果有人在做手腳,也只能是……

  另一個時空的雙子之面相嗎。

  一聲振鳴。

  原點整體顫抖了一下,海洋底部的一根巨柱像是被折斷了。

  三面巨神的背部出現了一道深長的傷口,然後是更多的傷口,蜈蚣一樣從巨神的身體各個角落鑽出來。這些裂痕迅速擴散蔓延,直到三賢者的行走遺蛻開始崩碎。失去了作為支柱的根基,巨神本身就將把自己拖垮。

  悶雷般的雷鳴在黑色的海面上回響,那是巨神體內的骨頭正在斷裂的聲音。莊少卿把自己當作一塊石頭送進巨大的三位一體齒輪組,將所有齒輪組成的體系崩塌。然而他自己也吃了很大虧,這會兒的莊少卿從巨神的血肉中鑽出來,已經不似人形。在他看來,自己剛剛擊敗了一位令他敬佩許久的對手與朋友。

  莊少卿發出一聲狂嘯。

  【他在吸收三賢者遺留的力量。】

  路夢瑤不能看見全然的過去與未來,早已注定的一切卻像是被人故意遮去了一塊,只剩下當前的舞台。

  懷著改造世界願望的孟神機,以及三個混沌之神的神魔。

  【他們已經製定好了對付我們的對策。】路夢瑤露出像是笑容的利齒,【小心了,荊。】

  【願聞其詳。】

  路夢瑤指向對方的陣中,那個黑色短髮的少女。

  【她身上寄宿著能夠改變時空的力量,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她或許能夠在未來統一時間與空間的可能性,應該是下一代的神魔們,新時代的強者們之一,在我們的年代之後統領世界的人(或許應該用之一?)。】

  【嗯。】

  【荊。等會兒,別惹我生氣喔。】

  【嗯?】

  突然聽見這句話,蘇荊吃了一驚,他立刻明白過來。

  就在對面,曾經名為伊麗莎白的神魔展開了自己的概念,她能夠折疊、剪切不同的時空。聽上去很簡單,但卻因為她對世界結構的深層次的理解而難以阻擋。這個時候,她已經通過長期的儀式做好了一切準備。從很久以前開始,莊少卿就已經開始安排今天這個動作了。混沌之眼將她的加盟計算在內,並且將其視為自己巨大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相關工作花了混沌之神很長時間,捕捉目標更多的特徵值,以確保傳送的準確性。

  當少女念出最後一個符文的時候,巨大的波動打開了時空之間的天塹,暫時模糊了部分時空結構內在的屬性。她將這個時空兩側的同一個存在對換了。

  【哦?】

  一瞬間,源點變得靜謐。之前波濤萬丈的黑色海洋突然平和了下來,呼嘯肆虐的鯨鯢一流紛紛消失無蹤,向著源點的更深處潛行。在這個時空中,還從未有存在有過如此之高的「品階」,年輕的神魔們還沒有見識過一個神魔能夠將原點把握、操持到什麼程度。除了以一己之力突破到十二星的武帝,其它無人能夠能夠與她相較吧。

  路夢瑤。

  或者說,來自另一個時空的信息之神路夢瑤,出現在這個時代的源點之中。

  她瞥了一眼蘇荊和蘇蘿,眼睛微微眯了眯。

  與此同時(或者說根本不同時?),真正的路夢瑤這本書大部分時間的女主角出現在另一個未來的時空之中。她現身在一座巨大而空曠的宮殿之中,看上去早已荒廢多時。

  結合她曾經聽來的故事,這裡,就是雙子之面相的宮殿了嗎?

  路夢瑤一時間沒定位到自己的位置,到最後只能說這個宮殿似乎並非建立在現實宇宙中。

  「你猜對了。」

  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路夢瑤緩緩轉身,這個聲音她不可能認錯。

  蘇荊站在她身後,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在這個世界中已經被擊敗的,用可怕的暴政統治了這個時代數十年的雙子之面相之一。

  「它並非建立在現實中,而是建築在一個念頭裡,一個想法上,一個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地方。」蘇荊之面相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著路夢瑤,「當然了,既然你這麼想了,那麼只能說明一點。你並不是『那個』路夢瑤。」

  「聽說這個時代的我,將你們擊敗了?為什麼你又出現在這裡?」

  「問得很好。請允許我反問你一個問題你摸過我嗎?」蘇荊笑眯眯地問,「當你觸摸過我之後,你就知道現在和你說話的,僅僅是一個從天外之天傳進來的一點點自我,一點點世俗化的真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11-15 22:5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 14:48
序卷蘇醒的蘇荊棘的荊第九百二十四章最終伊甸

  路夢瑤眼前的蘇荊,看上去與平日的蘇荊並不完全一致,她注意到,他身上多了一些更女性化的特徵,眉目變得更柔和了一些。當她注視祂更深處的時候,發現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個中性,或者說無性的化身。

  正如祂所說,站在眼前的這個人,僅僅是被驅逐的雙子之面相從宇宙之外投入的一點自我的碎屑,一個小小的化身。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和她曾經在SCP基金會世界中遇見的「鳥之面相」性質相同。

  「我以為你們不能對世界的走向造成影響。」

  「部分面相這樣認為。」蘇荊頷首道,「然而也有一些特立獨行的個體並不認同,例如曾經試圖干涉世界的修羅之面相。只是他沒有意識到,在這個多元宇宙中,有一件奇妙的事就像是逆流而上的河流把他打了個措手不及。哪怕是代表無限的神魔,在蜷身在這個世界內的時候,也無法做到全知全能,令它反而被我們那位朋友利用了一把。」

  「你指的是,莊少卿。」路夢瑤揚眉,「我不知道莊少卿怎樣束縛修羅之面相,但是我假設你現在正在暗示,他還持有一個超越者的幫助?」

  「並不完全是這樣。畢竟修羅之面相已經在受挫後再度離開了這個宇宙。但是在莊少卿之前的計劃中,修羅之面相可以說一直在他的驅策下推動宇宙內的演變,布局,大型的暗殺行動,試圖扼殺那個時間線的我們……然而他的計劃注定不會成功。」蘇荊溫柔地說,路夢瑤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應該稱之為「蘇荊」,祂是蘇荊與蘇蘿在登臨後的最終形態,融合了二個傳奇神魔的史無前例的超級怪物。

  「你可以叫我蘇荊。」祂看出了她的思想,「我現在在用男性化的一面與你交談。」

  「我有很多話想問你。」路夢瑤掃了掃四周,「第一個問題這裡是哪裡?」

  「你是『觀察者』。」蘇荊伸開一隻手掌,「請看。」

  當路夢瑤認真起來的時候,這片時空的一切都化作資訊流入她的意識。紛繁到驚人的信息之海,這個世界的任何一點邊邊角角具備的信息密度都高得難以置信,令她花了一點時間來整理。

  然後她說出了答案:

  「這裡是宇宙的中心。」

  「是的。」雙子之面相說,「我為萬物與時空建立了一個複雜的坐標軸,這裡就是萬千世界的原點,中心,最接近真理面貌的世界,也是我一念所創造的世界。在這外層就是宇宙中樞系統,一個個容納時空流浪者們的冒險世界,再往外延伸,就是一個個幻想,在現實的斷層中的夢彙聚成的海洋。」

  「這就是你在成為十二星後做的事?在宇宙的中心建立了一個自己的神宮,將冒險者的社會改造成你想要的遊樂園,欣賞他們在你的掌握中起舞?」路夢瑤揚眉道。

  「請跟我來。」蘇荊向著宮殿裡伸出手,為她引路。

  兩人沿著白色的玉石地板拾階而上。路夢瑤從外套裡掏出一盒煙,銜在嘴唇上,卻沒有人為她點燃。她楞了一下,才用自己的手指搓了一下,把女士煙點著了。不是因為她需要,而是她已經習慣了。

  「意外地簡樸,不是嗎?」蘇荊揮了揮手,「唯一的裝飾,就只有這十二個地台。」

  通向巨大神殿最深處王座的道路上,兩排漆黑的石質地台一左一右地排列著。看上去這裡曾經展示著一些事物,路夢瑤大概猜到了這些上面曾經是什麼。

  「這裡曾經陳列著十二位試圖反抗我統治的神魔。」蘇荊看上去在笑,「我允諾與他們在平等的條件下決鬥,並非作為一個超越者,而是作為一位神魔,給予他們勝利的希望。然而這些可敬的挑戰者們一個個都被困在了我的牢籠中,有的被邏輯所束縛,有的被時間靜止,有的則被誓言與心願挾持。」

  無形的鎖鏈將神魔們的化身靜止於此,這是十二位神魔的紀念碑。

  「我曾經聽說一種說法。」路夢瑤說,「十一星的神魔只能同時在世界上存在十二位。」

  「其中一種詮釋宇宙的角度。」蘇荊欣賞地示意了一下幾個空位,「有幾位挑戰者只有十星。」

  兩人在空曠的神殿中步行。

  「我把這裡塑造成人世間的模樣,夏天的夜晚,我和我的寵姬女神們一起坐在神殿之外,看著黑色的夜空中綻放的花朵,那是一個個世界的毀滅與再生,像是一朵朵煙花綻放又熄滅。這便是不朽的意義,我們遠邁塵世,遊離在一切因果與煩惱之外,半是天神,半是世界的規律,人格神與自然神的融合……我曾認為這便是多元宇宙中的。」

  「……」

  「我們身上依然存在一點凡人的遺跡,這一點人格看上去渺小無比,然而它卻是我們神性的基礎。」蘇荊把自己的頭髮往後梳,「我們的心智,千錘百煉後的超人的心智,根基於最原始的宿命與記憶,千萬次可能下的獨一無二。當我們走到最後的時候,我們就會理解,『世界中樞』存在的意義。」

  路夢瑤知道,哪怕在凡人的階段,她就和蘇荊探討過很多次,世界中樞,冒險者社會……這些人工痕跡異常明顯的設計是從何而來。是怎樣強大的智能或文明創造了這個體系,並促生出了強悍的神魔們,以及……真正的能夠超脫多元宇宙桎梏的,超越者。

  自然,這個話題怎樣也繞不開超越者。也即是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人。

  早期有一段時間,位面旅者的高層們相信,世界中樞系統是冒險者的先祖們為了再度進化而建立的系統,一代代冒險者們從零到有地將這個系統不斷強化、鞏固,直到建成今天這個巨大宏闊的,鏈接多元宇宙的時空系統,深深根植於原點的中心,與世界的起源鏈接為一體。

  然而在接觸了神魔之後,理解了這個世界的深層次結構,以及來自於天外天的超越者的面相……這些口耳相傳的傳說在位面旅者的資料庫裡拚湊起來,讓他們逐漸碰觸到了世界最深層的秘密。

  「你現在應該理解,我為什麼不去『改變世界』。」蘇荊平靜地說,「我尊敬莊少卿那理想主義的精神,然而在更高的層面,也就是我們的層面上來看,他的努力與理想毫無價值,僅僅是他一個人的試煉。當世間所有的結局都導向同一個終點的時候,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享受此刻的人生,完成自己的故事。作為已經完成了試煉的人,我唯一羈縻塵世的理由,就在於……」

  他轉過臉來,看著路夢瑤,時間足夠長到她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在於我。」她歎息道。

  「說出來吧。」蘇荊說,「把你看見的,世界的真相說出來吧。」

  當她站在這裡的時候,一切拚圖都已經就位,來自時空各個角落的證據導向最後的答案,路夢瑤的「世界觀」也被打造完美。她知道,這是自己從「觀察者」前往「信息」的至關重要的一步,站在眼前的這個超越者的面相向她揭開了多元宇宙的面紗,讓她得以一窺真理的面貌。他想要什麼?路夢瑤心念電轉,一瞬間,她已經知道了。

  她抬起頭,神殿的穹頂是黑色的,像是能夠看見遠方的深空。她突然想到一件小事,原點在自己的心智中投下的影像,是一望無垠的宇宙深空,虛無,寒冷,每顆星星之間都相隔億萬光年,只能注視著亙古之前的古老光影,彼此終其一生都無法觸碰。

  僅僅是誕生,點燃,燃燒,然後熄滅。生於星空,死於星空。永世的孤獨。

  這就是自己的本心所化的世界。

  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答案:

  「超越者,是世間一切心智的最後救贖。」

  黑色的無盡之海,蘇荊與蘇蘿手牽著手,與出現在眼前的信息之神相抗衡。

  這個路夢瑤「看」上去比他們所認識的那個路夢瑤成熟一些,蘇荊一直以為他所認識的那個路夢瑤已經是一個成熟穩定的女人,但是這個路夢瑤,有一種淡漠與滄桑的感覺。如果說他以前認識的那個路夢瑤是被熊熊的慾望火焰所驅動的工作狂,而這個女人則在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出一股……劫灰般的氣息。

  長時間的絕對上位者生活給她增添了自信從容的風韻,而在年輕的路夢瑤身上偶爾透露出的俏皮與嬌軟,在她身上似乎早就被時光打磨乾淨。

  「終於來到了這裡。另一個世界線。」信息之神向著莊少卿頷首道,「辛苦你了。」

  莊少卿向她俯首。

  「見到你們,真是一個意料之中的驚喜。」路夢瑤對蘇荊與蘇蘿露出一個微笑,「哪怕是我,也會在某種時候感到宿命論。我們是這個故事的主角,這次輪轉的核心……矛盾與衝突構建於人與人之間的因緣,而這些因緣形成了這個世界。」

  「我所認識的另一個女孩曾經跟我說,她有一個掌握混沌分裂者的計劃。」蘇荊說,「她相信她遲早有一天能夠將混沌分裂者握在手中,作為她所操控的力量。當時我們沒有意料到『混沌之眼』的出現,導致這個計劃進行了一半就不得不中止,花了我們很多精力來回收之前的投資,及時止損。時過境遷,很高興看見你以這種奇妙的方式達成了這個願望。」

  路夢瑤漆黑的眼瞳倒映出蘇荊的身影,她沉吟片刻,歎道:「在這個時空的我選擇了你。」

  「我很榮幸。」

  「我曾經以為,我這樣崖岸自高的霸者,是注定要舉世為敵的。」路夢瑤平淡地說,「我不奢望能夠尋找到能夠與我並肩而行的人。我想要一個人獨占世界的最高點,不與他人分享,以此證明我才是古往今來最優秀的心智,成就永恒的不朽與光榮。為了這個目標,我做好了擊敗全世界的準備。被背叛,被傷害,被一次又一次地擊倒……另一個時空的你有一種甜蜜的殘忍,以『神』的姿態充滿憐愛地折辱我這樣的『人』。」

  「聽上去的確像是我會做的事。」蘇荊認可她的評判。

  「每一次,每一次,都增添了我前進的動力。」路夢瑤搖頭,「充滿憎惡的我不斷地跋涉,直到遇到了他。他指出了一條道路,讓我能夠看見一線曙光,前往一個所有人都能達成願望的世界。讓我從孤軍奮戰的暴君,變成了人世間真正的王者。」

  「過獎了。」莊少卿向她深深地行禮,「我僅僅是一個做夢的狂想家。你才是真正開拓道路的人。」

  「互相吹捧就到這裡為止吧。」路夢瑤抿了抿嘴唇,「在這個原點還未被不可逆轉地破壞的時空,我們有足夠的力量去修改世界的結構。那邊的雙胞胎,傾聽我們的聲音,服從,或者被抹去。真正的雙子之面相已經被我放逐,你們僅僅是蘇荊與蘇蘿……而已。」

  信息之神伸開雙手。

  黑色的海洋開始蒸騰。

  海洋的骨骼……洋流被無可匹敵的力量從世界的結構中抽離出來,一道最底層的深邃光流在路夢瑤的操控下扭轉,變幻,剝離出無數光點。

  「我要創造……每一個人都能夠實現願望的世界。」她吐息道,在最上位神魔的誓願之下,原點顫動起來,蘇荊的黑色海洋寸寸化作齏粉,所有的法則與概念逐漸化為最原初的力量,熔化的時空在她的心願下重新重組。

  「以心智與個體為主綱。新的世界將不再是多重心智複合的世界,而是真正的唯心世界。」莊少卿身邊的神魔們投入這塊新的時空,竭力穩定這個滾燙的世界,「每一個人都生活在他想要的世界中,這將是新的宇宙的結構,一個心智延伸出一個世界,一個心智就是一個構建自身宇宙的神魔,他們的命運將在潛意識的把控下逐漸貼近自己的最終願望……反複的輪回,永劫不滅的最終伊甸。」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11-15 23:01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 14:49
序卷蘇醒的蘇荊棘的荊第九百二十五章在時間的盡頭等待

  承擔世界的人,才能握住改變世界的力量,蘇荊心想,他目睹的是另一個形態的路夢瑤,或者說,這就是她本應成為的模樣……歷經千劫百煉後的最上位神魔,從僅僅為了證明自己而前進的獨步匹夫,到承載億萬萬願望的天選王者。

  登臨絕頂的她,看上去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麗,還是她,還是路夢瑤,一種難言的威光卻令她具備了懾服莊少卿這樣人中龍鳳的氣勢。蘇荊以前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能夠單憑自身磁場就能讓萬眾景仰的王霸之器,但如果是在他面前降臨的神魔之首……那這一切都是可能的。

  【兄長。】

  如同身處颶風中心的風眼,蘇蘿的聲音異常清晰地傳達到他的心中,讓他隨著波動跳躍的心穩定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回頭,在很早以前,蘇荊就已經走上了一條沒有扭轉可能的道路。位面旅者,這個平凡的名字,自己與同伴們的相遇,千絲萬縷的羈絆,讓他成為了今天的蘇荊。

  「蘿。」蘇荊合上自己的雙眼,「開始吧。」

  信息之魔神俯瞰著自己另一個時空的宿敵,久違的氣息從他們身上升起,刻入內心的印記讓路夢瑤眉心顯現出神紋,黑色的同心圓紋飾,代表了她掌握無限世界的印鑒。

  雙子星……煜煜升起的雙子星,從時空彼岸傳來的力量像是一直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信息之魔神認識到了這一點,她的放逐並未將那份被憎恨的力量從世界上徹底驅逐,它只是蟄伏在世界的底部,原點的最深處,等待著主人的再度召喚。

  被詛咒的概念從時空的底部被再度喚醒,一模一樣的靈魂,一模一樣的對世界的理解,原本就應該屬於這兩人的最底層權限再度降臨,第二次賜予這對雙胞胎能夠與有史以來至強敵人相抗衡的資格。

  宿命。莊少卿震悚地握住自己的手腕,它正在發抖,為目睹這奇妙的因緣而戰栗不已。這便是雙子之面相的籌謀?!將所有人算計在內,把魔王與最強勇者的決鬥轉移到了另一個時空,再度上演被命運糾纏捆綁在一起的三人的對決。

  天下無雙的雙子星,一人雙面,異體同心,在那個時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最上位神魔一元論之神魔。

  淩駕於諸天之上,以兩顆共鳴的神魔之心成就十二星,前無古人的最強神魔,武帝之後第二位能夠完全統禦原點的大成就者。合二為一,無分你我的「一」的神魔,將任何概念的隔閡都消融,打破光與暗,生與死,你與我,意識與物質,存在與虛無之間壁障,在彼此對立的關係中任意轉換的一元論之成就者。

  【你知道,這個宇宙的真相是什麼。】

  路夢瑤聽見雙子之面相的聲音從某個地方傳來,這個陰魂不散的惡魔,她一生中最大的陰影,最憎恨的存在。

  【你也知道,我在導向最後的真理。】

  「世界的最後真相……」路夢瑤寒聲道,「而我不認可。」

  登臨天之絕頂的諸神魔們,照見前塵後事一切因果,已經徹悟了超越者與天國遊戲的起源,根源,以及最後的,對心智的救贖。

  無論是另一個時間線,狷狂不羈的雙胞胎、聰明絕頂的路夢瑤;還是這個時間線中的他們,都已經理解到了這個真相。

  「我x。」蓋琪說,「驚了。先行者猜想居然被證實了。」

  「啊?什麼猜想?」山村貞子沒聽清,「你說什麼?」

  兩位神明大人的小小化身,現在正在沙灘旅館的院子裡自斟自飲的兩名動畫製作公司員工,這會兒正談論著正在進行時的神魔交戰。雖然本尊正在維持世界的運轉,然而兩個化身還是能夠略微忙裡偷閒一番,順便交流一下資訊。

  「貞子,你還記得我們曾經談過的『超越者到底是從哪兒來的』這個話題嗎?」褐髮女孩躺在木頭地板上,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當時我們想了很多種可能,但是現在,一個個猜想都已經被發現的證據給否定了,而現在被最後證實的,就是『先行者猜想』。」

  「喔……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山村貞子捧著酒盞凝神想了一會兒,「原來是這樣……」

  先行者猜想是這樣的:

  假設,多元宇宙中的無數文明不斷發展,不斷發展,最後,在時間的盡頭,有一個文明最終抵達了文明的巔峰,在漫長的時間中開發出了宛如神跡般的技術。不管它是一種科技文明也好,玄學文明也好,甚至根本與我們可以理解的人類文明完全不搭界,總而言之這個文明最終抵達了世間萬物萬事的終極。

  那麼,這個已經抵達了神之境界,理解了世界結構,並且第一個掌握了源點的文明,最後離開了多元宇宙。

  這,就是超越者的雛形。

  這個文明在達到極高技術水準的同時,非常合理地具備了極高且極完善的道德與心智水準,那麼它們回首這個世界,將會做什麼呢?

  「救贖與不朽。」山村貞子抿起嘴唇,她望向天空中的月亮,說出了當時推演的答案,「它們將會展開對時空中一切心智的救贖。最後的大拯救者。」

  「……而這,就是天國遊戲被創造的初衷嗎。」她歎息道,「為了拯救這個世界上的無限心靈,每一個輾轉在紅塵俗世中的心智,每一個活在他人夢中的靈魂,同時也在自己的夢中創造無限的心靈。這是一個永遠無法完成的任務啊,這個世界上存在這麼多的心,這麼多的人,每一念間又有無數的心神被創造出來……」

  「我想,對超越者們來說,時間永遠不是問題。」蓋琪笑著閉起眼睛,「它們有著無窮無盡的時間去完成這件事。我想,其實這件事已經完成了。對它們來說,時間並沒有意義,早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因果還沒有誕生的時候,超越者們,就已經完成了這個任務,我們已經全部被救贖了,成為了永恒不滅的,形而上的存在。」

  「也就是說,我們也成為了超越者。在一個時間沒有任何意義的地方。絕對的自由與絕對的自我,升華與成就的終點,至為圓滿的超越者。」山村貞子把酒盞往外傾瀉,讓酒液傾灑在地上,「聽起來,真是美好啊。」

  褐髮女孩點了點頭,歎道:「在當初推演的時候,我們都把這當做一個夢一般的,美好的設想。從邏輯上來說這是合理的,但是誰也不相信世界真的會這樣美好。僅僅只是一個童話罷了。但是,沒想到,我們卻真的生活在這個童話裡呀。」

  「阿荊一直對這個想法很有興趣,雖然這個是路小姐隨口說的。」山村貞子笑道,「他一直覺得這個想法『美好得讓人難以置信是你想出來的』,路小姐還有點生氣呢。然後阿荊就開始論證,這個思路確實是一種與現實吻合的假設,他說,神魔們明明可以將所有冒險者們都提升為九星級,但是為什麼不幹呢?是因為神魔們和超越者們想要的不是量產的心智,而是經歷時間與選擇後成就的心智,與眾不同的,獨一無二的心智。他覺得這是一種對『多樣性』的追求。」

  「嗯,他還說,神魔們與超越者之間的關係也十分可疑。神魔們到底是這個多元宇宙的統治者,還是監督者?超越者為什麼會把自己的化身放進這個多元宇宙裡來?」褐髮女孩端起酒盞,吸啜了一口,「他覺得這些超越者曾經也來自我們這個多元宇宙。」

  「如果我們在某個時間點上已經成就了不朽,那麼她們現在,說不定也在某個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看著我們吧。就像是一本書的讀者,正在看著字裡行間描繪出的我們一樣。」山村貞子向著天上的月亮揮手,「嗨~我們在這兒!你們在那裡嗎?」

  「而另一個時空的路小姐,想做的是什麼呢?」褐髮女孩把頭枕在她的腿上,「如果她也知道這件事的話,為什麼要阻撓我們呢?明明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的呀,為什麼她想要創造那個人人都存身於自己心相世界中的時空呢?」

  而這也正是路夢瑤正在與雙子之面相對話的路夢瑤正在思考的問題。當她頓悟到這個世界的真相之後,另一個時空的自己想創造的世界就讓她大惑不解。她的表情從疑惑轉變為沉思,然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除了你自己之外,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個理由。」雙子之面相的化身正在逐漸轉向虛幻,二人身邊的世界正在片片剝落,「沒有了以自身填補源點傷痕的路夢瑤,這個世界正在無可避免地走向終結。核心最先損壞,然後影響力將會從這裡擴散出去,直到大千宇宙全數加速步向滅亡。時間的盡頭。」

  「你把所有殘餘的力量都送回了我來的地方。」

  身邊的一切如同火苗燃燒下的壁畫般翻卷、扭曲。路夢瑤知道,這波動或許需要一千億年才會傳遞到更加外圍的宇宙,然而整個時空的破滅是不可避免且無法逆轉的。失去了穩定世界的基柱之後,一切都將漸漸消亡。

  「在那裡,我們或許能找到新的可能。」化身的聲音如同耳語,「這個時空的我們所無法見證的,新的可能。」

  「……」

  「很高興,在最後能看見另一個她,如此與眾不同,如此被愛著的……你。」雙子之面相的手輕輕觸碰路夢瑤的臉頰,她在他眼中看見的淡然與惆悵,在紛飛的碎片中逐漸消亡,「……不枉我等待到了時間的盡頭。」

  光徹底黯淡了下去,她所能接收到的信息流也萎縮至虛無。一切都消失了。

  路夢瑤閉上眼睛,她知道,在另一個時空,新的雙子神魔正在誕生,懷抱著與異時空的神明抵死廝殺的心願,兩個未來似曾相識地重合,再一次地,信息論與一元論將互相碰撞,再一次地,將世界導向滅亡?

  她漂浮在深沉的黑暗之中,答案從她的心底浮現。

  我畢竟是「信息」之神啊。路夢瑤苦笑著想。

  她深吸一口氣,在無限的黑暗中召喚力量,如同一直等待著她,失去了主人的力量從時空的底部被喚醒。然而,這一次信息之力被使用的目的不再是與同根同源的力量互相廝殺,而是回到那個一切都還未決定的時空。

  我們或許能夠找到新的可能,她想。

  在成就最上位神魔的時候,過去一切的光景從路夢瑤腦中飛逝而過,她無法忘記任何一幕,這是信息之神的必然。命運,她想,其實從很早以前就已經被決定了。我與你,她在心中對這個時空的路夢瑤說,我們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我不是你,我是我。

  被重塑的時空中,第三個足以撼動世界的存在跨越世界線的壁障,降臨在沸騰的時空大鍋中。概念之洋中的邏輯之鏈幾乎無法抵禦複數大成就者們的壓力,哀鳴著紛紛斷裂。同源同質的兩份力量壓迫著源點,撕裂了正在改變的進程。

  蘇荊向自己的戀人伸出手,路夢瑤緊緊握住了。

  他看著她的側臉,沒有統禦萬眾的器宇,沒有攝人心魄的威光,只有可靠的熟悉俏麗臉龐,表情平靜淡然。不是萬人景仰的王者,僅僅是他的戀人,同伴,策士,一同前行了半輩子的人。

  「你怎麼流眼淚了。」她問。

  蘇荊說了第一次見到她時說的話:

  「我只是……見到你便心生歡喜。」

  莊少卿不確定,在另一個路夢瑤重回世界的這一瞬間,他所追隨的王者有沒有為之動容。他只覺得,從他認識她以來,正在轉動億萬世界的神祇從未有像此刻一般孤高而強大,也從未像此刻一般寂寞而孤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11-15 23:0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 14:50
序卷蘇醒的蘇荊棘的荊第九百二十六章大結局(上)生命之歌

  相比起因為絕對的單純熱烈而強大的蘇蘿,或者說因為鋼鐵般堅強意志力而強大的路夢瑤。蘇荊一直都像是一個面目模糊的人,公正地說,他看上去沒有改變世界的巨大野心,沒有表現出高尚得令人敬仰的願望,也沒有一個輪廓明確的個人理想,在很多人看來,主導位面旅者這個集團運作的是路夢瑤,而不是這個一直地位曖昧,態度曖昧的首領。

  哪怕是再簡單純潔的人,在持有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之後,也會開始產生欲望,願力,改寫世界的力量路夢瑤這樣說,她對於蘇荊的理解很可能是世界上最深刻的人而一個在極年輕的時候就擁有影響他人力量的人,不可能在這方面缺少理應存在的野心。

  他的野心和理想,只是改頭換面,以另一種形式存在,或者說,一直被他特別謹慎地保存在表皮之下。路夢瑤評價道,他有我們作為工具,去緩慢地實現他的意志。

  魔法學者此刻已經能夠緩緩地觸碰到他內心最深刻的一些思考,在無數時光的輪轉光影之中,她已經知道,或者說理解了眼前這個人所追尋的事物。在那些斑駁的駁雜的事物全部從名為蘇荊的神魔身上剝落之後,從他心智結構中所留下來的,最深刻、最本源的事物。

  「蘇荊。」路夢瑤(信息之神#1)一字一句地說,以確保他能完全領會到自己的意思,「由於顯而易見的原因,她(信息之神#2)正在迅速讀取我所儲備的一切信息,以確保能夠擊敗我們。準確地說,擊敗你。在我無法繼續保護你之前,希望你找出了足夠好的方式去去打敗她。」

  「樂觀地看,我們長期執行的掩藏策略起了作用。」蘇荊說,「在我們用了這麼長的時間迂回之後,或許可以多拖延她一秒鍾,讓我將自己的理再度完善。」

  路夢瑤一直堅信,信息就是一切,信息就是力量,信息就是無可置疑的強大權力。這個理念幫助成功構建完成的信息之神在另一個時間線裡找到了傾覆超越者統治的方法,造就了一個幾近完美的神之王。這個神王是如此強大無私,乃至於將自身的情感也當做籌碼來運用,成為了一個貫徹純粹理性思路的新世界統治者。

  在路夢瑤(#1)被自己(#2)徹底讀取完畢之後,她將會變成對方的一個子集,雙方貫徹同一思想和理念,她再也沒有成功擊敗對方的概率,哪怕1%也沒有。雖然同樣升格為信息之神,但路夢瑤(#1)沒有對方那樣深厚的經驗積累,甚至也先天上地,在執行概率的效率上無法做到對方那樣高效。

  「這一秒鍾讓我深感欣慰。」路夢瑤(#1)聽上去絲毫不帶諷刺地說。

  一種巨大的力量緩解了兩位信息之神的激烈鬥爭,她意識到這是蘇荊/蘇蘿的兩位一體正在發力。

  「這是在做什麼」

  「自我本質的指引。」蘇荊回答道,「這不是用武力能夠解決的問題。」

  「喔?」路夢瑤(#2)冷冷地道,「不能用武力解決的問題?」

  沸騰的原點海洋在這一時刻短暫地靜止了,崛起的龐然大物們達成了短暫的平衡。每一個人都在忍耐消耗的煎熬,這種相持消耗的不僅僅是力量,還有他們的人性與意志。然而能夠抵達這個舞台的都是能夠超越這種消耗的傳奇之物。

  任何一個時空,任何一種文明,路夢瑤想,我們都能夠成為金字塔的。

  「我們在這方面的判斷是由理性所驅動的」,蘇荊簡潔地說,「相信在上一個時空中,另一對雙子和你已經嘗試過用單純的武力解決問題,而這個解決方法的後果,就是我們出現在這裡,試圖比上一次做得更好。」

  「如果我們想要重演一遍,蘇荊強調,我們可以重演一遍。我不覺得現在的我們,相比起另一個時空中雙子之面相的水準,有特別大的不同。」蘇荊著重強調了這一點。「如果我們願意的話。」

  令莊少卿驚奇的是,路夢瑤(#2)並沒有反駁。

  來自未來的逆時穿越者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蘇荊的身上,在那之前,他一直被路夢瑤吸引了太多注意力,乃至於情不自禁地忽略了這個總是在笑,看上去與其說是領袖,不如說是英俊的人氣吉祥物的男人。他如此恐懼,或者說憎恨那個時代的雙子之面相,乃至於蘇荊和蘇蘿在他心中已經變成了一個邪惡與力量的圖騰,還帶著火焰與尖刺。

  莊少卿意識到,這種刻板的印象讓他無法客觀地看待這兩個心智,並且從長遠地看,這種印象降低了他擊敗他們的成功率。

  蘇荊……這個時代的蘇荊,有著雙子之面相所不具備的氣場。與狷介不羈的雙子之面相不同,這個時代的蘇荊有一種上善若水的柔韌氣息,他絕不是最光彩奪目的人,但總是出現在需要他的地方,以穩定而謹慎的方式使用自身的毀滅性力量。

  然而莊少卿本能地感受到,他的危險性不遜於另一個時代的蘇荊,甚至更為致命。他最致命的意志與思想沒有暴露在外,而是被包裹在看似無害的偽裝之下。當他的外殼破裂之後,從中流瀉出的是難以阻擋的魄力。就像是此刻,來自雙子之面相的力量與知識在這對雙胞胎身上重現,以後發製人的姿態逐漸扳回了劣勢。

  局面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平衡。將路夢瑤(#2)從遙遠的時空中轉移到這個世界的伊麗莎白已經無法再維持自己的人性,陷入了睡眠。而線與角之魔神則把自己包裹在迷宮中,像是一隻編織巨網的蜘蛛,試圖把自己困在永不終結的時間循環中。

  一切都在黯淡下去,莊少卿想,世界正在黯淡下去,所有的力量都在黯淡下去,所有的概念和法則。路夢瑤(#2),信息之神(#2)正在摧毀構成世界的語義和思想,難以想像這個小小的女人(他很難忽略她作為人時的外貌)身體中蘊含著這麼巨大的潛能與力量,她正在重塑世界的法則,她準備好了一整個新的系統,用來毀滅和重建。

  保護性破壞原點中的一切正在消融,雖然很難說它原先的結構就是固定的,但是過往的一切痕跡都在信息之神的操作下被刪除,她簡潔而有效地抹除上一代神魔們留下的軌跡,把過往的文法全副改變,甚至包括一切歷史記錄,只餘下原始而蠻荒的力量。

  原點的世界徹底黯淡了下去,只剩下孤獨的星星們。

  蘇荊和蘇蘿直覺性地理解了,這就是路夢瑤所看見的世界,他心中那洶湧的海洋褪去了,現在僅僅剩下孤單的星星們,他和同伴們彼此打量著,寂寞、寒冷的星星們,懸掛在時空荒漠中的神魔們持續性地發著光,他聽見山村貞子和蓋琪正在維持所有的心智,多元宇宙中所有的生命,它們的形體與精神,被兩位神魔擁抱在懷中,艱難地維護著。

  這種維護對於路夢瑤(#2)來說也是有利的,他認識到這一點。

  「我正在被吸食殆盡。」路夢瑤(#1)再度重申,「我對她的學習困難重重,她設置了太多的阻礙,太熟悉我」

  「已經足夠了。」蘇荊/蘇蘿異口同聲地說,雙胞胎的存在感膨脹起來,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力量,來自超越者的理解與領悟,原點中同根同源的力量,在他們的身上明確無疑地展現。他們的控制力難以言述的,對原點的控制力,一個足夠強大、完善的終極理論,終極概念,足以吞下整個原點的概念

  統一了二元的一元論,曾經駕馭整個多元宇宙的思想再度降臨;與浩浩湯湯,沛然無極的信息論對峙。新誕生的最上位神魔和跨越時空的最上位神魔,兩個神魔的,歷史重演一般彼此傾軋。

  如果戰鬥。莊少卿在逐漸黯淡下去的原點中計算著雙方同歸於盡的概率,這個概率相當巨大,而後果足夠把整個原點拉入更深的毀滅,相比他曾經經歷過的那一次。

  在黑暗中

  黑暗中

  「解釋給我們。」蘇荊,或者說雙子之魔神的一部分,對信息之神(#2)說。他的眼睛像是黑色天幕中的黑洞,因為巨大的磁力而產生了難言的吸引力,「在我們的爭端將世界全數毀滅之前。如果你能夠說服我們,就像是以往的一千次一樣,我們就能夠握起手來,就像是以往的一千次一樣。」

  路夢瑤(#2),在某個時刻統禦億萬個世界的諸神之王,反複掂量著這句宣言,揣摩這其中有多少是詭計與陷阱,又有多少是可以信任的真心實意。她並不完全信任從路夢瑤(#1)中讀取的信息,如果#1足夠聰明,她在成為神魔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抹消,或者修改自己的過往,將自己的真相隱藏在虛無之下。

  如果一個神魔足夠聰明,或者換句話說,足夠瘋狂,祂甚至可以躲過信息之神的目光。路夢瑤(#2)確信,她這幾位值得尊敬的對手,都具備這樣做的膽魄與心智。

  她將可能性放在手裡權衡了一下,然後選擇了正確的方向。她總是能夠選擇正確的方向。這是信息之神的本質。

  「我們都已經知道超越者的真相。」路夢瑤(#2)說。

  她選擇了信任與談判。

  當她想這樣做的時候,路夢瑤(#2)所表達的一切瞬息出現在神們心中。

  「我們都知道超越者的本質」,路夢瑤說,「我們知道它們是在塵世間經受淬煉的精魂,最後升上超越生與死的天空之外,成為世界之外的完成形態。這是一種最終極的死後世界理論,並且提供了一種比歷史上最瘋狂的宗教更為強大的精神慰藉。」

  她的精神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

  「如果我對此持有異議呢?如果我說,我們為世間眾生準備的最後的至境,不在天外,而在世間呢?如果我們僅僅是讓生活本身變成理想中的那種模樣。」

  「我們無權為他們做出選擇。」蘇荊冷靜地分辯,我知道,你一直是個社會達爾文者,你相信強者有能力也有權力去主宰弱者的命運。但是在這件事上,我們無權為他們做出選擇。」

  「如果我們發起一場投票,你知道誰會贏」,路夢瑤說,「我們知道答案。相比起不可捉摸,神秘莫測的死後世界,不,是比傳統的所謂的死後世界更為高級的最終世界,以及實實在在的,能夠抵達他們想要的塵世命運的可見的幸福相比,他們會選擇哪一個?不要說他們僅僅是因為愚昧所以才選擇了虛假的命運,在超越者面前,我們與他們一樣愚昧。」

  「是的。」蘇荊承認。「我們和任何一個凡人一樣,都未曾親自體驗過成為超越者的最終境界。」

  「我們都理解,超越者想要的,不是我們能夠得到幸福,而是我們在經受苦難熔爐的磨練與鍛打後,成為某種『極度』和『完全』的人物,能夠在任何環境,任何時代,任何地域都維持下去的人物。這種苦難造就了我們的獨一無二,造就了『英雄們』」路夢瑤彈動著世界的琴弦,「他們不想要空白的靈魂,簡單的心智,他們要的是你與我這樣最強大的心智。」

  「是的。」蘇荊再次承認。

  「超越者想要的,與這個世上一切凡人想要的,並不一致。」信息之神說

  「我們,最傑出的心智,嚮往著天外的終極永恒,然而我們僅僅是極少數極少數,甚至在我們沒有進入神魔之境的時候,我們想要的也並不是成為某種形而上的永恒不朽,我們想要的是自我的實現,或者說,掌握自身的命運。而你想要創造一個,人人都能……成功地掌握自身命運的世界。」蘇荊沉思道。

  「確實如此。」路夢瑤輕聲道,「無需窮盡千萬次輪轉的可能性去追尋遙不可及的夢幻,只需要活在一個人的夢中就足矣。這個世界上會有挑戰,會有困境,然而我們的潛意識能夠引導我們去戰勝它們,度過從任何角度上來說都是豐滿而美好的一生一世,然後再度輪轉。我想要讓世上眾生不再遵尋超越者為我們畫出的軌跡,我要創造眾生自己書寫的命運。」

  「很了不起。」雙子說,「很了不起。」

  「而神魔們,」路夢瑤說,「祂們已經是命運的主宰,自然不再著眼於現實,而希冀於升華到無窮莫測的世界之外,逃離這個世界。我不會干涉祂們,我只需要掌握這個世界就已經足夠。祂們離開這個世界之後,是再去創造一個新的多元世界,還是用化身重新降臨……這些我都不會干涉,我只需要成為這個世界真正的神。』

  【她把我讀取完成之後,她就能夠占據主導權。】路夢瑤(#1)悄聲道,【我們的根基正在融合。】

  「你的決定是什麼?』路夢瑤(#2)問。「加入我,或者就此離開?」

  「你的故事,讓我想起很早以前我曾經看過的科幻小說。講述人類的滅亡。」蘇荊說,「我們沒有進入群星時代,沒有能夠進行跨越星海的遠征,因為人類已經迷失在虛擬世界裡,像是黑客帝國,但是並非被迫,而是我們自願把自己投入虛擬娛樂的世界中。在生產力極發達的時代,不是抬頭看向天空,而是沉浸於過度發達的虛擬娛樂業,透支自己的一切生命。」

  「事實上,在我離開那個現實的時候,我們的文明就已經開始向著那個方向偏移。」蘇荊說,「全球化,一體化帶來的科技與經濟爆炸式發展,信息與文化的昌盛。地球上的階級差別從沒有像這一刻般明顯,有的人還在戰亂中窮苦至死,史書上最慘烈的「易子而食」從未在這個世界上消失,而在地球的另一個角落,我們長期處於過量攝入脂肪與鹽糖的亞健康狀態,同時只關注於被精心烹調過的精神食物。」

  「精神食物。」路夢瑤(#2)重複道,「這個詞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的」,蘇荊說,「我們關注製作精良的劇集、電影、流行小說、音樂、VR技術,大IP的產業鏈。作為凡人的我們,心智被這些精心製造的,為了滿足我們貧匱精神需求而量產的文化快餐所充斥。這種濕滑的泡沫半個世紀以來都在不斷擴張,哪怕是長久的和平(僅限於最發達與最有權力的國家)消磨了我們的危機感,並在宗教複興的騷動讓列國逐漸轉向孤立主義化,這些娛樂不但沒有消減,反而占據了我們的全部身心。」

  「這同樣是我們所選擇的。」蘇荊說。「我們不願意,不情願去面對真正的無限的生活,而是逃離到有限的幻想中去。它們是精神上的麻藥,讓我們可以對真正的現實視而不見。而現代文明的一個顯著特徵,就是信息把人類社會的階級拉近了,我們看著上流階級,我們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世界上有一小部分人統治著另外的絕大部分人,同時我們必須竭盡全力才能夠在令人窒息的快節奏中維持生存,而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能說,沉浸在幻想中是不對的。

  這些文化快餐是維持社會穩定的一部分,是統治與被統治關係的一部分,人們能夠在幻想中成為主角,成為英雄,成為了不起的,獲得幸福的人,與此同時,他們就會在現實生活中繼續創造社會價值,而不是去思考一些危險的知識,去反抗,去暴動,只有極少部分能夠在無處不在的娛樂泡沫中脫身的人,才能夠真正地去審視自己,審視這個世界,然後去追尋自己真正想要的事物。」

  「聽上去很不錯。」路夢瑤(#2)評價道。

  「你所想要創造的世界,與我們當時的社會並沒有什麼區別。」蘇荊輕柔地說,「但是我們,人類,社會,會隨著時間的發展而前進。所有生命和心智,我們誕生之後,就本能地具有前進的因子。熵的增長,我們從使用石器的猿猴,直到能夠把人送上月球的智人,乃至一萬年,十萬年,一百萬年……直到宇宙盡頭的那個種族,我們必須前進,這是我們文明的基石。」

  「你想說的是,哪怕現在,我們依然表現為我們的文明的某種存在形式。」莊少卿沉思道,「只不過這種存在形式非常高級。」

  「我們現在不僅僅是人類文明的存在形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多元宇宙中所有智慧文明的最終存在形式。」蘇荊耐心地說,「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常規文明的最後極點,神祇。而我們,現在能夠決定所有時空社會形式的改變,我覺得,不能就此止步。在這個極端發達的社會形式中,「文明」的單位不再是一個種族,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種地域文化……而是一個個的個體。

  個體的文明,是我們現在思考的基石。蘇蘿說。你把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抹消,把文明分割為社會的最小單位,讓個體自我發展。實際上,你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只有神魔,或者說,只有達到極高心智強度的個體,才能夠在這種獨立的世界中長久存續。而世界上的絕大多數個體,無法長時間地維持獨立運作。」

  「這可未必。」路夢瑤(#2)不動聲色地說,「我預見了未來。孱弱的心智的確有可能在這個過程中自我消解,然而那些足以長存的個體,會在輪回的砂輪中被打磨成不亞於我們的傑出心智。有生,也有死,在孱弱的心智被消解的同時,新的個體也不斷誕生,並在長久的時空之下,最終,足夠強大的心智將升華到和我們等同的境界。而無法自我維持的心智它們所度過的滿足的生命旅程,足以讓當前宇宙中絕大多數的個體可望而不可即。」

  「最關鍵的地方在於。」

  蘇荊長久地沉默,停頓。

  「我們需要彼此。他說。真正的彼此,不會順應你潛意識裡願望的,真正的彼此。

  單純地從社交的角度上來說,社交讓我們成為更健全的人。山村貞子說,我們可以一輩子居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獨自生存。但是那樣,我們永遠學不會一些東西,無法學會和他人相處,無法學會真正的愛,寬容,信賴,忍耐。」

  「哪怕是虛擬實境的世界」,蓋琪·王爾德說,「所有的過客都是他人在這個世界中的虛假投影,而我們是唯一的單機遊戲中的主角。這個巨大的遊戲也僅僅是一個單機遊戲,有一些樂趣是只有聯機才會取得的,真的,聯機遊戲裡你會收獲很多不快,很多不爽,髒話、掛機、二十投傻逼隊友,但是也有那麼一些快樂,只有與人互動的時候才會出現。

  我和蘇荊曾經是「個體」的絕佳樣本。蘇蘿說,我們曾經把自己當做是世上唯一的自我,只需要彼此,其餘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他人」。我們的生命就曾經是一個單機遊戲,任何「他人」都是異己,都是任我們操控的NPC。我們無法,也不願意與「他人」進行情感交互,我們只需要彼此。」

  「直到我遇見你之後。」蘇荊說,「我才學會愛。真正的愛。」

  路夢瑤與路夢瑤之間,簡短地交換了一次訊息。

  對方的每一個人所持有的觀點,她都不完全認同。位面旅者們有一些很有趣,甚至的確很有道理的看法,觀點。但是這些都無法說服她。唯一能夠對她產生決定性影響的,是路夢瑤(#1)的看法,換句話來說,是她自己的觀點。

  「你怎麼看?」

  路夢瑤(#1)不動聲色地說,「你已經奪取了我所有的信息,你知道所有我知道的事,你知道我的思維方式,見鬼,你就是我,你應該知道我的看法。」

  「我想由你親自告訴我,你的想法是什麼。」#2說,「我把我的一切信息也交托給你,你為什麼會得出和我不一樣的結論?」

  「我的看法是。」路夢瑤(#1)說:

  【我們因為彼此而完全。】

  「啊。」

  這並不是特別獨一無二的觀點,她想,然而直到這一瞬間,路夢瑤(#2)才突然被雷電擊中一般地意識到了,位面旅者們真正核心的力量。他們的思想、精魄、所有那些雙子之面相與信息之神,物質與精神的力量,正在融合,彼此激發。一元論,以及信息論,她想,在這其中正在誕生一個新的,比起一元論更強大的,能夠駕馭世界的理論模型。

  這份力量不是個體所能掌握的。而是融彙了這三人的所有可能。

  她構建的偉大時空結構正在被對方侵蝕,自己的權限被對方的覆蓋了……自己戰勝了雙子之面相後獲取的知識,來自超越者的權限。現在竟然被更底層的權限所壓制?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此刻創製出的概念,不僅超越了自己,甚至淩駕於曾經的雙子之面相……超越者的根源概念!

  其根源是……?

  「這份力量是你永遠無法獨自完成的」,路夢瑤(#1)說,「因為你到了最後依然是一人獨行。我們的思想造就了這份力量。蘇荊和蘇蘿的對立與融合是他們成為一元論之大神魔的因由,史上未見的二人一心。這預示了一種可能,最後的神魔,最後的十二星,最後的超越者的面相,可以由複數的神魔組成,只需要祂們最後結為一理。」

  結為一理。

  曾經有一位大神魔演示過,以一人之力成就十二星。蘇荊說。然而那個時候我們還未曾領悟,一個人所能夠達到的極限,就是你,信息之神這樣的強度。或者是周神通、路德維希那樣的強度。這是個體所能夠觸及的最後境界。而武帝的「心」,成就十二星的不是武帝,而是武帝與世界上的所有「心」。

  「武帝最後與世界上所有的心分享力量,才能夠抵達十二星的超越者之境。」蘇荊說,「而我們現在的核心,是三個人。我們因為遇見了彼此,才能夠完成此刻的理。」

  「二元論」之理。

  路夢瑤(#2)幾乎一瞬間理解了對方力量的結構,這是一元論的變體,她想,雙子之面相曾經展現的那種力量的進化,加入了一個變數。這個變數正是她自己,信息之神,不,更為原始,更為簡單。

  「觀察者。」她喃喃自語。

  不再存在「你」與「我」。

  這是一元論的本源,打破你與我的根源,對立統一的哲學觀念。世界上只剩下「一」,一個原點,一個在時空中穿梭往來的量子,一個思想。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只不過是一個精魂在漫漫長夜無盡沙漠中的不停輪轉,永不休眠,永無盡頭的輪轉。世界上不再有對立,不再有界限,因為一即是全,全即是一。

  只有那個時代的蘇荊與蘇蘿,不存在界限的兩個心智,同時成為無上神魔,這樣奇跡的個體才能夠探索到一元論的雛形。相比史上任何神魔都更為進化的大奇跡,淩駕於「天道」之上,第一個足以完全吞噬原點的偉大複合概念。

  觀察的力量,把「你」與「我」分割開來,這種力量讓融合的世界中出現了界限,將一個個渾濁不清的概念與定義顯現出來。從雙子之面相中,把「蘇荊」與「蘇蘿」分割了開來。自我的定義,蘇荊想,蘇荊,不是蘇蘿。這是一個新的系統,他意識到,路夢瑤的「觀察」正在讓所有信息都得到定義,讓世界上出現了0與1,有與無,生與死,白與黑。

  如果說一元論創造的世界是混沌而全能的黃金之海。

  當觀察者出現,海洋被分開了。

  天與海被分割開來,萬物被塑形,被創造,被定義。出現了「界限」,出現了自我意識,出現了個體,出現了群體。混沌初開,天地創生,萬物演化……這才是真正的完全之型。如果說之前的一元論創造了起源,那麼第三個「觀察者」的加入,撕裂了起源,創造了無窮大千世界。

  「不。」莊少卿說,「他們搶得了重新塑造時空的先機。為什麼,他們的世界比我們的世界更為優先!?」

  路夢瑤(#2)專注地觀察新世界從原點中展開的模樣,一個個世界被孵化出來,誕生與滅亡的氣泡在新生的海洋中此起彼落。二元論,她想,或者說三位一體?路夢瑤(#1)似乎消失了,消失在了新的世界中。她獨立於世界之外,轉化為某種恒常的理,無處不在,卻又無聲無息,無形無相,無色無味。

  信息,她想,#1割捨了部分力量,這是她永遠也做不到的事。這是她的盲點,#1主動放棄了自己的一部分,加入了雙胞胎的二元對立體系,真正完善了他們的世界,呈現出新的,相比她所構建的世界更為龐大、複雜、精美而完備的世界。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不如她這般獨立而強大,然而新的三位一體的世界,卻勝過了她耗盡全副身心構建的,由心發源的宇宙。

  「如果我……」莊少卿痛苦地說,「如果我能夠具備更強的力量,更強的理念……」

  「不。不必了。」路夢瑤說,她抬起手掌,細瘦的手指正在逐漸變得透明,「我和對面的路夢瑤無法共存。最後只會存留下一個。互相影響,互相吞噬,最後剩下的那個既不是我,也不是她。」

  「我們本來為她安排好了命運。」莊少卿說,「她能夠在另一個世界裡成為信息之神。」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預見了此刻。」路夢瑤說,「我知道,她會回來的。不僅僅是因為雙子之面相在時空彼端的指引。我知道,她終究會回來的。因為我……她就是這樣一個固執己見的人。恨一個人會認真地恨,愛一個人就會認真地愛。很認真,比任何人都認真。」

  她微微轉了轉頭,「對不起。」

  或許我低估了我自己。

  「沒有關係。」莊少卿向她鞠躬,「我們已經獲得過一次偉大的勝利。而且我們注定,會走向下一個更偉大的勝利。」

  「是的。」路夢瑤說,「我能夠看見,或許不是此刻,或許不是未來……我們會迎來下一個勝利。」

  新的,三位一體的世界在他們眼前展開。物質與精神的兩位女神開始融合新世界與舊世界的心魂們。一顆恒星被點亮,然後是第二顆。永恒無盡的長夜裡,熾熱的星辰像是魔術一般地一顆顆重新跳出帷幕,驅散了寂寞冰冷的夜空。時間與空間陸續就位,複雜的法則像是穿行在葉脈中的血流般交織,平穩地搭建茂盛的生命網路。

  對立與調和,根本的源頭以物質與精神為顏料,勾勒出千姿百態的時空國度。水與火,冰與岩,風與浪,花與月。老人與嬰孩,蜉蝣與巨龍。一顆小小的行星上,大地的骨頭在滄海桑田中崛起,海水褪去,露出乾燥的陸地。然後,生命開始了。

  繁榮昌盛,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歌在時空的迷宮中回響,這是祂們第一次清晰地聽見這不屈的生命之歌。從荒蕪空虛的海水中誕生的蘆葦,脆弱而高貴的文明與智慧、野蠻與人性的讚歌。從死寂中再度誕生的生命之歌,由兩位女神重新在時空的琴弦上奏響。這並非是人工的結晶,而是從簡單到複雜,世界的自組織性所帶來的必然。

  你與我與他的相遇,然後社會與文明誕生了。信息呈指數級速度增長,從一粒種子開始,幾乎只用了一眨眼,多元宇宙就重新具備了生機。千姿百態的世界再度誕生,哪怕在神魔們看來依然脆弱不堪,一個眨眼,一個彈指就會熄滅,但祂們知道,這是所有宇宙中最堅韌的事物。

  哪怕有一天,時間走到盡頭,恒星紛紛熄滅……文明與智能,依然會存續下去。

  因為我們的見證。

  蘇荊,見證了這一切的路夢瑤(#2)想,你真正的本質是包容。

  這份包容意味著你能無止境地接受新的思想,新的世界,新的概念。你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熱愛冒險,而從不介意與他人共享你的力量與見解。這也是你們能夠完成三位一體結構的最大原因。你將這些人,這些力量融彙於一,創造了淩駕任何神魔個體之上的世界。

  「少卿,你的故事還沒有結束。」路夢瑤說,「你還有很長的旅途要走。」

  她轉向莊少卿,輕輕點向他額頭,將他與其餘幾位神魔轉移至不同的時空。他們的命運不會在這裡終結,當命運的迷霧終於被掃清,真正的因果之鏈出現在她的頭腦之中,讓她看見了未來與過去的一切命運與時空。一切像是早已注定,然而反抗命運、反抗這個世界的英雄們,永遠不會被消滅。

  哪怕今天,一度接近成功的最上位神魔從天座的墜落,未來也一定會有人重新走上這條路。這個世界被一代代的英雄改變,逐漸變成了今天的模樣。她不認為這是英雄主義的失敗,這僅僅是一個英雄,敗給了另一些更傑出的英雄而已。

  最後只剩下她孑然獨立在新世界之外,就像是一直以來那樣,寂寞而孤獨。

  「再見。」

  她長久地凝視著新生的世界,任憑兩位信息之神之間的根源渠道逐漸剝奪她的存在感。兩個路夢瑤之間的隔膜正在迅速消融,#1和#2正在轉變為一個人。一個個體。路夢瑤(#2)知道,#1會接受、包容她的一切:她獨自前行的一生,驕傲與頑強,永不後悔,永不回頭,向著前方前進,永不停息。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她想,我也是古老的世界,人與人、你與我組成的世界所塑造的。滾滾向前的江水,一去不複返的時光之河,逝者如斯夫。無需回頭,我這就是我的一生。

  最後的最後,在獨立的自我即將消融的時候,她勇敢無畏地迎向新世界,就像是她一直以來迎接新的挑戰那樣。

  路夢瑤(#2)消失了。

  就像是水消失在水中。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11-15 23:38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 14:50
序卷蘇醒的蘇荊棘的荊第九百二十七章大結局(下)後日談

  1999年。

  「請進,請進。」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性,兩鬢已經有些花白。

  郊外,山區的宅邸。從省會城市開車一個半小時,離開市區,再過半個小時,沿著一條彎彎繞繞的山道,穿過冷杉與松柏的樹林,然後才能看見小山深處的別墅群。在夏天顯得非常安靜。

  蘇先生和柯女士和男主人適度地寒暄,這對夫婦有著中產階級特有的溫文爾雅氣質,而此地的男主人卻顯得有些沉默寡言,帶著一些雷厲風行的氣息。

  「瑤瑤!」

  他喊了一聲,走廊拐角走出來一個黑色長髮小女孩。穿著兔子綿拖鞋和白色睡裙的女孩抱著手,矜持地靠在牆角,看著在父母背後露出腦袋來的一對漂亮龍鳳雙胞胎。

  「令愛真是才貌雙全,前途無量!阿荊和阿蘿老是跟我們說起學校裡的班長有多厲害,成績有多好,沒想到長得也這麼漂亮。讓我家阿蘿都想跟她一較長短。」看上去是柯女士在夫婦中占據主導地位,十分爽朗地與男主人攀談。

  「跟我來。」長髮少女看上去沒有參與父親客套的興趣,走上前來,牽著少年的手就往裡面走。三位少年少女飛奔而去,沒有當大人們話題的興趣。

  「真懷念,長頭髮的你。」蘇荊說。

  「……」路夢瑤帶著兩人走到娛樂室的門口,輕輕推開,裡面已經有模有樣地坐了好幾個人。

  「阿荊!荊君!」

  一左一右兩個小女孩撲了上來,不停在男生懷裡猛蹭。所有人看上去都十歲左右,甚至更小一些。娛樂室裡已經被清理乾淨,中間擺了一張長桌。

  外面走廊上,一個戴眼鏡的女生提著一大袋飲料和零食小跑了過來。

  「吃的來啦!」

  一進門,五個坐在桌子邊上的少年少女都瞪著她看。

  「瑤瑤,你和小朋友們這是在玩什麼呀?」戴著眼鏡的俏麗長髮女孩(看上去大概正在念高中)從後面抱住路夢瑤,在她的頭髮上蹭來蹭去。

  「董事會開會呢。」路夢瑤用力把她推開,「琛姐你先回避一下。我們正在討論一些利益分配和集團戰略的問題。」

  蘇荊斜倚在椅背上,看著路夢瑤的姐姐蹦蹦跳跳地走出去(「那就不打攪你們開會囉~」),感歎道:「沒想到琛姐以前看上去很正常嘛。」

  蘇蘿咳嗽了一聲,讓他注意到董事會主席正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

  「沒事。」蘇荊迅速避免了自己的屍體出現在快報社會版的危機,正襟危坐地端起果汁,抿了一口,「開始吧。」

  「好了好了,都安靜一點。」路夢瑤(長髮小女孩)拍了拍手,環視了一圈,蘇荊和蘇蘿兄妹是最後到的,日裔山村貞子,英裔蓋琪·王爾德,這兩名同學已經提前兩天來她家住下了。

  「暑假還有一個半月。」路夢瑤用指關節磕磕桌子,「今天是先開一個碰頭會。與會人員都是位面旅者的最核心,暮光、楚陌等幾個高管暫時不要牽扯進來。」

  她瞪了一眼短髮男孩,「雖然現在你的生理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但是我還是預防性地先說一聲,讓我抓到你這兩天開後宮的話,我就把你從這個世界裡踢出去。」

  「好的。我有一個問題。」蘇蘿提出了會議的第一個問題,「莊少卿呢?我們沒能找到你把他送去哪兒了。其它幾個神魔,我們或多或少都能找到蹤跡,莊少卿去了哪兒?」

  「我把他送到了另一個時代。」路夢瑤往椅背上靠了靠,「我的失敗,說得通俗一點,是個人英雄主義的失敗。而莊少卿……他不該在這裡止步。他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宿命,就是一次次地往前,逆時間地旅行。他會回到過去的時代,真正地拯救世界,成為真正的英雄。」

  「如果說這個世界,我們是『主角』,抵達了足以成為超越者的境界。那麼莊少卿的機緣就在更久之前,從時間軸上來說,他比我們更早地成為超越者呢。」

  「你是說他是」蘇蘿不可思議地大叫,「但是我……他一點也不像……」

  「是的。」路夢瑤說了一個在座的所有大神魔們都聽過的名字,「就是他。當然了,那個時候的他已經看開了,專注於在他的時代去當超級英雄拯救世界。」

  「一個可能成為隱患的問題解決了。」蓋琪·王爾德拍拍手,「我想想……我們可以開始慶祝酒會了嗎?」

  「我有一個問題。」山村貞子微微俯身,「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立刻離開這個多元宇宙,成為超越者嗎?」

  「在下一代冒險者中出現足以取代我們的新神魔之前,我們必須維護這個世界一段時間。或許是一百年,或許是一千年。」蘇荊輕柔地說,「雙子之面相與鳥之面相和我談了一段時間,現在,這個多元宇宙處於我們的監護之下。很可能有一些老朋友會以化身的方式重新回來,而我們就要……」

  他的眼睛充滿愉悅地眯了一下。

  「和他們好好玩玩。」

  「你這麼一說,我就很期待了。」蘇蘿搓了搓手,嘿嘿笑道。

  「畢竟這個世界的名字叫做『天國遊戲』,而現在,我們就是這個遊戲新的玩家了。」蘇荊往身後一倚,「這個遊戲現在由我們設計,由我們掌握……」

  路夢瑤憑空提出一個文件夾,斂容道:「我已經做好了一份報告書。我念一下,你們有意見的話就提出。沒有意見的話,就算通過了。」

  眾人都安靜下來。

  「冒險者社會的改革將以位面旅者集團為主導。而在世界中樞的改製下,我們將繼續沿用之前的綱領,建立一個跨時空的超時空文明聯盟。而冒險者社會的功能則將以保護不同世界文明多樣性、改變破壞性文明,引導文明存續與發展為主線。在這個指導思想下重新展開任務系統,跨時空殖民式地布置各個冒險者社會的節點……」

  在她的長篇大論逐漸展開的時候,蘇荊罕見地走神了。他支著下巴,聽見隔壁路夢琛正在放音樂磁帶,他知道路夢瑤的姐姐曾經收集了很多音樂磁帶,而這是路氏姐妹們都很喜歡的一首粵語老歌。由梅豔芳演唱,一部曾經把她們都嚇到的老電影主題曲……

  「人和人和人之間;

  滄桑裡自有浪漫;

  日複夜複日之間;

  崎嶇夾雜了夢幻;

  一曲一折只是我;

  一轉身某一生某一刻的事;

  一舉一動都只是;

  閒事難事然後變傳奇事……

  莫問當初我哀我樂我陪著我;

  步步驚心我走我的路;

  莫問今天對天對地我仍是我;

  在是是非非裡舉步;

  莫問他朝到底有沒有誰像我;

  任動地驚天放聲笑傲;

  莫問一生有風有月有誰伴我;

  在大地不必各走各路……

  人和人和人之間;

  滄桑裡自有浪漫;

  日複夜複日之間;

  崎嶇夾雜了夢幻;

  一曲一折只是我;

  一轉身某一生某一刻的事;

  一舉一動都只是;

  閒事難事然後變傳奇事……」

  「……而我們應該退居幕後。使用相對弱小的化身去遊戲人生,或者說暗中引導世界的走向……阿荊!」

  「嗯?」蘇荊回過神來。夏天,他想,太容易睡著了。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路夢瑤轉著筆問,其餘三人都看著他,「作為『領袖』的你,說點什麼吧。」

  蘇荊看著自己的戀人們,凝神想了想,笑道:

  「永不終結的冒險……再度開始了!」

  end.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11-15 23:4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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