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迷失在康熙末年 作者:小樓明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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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2007-11-29 08:4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5 540100
uubs 發表於 2007-12-5 09:01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一百九十九章 鐵帽子王你要不要?

將近二十天的急趕,凌嘯才帶著三千多湖北軍來到了北京城外的豐台大營,此刻卻已經是四月二十八的晚上了。之所以途中花了這麼久,一是路程實在太遠了,行軍又不能像驛站快馬一樣日行八百里,何況還帶著兩個女人,而另外一個耽擱的事情,就是凌嘯在寧夏城裡多呆了兩天。

自古以來,限於人力物力,除了將官之外,戰死沙場的兵士,都是就地掩埋,這已經基本上成為了慣例,但寧夏將軍舒恕早就派了軍隊,去茫茫草原上把湖北兵戰死兵士的屍首給集體火化了,這是大將軍飛揚古應凌嘯的請求專門下的命令。

看著上百個大麻袋裝著的湖北兵骨灰,凌嘯和一眾湖北軍官悲傷不已。一萬三千騎兵出來,竟是折去近萬子弟,生者享受榮譽和封賞,而這些死者卻魂歸天際。凌嘯要是任由他們埋骨他鄉,自覺對不起這些渴望落葉歸根的人,雖然已經無法分清這些骨灰誰是誰,但把這些兄弟帶回荊楚大地,是他該做並且能做的事情。

就這樣,凌嘯就帶著這些骨灰,押著一千另一個戰俘趕到了豐台大營,豐台提督狼嘾看到凌嘯可真的是鬆了一口氣。午門獻俘的日子不急,可附尚公主的大禮卻不能再拖,每天他都要接到內廷的三次詢問,如今凌嘯總算是在婚期的前三天趕到。

由於凌嘯曾經在護軍營當過參領。兩人也算是比較熟悉,狼嘾笑呵呵地把凌嘯和一群湖北將領讓進大帳,稱讚祝賀一番之後,大家便開始敘舊起來。

狼嘾對凌嘯和這群人極為地客氣,在駐營和供給上也盡量地安排的舒適一點。他知道。昔日所謂的四大侍衛。在凌嘯迭次立下的救駕和軍功的面前,已經成了小孩子家家酒,和凌嘯的那些彪炳史冊地功勞比起來,自己這些人的,只能算是苦勞,就是眼前的金虎、特廷、黃浩、熊金柯等人,立刻就要被朝廷大加封賞,弄不好都是總兵副將參將的一大堆。

「稟報軍門,戰俘也全部安排好了,不過有一名是嚇得死人的女子。怎麼安排,還請軍門示下。」一名豐台參將趕來稟報,打斷了他們的敘舊。

凌嘯笑道,「有勞了,不過。這個女子不是戰俘,是人質,我和雅茹小姐即刻就要把她帶進宮去,請聖上予以發落。」

正說話間,忽聽到一聲聖旨到。眾人趕緊撤了茶水,擺上香案放炮接旨。

「忠毅候凌嘯接旨。」前來傳旨的是一個年輕的公公,「奉天承諭。皇帝詔曰:彰彭貝勒之女雅茹,本為宗室,朕之女侄,前因觸犯太后,方黜為庶女。後於西征軍中擊斃敵酋格壘沽英,又招撫土爾扈特有功,萬里軍旅不為味苦,誠乃滿洲花木蘭,且悔過之心甚誠。朕上稟太后獲准,著恢復雅茹之玉牒宗籍,封和碩懷柔公主,與和碩欣馨公主同享忠毅侯凌嘯駙尚,大禮一畢,即慈頒土爾扈特聖母稱號。欽此!」

眾人頓時像看稀奇一樣地看著凌嘯,若不是宣讀聖旨的這種莊重氣氛,和敬畏凌嘯位高權重,只怕當場就要嘖嘖稱奇一番。凌嘯卻羞憤難當,低著頭悶悶地接過聖旨,謝恩了事。

康熙的這份聖旨可謂是既有成全地甜棗,也有刻薄的作弄。

封賞雅茹,既是成全凌嘯和雅茹這對鴛鴦,也是成全康熙自己,他總不能讓堂堂的土爾扈特聖母給凌嘯做妾吧,那豈不是給這個新歸附的部落難堪?好在雅茹也是他的侄女,操作上也頗能說得過去。

但是這份聖旨卻透著一股怪異地邪味,用詞卻端的刻薄。明明可以和賜婚分成兩份來頒發的,為何要糾纏在一起?什麼叫「與和碩欣馨公主同享忠毅侯凌嘯駙尚」?駙者,附也,尚者,上也,享者,享受也!分明就是說兩個人享受凌嘯的依附和服侍,這恐怕和那共同面首的意思強不了多少吧?

凌嘯面紅耳赤起身之際,忽地一個念頭起來,這份聖旨完全是應該頒給雅茹這小丫頭地,為何偏偏是要我來接旨謝恩?不對啊,康熙就算有的時候也勃然大怒地責罵自己,但是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近乎羞辱的方式!難道康熙現在有什麼對自己很惱火地地方嗎?

「奴婢恭喜候爺了。皇上還有口諭,請您馬上趕到乾清宮遞牌子覲見,而且皇上特別指明,必須帶上沙皇皇后。」

******

葉卡捷琳娜在得知自己將要去見大清朝的皇帝,恨恨地看了看已經大半月沒有見她的凌嘯,怒道,「出去等!」

凌嘯自知對她一家頗有虧欠,也不願意和她有什麼口舌之爭,歎著氣退出這個單獨的營房。身邊的雅茹卻很是興奮,自己現在又成了公主,還有了正式的名分和一個好聽的名號,她笑嘻嘻道,「嘯哥哥,不要歎氣啦!兩國交戰,你不殺掉她也就罷了,還保全她的性命,她都不知道感激,為這個醜八怪女人,值得嗎?再說了,你不為能夠娶到我而歡欣雀躍嗎?!」

「雀躍!當然是雀躍,要不是沒有翅膀,我都要抱著小丫頭飛上天去了。」頗知道珍惜眼前人的凌嘯,馬上把雅茹抱起來旋圈圈,羞得這個小丫頭滿面通紅,看看四周都是凌嘯地親衛,低聲淺笑道,「你覺得懷柔這個名字好聽嗎?」

「好聽,好聽,就不知道是不是名不副實,我要先摸摸,才能知道!」

鬼爪試探之下。是雅茹地驚叫和一聲清脆的打擊聲,凌嘯不知道是哪根筋錯了,下意識地高叫道,「犯規!打手犯規,手都被你打紅了……」凌嘯說著說著卻是怔住了,見鬼。怎麼莫名想起了籃球場上的玩笑,忽聽呀地一聲,營房門開,葉卡捷琳娜絕色驚艷地走了出來,凌嘯這才明白,眼前的這個女人,總是讓自己不由得想起自己在現代所過的生活。

「你,你不會是真的要勾引我們地皇帝?」

也難怪凌嘯詫異,沙皇皇后竟然利用自帶的行裝,把自己打扮得似華堂玫瑰。波浪般的如雲栗發上,晶瑩閃亮的桂冠彰顯著高貴的身份,晚禮服將婀娜多姿的女性身材襯托得更加魔鬼,夢露一樣的性感面孔綻放著迷人的微笑。這麼短的時間,能收拾得如此美麗動人。凌嘯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

不過,當三人連夜趕到乾清宮的時候,凌嘯就知道,葉卡捷琳娜地努力白費了,精心的收拾打扮。唯一能取悅的是自己,聽到康熙的咆哮,凌嘯除了可憐這個女人以外。更加地可憐自己。

康熙其實是懷著期待的心情等候葉卡捷琳娜地,他還是接觸過一些西方傳教士的,之所以沒有翻牌子召嬪妃,就是因為自己很想看看西方人的女子是什麼模樣。彼得沙皇的妻子,豐乳肥臀卻細腰如玉地進到乾清宮的時候,康熙明顯地嚇得一哆嗦,要不是太監在側,凌嘯和雅茹在旁邊,他簡直要驚叫一聲。「鬼啊!」

藉著微帶朦朧卻柔和地宮燈燈光,康熙鼓起勇氣端詳這個女人良久,眼光掃過她的頭髮,掃過她的面龐,掃過她地腰翹和胸臀,康熙咧著牙歎道,「人怎麼可能長到這般醜陋的地步!」

「皇上,她在向您致以……」

「你個混賬東西!忘八蛋,朕還以為是什麼天仙一般的絕色美女,把你勾得魂飛魄散,原來是這般夜叉的模樣,怎麼?朕那如花似玉的欣馨和紅顏天妒的侄女,在你的眼中竟然還不如這個洋番無顏?呔!回話!」康熙自己都不曉得那皇帝修養到何處去了,看到凌嘯就是火大。

凌嘯被康熙的唾沫星子濺了一臉,這才明白過來,為何康熙要下一份刻薄至極的聖旨了,分明是老岳父替女兒鳴不平,頓時冷汗就冒了出來,心中懊惱得恨不得給自己十七八個耳光。

完了,什麼過錯不好選,選個作風問題,還是外人眼中既沒有審美水準地作風問題!要是自己輕薄的女子是個公認的美女倒還罷了,偏偏是個舉國上下公認的醜女,這讓心高氣傲的康熙怎麼能夠忍氣吞聲?

「嗯?!」康熙一指驚呆了的葉卡捷琳娜,吼道,「就這麼一個玩意,你也貼胸擦乳,上下其手?!」

「皇上,您先消消氣。」凌嘯知道康熙是真的怒了,趕緊陪笑道,「奴才是一時軍中寂寞,獵奇而已,這個葉卡捷琳娜長得如此怪異,奴才怎麼會當回事呢,奴才知道錯了,皇上饒命啊,以後再也不敢了,除了您的公主和兩個侄女之外,確實是任何女子都不放在心上的,奴才和您一樣寶貝著她們呢,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上又怕摔了,一天不見都心裡滲得慌,要不是為了給皇上辦差事,奴才巴不得天天疼著她們呢!不瞞您說,要不是欣馨身子不便,奴才真的會像暗帶雅茹一樣,把欣馨也帶到軍中呢!還請皇上明察啊!」

「獵奇?像抽大煙,玩花鳥一樣?」康熙一愣。

雅茹醒過神來,連忙跪下幫他求情,還編了好多話幫著凌嘯圓謊。凌嘯惶恐地拚命點頭,禁不住苦笑一下,想不到一時不慎,竟然要落到對老男人花言巧語的地步,也不知道能不能騙得康熙的原諒,不過話也的確不假,自己對葉卡捷琳娜除了同情和懷念過去之外,就真的只有獵奇慾望罷了。

「想不到,朕真的想不到,你竟然會對這般無鹽女有興趣!東晉曾有人嗜好吃人家的濃瘡疤,你竟然噁心有得一比,真是頹廢啊!說,世襲罔替喜拔你牙郡王的爵位,和這個吃瘡疤的嗜好之間,你選哪個?!」

凌嘯一愣,郡王?靠,滿人不是沒有異姓王,不是有八個異姓鐵帽子王嗎?加上自己這個世襲罔替的郡王,以自己的功勞,也無可厚非,只是那樣一來,害處似乎頗大。

要兩害相權取其輕!但是,究竟哪個害處更大?

PS:「要睡覺去了,聽說人品好,票就飆,醒來的時候拭目以待!」明月剛剛說完,就看見凌嘯扶著書桌大吐,「受不了你了,今天才發覺你著實噁心人,上次污染我的中指,這次又要我對著一個老男人花言巧語。吐得不行了,大家給票我擦嘴啊。」
uubs 發表於 2007-12-5 09:02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章 人格分裂,鑒定完畢

「萬歲爺,能不能不在這兩者其中去選?」

「不行!」康熙斬釘截鐵毫無商量,「你這奴才既然立下了開疆拓土的大功勞,哼哼,有功不賞,朕何以為信?!為了這個女子而置國家安危於不顧,已是喪心病狂的地步,可見你是如何地沉浸其中,哼!想必這女子也能讓你歡心,既如此,也能當成一種賞賜吧!」

說完,康熙怒容滿面地盯著凌嘯,等著這個自己最看中的臣子回話。

封爵是一種賞賜,賞人當然也是一種賞賜!

凌嘯愣愣地看著堅決無比的康熙,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有著這樣的想法,但是康熙好像忘記了一樣,這葉卡捷琳娜不是你的女兒,是別人的皇后吧!他還在心中緊急地計較著,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忍不住毛骨悚然。

凌嘯畢竟不是歷史專業的,鐵帽子王是不是異姓的,著實拿不準,但似乎裡面有多爾袞、代善之類的人物,這幾個完全就是愛新覺羅的皇子們。

自己不是宗室,要是成了異姓王,說不定會飽受猜忌,很可能被康熙限定在京師居住,剝除掉軍權,那可就麻煩了。現在選擇沙皇皇后,康熙會心中不爽,但他既然允許自己有妻有妾,這已經是額駙中的特例了,加一個醜八怪,想必他絕對不會把自己太怎麼樣的。

兩害相權取其輕。

「那就要這個葉卡捷琳娜了。奴才謝主隆恩!」

「……」康熙愣住了,雅茹也愣住了。

但是凌嘯看得十分分明,雅茹和康熙都在發愣,但是愣地卻全不一樣:雅茹是吸一口氣,怔怔地盯著凌嘯,不能理解他怎麼會為了一個醜女人放棄鐵帽子王。而康熙卻明顯是舒了一口氣,彷彿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這一下,凌嘯可就有想法了。什麼為女兒吃醋,康熙分明是假借這個機會要我放棄封賞,他雖然不在乎這狗屁王爵,但是卻忽然發覺自己被康熙給吃得死死的,自己的性格被他摸得一清二楚,這可有些危險的氣息。

「無藥可救,這個醜八怪就交給你看管,出去!」

見康熙神色不善。凌嘯趕緊叩頭告退,誰知道還沒退到宮門口,康熙已經莫名大怒起來,一個鎮紙玉石砸了過來,吼道。「要是這婆娘少了一根毫毛,朕要奪了你一切爵位!但要是你敢讓她身上多出點什麼來,朕就把你身上割去點什麼!滾!滾!」

她多出點什麼?割我點什麼?凌嘯雖不瞭解康熙的意思,但是看到康熙這般暴躁,嚇得連忙點頭逃了出來。直到三人到了乾清門。凌嘯才想明白一件事情,我能讓葉卡捷琳娜身上能多出什麼來?無非是多出個胎兒罷了,康熙能把我身上割去點什麼。那可也多了,斬頭,砍胳膊剁腳,割……

不寒而慄地凌嘯回頭望望宮燈透亮的乾清宮,聽著裡面砸東西的聲音,心中歎道,「皇帝岳父,人格分裂,鑒定完畢!」

「你們的皇帝怎麼可以這樣對你?你好像是個功臣咧。不過看到他罵你,我心中很爽快。哈哈!」白忙活了半天的葉卡捷琳娜絲毫不氣餒,反而看著凌嘯幸災樂禍,這個害得彼得瘋傻的清朝將軍挨罵,這讓她很是解氣。

凌嘯一把揪住葉卡捷琳娜的小耳朵,對著大聲道,「你現在是我看押的人質,搞清楚狀況,要是你惹得我不爽,小心老子調教你!」葉卡捷琳娜聽到這句英語,頓時就傻了眼,她雖然不懂得調教的意思,但她還是看得出凌嘯的眼睛邪邪地有些得意,頗是無良地味道,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一代皇后竟然淪落到異國他鄉受人欺侮,頓時悲傷湧上心頭,睫毛顫顫幾下,竟是淚光盈盈。

「哼!」雅茹小丫頭的嘴巴翹得老高,聽不懂英語的她,以為凌嘯又在言語上佔葉卡捷琳娜的便宜,本就心中對凌嘯沒能讓他當上福晉不爽,當即冷哼一聲。

凌嘯嚇了一跳,連忙放下面色發白的沙皇皇后,陪笑道,「雅茹,咱們把她捉回府去,讓她天天給你捶背打扇,鋪床疊被,好不好?」

忽地身後傳來腳步聲,「不用勞煩忠毅候了,雅茹,過來,來姑姑這裡來。」一行宮燈導引之下,太監宮女簇擁下地黛寧走了過來,「皇家自有嫁公主的規矩,更不缺人服侍自己的公主,還是不要委曲你的這個異國美姝的好,免得最後弄得有些人心疼。」

「長公主?」凌嘯大吃一驚,「你不是在江寧嗎?你來京城了,那邊地紡紗機廠誰搞?」

宮燈柔和的黃光照耀下,黛寧身著緋紅宮裝旗袍,踩著的花盆底讓她地身材高挑卻凸顯婀娜,雖是有意無意地挺胸和葉卡捷琳娜比著豐腴飽滿,但面色卻是寒霜冰瑩,「怎麼?本宮的侄女出嫁,身為姑姑就不能來幫著操辦一下嗎?」

她一把抱住靠在身邊的雅茹,盯著后冠晶瑩的沙皇皇后,「不過,本宮倒也沒有料到,咱們大清國的額駙,果然全是特性獨立之輩,連愛好都是這般的與眾不同。雅茹,咱們去給太后請安去,不要妨礙人家了。」

「姑姑,嗚嗚,嗯。」

凌嘯見雅茹哭了出來,心中一急,正要跟過去解釋,卻見黛寧猛一轉身,「難道你要硬闖宮闈不成?就算是三天後你將成為駙馬,但現在起也不能再見雅茹和欣馨了!宮門就都要落鑰了,再不回府去陪蘭芩。就枉費她一片千里奔波地心意了!」

「咄咄」腳步聲遠去,只留下又喜又愁的凌嘯,喜的是蘭芩回北京來了,可以一解自己地思戀之苦,憂的是黛寧長公主,平素對自己並不生疏的她。現在為侄女鳴不平能夠理解,反正她們都是姐妹,家中醋海生波倒也不怕,但如果被黛寧培養出一群女同性戀來,那可就要丟死人了。

出得皇宮,怒馬鮮衣地凌嘯帶著葉卡捷琳娜往家中疾馳而去,親衛們見凌嘯策馬快行,知道他定是歸心似箭,當即加鞭擊馬奔馳在前為他開道,一時間把個東天街上攪了一個人仰馬翻。凌嘯卻毫不懼怕擾民。他知道,蘭芩和小依定然還在倚門相望呢,這兩個丫頭大腹便便千里而來,母子可否平安?

侯府已經被翻修一新,以至於凌嘯都差點認不出來自己的這個府邸了。

兩個比人還高大的石獅子一左一右立在門口。怒目咧牙勾爪踏球,彰顯著這是一個為高權重的巨僚之門,就是旁邊的那一排碩大無朋的拴馬石,也要比其他府衙的排場來得嚇人,而鎦金的忠毅侯府匾牌。則高懸在儀門之上,幾乎把左右兩個副門都給罩住了。

門下站著的一排門房,看到這席捲而來的一群人。當即有人上前干涉,「諸位若是來拜會地,請出示名刺,若不是,還請速速離開,不要阻擋了門前!」凌嘯大訝,這府邸是什麼人翻修的,他可以猜到是內務府、章彭貝勒,甚或是皇上。畢竟自己大婚在即,可這些門房的僕役,他就猜不出來是怎麼回事了,一個他都不認識。

凌嘯不認識,但是胡濤胡駿認識他們,吼道,「蔣老頭,瞎了你的狗眼不成,連侯爺你都不認得?」這一聲喝,引得那蔣老頭提著燈籠上來看了看,一看之下竟是嚇了一跳,原來他是容若府上的僕人,「哎呀我地老天啊,是兩位胡爺,這位定是我們侯爺了,請饒了奴才這一次吧,天太黑……」

「誰在府上?」凌嘯卻不理會他,指著右邊拴馬石上的幾匹馬和馬車問道。

「回爺的話,是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前來看大姨太太的。」蔣老頭的話讓凌嘯莫名其妙,什麼大少奶奶地,略一想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容若和盧氏嫂子來看蘭芩,正要趕緊進去,卻聽那蔣老頭又道,「欣馨公主也在呢,還有四爺十三爺和他們的一個幕僚。」

凌嘯一丟馬鞭,就連忙跨門而入,「不用通稟了,小駿,把皇后安排到後院月盈台去居住,一應飲食婢女待遇,不得怠慢。」

呵呵,今天真是熱鬧啊!繞過四蟒漢白玉影壁,凌嘯卻緩下了腳步,大堂裡面的確是高堂滿座,這一點從那裡地燈火通明和歡聲笑語就可以知道了,問題是,老四和老十三是來幹什麼的?

「想不到欣馨姐姐和蘭芩姐姐竟都是如此的才情,我這個做弟弟的都有些羨慕凌嘯了,要是他真的像京城傳言的那樣,對個醜八怪羅剎皇后瞎來的話,我老十三定會對他飽以老拳,打得他滿地找牙!」胤祥的聲音傳來,讓凌嘯苦笑不已,這些個強勢的小舅子,也不知道會帶給自己怎麼樣地煩惱。

容若卻道,「鄔先生,你看,蘭芩和欣馨公主的這兩句詞,是不是當得起一代絕句好辭?」

鄔思道笑道,「公子一代大家,所評極為的恰當啊,一人一句,竟是把遠征將士眷屬的幽思驚懼刻畫得動心傳神,忠毅侯有福啊。」

凌嘯邊走邊尋思,幾天不見,自己的兩個愛妻怎麼開始作詩賦曲了,究竟是什麼絕妙好詞,竟然讓一代詞家容若和鄔思道都讚歎不已。

盧氏吟歎的聲音在夜空中傳來,「門環偶響疑投信,市語微嘩慮變生。長願寒衣勝鐵衣,但祈歸程繼征程。」

凌嘯不禁怔住了,妻子們為他的擔憂詩詞,讓他侵入心底的甜蜜之餘,不禁想起了那些等不到良人凱旋的湖北軍屬。

胤禛歎氣道,「皇上親征的這次大勝,只怕是武皇開邊意未竟,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若是真的分封皇子們,會不會導致東周戰國一樣的連年大戰?!」

「分封?!」凌嘯跨進大堂的時候,忍不住愣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9 21:54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零一章 沒有一天能安生?


      跨進大堂的那一刻,凌嘯真的期望自己沒有踏進來,無奈。分封這個詞彙從胤禛口中說出的時候,自己已經現了身形,也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進來,「呵呵,王勃說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方才勝友如雲,高朋滿座,想不到還是剛剛入夏,就有這麼多的貴客盈門,蓬蓽生輝啊!奴才給四爺,十三爺,大哥嫂子請安,問鄔先生安。」


      「得,得,得!你要是敢把這個千紮下去,我馬上就給你跪地還禮,救命之恩尚不言謝,在乎這種小節,只會讓我想起你即將是我姐夫,麻煩!」胤祥在老四微微矜持微笑卻又側身之際,很適時地阻止了凌嘯的行禮。鄔思道也頷首一笑,兩人眼光柔和地一觸卻蕩了開去,在這不宜交流的場合之中,關切的問候只能在彼此的眼神中去交換一下了。


      盧氏淺淺一福,急忙還禮,倒是容若著實地被凌嘯按在椅子之中,無奈地受了他一個家禮,凌嘯和豪成離開的這段日子,整個府邸家業都是這位大哥在照拂著,這個禮他完全受得。再看看蘭芩和欣馨,凌嘯的目光充滿憐惜疼愛,卻是最後停在她們的腰身之上,惹得兩女一陣嬌羞。


      盧氏見這種人家夫妻重逢的場合下,胤禛幾人卻完全沒有告辭的意思,就知道男人們有話要談,她是生產過的人,知道懷孕的人不可久坐,當即笑著和她們往後院去了。留下一幹不通人情世故地爺們。


      凌嘯見老四不肯走,又不好端茶送客,只得乾嚥幾口唾沫,笑道,「四爺真是國之賢王,難怪皇上曾說四爺頗能分清公私。上次年羹堯之事,凌嘯也是怕激起軍心憤慨,幾萬人的……」


      老四卻微笑著打斷了凌嘯的話,「將軍何出此言,真是令胤禛汗顏無比,皇上的這句公私分明,我可真的當不起。當時聽到年羹堯的處分,我還真地是很為不滿,對將軍你也是一肚子的怨氣,不過在回到京城的路上。想到那冤死的兩萬將士,才知道年羹堯之罪死不足惜。後來和鄔先生談起此事,方明白你竟是要做一個孤臣,相形之下,倒是胤禛落了下乘。還望將軍毋要怪罪。不過,今日有一樁煩心事就在眼前,我欲效仿將軍的孤臣之心,做個皇上的子中之孤,卻苦於力薄無援。想來向你這臣中之孤借力借膽。」


      凌嘯暗恨這傢伙居然順桿爬,自己越是不想談那分封之事,老四偏偏又給繞道上面去了。「哦?孤臣,呵呵,想不到四爺竟然這樣子看待於我,唉!四爺啊,孤臣,是需要膽子的,就我凌嘯的那點膽子,摳出來也不過鼻屎大罷了,除了恃著皇上之寵敢欺負一下葛爾丹以外。別的可是不敢幹的!」


      兩個阿哥聽到凌嘯耍太極推手,一起詫異地去看了鄔思道一眼,凌嘯心中咯?一下,莫非是他們聽了鄔思道地建議,才來我的府上不成?卻是馬上一轉口風笑道,「不過四爺說要做一個皇上的子中之孤,莫說這份勇氣,光憑著這萬丈豪情,凌嘯就有興趣聽下去,到底是什麼事情需要四爺去當這凶險無比的孤子呢?」


      胤祥和鄔思道會心一笑,他不管四哥如何去和凌嘯談那分封制事,心中不禁想起了下午鄔思道的話,其中地核心竟然就是「萬丈豪情」這四個字。

      ******

      就在凌嘯趕路的二十多天裡,京師裡面可謂表面歌舞昇平,一派普天同慶的場面,而暗地裡卻是激流洶湧暗勁潛運,幾乎每一個官員都參與到了一場大討論之中,就連街上出現的欽天監新制喜拔你牙草圖的複製品,都成了暢銷貨。而這一切地一切,都源於佟國維當日的一個分封諸王貝勒的建議,康熙沒有表態,沒贊成也沒有反對,但是熱心地人著實很多。


      「疆域翻了一番,從南到北,那。騾馬都要走上半年多呢,又都是苦寒之地,你說朝廷六部管理起來,是何等的困難啊,分封給爺們去治理,既可以就地施政,也能夠拱衛中原,該有多好。」


      街上茶館總能聽到一些這樣的談論,皇子們固然是很有一些動心,可他們的熱情顯然不及他們的包衣奴才,主子有了封地,那傢伙,養活手下的能耐豈不是成十上百倍的增長?可真正最熱心的還不是他們,卻是那些宗室分支,如果康熙皇上封了自己的兒子,那咱們這些你地親兄弟、叔伯兄弟、侄兒之類的,你就好意思不分封一下?正是有了這些熱心人的推波助瀾,好多官員都已經開始爭論哪塊地域肥沃和貧瘠了,這一下,連胤禛胤祥也給急躁起來,人家都在挑肥揀瘦了,能由得他們不著急嗎。


      楓晚亭中的鄔思道卻他們說了一席話,頓時就把這對兄弟的爭封之心給打消了,卻升起了熊熊不息的做孤子之心。

      「自秦始皇廢除分封制而納郡縣制以來,已經一千九百年了。一項制度能延續這麼長的時間,可見它至少要比以前的好吧?!其間蒙古元朝分封過,而九十年而國運止,倘使未曾分封出去,以它的兩萬里疆域之兵丁全部來救,前明朱元璋也很難打敗元朝的。僅此一點,皇上就萬萬不會採納分封制,相反,會對為私利謀求分封的人很失望。四爺十三爺,你們還要去爭這個分封嗎?」


      胤祥怪異道,「那他佟國維為什麼還要提出這個分封制?皇上又為何不直接反對?」

      鄔思道看看遍地的牡丹,歎了一口氣道,「因為佟國維還沒有真正把我們漢人地書讀懂。至於皇上為何不反對。我猜,皇上他可能是想等忠毅候回來之後垂詢一番;也可能是想看一看,阿哥們之中,究竟是誰能有這公心為國的孤臣之終,又到底有誰,能夠有治理這偌大疆域的萬丈豪情!」


      胤禛從開始點頭到沉思。再到驚懼,「鄔先生,莫非你覺得,我們應該上奏反對分封不成?那可是幾乎要得罪整個宗室的啊!」

      「四爺你何不等忠毅侯回京後就去拜會,看形勢說話啊!他要是反對,你跟著一起,也就不那麼顯眼了。」鄔思道的話,博得了兩兄弟的一片讚賞,已經被挑起了雄心地他們趕緊出去打聽凌嘯的大致行程,留下鄔思道一個人歎道。「其實我是不希望你們反對的,奈何皇上不傻,況且漢家此世無英雄,就一個凌嘯,也不過是半漢半滿。唉!凌嘯。你要是真的反對,有四爺陪著,也就不那麼顯眼了。」


      ******

      胤禛連比帶畫地把事情的始末給凌嘯講了個清楚明白,然後期望地看著凌嘯,心中也擔心凌嘯的膽子太小。一下子給把他嚇住了。

      但是,老四的話卻把容若給嚇住了。他一直就在內廷,雖然當日佟國維提出建議的時候他不在場。但是同僚們討論的熱切程度,他是知之甚詳,加上弟弟揆敘總和老八的人糾纏在一起,傳來地消息竟然也是幾乎整個宗室都在期盼分封,這讓他如何不為凌嘯擔心?要知道,一旦反對,得罪的不是一個人,卻是二十多個親王、四十幾個郡王貝勒貝子啊!


      也許是兄弟同心,凌嘯沉思半晌。笑道,「呵呵,今天見了皇上,他老人卻沒有提這件事情,四爺,看來皇上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啊。反正都是皇上的地盤,都是朝廷的領土,分不分全都一樣,何必呢?何苦呢?」


      兩個阿哥不禁面面相覷,鄔先生說的那麼有道理,這建州將軍親口把地方給談下來,居然能夠如此超脫。

      關我屌事?向來是我拉人下水,要拉我下水,沒門。

      凌嘯地想法和鄔思道大相逕庭,他乃漢人和現代人,這是他個人的秘密,把他當成是滿人精英的鄔思道又怎麼能夠猜得到他的真實想法?在鄔思道看來,分封對中央內部集權不利,殊不知凌嘯根本就不在乎內部是否集權,他早已經不對康熙能夠自上而下進行改革抱有奢望,甚至對這次五十噸黃金來到後的用途都抱有疑問,否則,凌嘯就不會在私底下秘密地搞那麼多小動作了。


      分封出去怕什麼!反正國際上承認這是中國地土地,那蒙古被清朝封了那麼多的王爺,人家蘇聯也不敢公開說外蒙古不是中國土地,只得悄悄煽動獨立。你現在就是把西伯利亞分封乾淨,還不一樣是我們的主權?至於什麼中央集權不利,不能改革自新地腐敗中央,要那集權幹什麼!


      胤禛見凌嘯是這種態度,心中那萬丈豪情頗受打擊,畢竟還很年輕的他,到底還有些嫩,不知道該不該再勸他和自己一起反對,氣氛一時間冷了下來。

      「侯爺,西晉八王之亂,前明靖難之變,這些都是分封制惹的禍端,難道你眼睜睜地看著這分封制復辟?」鄔思道很是詫異,虧得自己怕他年輕氣盛下得罪人,還未雨綢繆地幫他找個老四當幫手,卻不料主角根本就不願意演戲,害得自己白擔心了。他很不能理解,以凌嘯的見識,連地球是圓的你都知道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分封的壞處?


      「呵呵,鄔先生,我要是真的懂得這些,哪裡還會被聖上罵我不懂老成謀國啊!」

      沒有人陪,老四一陣失望,心中很是鄙視那種凌嘯要當兵部尚書的流言,靠。鄔思道卻明白,凌嘯不是不懂,卻很明智選擇沉默,畢竟他地麻煩事情不少。

      麻煩事的確不少,胡駿領著一身是傷的黃浩飛奔進來。

      「爺,黃大人被人給打了!」

      凌嘯心中大怒,難道老子結婚之前都不能好好過日子?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9 21:54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零二章 牌匾?牌坊?


      「~啊!」

      一身便裝的黃浩被打成了熊貓眼青紫頭,眾人頓時大驚失色,即便是胤禛這樣冷面之人,也發出了一身驚呼。

      凌嘯看到黃浩的第一眼感覺,像是見到周星馳《鹿鼎記》中的多隆,忍不住眼睛就有些癢癢的酸澀,這可是自己手下立下大功的大將啊!戰場上萬馬千軍中廝殺出來的漢子,奇跡般地沒有負過傷的人,如今卻在京城之中被人打成豬頭一樣地慘。


      「誰打的?」如果自己是一隻母雞的話,凌嘯都感覺到背後無形之中羽毛根根豎起,憤怒讓他的聲音灌鑄了莫大的殺意。可是他的話聲未落,黃浩卻是頭一樣,歪倒在扶住他的胡駿懷中,竟是軟趴趴地暈死過去了,這個曾經端著佛郎機大火銃救下全軍的勇將一倒,頓時就把凌嘯嚇得差點蒙了。倒是容若鎮定一些,吼道,「快去請大夫,京城之中的名醫,全府下人全都快去!」


      眾人手忙腳亂地把黃浩扶到了廂房,凌嘯把他的衣衫解開來,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遍體鱗傷,凌嘯趕緊摸遍他全身骨骼又摸了他的脈搏,還好沒有骨折,也沒有吐血,至於有無致命的內傷,那就是凌嘯難以臆測的了,唯有等大夫來了才知道。


      「凌嘯,黃大人怎麼樣了?」胤禛見這位「名醫」摸索了一會兒。趕緊問道。凌嘯搖搖頭冷笑,卻咬著牙不言聲,黃浩這次地傷,竟是和上次豪成一樣,是被群毆所致的。胡濤從前庭跑進來急忙道,「爺。黃浩的四個親兵也被打得七倒八歪,正在左廂房中,一個個都咳血翻白,眼見是不行了。」


      凌嘯一撩袍子角,拔腿就往左廂房中疾走,黃浩的親兵,不就是這次西征的將士?可是他還是晚了一步,等到他走進左廂房,這些他雖不知道姓名卻眼熟的親兵漢子,已經有三個迴光返照完畢。留下滿榻觸目驚心地黑血,命歸黃泉了。凌嘯一把推開嚇得傻愣愣的下人們,上前撫住還有一口氣的最後一個親兵,急切顫抖道,「爺來了。你再撐一會兒,大夫馬上就來,馬上就來了……」


      「呼──」可這位親兵馬上就走了,最後一口氣嗆出的鮮血噴得凌嘯滿手都是。

      廂房之中一片死寂。

      胡濤胡駿和一眾台面上的親衛,都是跟著凌嘯打生打死的。戰場上見過的生離死別,遑論多少,可是他們都能理解到凌嘯的心情。四個沒有死在戰場上的勇士。卻在行將接受朝廷封賞的前夕,被人給生生亂拳打死,如何不讓人悲憤莫名。


      屋子裡面地氣味越來越不好聞,凌嘯卻渾然不覺,看著自己手背上半凝的血呆愣半晌之後,「胡濤,這是怎麼回事?」

      胡濤黯然道,「爺,剛才您回來不到兩刻鐘。我剛剛往門外安排車馬進府,卻看到他們踉踉蹌蹌地扶著黃大人從南面的大街上過來,胡駿把黃大人扶進大堂之後,我就把這幾位兄弟弄到這裡來,他們顯然是拚死護著黃大人,所以受的傷很重,已經沒有一個人能開口說話了,都是走一路,血就吐一路,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


      大夫們很快就來了,容若的全府下人去找大夫地命令,效果很明顯,住在附近的跌打大夫、坐館郎中頓時就來了一大批,可是現在他們都只有一個傷者可以去醫治了。

      凌嘯已經沒有勇氣去看那些大夫們憑著脈案診治黃浩了,在這沒有CT核磁共振X光B超的時代,就算是黃浩大面積內出血,凌嘯也只能夠眼睜睜看著兄弟們死去!他伸出帶血的手,幫幾位兄弟把沒有瞑目的眼皮合上,「兄弟們,你們安心地去,你們地父母妻子兒女就交給我來養了!」


      胤祥見凌嘯悲傷得很,看看面色蒼白的四哥,勸道,「凌嘯,派人到順天府報案吧,這事情定會弄個水落石出的,弟兄們好不容易才能回來,卻,卻……先查案吧,到時候如果有人敢罔顧是非曲直,我好歹也是帶兵地阿哥,老十三我定會說話的!」


      胤禛被這弟弟的承諾嚇了一跳。敢於毆打黃浩這三品參領的人,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弄不好就是權門豪貴,甚至還可能是哪個阿哥府下干的,說不定就是有太子的背景,老十三的這個承諾太過於孟浪,可老四聽他說了一句也是帶兵阿哥,張了張嘴卻把話吞了回去。


      凌嘯慘然一笑,向胤祥拱拱手,卻向胡濤傳命。

      「傳爺的將令到豐台湖北軍,告訴他們,本來我以為戰爭已經結束,現在看來卻沒有。全軍三千八百五十人,留下五十人看守烈士骨灰,其餘人給老子進城,由我府往南搜索開去。天子腳下,京畿重地,身為皇上的士兵,要守規矩,不准打人,不准罵人,更不准拿人,只能盤問情況,天明之前,本將軍要知道今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萬萬不可!」容若和胤禛大吃一驚,異口同聲地大聲叫慢。

      胤禛面色蒼白地瞪著凌嘯,「國家法制,豈能如同兒戲?!鬥毆致死國之功臣,自有責任法司偵察緝捕審判。」他盯著凌嘯刀子般地眼神,雖不知道他眼神為何對自己如此凌厲,但強自說下去,開玩笑,要是明天出了什麼大事,今天在凌嘯這裡串門的他就難以說清干係,「將軍,倘使你越俎代庖,可就是擅自調兵入京,罪過之大,弄不好就是禍及滿門,何必呢?何苦呢?還是交給順天府巡捕房和五城都察院吧,他們才是主管京城治安的啊。」


      凌嘯火了,絲毫不給老四的面子,他一指門外平靜的夜空,暴怒咆嘯起來,「到現在了,將士五人被打得咳血而來,街上卻都沒有聽到巡捕房的鑼響,我就是信不過這般忘八蛋!四爺說不能調兵是吧!好,胡濤,命令他們全部放下兵器,脫下號褂子,這就不是兵了吧!哼,就憑老子在西北千里救駕,哪個敢彈劾老子調兵謀反?!誰他媽的的彈劾,老子不死就和他沒完!還不快去!」


      「喳!」

      胡濤立刻答應一聲,猛一轉身就領命而去。等到親衛們呼號馬蹄聲遠去,屋內的人全都愣了。凌嘯的膽子之大,讓他們都嚇了一跳,可是現在追也追不上的了,這凌嘯的府邸又在東直。門外,九門提督也管不了的北京外城,唯一寄予希望的是豐台提督狼嘾能夠深明大義地阻止湖北軍了。


      連胤祥都在對凌嘯的膽子自愧不如的時候,誰都沒有料到鄔思道在人群之後微微一笑,看來凌嘯這一次真的是準備誓死不當王爺的了。

      幾個老大夫在家人的帶領下過來,「侯爺,我們已經幫那位黃大人診斷過了,他的傷勢很重,已經開了藥方,如果要想進一步判斷,須等明日他體內的淤血映出來,才能真正知道傷及了何處腑臟。所以,今晚究竟如何,還要看這位大人的福緣了。」


      目前的醫生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凌嘯木然點點頭,上前把那幾位死去兄弟的上衣剝掉,凝視了一下歷歷在目的新傷舊創,然後在眾人的詫異裡,背起一具屍體,道,「咱們報案去吧。」


      ******

      順天府尹衛既齊摸著剃得趣青的額頭,忙完了最後一份公文,覺得今晚還是非常愜意的。此刻的他,總算要熬出頭了,他雖清廉剛正,可四年京兆尹的經歷,讓他覺得有如噩夢,不僅要常常對遍地都是的權貴們屈膝,還時常會被內心的剛正和外部的強壓而折磨,就是那和他職責重疊的五城都察院,也常常為了一點摩擦小事就彈劾他。


      好在現在一切就要結束了,衛既齊已經接到了吏部的票擬,馬上調任福建按察使,只要明日那接任的范時繹一來,他就不再是這專受夾包氣的京兆尹了。衛既齊把那公文往書吏手上一扔,哼著自編的小曲,不可言喻的一陣輕鬆,「嘿嘿,老夫我掛印打馬脫牢籠,昨日裡趟風冒雪來到塞北,今日裡下江南桃杏爭春!」


      正手舞足蹈地唱著,頗有音律研究的他忍不住罵道,「不對,這鼓點打錯了,這曲子豪邁清逸,怎麼能帶著金戈鐵馬音……」書吏在一旁怯生生提醒道,「是擊鼓鳴冤啊大人,不是伴奏。」


      衛既齊聽到這話,禁不住身子一僵,舞到不平衡處頓時摔倒在地,一邊掙扎著爬起,一邊去撿那個滾到地上的官帽。「苦命啊,還有幾個時辰,這官帽就不是代表京兆尹了。不知道又是哪個人要來打官司啊?唉,升堂!」


      咄咄咄咄!「威──武!」

      水火棒敲地聲和衙役們低喝聲,給公堂烘托出了肅穆威嚴的氣氛,衛既齊踏著方步走上堂來,只是略略看一眼站得筆直的幾個人影,就知道這些人不是尋常小民。

      他方才坐定,卻猛然間覺得當頭的一個年輕人很是面熟,再一端詳,卻駭然地把剛剛坐下的屁股猛一抬起,「侯,侯爺?!」

      堂下之人,就是曾經在他牢中關過半個月之久的忠毅侯凌嘯。

      這凌嘯還是個四品大理寺少卿,就有各方權貴前來保護和死整,現在貴為侯爺和一品將軍,那還不是要鬧得天翻地覆?

      衛既齊嗓子眼一陣發乾,汗水刷刷地流了下來,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正大光明」的匾牌,心中不知道此案過後,這是牌匾還是牌坊。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9 21:56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零三章 夜幕下的東城外


      站在公堂之上的的確是凌嘯。

      老四他們是皇子身份,不便前來,容若要幫凌嘯坐鎮侯府,也不能陪同,生怕凌嘯怒極惹事的容若只好親自央求了胤禛,請他讓鄔先生陪凌嘯去。老四本來寶貝鄔思道不得了的,卻明白自己已經和這事情有了牽扯,無奈之下只得答應,但是他也派了幾個隨從,說是服侍鄔思道,卻是怕凌嘯撬走他唯一的先生。


      就是老四這幾個寸步不離的隨從,愣是讓凌嘯和鄔思道都不敢說上幾句話,以至於鄔思道連告訴凌嘯報案不必擊鼓的話都沒有來得及說,凌嘯就把衛既齊高歌且舞的節奏給打亂了。


      「衛大人,看到你在辦案之前,不忘記去看一看『正大光明』這四個字,本侯很欣慰,希望他日開審之時,大人能記住今天的這一看。不過,現在卻不是請你審案,而是前來向你報案的!」凌嘯哪裡有時間囉唆,當即就把自己所瞭解情況向他講了,要求他能夠馬上派出巡捕前往調查和緝捕。


      大堂中一字擺開的四塊門板上,是四名黃浩親兵的屍體,其遍佈全身的纍纍傷痕纍纍,舊創是戰場上的,而幾乎遍佈全身的新創是明顯的拳腳傷淤。衛既齊久治刑獄,一望便知四人生前至少是遭遇了三十人以上的拳腳圍攻,聽到凌嘯說他們還掙扎著把黃大人扶到了候府,他忍不住對這四個死去地親兵肅然起敬。


      事涉得勝將士。且三品大員生死不知,衛既齊也打起精神,一方面派仵作驗屍,一方面當即就下令刑錢捕盜同知,帶著全部府衙捕快迅即趕往東直門外向南和東兩個方向上搜查偵緝,同時向五城都察院、步軍統領衙門遞交緊急協函。請他們同時在內城搜緝和盤查。


      他安排完這些事情之後,對著凌嘯深躬一禮,「候爺,步軍統領衙門的九門提督、五城都察院的巡城御史那裡,卑職雖然已經行文過去了,可是這兩個衙門都比順天府品級要高,平日裡也有些不合,是否能夠請侯爺拿張名刺過去催促一下?甚至九門提督那裡,您最好是親自去一趟為好。」


      凌嘯一愣,「這兩個衙門能幫上什麼忙?」

      衛既齊吞一口唾沫。道,「侯爺,容卑職為您分析一下。貴府在東直門之外,而您又是今日才率兵抵京的,蒙皇上召見之後。那黃大人定是想前往貴府先行為府上的人報信去。豐台在西南,他要到達西北角的東直門外,定是穿廣安門至東便門北上,經朝陽門外前往您地府上。從他們最後能夠活著到達您府上來看,這麼重的傷勢。他們遭遇歹徒的地點定然不遠,南不過東便門的,即在東便門到東直門之間的城外區域。」


      「晤。那這與內城治安的五城都察院,和掌管九門的提督有何關係?」

      衛既齊接過師爺奉來的茶水,為凌嘯親自斟茶,道,「侯爺,您想,黃大人去您府上,未必會帶上什麼印信之類在身上,但在遭遇歹徒襲擊的時候。只要不是遇到反賊,黃大人定會至少在口頭上表明身份的。京畿重地,有幾十人地反賊那是笑話,所以有膽子敢繼續毆打的人,厄,厄……」


      「定是些不簡單的人物是嗎?所以你才會懷疑他們會回達官貴人雲集的內城?」凌嘯嘿嘿冷笑一聲,他早就料到了,這雖然可能是偶然事件,但敢於打像黃浩這樣人的,定然不是什麼小人物,「內城九門除了崇文門通宵達旦以外,每日都是按時間關閉,你地意思是,他們那裡的守城兵丁會有幾十人結伴入城的紀錄?」


      「是的,侯爺,崇文門那裡晚上進出都是要交稅的,並且事涉內城安全,鐵打不動要出示路引驗明身份,這項規定雖已弛廢,但兵丁們還是會簡單盤問一下地。」

      凌嘯一聽這其中的原委,二話不說就辭別出來,帶著親衛趕往那設在崇文門內大街上的九門提督衙門。九門提督穆子曛是他地熟人,辦這點小事還不是像小菜一樣?

      可惜的是,當穆子曛眨巴著惺忪的眼睛幫他叫來城門領,詳細詢問了守城兵丁之後,凌嘯失望了,三三兩兩結伴的人不少,那幾十人進城的情況是一宗都沒有。

      穆子曛聽說是三品大員被毆,也嚇了一跳,這可是開國以來的第一治安大案啊,但兵丁們的回答也很是符合往日晚間的狀況啊,要知道晚上出入內城的,除了公務以外,一般都是偷偷前往大柵欄八大胡同嫖娼地達官貴人,所以皇上才對過往之人課以重稅。在官員不得嫖娼的禁令之下,三兩個人結伴偷腥可以理解,幾十人集體買春的規模則是聞所未聞,連想一想都是覺得頭昏腦脹。


      凌嘯從希望中深深失望了,正在煩惱,忽聽到外間城門領稟報有人求見凌嘯,出來一看,竟是聞訊趕來尋他的湖北將官們。金虎、彭友、陳光鶴、周文淵、何智壯、特廷、多贊、祁司理、柬答桂九個人竟是把穆子曛的衙門給擠得滿滿的,人人面帶著悲憤,看著凌嘯悶聲不語。


      「都在這裡,那麼是誰在指揮搜查東城之外?!」凌嘯一下子火了,「別告訴我是左雨,他一個外地人,還指揮不了這搜查!」金虎率先跪在地上,哭道,「爺,左雨,左雨他是隨黃浩出發的,說是要拜見主母去。我們帶的弟兄們,問了好多的居民,他們都不肯說,後來在朝陽門北的護城河裡找到了左雨的屍體,他被人活活打死了。」


      凌嘯受此重捶一擊,心中痛得一呆,喃喃道,「你說什麼?左雨,左雨他死了?」說罷眼前一黑仰頭就倒,唬得眾人急忙上前扶住他。

      穆子曛不知道左雨是什麼人,竟會讓身懷武藝的凌嘯如此失魂落魄,居然傷心到快要昏厥的地步,但是凌嘯手底下的九個大將和胡氏兄弟知道,左雨對於凌嘯有多重要。


      左雨是凌嘯賤民囚工家奴的少壯領袖,是比黃浩都還要親近和心腹的親衛首領之一,是悍不畏死敢於主動請纓刺殺葛爾丹的勇士,是刺探到葛爾丹錯誤判斷從而開啟整個戰役勝利關鍵契機的功臣!


      就是這樣一個在凌嘯請功奏折上位居第二的人,卻莫名其妙命喪北京城,屍漂護城河!不要說凌嘯這個對他無比器重的主子,就是這些和左雨同生共死的西征兄弟們,也是悲痛欲絕的。凌嘯和湖北軍一直以來都在慶幸,慶幸戰場上這些將領們的幸運,除了劉子俊壯烈犧牲之外,這些主要將領都可以好好回家。可誰也沒有料到,戰爭結束後竟然還是損失了左雨,慶幸並沒有能保持到最後。


      黑幕!陰謀的黑幕!針對我和湖北軍的陰謀黑幕!凌嘯再也不敢肯定這是一件偶然事件了,即使真的是偶然,他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胡濤,你去把左雨送到我的府中,沒有必要讓那些仵作折騰了,為他好好擦洗身體,為他換上最乾淨的衣物鞋帽,給他買最好的楠木壽材,把我的那隻手銃給他握著……命令弟兄們給我開始挨家挨戶抓人查問,對於不說的居民路人。」凌嘯由開始的悲傷變得無比暴怒,吼道,「為了左雨,對他們嚴刑逼供!」


      凌嘯一抹臉上的淚水,站起身來,對嚇了一跳擋著他去路的穆子曛冷冷道,「老穆,你們查你們的,我湖北軍查湖北軍的。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也明白你是對的,在事態之初,我也要他們守規矩不打不罵,但是現在居民不肯說,我也別無它法。對於死去的英雄,我無法不為他做些什麼!」


      穆子曛很想命令手下把凌嘯等人拿下,以免他們太過衝動,但是卻被凌嘯的眼神給懾住了,這個功勞情分遠勝於己的年輕人眼中竟是殺機濃重。穆子曛知道,破案緝兇和打仗一樣,需要爭分奪秒,如果最後因為自己的阻撓,而使案子成為無頭案的話,即使自己是好意,也會成為招怨恨的人。


      九門提督沒有退開,歎了一口氣道,「老穆我不是想要阻攔你。事有輕重緩急,危急時刻更要行霹靂手段,緝捕盜賊凶逆也是我步軍統領衙門的職責,無奈人手不夠,可否請湖北軍暫時編入我九門提督麾下,幫忙緝拿那敢於殘害功臣的歹徒?」


      幫忙就要幫到底,好心就不能當了驢肝肺,穆子曛很明白這個道理的。面對穆子曛的高義,凌嘯無話可說,只有拱手一禮,湖北將令也皆是神色一凜,向穆子曛扎身行下一個軍禮。


      鑼聲響起,號令聲響起,馬蹄聲響起,步軍統領衙門的一千兵馬迅速地經東便門向北面的朝陽門外疾馳,會合起在那裡盤問無功地湖北子弟們,頓時間,近五千人的兵馬四散開來,把朝陽門外的這一片民宅區鬧得雞飛狗跳。


      震天的擂門踹門聲,男人的驚問聲,婦女的驚叫聲,小孩的驚啼聲,皮鞭的抽打聲,哀嚎聲聲,怒斥聲,乞求聲,痛呼聲交織在一起,響徹了整個朝陽門外的夜空。

      看著如狼似虎般蠻幹的士兵們,順天府的衙役們目瞪口呆,歎道,「只怕明天去順天府報案的人會更多,怪不得有人說強盜和官兵的區別在於有沒有執照!」

      此刻的凌嘯卻死死盯住護城河朝陽門碼頭邊的一處巨宅,他狐疑萬分,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何會有守衛呢?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9 21:57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零四章 江山鐵幕


      佟國維睡下並沒有多久,就被一陣猛烈的擂門聲給驚醒了,這讓年近六十的老國舅火往上直瞟。

      晚上忙到酉戌相交的時分才從宮中回府,本來想蒙頭大睡的他,卻被被窩裡面精光溫滑的三姨太嚇了一跳,早已不中用的佟國維,只得手嘴並用加上一件宮中秘器,方才把如狼似虎的小老婆給安撫下去,一看那案上的自鳴鐘叫苦不迭,對自己毫無好處的作業竟然花去了一個時辰。


      他狠狠地對沉沉睡去的三姨太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在「三十狼四十虎,過五十坐地吸土」的感歎中沉沉睡去,黑甜方至旋即被叫醒過來,聽到的消息卻是那樣的驚駭,以至於他連掀開的被子都忘記了蓋上,門也不關拔腳就走,這讓來叫醒他的兒子隆科多盯著庶母的裸體直吞口水。


      「忠毅候凌嘯因手下大將被毆,攜怒而調集湖北軍徒手入東外城搜捕嫌犯。」

      佟國維身為首輔,接到四阿哥的知會,立刻就慌了,他倒不是怕什麼凌嘯造反,而是怕老四丟過來的這個燙手番芋會讓他身受其害,因為自己作為首輔內大臣,還兼著順天府的掌事大臣,三品大將被毆,治安不靖的干係他是逃不了的,要是凌嘯在城外再把事情給鬧大了,哪怕是牽連,他也沒法置身事外。


      「進宮去……不。到東直門外……不,去九門提督……不,到順天府衙門!」出了府門上轎之後,佟國維有些慌神,無所適從地指令讓官轎在大門口打轉轉。不過,幸好衛既齊很快就趕到他的府上前來報告。佟國維這才能確定下方向,「去穆軍門的步軍統領衙門!」


      幾番周折下來,直到後半夜的時候,把轎夫的腿都跑斷了,佟國維方才找到了朝陽門外的護城河碼頭,等到聽到鬼哭狼嚎地擾民之聲,佟國維面色一下子煞白,凌嘯,你有封王之功做底子,可我老佟沒有啊!


      佟國維知道。滿街上忙活的兵將,是沒有一個人會屌他這個首輔的,尤其是在這千古難逢的藉機搶東西的時刻,趕緊找到凌嘯和穆子曛才是要緊事。但是,等他問了好多人之後方找到凌嘯的時候。卻看見凌嘯在一個巨宅前把手一揮,那些湖北兵就蜂擁而上地抓著一群兵丁暴打,即使那些兵丁手中有刀有槍,卻被打得屁滾尿流哀嚎鎮天。


      這位首輔感到腦子裡面炸得生疼,你凌嘯也不搞清楚狀況。這裡可是漕運總督衙門下轄的漕運中轉糧庫衙門,那些漕標兵丁是和你一樣的朝廷士兵!

      穆子曛目瞪口呆地看著湖北軍,他忽地明白過來。面對一群可以把拳頭都握得殺氣騰騰的湖北士兵,那些連匪都沒有剿過的漕標兵是對手才怪呢。就在穆子曛地感悟之時,凌嘯當頭一腳把這個糧庫衙門的大門給踹得四分五裂,木屑飆飛處,是一群群向裡面猛衝的手下。


      刑訊逼供果然有效,東城外雖然沒有夜生活的場所,這個時代的人睡覺時間也很早,但還是有很多地居民目睹了河邊毆鬥,在挨了鞭子和拳腳之後。他們馬上就把那明哲保身的信念扔到九霄雲外,一個個紛紛招供出了無數條的信息。這些信息無一例外地都指向這個河畔的漕運糧庫衙門。打人的時間是在上半夜酉時末,而打人者則是這半月來經常出現在這糧庫附近地一些年輕人,至於打架的起因,就沒有多少人知道了,總之是十幾個醉醺醺的人先打,後來從糧庫那邊又增加了幾十人。


      「給我搜,連一隻耗子也不許放過!誰敢阻撓,格殺勿論!」

      金虎在凌嘯身旁怒吼下令,頭上地青筋暴起直跳,對於敢於阻撓他們搜查的漕運官兵,全體悲憤欲絕的湖北兵只記得凌嘯的一句話,「我以為戰爭結束了,看來還沒有!」


      等搜查到大家目瞪口呆的地方,凌嘯也好,金虎也罷,環戒左右的湖北兵就忍不住大哭起來,戰爭早就結束了,左雨他們死得實在是太冤了。

      佟國維擠得滿頭大汗,在衛既齊幫他撥開的一條人縫中鑽了進來,馬上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衙門寬廣的後廈大堂已經被改成了四周包廂中間廳堂地形制,地板上、案幾上、炕席上,到處都是鼻煙壺、美食盒、大煙槍、烈酒罈、鳥籠子、蟋蟀罐、奇巧淫具、竹玉賭具,而寫著金槍不倒、奇淫合歡、五石仙散的瓷瓶更是隨處可見。整個後廈因為這些物件,顯得十分的頹廢奢華,而更加因為滿地的四五十對裸女裸男顯得靡靡淫蕩,只不過這些人在強烈的藥效下茫然不覺,或呼呼大睡鼾聲大作,或眉橫眼斜茫然囈語,或手足相相纏並頭而眠,或半夢半醒癱仰息兵,或任欲抽搐摸乳交陰,總之,全是一副在淫藥毒品下縱欲狂歡的駭人場面。


      佟國維一眼就認出了好多八旗子弟輩,甚至還有像一等忠達公世子和庶子這樣的大族子弟,不覺已經全身冷汗淋漓,「穆,穆軍門……」他看到凌嘯緩步走向其中幾個身上帶傷的子弟,無助地喊穆子曛,希望他去勸凌嘯冷靜下來。可穆子曛早就驚呆了,這絕對是開國以來的大醜聞,雖然不干他太大的事情,可是牽涉之廣案情之重,那絕對是舉國無光。


      或許是吃了鴉片,或許是五石散,或許是淫藥靡累,這十幾個身上帶著傷痕的年輕人,睡得很是安詳,絲毫都沒有覺察到身上的傷痛,更加沒有意識到有人在窺視他們的裸體。凌嘯看得出來,他們的傷勢應該是左雨等六人給他們留下的,事情很顯然,應該是左雨黃浩途經朝陽門碼頭的時候,和這十幾個醉醺醺的傢伙起了爭執,待教訓了這批人之後引得蜂擁而來的幾十人上前圍毆,最後致使左雨傷重落水而亡,而黃浩重傷四名親兵身死。


      「萬萬不可!凌嘯侯爺!」見凌嘯再次跨前一步,佟國維驚叫起來,「他們有的是公爺們的子侄輩,有的是勳貴八旗子弟!侯爺,交給穆大人來處理,好嗎?」

      佟國維如見鬼魅的驚叫,把穆子曛從怔怔中給驚醒過來,也失色大叫道,「侯爺,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太祖嘗言,議親議貴慎刑傷,皇上會秉公判斷的,請相信我會把他們看押好的,請相信皇上。」


      凌嘯欲哭無淚。他終於明白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黑幕,就如同李濟深的兒子,民革中央主席李沛瑤被個行竊者殺掉一樣,左雨被這群墮落腐化的八旗高幹子弟給打死了。早知道這樣,左雨還真的不如和那葛爾丹同歸於盡的好,起碼可以完成他的宿願,為天下賤民爭取一個解放的機會。


      是沒有黑幕,但是,要報仇血恨,卻是面對著一層鐵幕!眼前的四五十名紈褲八旗子弟幾乎囊括了四分之一的滿族勳貴,他們的血親、姻戚、包衣盤根錯節之下,更是起碼可以關係到一半以上八旗勢力,這可絕對是一層滿清的江山鐵幕!!


      「慎刑傷?」凌嘯眼皮一跳,瞳孔猛地一縮。左雨等人死於這場普通的刑事案件之中,已經夠他難受了,居然還有人告訴他,這些兇手之中有不能隨便刑傷的傢伙!這讓他忍不住仰天長嘯起來,「哈──哈──哈,哈──哈!我操你媽的!」


      凌嘯猛地一轉身,盯著群情憤憤的金虎等人道,「建州將軍令,還有人聽否?」

      穆子曛和佟國維心中一聲叫慘,完了,凌嘯開始要發飆了,眼見著自己兩人都要被捲進裡面,不覺都有些股慄,緊張地勸道,「侯爺,侯爺……」

      九名大將一起猛然直跪,「謹請將軍令下!」

      滿廈滿院湖北兵猛然跪下,「謹請將軍令下!」

      凌嘯抹去不自覺溢出的淚水,沉聲道,「戰爭已然結束,不許插手此事,天明全部回營,違令者,斬!」

      「……啊?」

      九將都不是莽撞之人,可是為激憤所怒,心情本來很是矛盾,又怕凌嘯把事情鬧得太大,往死裡面得罪眾多的旗人勳貴,但更想為左雨等人報仇血恨,金虎等人好不容易鼓足了全部的勇氣,卻在最後的時刻接到凌嘯這樣的命令,微微心中輕鬆之餘,可人之常情也未免微微有些兔死狐悲。


      左雨眼見至少是授參將的人,加上是凌嘯公認的心腹,現在被活活打死去了,就算凌嘯位居高官顯爵也不敢亂來,那麼自己這些人呢,若是遇到一樣的意外,難道也任由這些狗屎般齷齪的傢伙們議親議貴,減免刑法?!這個問題,在理解凌嘯的同時,也在他們心中不由得思考起來。


      「嗯?」

      「末將領命。」「末將領命。」……

      聲音雜亂而無力,但總算是響了起來。

      佟國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才發覺自己全身冰涼潮濕,他知道自己恐怕連褲檔都給汗濕了,猛然間聽凌嘯笑道,「佟相,還是給本侯介紹下哪個是忠達公世子,這各位爺們我也要知道是誰啊,不然到時候萬一連人都認不清楚,五位弟兄九泉下會罵我的!」


      眾人一陣啞然,他竟然笑得出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9 21:58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零五章 由根變成片


      看到擠進來的衛既齊滿頭大汗,穆子曛才發覺自己額頭也是大汗淋漓。

      他微微隨便一抹額頭,收回了準備召喚自己兵卒的念頭,也感到了輕鬆,笑道,「是啊,侯爺,這樣多好,是非曲直,自有皇上聖裁,這些人無論是公爺世子,還是親貴子弟,都是要受到嚴厲處分的,好,好,和氣致祥,萬萬不可把自己的有理,變成了無理!」


      凌嘯卻不理會他,也不理會默然不語的金虎等人,抓起腳下的兩個光屁股,凌嘯一眼就看出了這兩個人的傷勢最重,弄不好就是始肇事者,問道,「這兩個人是誰?」

      「忠達公世子馬爾賽。」佟國維看著裸體的馬爾賽,眼光連忙讓開,心中卻對這世子有了一個印象好大,「這個是忠達公庶子奇通阿,他們是世襲罔替忠達公僅有的子嗣,老公爺在世的時候寶貝得緊,還專門求了皇上給庶子一個三等男爵呢!」佟國維一邊回答,一邊讚歎奇通阿也大。


      凌嘯凝視兩個傢伙,世襲罔替小公爺?也只有他們的身份敢於不把黃浩放在眼中。馬爾賽卻是已經醒了一半,被凌嘯抓著後脖子令他很不舒服,睜開眼睛朦朦朧朧地望望,卻第一眼就看到佟國維,囈語道,「厄還有老頭子加入到我們這裡來玩耍?哈哈,哈,沒有咱們老頭們還行不行啊?」


      佟國維滿臉通紅。眼光一掃地上沉睡地裸體女人,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三姨太,怒道,「混賬!孟浪!無恥!老夫乃是上書房大臣。」

      德沛的弟弟奇通阿也醒來了,搖晃著頭呸道,「切。上虎黃?上虎黃是個雞巴地方,老子還把參將打得滿地找牙呢!耶?真的是個老頭子咧,你那屌還能翹起來嗎?沒有我們兄弟這般大卵子,就不要出來……」


      酒勁和藥勁沒散的兩兄弟正昏天胡地說著話,不覺後頸部一鬆,身子無力地軟倒箕坐在地上,正痛的茫然間,卻不料一個年輕人地臉出現在他們面前,盯著他們看了看。


      兩兄弟待要喝問,那人卻又轉身走開。抓起老頭附近的一個人問話,馬爾賽笑道,「喂!你是哪個啊~,老子怎麼沒有看見過,過你啊!」卻見那人放下手中人。轉身就走來,卻猛然間被他放下的人絆到,踉蹌得跳了起來,「──哎呀!」


      馬爾賽大笑道,「憨貨……嗷──喔……!」

      奇通阿慘叫道。「……嗷──喔……!」

      啪唧──啪唧!

      幾乎就是這兩聲幾乎同時的啪唧聲,引起了震天的驚呼。

      凌嘯摔倒在兩個小公爺身後的地上惱羞成怒地爬起身來。罵道,「驚呼個屁!金虎,還不把這些淫賤貨從地上拉起來,害得本侯摔得如此狼狽?!」金虎卻沒有動彈,愣愣地盯著兩個慘號彎腰的小公爺。佟國維和穆子曛也盯著不動,嘴巴張得可以塞得下一個雞蛋了,只有衛既齊伸出一根顫抖不定的手指,指著他們顫聲道,「破了!破了!」


      凌嘯滿臉的狐疑。彎腰掰開兩個蜷縮成蝦球一樣的小公爺,一看之下,倒吸一口涼氣。原來,隨著啪唧聲和慘叫聲落,兩個公爺之子地私處竟是血肉模糊一片,雖然球形未改,但是某些形狀的形容詞卻由根變成了片!


      「這,這,全怪這個混賬忘八蛋絆倒老子,這,可怎麼辦啊?」凌嘯面色蒼白,一腳踢得那個絆倒他的傢伙直慘叫。

      穆子曛看在眼裡,心中苦笑,「怪那個傢伙幹嘛,別人躺得好好的,還不是你把他抓起來放到自己腳下的?」但是這個念頭在穆子曛地腦海裡面一閃即逝,凌嘯踉蹌絆倒是事實,他要是叫起撞天屈來,誰也不能以此入罪,何況就算凌嘯故意設計暗算,也不關他穆子曛什麼事情,當即眼睛向佟國維閃了一眼,卻見佟國維的眼睛也瞟了過來,火光一碰飄了開去。


      衛既齊見小公爺們又傷到了要害,叫道,「佟相,侯爺一不小心,絆腳踩到這兩個爺們的要害了,要不要趕快叫大夫?」他看到湖北軍找到這裡,已經把案情猜了個七七八八,這些狗日的傢伙們,怪不得現在沒有給我順天府找麻煩了,原來是都跑到這裡花天酒地來了,想到自己多年來都被這些有權有勢的傢伙們折磨得夠嗆,心中地天平當然是偏向凌嘯,所以出言表示看到凌嘯是不小心。


      「是啊,是啊,都怪這些傢伙們荒淫無恥,亂睡!快,叫大夫。」佟國維雖然知道大夫也不能把片狀恢復成柱狀,但答的很乾脆,他不得不幫凌嘯證實誤踩這一點。侄子鄂倫岱已經告訴他了,自己寫給老八的信件落在了凌嘯地手中,這種把柄,不在這時候顯出殺傷力,還待什麼時候?!


      穆子曛點點頭,他本來和容若的交情不錯,和凌嘯也是很熟,犯不著在這個問題上得罪惹人,「侯爺,佟相,依我看,為免人多再發生誤踩事件,不如咱們就把這個地方給封起來,人也不要動他們,天明之後請旨如何?」


      凌嘯已經卸去了一點點恨意,也知道暫時只能等康熙來主持公道了,當即也不說什麼,留下特廷在這裡看守,自己則帶著余將徑直回府。

      ******

      初夏夜風習習,沿著護城河策馬狂奔的凌嘯猛地一勒戰馬,因為他被身旁的八將給攔住了,這八人跪成一排,面上都有著淚水和愧色。凌嘯卻淡淡一擺手。縱馬繞行過去,兔死狐悲由人及己地心事誰都會有,自己到現在也有咧。這群將領隨著自己出生入死,可真的以後在面臨著生死富貴的逼迫之下,又會不會願意對自己全心全意忠貞不二呢?


      忠毅侯府門口,已是白幡白綾。這些連夜準備上來的一些簡單冥儀,告訴著偶爾路過的人,一等忠毅侯地府上,未辦喜事,先有喪儀。

      多贊愣道,「爺,這不妥當吧,在您地府上辦祭奠儀式,對您和公主的婚禮很不吉利,弄不好明日內務府就要來干涉的。那樣把左兄弟移來移去,於左兄在天之靈也不好。」他這一提醒,幾個將領連忙同聲諫勸凌嘯,要求在開始祭拜之前,就把左雨的遺體移往豐台大營去。


      凌嘯腳都不停。「朝廷的軍營是他的家嗎?!已經有太多的兄弟死得不僅連家都沒了,爺現在有這個條件,為何還要左雨魂飄野外?!」眾將感動之餘,容若已是迎接了出來,帶著他們來到左院暫設的靈堂。


      凌嘯滿面戚容地走到左雨遺體前。掀開蓋在他臉上的白布,靜靜地看著這個忠心的衛士首領,腦海中劃過之前地一幕幕。左雨彷彿是睡著了一般,青紫傷痕的面目上神情安詳,彷彿是只要自己鏗鏘有力地叫一聲他的名字,就會馬上蹦起來叫一聲爺一樣。


      「侯爺,天下上百萬的賤民,有覆盆之冤,左雨願意以生命來立下奇功,只求成功之後,侯爺請聖上豁免天下賤民。則左雨死得其所!」左雨眉頭緊皺,手握拳頭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態何等地堅決和勇往直前?!而如今音容笑貌宛在我心,卻是英魂不知何處可尋。


      凌嘯一把推開胡駿遞來地香火,坐在壽床上脫下兩隻鞋交給胡駿,吼道,「左雨,爺來看你了,爺不會讓你白死的!爺今日先閹割兩個為首的,這兩隻鞋子就是告知你享用的祭品,他日的究竟如何,哼,老子連世襲罔替忠達公地兒子都敢費掉,你就等著那終有的一日!」


      容若大吃一驚,「你,嘯弟,你說什麼?忠達公?你知道忠達公就是圖海圖大將軍嗎?」

      凌嘯在心裡咯?一下,口中卻毫不猶豫道,「知道!」

      其實他不知道,圖海就是忠達公。這個為康熙立下了赫赫戰功,西剿李自成余部,南平吳三桂,北滅察哈爾的大將軍,風頭功勳都遠遠超過了飛揚古,這該是繼鰲拜之後,軍中地領袖人物,其門生舊部遍及天下各軍,而即使是當日圖海手下的親兵,至今也很有幾個坐到了總兵的,這能不讓凌嘯咯?一下?


      「難道你不知道圖海的兒子諾敏現在是吏部侍郎?」

      凌嘯在心裡暗自叫苦,卻面不改色心不跳,毅然道,「知道。」

      老忠達公有了軍隊系統的龐大門生體系,現在還有一個吏部侍郎的現任忠達公諾敏,看來,他又起碼是有了很大一幫子門生故吏的勢力的。

      「難道你不曉得榮妃馬佳氏所生的皇子三阿哥,就是諾敏地外甥嗎?」

      凌嘯卻在心中笑了,面色輕鬆道,「大哥,我當然知道。但是為兄弟,我兩肋可以插刀,為部下,我可以抽出來再插!」

      容若怔怔不語,卻在他身後猛地跪下了一大幫子。

      「爺,請恕屬下等剛才看錯了爺,屬下現在知道了,無論爺將來是什麼身份,這兄弟兩個字,配!無論是今後怎麼樣的驚濤駭浪,咱們跟著爺,去闖去衝去游去趟,義無反顧,永不背叛!」金虎、彭友、陳光鶴、周文淵、何智壯、多贊、祁司理、柬答桂、胡濤、胡駿磕頭不止而淚流滿面。


      咱們的侯爺為了這些兄弟部下,能夠連軍中宿老、吏部部堂、皇妃阿哥的聯合勢力都不放在眼中,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凌嘯卻心中暗自慶幸,康熙從來沒有立老三的想法,百分之八九十就是因為這三層勢力結合太嚇人了,倒是無心插柳之下,自己的這群手下已經開始對自己個人考慮忠貞問題了。


      「候爺,天色漸明,內廷已經開鑰,要不要現在就換官袍進宮?」

      隨著這聲問,眾人都是忐忑不安,康熙皇帝會是怎麼樣地一個態度呢?凌嘯卻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老子是受害者,就算踩破某人要害,誤踩嘛!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9 21:59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零六章 殺──無──赦!


      等凌嘯在卯時一刻趕到了大內的時候,他才知道來晚了,康熙已經被夤夜等候的佟國維給領出了皇宮。站在乾清宮外的漢白玉台階上,凌嘯看看天色,方才五點半鐘左右的破曉時分,心中忍不住讚歎佟國維實在是太會做官了。


      佟國維卻是滿腹的無可奈何,被凌嘯抓住了把柄的他,連問都不敢問凌嘯,就不得不殫精竭慮地為凌嘯綢繆。自覺為凌嘯撒了彌天大謊的他知道,現在保住凌嘯,就是保住自己,那忠達公府的軍中宿將、吏部部堂、皇子皇妃的三層勢力,就是自己這個國舅都難以對抗,唯有拉上康熙才行。


      和惡人先告狀一樣的道理,第一眼看到某種事物的印象,幾乎就能決定這個事物的最終命運。佟國維只是簡單地說了事情的原委,卻對康熙在震驚中的詢問語焉不詳,他只是用八個字來形容了漕運糧庫衙門的現狀,「如非親臨,夢寐難見!」


      康熙就是被他這種話語給撩撥起好奇心,決定在早朝前趕來觀摩一番的。

      糧庫衙門的後廈大堂中,裸男裸女們還在呼呼大睡,絲毫沒有覺察到至尊在侵犯他們的隱私權。酒臭煙臭屁臭和汗臭,被地板下的火龍蒸炕得氤氳污濁,地上的那些淫賤物品,一如昨晚般狼藉一片,配合著這些光溜溜的男女,告知康熙這裡是何等地瘋狂淫靡。這親眼一看之下,康熙忍不住身形一晃。


      院中,穆子曛看著康熙氣得發抖的背影,微帶責備地對佟國維道,「佟相,您也知道的。主子爺可是常有心悸的毛病啊,這,把萬歲爺請來看,合適嗎?」佟國維忍不住苦笑,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不是想藉著這個機會再次重溫那些裸女,但是他可以肯定一條,自己深涉其中,不讓康熙表個態,不僅自己無從揣摩,就是凌嘯閹人後代的事情也很難善了。


      「豬狗不如啊。豬狗不如!全部抓到天牢去!」康熙快步退出,面色發烏,罵道,「初時朕以為身處商紂王宮,現在才知道是到了豬圈!朕未嘗想到。入關不過五十四年,八旗後代竟是皮膚濫淫到這種群聚而淫,吃喝嫖賭的境地。還好,還好,沒有宗室子弟。也沒有朕地皇子,否則朕只有當場撞死在這裡!」


      佟國維趕緊一躬身,「皇上。還有兩個在緝捕中被忠毅候誤踩負傷,是把他們送回府中安心療養,還是和其他人一樣關到天牢?」

      康熙怒得格格一笑,「誤踩?踩得好,踩死這幫廢柴!還想安心療養?沒死就給朕關黑牢去!回宮。」

      特廷一愣,他為凌嘯擔心了半天,誰知道竟然這麼輕飄飄就完事了,當下歡天喜地地去辦差了。

      看著屁顛屁顛地隨康熙走出去的佟國維,穆子曛一陣膽寒和慶幸。

      真是他媽的陰險啊。這宰相不說是誰被踩傷,傷在何處,卻把個時機尋得賊准,還用什麼安心療養和關黑牢對比,皇上不發火才怪呢!有了這一句踩得好,凌嘯至少不會受到太大的處分了。


      「幸好我穆子曛沒有介入黨爭,要不然,就佟國維的這張嘴巴,也可以讓自己屍骨無存!」

      ******

      凌嘯很明智地沒有再去尋找康熙,心中的悲苦鬱憤,手下的血海深仇,讓他在府中老老實實地呆著,他在等待康熙的反應和諭旨,他很想看一看,在康熙的心中,究竟是如何看待這種是非曲直。


      天氣很熱,前來祭奠的是得到消息地京中各駐軍將領,雖然這些都是中低級軍官,但是,從開始的三三兩兩,到中午時分竟是絡繹不絕。儘管不排除大家給忠毅候凌嘯的面子,可即使左雨是個賤民出身的將領,但是這個深入敵後的孤膽英雄,出身不妨礙他得到西征皇衛軍地尊敬,也不妨礙眾人的扼腕歎息,在得知了左雨身死黃浩重傷的緣由之後,更加不會妨礙將領們會產生兔死狐悲的情緒。


      午時時分,康熙的諭旨終於到了,「著即追封左雨為一等子爵,四親兵為三等輕車都尉,移靈柩至兵部建功堂公祭,厚典重恤其遺屬,嘉其母妻三品誥命,子嗣輩襲爵三世始降,於湖廣立坊祠旌表。」眾人一陣驚歎,康熙地追封極為殊恩,要知道想要掙上這些東西,一個尋常的總兵不立下卓著戰功,都未必可以得到這些爵位,更何況異姓爵位每一世降級,皇上親自頒旨許其世襲三世,恩榮不可謂不隆。


      在兵部官員用窖藏冰塊將左雨遺體裹著移走的時候,凌嘯卻默然不語地望著榻上地黃浩,烏紫色的淤傷浮現出體表,黃浩已經腫脹得面目全非,還是人事不省。蘭芩和小依知道凌嘯心情不好,也不顧著什麼忌諱,親自陪在默然不語的凌嘯身邊,為不吃不喝不笑不語的相公默默地送茶搖扇。生不榮,死可哀,人都已經去了,毫無價值地去了,再來頒發這些恩旨有個屁用!凌嘯盯著奄奄一息的黃浩,心中一邊憤憤,一邊為自己的另外一員大將祈禱。


      第二道聖旨馬上就到了,李德全很快就到了侯府,「奉天承諭,皇帝詔曰,著忠毅候凌嘯為詔獄主審,劉鐵成、德楞泰為詔獄陪審,即刻至夾蜂道開堂審訊犯過之八旗子弟,欽此。」


      凌嘯一愣,自己既非八旗都統,更非旗主或王大臣,怎麼可能會把事情交到自己的手上,難道康熙不怕自己攜私報復?李德全見凌嘯怔怔,連忙陪著笑遞過來一個黃匣子。「侯爺,皇上說了,不必見駕,直接往天牢辦差,而且還有密旨給您。」


      「勿許挾私,慎以刑傷。嚴索者,何以堂堂漕運糧庫衙門成為淫窟?通宵達旦除荒淫外所議者何事?%&X$,密晤!」凌嘯看著這份素面白紙上地硃砂狂草,心中忽地一動,康熙難道要整頓旗務不成?這最後的密晤前被塗去地字跡是什麼?


      凌嘯一躍而起,高聲吩咐著胡濤為他備馬。管他那麼多,勿許挾私?既然怕我私,何必交給我!慎以刑傷?你所說的是慎重,而不是不許我刑訊!

      可是等到凌嘯到了夾蜂道的時候,他才明白一件事情。康熙為什麼要快刀斬亂麻,為什麼慎以刑傷,派自己前來了。

      這個雖然沒有掛著天牢名,卻曾經關過鰲拜、囚禁過索額圖和犯過皇子,實際上就是康熙詔獄的地方。現在卻嗡嗡嘈嘈地擠了幾百人在這大門口,一看他們地服飾和隨從就可知道,這些人都是那些二世祖的親屬。


      「老李,為何不是簡親王康親王他們辦差,這種場面。最次也應該是像四爺八爺那樣的阿哥,怎麼偏偏派了我這樣一個公私難分的人?」

      被這種場面給鎮得暗自心驚的凌嘯,掏出一張兩千兩的銀票砸到了李德全的手中。嚇得李德全一哆嗦,陪笑道,「侯爺,您的大賞奴婢不敢收,但是事情我還是可以說的,早上佟相張相和聖上商議的時候,也曾經召見過各位老王爺,但是不巧地很,最近可能是南風天。王爺們全都病倒了。後來皇上召見四爺,可四爺早上的時候墮馬摔斷了腿,正在請太醫診治。皇上又召見八爺,但是八爺竟是整夜地痰喘,據說已經咳出血來了。」


      凌嘯明白了,除了對昨晚還活蹦亂跳的老四說聲「夠狠」以外,他還能說什麼。幾百人圍著這夾蜂道,公侯伯子男總兵將軍提督學士尚書侍郎就不乏其人,難怪康熙的叔伯兄弟兒子全部拉稀擺倒,否則也輪不到要自己上場的。


      不知道哪個眼尖地,望見了凌嘯,拔腳就往自己這邊跑來,大喝一聲,「忠毅候留步!」

      等到這人跑到近前,凌嘯大為讚賞這滿人的確是善於騎射武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也可以跑得像劉易斯一樣爆發。但是他更加沒有料到的是,快的不僅僅是這人地身體,而是他的口水和濃痰,當噁心的綠色粘稠沾上凌嘯地九蟒袍服時候,全部的人都愣住了,凌嘯也愣住了,倒是李德全尖尖的聲音驚叫起來,「忠達公,不可啊!」


      「你個閹貨,為什麼不可以?!這個狗東西廢了老夫的香火,我忠達公府絕了後代,老夫要和他拼了!」說完,這忠達公上前就要扭打凌嘯,卻冷不防胡濤竄身出來,學自凌嘯的一個正踹蹬在他的胸膛之上,一連滾出了半丈遠,直撞入蜂擁而來的人群之中絆得些人東倒西歪。


      胡濤刷地一聲拔出鋼刀,吼道,「冒犯欽差大人者,殺無赦!」三十名本就心中帶憤的親衛們,銼銼鏗鏗全部拔出刀來,陽光下寒光閃爍,一時間把那些人給鎮住了。

      忠達公諾敏卻爬地起身,在那裡嚎啕大哭起來,「阿瑪啊,你看看啊,你一死之後,咱們馬佳氏就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家門絕後,滅門絕戶啊,兒子一死之後,就是和您一樣的孤魂野鬼,阿瑪啊,我可憐地阿瑪,立下這樣的功勞,連皇上都沒有一句為您抱不平的話啊!」


      男人哭,但是忠達公府的女人就不一樣了,她們平日裡面最是放潑,現在卻絲毫不懼凌嘯的這些鋼刀陣勢,披頭散髮地成群結對向凌嘯這邊湧來。

      胡濤面色發青,望了望凌嘯,卻見凌嘯緊緊抿著嘴唇,用力咬著的腮幫子一股抽搐。胡濤明白了,男人說出去的話,一定要做到,當下緊握刀把,高聲喝道,「殺──無──赦!」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9 22:00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零七章 只會打仗本將軍


      當女人們衝到十七八步遠,親衛們的刀已經舉了起來,除了胡濤胡駿,沒有一個人知道對面的這些女人意味著什麼。

      跑在最前面釵橫發散的中年女子,是諾敏的三品誥命夫人,天生奇妒的她是兩個小公爺的母親,看見仇人雙眼通紅。緊隨其後的是榮妃和諾敏之妹,現任雲南布政使的夫人,正要為自己的舅子討個公道。要不是圖海的夫人早已經過世,相信這種時候,也定是沖在首位的。就是這樣的一群太太夫人,和後宮外帷有著無比關聯的官眷,是絕對不相信凌嘯敢對她們如何的!


      但是刀已經高舉,侯爺的命令已經下達,欽差的威嚴、戰友的深仇讓胡濤胡駿已經把所有的雜念拋出腦後,直等到她們前來奔赴自己做鋼刀血祭。

      「慢!」夾蜂道獄門內接到通報的兩名一等侍衛風急火燎地趕了出來,幾乎驚得連內褲都汗濕了,當即一聲大喝,命一彪御林軍火速插入兩者之間,但是隨著一聲慘叫,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胡駿和胡濤兩兄弟率先動手,竟是將當先的這兩人給砍成了兩半,血淋淋地四截在那裡紅肉直跳,黃土路面上,粘稠的血液把塵土飽潤,凝成駭人噁心的血泥漿。


      劉鐵成驚呆了,德楞泰怔住了,諾敏傻眼了,兩人之後的女人屁滾尿流地抱頭滑到在地上,慣性將她們衝到親衛們地腳下。卻在親衛們鋼刀落下之際,驚叫著快速地爬回去,留下了一條條尿水印跡,若不是微風習習,只怕這裡汗味騷味血腥味會很難聞。


      干你老母!誰說老子不殺女人?尤其這些嬌慣出殺人兇手的女子!

      反正老子不認得這些敢於冒犯欽差的女人,殺就殺絕!凌嘯剛剛笑了笑卻聽到身邊撲通一聲,膽小的李德全竟是直挺挺昏倒下去。

      諾敏被老婆和妹子的死驚得一如癡呆,連乾嚎都已經給忘記了,只知道指著凌嘯諾諾,卻顫抖著手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第一時間竟然是奇妒的老婆居然死了,悲傷被一陣下意識地輕鬆搶了先,但是看到妹妹也被砍成了兩半,頓時悲憤道,「你。你好大的膽子!連皇親國戚也敢殺?!老夫,老夫……」


      凌嘯看看面色不定的諾敏,冷然神色一凜,「欽差詔獄陪審一等侍衛劉鐵成何在?」

      「啊?卑職在!」劉鐵成醒神過來,早年的土匪生涯。讓他聞到血腥味,竟然莫名地有些興奮,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當山大王的日子,回答的聲音大得自己都嚇了一跳,卻把那諾敏嚇得扭頭狂奔出去。他還以為凌嘯要宰了他呢。


      「即刻趕製一幅巨大對聯懸掛於夾蜂道胡同口:君有憂臣死在所不惜,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凌嘯看著遠處停下觀望的諾敏,一咬鋼牙。吼道,「橫批:只會打仗本將軍!」


      「……啊?喳!卑職馬上去辦。」

      「欽差詔獄陪審一等侍衛德楞泰何在?」

      「卑職在!」

      「沿胡同外重兵把手,非皇上聖命所遣,但放入放出一隻耗子,本將軍即用欽差關防斬了當關之人!並貼出告示,明日午時初刻,獄神廟大堂公審,直系家屬允聽。」

      「喳!」

      德楞泰高聲答應著,心裡卻是暗暗叫苦不迭。這下子被忠毅侯給拖到污水溝中,唯有同進退了。他趕緊陪笑著請凌嘯進去,然後親自帶著御林軍收屍和驅逐人群,全副武裝的兵士們用整齊的槍尖尖把這群人逼迫出去,德楞泰卻站在巷子口發愣起來。


      和劉鐵成只負責外朝不同,他德楞泰還掌管著慈寧宮的護衛,遠處諾敏痛聲哭嚎地四截,乃是他經常在慈寧宮看到的常客,雖說放刁撒潑犯了欽差威嚴,但是凌嘯居然把她們毫不猶豫砍成四截,無疑和忠達公滿門結下了死仇,那他們會不會恨上自己這無辜牽連進來的人?正這樣想著,德楞泰睨視諾敏一眼,卻看到諾敏竟是和隨從一人背著一截殘肢,逕直往皇宮行去,其他子弟的親屬幾百人竟是呼嘯著慫恿跟隨,壯危壯膽而去。德楞泰的心猛地一縮,侍郎大人要陳屍告御狀?!


      不錯,兒子被閹割絕後,老婆妹子被砍成了四截,自己又已經過了能硬起來地地步,四口之家,僅剩下自己這不中用的人,還搭上了妹子的命,這位超品公爵、二品大員的功勳國戚能夠嚥得下這口氣才怪呢!現在的當務之急,諾敏考慮地很清楚,凌嘯之所以敢殺掉老婆妹子,無非是抓著了女人們冒犯欽差的罪名,可我諾敏就是不告你擅殺,卻是要求皇上赦免自己的孩子,兒子們被閹割掉了,只是一些人地通風報信,是否完全不中用了,他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


      ******

      德楞泰派出的飛馬訊報,畢竟還是比諾敏的那幾百人要快得多,乾清宮執勤的容若接到這份急報,卻並不敢打開來看,只得快步進殿,向正和張廷玉議事的康熙呈上。

      康熙聽說是夾蜂道急報,卻是不馬上拆開,有些緊張地問張廷玉道,「衡臣,諸王公大臣不肯接手整頓旗務,你可知道是何故?」還沒有等到張廷玉回答,他卻有些憤然接著道,「勿要告訴朕他們都是真的病了!除了老四墮馬應該不假外,其他人真是深失朕望,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竟然無人可以陪朕。」


      只怕四阿哥也是故意墮馬的!張廷玉嗓子眼一干,自己一個漢臣,本來就怕介入這滿族內部的紛爭,無奈被康熙給逼到死角上,卻是轉圜地機會都沒有,只得啜出一口澀澀的口水潤潤嗓子,躬身道,「皇上,微臣確實不敢妄議,不過為聖上想想,也的確是難。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匈奴鮮卑羯氐羌,叱詫疆土輝煌一時,而今卻又何在?皇上欲保住國族純性,方慮及深遠行此開國以來的第一次旗務整頓。奈何聖上知識,卓然鶴立,何人能以相隨?唯有徐圖立制,潛移默化,方能湊其功效,亦乃成功不必在我的大計,皇上又何必擔憂太甚,假以時日,宣諭一多,諸王公定會明白聖上的一片苦心。」


      其實這些話已經說得太深,和張廷玉的性子不合的,但是,將這些話說出來,總比現在符合康熙說諸王公不好要安全的多,要知道,乾清宮向來就不是個不透風的地方。


      康熙聽完,半晌方道,「衡臣知朕苦楚。王公阿哥們視近不知遠,非但沒有人願意接手整頓旗務,就是眼前這個案子,又有誰能夠秉持忠君之心,不計身價性命去辦?與其用些疲軟徇私的,還不如用凌嘯這有怨報怨的,等到打得那些傢伙皮開肉綻,子弟們就知道鍋是鐵做的,再頒發起禁淫賭的禁令,可就讓他們有了懼怕之心。」


      張廷玉一躬身,「皇上英明。」心中卻是一歎,凌嘯若不是死了大將,只怕也會以後日大婚為由推掉這得罪半朝滿人的差事,至於皇上您說打得子弟們皮開肉綻,恐怕只是個美好的願望罷了。


      ──啪!康熙邊看訊報,邊去端茶,卻一下子沒有拿穩,愣是把個官窯青花錈龍瓷杯摔得粉碎,「什麼?!這狗奴才竟然連殺兩位誥命夫人?」

      容若正要招呼太監來打掃碎瓷,聽到這句話,面色蒼白地僵立當場,脖子上斗大的汗珠沁出,讓同樣流汗的張廷玉更加燥熱。凌嘯竟然連殺兩名誥命夫人,這個消息一下子讓乾清宮的空氣都凝滯下來。


      康熙到底是皇帝,身處的位置不同,對奴才的命也吃驚得短暫一些,很快就尋思道了凌嘯是以什麼罪名殺人的。他接著往下面看去,待看到君有憂臣死在所不惜,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忍不住悚然動容。幾百罪犯親屬都是京中達官貴人,連兒子兄弟們都不敢來干的差事,凌嘯公開宣稱臣死在所不惜,也要為君排憂解難,不管他的話真和假,起碼聽得溫暖,看得溫馨。


      「呵呵,容若,這狗奴才什麼時間學的對聯?衡臣,你也來看看,橫批簡直要把朕給氣死了!」康熙佯怒地把訊報一把扔向他們,背手踱步到大殿門口,看天不語。

      張廷玉?一眼康熙背影,太假了,皇上平時生氣,都是面不改色但呼吸深猛,此刻卻絕對毫無半點的怒氣,說不定還在背著我們笑呢。當即和容若共看,待到那橫批入眼,張廷玉不禁一愣,「只會打仗本將軍」?


      康熙還是忍不住笑道,「粗才竟然也會用妙語,將軍,將軍,你這是在將朕的軍?!否則還留個什麼允許聖命進入的道理,你不是號稱君命有所不受嗎?」

      小太監高無庸煞白著臉跑來稟報,「皇上,忠達公帶著幾百人在東華門求見,說要向皇上聲冤。」

      「怎麼教養兒子的?!不──見!」

      一刻鐘過後,卻聽見宮外登聞鼓響,景陽鐘鳴。容若剛剛放下的心再次緊縮起來,一陣暈眩,完了,忠達公要和凌嘯打御前官司,不惜流放三千里的登聞鼓擾君罪!

      康熙一轉身形,展顏一笑,「傳太醫,朕頭暈,龍體有恙!」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9 22:01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兩百零八章 要殺全殺!


      登聞鼓響的同時,夾蜂道獄神廟大堂也同時鼓響威武,等到四十八名嫌犯皆被帶上之後,凌嘯面色黑黑地踏著方步進入到大堂,他那學自京劇台步的誇張形態,讓堂下的紈褲爺們哈哈大笑,把個威嚴詔獄大堂弄得嘻嘻哈哈。


      見識過凌嘯殘酷的德楞泰和劉鐵成一聲感歎,看來這群直挺挺站著的爺們是要屁股開花了,竟然敢笑欽差大臣,真是不知道死活。但是凌嘯的反應竟然讓他們大吃一驚,他放鬆了繃著的臉,「呵呵,見笑見笑,本將軍第一次審案子,不知道那種堂喝階諾的方步究竟怎麼樣個味道。不過,要是各位世兄還這麼挺著屌站著,本欽差定會不介意讓棍子嘗嘗屁股肉的味道!」


      「參見欽差大人。哈哈,大人真是妙語,難道大人的水火棍也有龍陽之僻?」

      說話的尹德沛,除了被閹割的馬爾賽兄弟,這裡面家世最顯赫的就是這位二等公遏必隆的重孫、康熙孝昭皇后的侄孫了。他儼然是這群紈褲子弟的頭頭一樣,招呼一聲,「跪啦,快跪!」頓時那些子弟們竟是跪了滿滿的一地,即使是那馬爾賽兄弟襠中纏了老大的一堆棉紗,也怨恨地盯著凌嘯跪下去。僅這一點號召力,就讓凌嘯眼睛瞳孔一縮,盯著這個尹德沛細細看來,「扒光他!」


      尹德沛的父親乃是世襲精奇尼哈番。即滿職轉化地子爵,他作為世子,對凌嘯這個所謂的將軍雖然有些忌憚,無奈凌嘯的這句話說得實在聲色俱不凌厲,倒像是家家般帶著戲謔的邪味,忍不住啞然叫道。「侯爺,何必這麼急躁,我有痔瘡宿疾,剛好犯了,疼痛得緊,改日再戰三百合。」


      一言既出,滿座嘩然。任誰都沒有料到,堂堂子爵世子,在赫赫公堂之上,竟會這般不莊重地暴露自己是兔子的隱私!凌嘯噁心地差點給吐了出來。卻是邪邪道,「扒光!所有人全部扒光!」頓時上來一群戈什哈,施展了脫衣觀音手,愣是把一群年輕子弟扒得精光,除了馬爾賽兩人有紗布遮羞外。一個個把手摀住要害,目瞪口呆,不解這建州將軍怎麼會有這種嗜好。


      兩個陪審見凌嘯拿眼睛一個個細細?看過去,都微微有些不安地把身子往兩邊移得開些,卻聽到凌嘯道。「各位世兄報名字吧,不用報家世。」等到他們報名的時候,凌嘯地眼睛一跳。卻是看得分明,馬爾賽等十人身上有傷,可是那尹德沛卻是片傷皆無,健壯而光溜溜地很是乾淨。


      「先說打架之事,尹德沛,你先說。」

      這個子爵世子一愣,知道凌嘯看出了他是這般紈褲的首領之人,頓時就出了汗。說老實話,他們當時都是吃了酒。聽到外間有人報信過來,說有幾個傢伙欺負了馬爾賽等人,也就嗷嗷直叫地帶著這些人衝了出去,當時是糊里糊塗地狠狠打了一頓,連追那些落荒而逃的傢伙們的性質都沒有,就回去接著鬼混,直到第二天醒來身陷囫圇,碰巧見了自己的一個包衣獄卒,才知道自己等人因為打死人被關進了天牢,至於打死的究竟是誰,他雖然不得詳情,但被關進天牢,想必死的也不是什麼小角色,朦朧中僅僅記得好像是個什麼參將官。


      「嗯?不說的話,本欽差的水火棍專打前面!」

      尹德沛嚇了一跳,這可不是比硬的時候,「侯爺,咱們能先看看欽命聖旨嗎?」凌嘯冷笑一聲,當即就把聖旨請出宣讀一遍,卻看到聽完地尹德沛面有喜色。嘿嘿,弄了老半天,你這個侯爺只有審訊權,沒有判決權啊!好漢不吃眼前虧,只要不是打死的滿人的參將以上,家中人定會想辦法營救自己的,到時候判決,還不是求求人就行了。


      「回欽差大人的話,當時地情況是這樣的,馬爾賽兄弟被人毆打,我等聽到慘號,趕出來一看,嘿,大人,您看,這幾個傢伙身上都是傷痕啊,那幾個人凶悍得很,我等氣憤不過,所以上前幫忙把他們給打走了。怎麼,難道見義勇為也有錯嗎?」


      凌嘯嘿嘿一笑,當即一個一個地問下去,眾人當然是大體相同地說了,唯有問道馬爾賽兄弟那一批的時候,這些人竟然倒打一耙說是看到黃浩等人調戲民女,才引發衝突。本來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太過於糾纏的凌嘯,頓時火起,人都死了五個,你們還敢在這裡潑污水?!


      「五人軍中四月有餘,律己之嚴秋毫無犯,竟會有膽子在京畿重地調戲女子?!皇上已經獎賞了死去的五人,追封了他們爵祿,難道皇上看錯了不成?來呀,把這些王八蛋給我往死裡打!」


      馬爾賽等人一起大驚失色,這才知道自己打死地乃是西歸功臣。十幾個戈什哈上前來不由分說地一頓水火棍,箍了鐵絲的櫸木棍子打上光溜溜的屁股,一起一落間都是帶起一絲絲細皮肉,不到片刻功夫,竟是臀部血肉模糊,大堂上哀號一片,卻是只有求饒聲,但絕對沒有敢謾罵地人,凌嘯聲震京華,子弟們對這點還是分得了輕重。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馬爾賽等人連忙改口如實交代過來,凌嘯這才知道這幾個是反過來說的,心中忍不住為幾位屬下惋惜不已,竟然死在了這幾個骯髒齷齪的傢伙手中,憤怒之下,簡直就想當堂把這群人打死,忽地眼睛看到聖旨,慢慢把緊握的拳頭給放鬆下來,仇要報,可也不缺這一天功夫!


      不覺間暮色降臨,在夾蜂道的凌嘯才把打死左雨案審問清白。案卷具押完畢,凌嘯寫下了自己地建議,「全部廢為庶人,杖一百,調戲民女挑起事端者皆徒刑三年。」

      凌嘯卻開始要接著偵辦康熙密旨中交代的兩件差事,「朝廷的漕運中轉糧庫衙門。為什麼會成為你們聚淫之窟?」僅僅是聽到凌嘯提出的第一個訊問問題,劉鐵成和德楞泰就坐不下去了,兩名侍衛地心中頓時閃過八阿哥的影子,朝陽門外地廉貝勒府,離那地方是近在咫尺,要說八爺完全不知情,還真的沒有人會相信。兩人互視一眼,都是心中駭然驚恐如坐針氈,生怕這幫子子弟們又捅出比聚淫還要嚇人的大案。


      這夜晚的審訊,凌嘯竟是飯都不吃。就開始分批單獨提審起來。最先開刀的是個家世稍微低微些的男爵世子,這傢伙被凌嘯問得一愣,他在這群紈褲子弟中的地位很低,也向來得不到什麼重視,凌嘯的這個問題很高級。不是他這隨大流的傢伙能夠知道的,剛剛說了一個不知道,就被凌嘯以不老實給狠狠地打了一頓,冤屈無比地他竟然被水火棒打得屎尿橫流,兀自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麼你們每日晚上除了幹那嗨咻之事以外。難道就不說些什麼嗎?」

      結果這個傢伙愣是個煙鬼賭鬼色鬼酒鬼,只知道別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可他卻是每晚專心致志地干自己喜歡地事。也不曾注意別人在說些什麼。這一下,就連劉鐵成和德楞泰也怒了,竟是碰上了一塊門板,當即命人把他狠狠地再打了一頓,下半身都快給敲打爛了,方才拖了出去。


      第二個卻是一個繡花枕頭般的傢伙,看到剛才被拖出去的人,還沒有等到凌嘯用刑,就開口報出了自己的家世。可惜的是,三人奉旨求供,此時家世已經毫不重要,一個要當周瑜願打,一個拚死不當黃蓋,見報家門已經無用,竟是倒竹筒一樣地全部交代出來,卻聽得凌嘯和兩個陪審嚇了一跳,想不到這其中竟是有著如此地內情。


      地盤確實是尹德沛他們所搞來胡混用的,之所以選個官捨卻不用民宅,無非是這個地方雖鬧但是安全,有尹德沛的門人當那衙門的主官,又還有著兵丁的保護,任是九門提督衙門、五城都察院和順天府都不會想得到。


      於是這個地方就成了一干紈褲八旗子弟地尋歡地點,但是真正地興旺起來,卻是這半個月前的事情,尹德沛不知道從何處搞來了比八大胡同還漂亮的女倌和戲子,又弄來了大量地大煙和淫藥,總之是讓人欲罷不能的一些玩意和花樣,於是,這個地方就成了勾魂攝魄的所在,凡是加入進來的一群八旗子弟都難以抗拒。但是,這個地方卻不是任何人可以來的,家世要有影響,消費的東西也不是免費的,不到十幾天的時間,欠下了債的人就接到了免債地條件:回家勸說大人們同意和推動分封提議的順利通過。


      凌嘯歎了一口氣,自己本來準備誘騙他們把淫蕩事情往皇子們身上攀污,然後再冒險在公堂上擊斃那尹德沛和馬爾賽三個領頭人,為左雨報仇,卻不料這其中竟真有著比淫蕩還要深的水,顯見就是一個要殺全殺的地步,這讓凌嘯忍不住開始毛骨悚然起來,下午那幾百個人的勢力究竟有多大?!


      忍不住看看兩個面色蒼白的陪審,苦笑道,「老劉老德,你們兩個當官到這個地步很不容易吧?無論審下去還是就此停止,這一次怕是都到頭了。」

      兩人雖是侍衛,腦筋都不慢,要求推動分封的人是誰,不言而諭除了那些阿哥們以外,只怕就剩下一些親王貝勒了,若是深深牽連進去,只怕是禍不可測。當下兩人都向凌嘯躬身下來,能夠幫他們擔待的人只有凌嘯了,「卑職還望侯爺拿個主意。」


      「把這先後的口供都帶走,明日交給皇上吧,怎麼審下去,容本侯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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