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大唐萬戶侯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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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xknight 2008-1-22 14:27: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1 598877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0 16:04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九十六章 行獵

  朅師國只是西域小國,地域狹小、人口鮮薄,他的都城也只相當於大唐內地的一個上縣,僅數萬人口,但它地處南絲綢之路要衝,商旅往來不絕,城內隨處可見滿載沉重貨物的駱駝商隊,今年顯得尤為繁忙。

  原因是黑衣大食阿拔斯攻佔大馬士革,正式成為新的哈里發,卻掉頭殘酷鎮壓昔日的盟友什葉派穆斯林,戰火在呼羅珊地區蔓延,也阻斷了北絲綢之路,中亞地區政局的穩定和北絲綢之路被阻,也就使南絲綢之路的貿易格外興盛起來。

  戰事平息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唐軍卻遲遲沒有班師回朝,佔領朅師國不過是為了殺雞儆猴,大唐帝國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此敲打吐火羅諸國。

  這幾日高仙芝格外忙碌,一直在觀望局勢的西域國王們隨著吐蕃軍正式撤回邏些而紛紛趕到朅師國,向大唐進貢物產、奴隸,表示重新臣服大唐。

  清晨,這位大唐的西域總督從王宮出來,數百名親衛前後簇擁,一群獵犬在前面帶路,他們衣甲鮮明、戰旗飄揚,浩浩蕩蕩向城外開去。

  一個多月帝王般的生活,使高仙芝的臉頰明顯變得豐腴起來,漸漸恢復了他高雅的氣質,這幾日身邊充滿了歌風頌德,高貴的國王們象狗一樣匍匐在他腳下,高仙芝驕傲的頭顱一旦抬起就再難以低下。

  但有一件事卻使高仙芝始終耿耿於懷,那就是駐紮在城外的李清,明明戰事已經結束。可他卻一直不肯離去,彷彿一個臥榻之側打鼾的人,令他地睡眠無法香甜,所以,高仙芝決定趁這次行獵的機會,試探李清的態度。

  和高仙芝一起行獵的,還有諸多西域小國的國王們,其中就包括曾被李清所救,出使長安的吐火羅葉護特使失密塔爾,他是前日剛剛趕來。代表葉護調停大唐與朅師國的關係,但高仙芝似乎公務繁忙。至今也沒有接見他。

  和西域各國的城市一樣,朅師國的都城也缺乏規劃。王宮門前便是都城的主幹道,相當於長安地朱雀大街,但街道狹窄、房屋低矮,人口擁擠混雜,到處是馬車、駱駝,熙熙攘攘,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

  但高仙芝的儀仗忽然出現。使大街上頓時亂了套,打翻果鋪、走失馬匹,呼兒喚娘,人們紛紛躲避不迭,實在躲不了地,便匍伏在地上。頭不敢仰視,一群獵犬咆哮著衝過後,大街上一片寂靜。只聽見『噠!噠!,的馬蹄群聲在空氣裡有節奏地迴響。

  在一條小巷子裡,站著十幾個衣著華麗的人,手中牽著大群馬匹,為首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身著皮裘,頭戴渾脫帽,帽沿上露出一絡黃裡泛紅的頭髮,他有一雙神情極冷淡的淺褐色眼睛,眼角上布著細微的白皺紋,雖然是商人打扮,但他氣質高貴,顯然不是普通商人。

  在他左面則站著一名少女,高大、豐腴而又年輕,大概還不到二十歲,長著一頭光滑的、栗色地頭髮,她的脖子上圍一條火紅的狐狸皮,沒有一絲雜色,身上則穿著一襲用蜀錦裁成的金色長裙,裙擺鑲著銀絲,外面套一件白色短衣,脖子和臉上皮膚白嫩得令人眩目,她的嘴和鼻子彷彿希臘藝術大師的傑作,完美得不帶一點瑕疵,她也有一雙湛藍色地眼睛,彷彿冰山裡的兩潭湖泊,她無疑是一個美貌得讓人窒息的少女。

  但讓人印象深刻地是她的目光,在凝視的片刻,驕傲、固執、聖潔,都從這雙湛藍的眼睛裡流露無遺,令人不敢直視。

  「主人,咱們先回去吧!高仙芝今天似乎沒有時間.」身後一名管家模樣的老僕向那中年男子恭敬地勸道。

  中年人點了點頭,正要率人離開,可他旁邊的少女卻望著滿地匍匐的百姓,輕哼一聲,對高仙芝的背影不屑地說道:「打下個羊羔一樣的小國就如此得意,若不是大食人內戰,他會這樣輕易得手嗎?」

  中年人臉一沉,斥道:「羅闌,休要亂語,大唐好歹也是你的第二故國,心中應時時保持尊敬才是.」

  「父親,我並非是針對大唐,而是這個高大帥.」

  那少女目光斜視高仙芝,忽然,她看見了走在最後的失密塔爾,不禁訝道:「父親,塔爾大叔也在.」

  「哦!真是他.」中年人微微笑了笑,隨手招來一個侍從,對他低聲囑咐幾句,那侍從便立刻向高仙芝隊伍消失的方向追去。

  「走!我們也跟上去.」中年人揮了揮手,帶領一群人騎馬離開小巷,很快便消失在低矮、密集的房舍之中………。

  高仙芝的隊伍出了城門,老遠便看見了一隊唐軍騎兵,正是副帥李清等候在那裡,李清抵達朅師國後便一直住在城外的大營中,表現得十分低調,任由高仙芝風光無限。

  李清早已領教了李隆基的手段,如此重要的戰役,邊令誠卻沒有來,若不派心腹跟來監視,他怎麼向李隆基交代,難道高仙芝真以為用錢就能堵住邊令誠的嘴嗎?尤其在自己也來安西這種微妙的局勢下,邊令誠焉能再敢替高仙芝隱瞞。

  可高仙芝卻似乎並沒有意識這一點,而是怡然自得住進了朅師王宮,吃穿用度都和以前的國王並無兩樣,還代表朝廷接見小國朝見,而不是命他們去長安謝罪,他還真以為離國萬里,李隆基就不知道了嗎?

  李清暗暗為高仙芝歎息,難道歷史上高仙芝在潼關被殺,就是種因於此嗎?高仙芝是個優秀的將領。但在政治上的表現卻不合格,他以為開拓疆土就能搏皇帝一讚,卻不知道任何事情都是雙刃劍,開拓疆土功勞雖高,但又極易落下擁兵自重之嫌,從古至今無不亦然,甚至連安祿山造反地一個原因也是破解不了這個局所致。

  他一直埋怨李清賴在朅師國不走,卻看不透李清所走的棋,李清這樣做其實是在貫徹李隆基佈局,牽制住他高仙芝。雖然沒有他的風光,但在政治上卻贏了。

  李清見高仙芝過來。立刻催馬上來笑道:「如此隆冬季節,高帥還有雅興出行射獵。不愧為軍人本色,倒是李清,整日埋頭大睡,和那樹洞裡的老熊有何區別?」

  高仙芝拉著李清的手,上下打量一眼,見他面目黑瘦如舊,不由啞然失笑:「我倒從未見過這樣瘦的熊.」

  「來!來!來!我給大伙介紹一下.」

  高仙芝拉過李清。向身後幾十個隨行的國王笑道:「這是我們安西軍副帥,年紀雖輕,卻是我大唐重臣,以前的戶部侍郎,你們可曾聽聞?」

  這些國王名義是一國君主,但實際所轄所管也不過相當於大唐的郡縣。也相對獨立,所以戶部侍郎財權雖重,他們卻感受不到、也並不關心。他們所看重的是安西副帥,這才是和他們有直接聯繫地職務,眾人雖知道正是此人在小勃津大敗朅師國軍,但也只當是高仙芝手下的大將,現在見他年紀甚輕,這些日子又低調無語,眾人地心中便存了幾分輕視,紛紛用生硬的漢話拱手說久仰,但口氣卻比一杯沖泡無數回地清茶還淡。

  李清也不介意,只拱手淡淡一笑,對於這幫見風使舵的諸胡小國,不必去刻意拉攏,只要表現出足夠的實力,他們自然就會蜂擁而至,這歷來就是強者的法則。

  「出發!」高仙芝手一揮,大隊人馬縱犬飛鷹,向西奔馳而去。

  朅師國的都城位於一個狹長形的盆地內,一條河流橫穿而過,河流兩邊是大片的森林,只是到了冬季,河流已經結冰,冰面上不時可以看見出來覓食地狐狸和野狼,大都瘦骨嶙峋,實在不是行獵的季節,但高仙芝何嘗是為了打獵。

  一個時辰後,高仙芝的戰馬衝到一個小山丘上,他駐馬回望,身後隊伍已經拉開,除了他的親衛一直緊緊跟著他,其他諸胡的國王及他們的侍從皆不見蹤影,但高仙芝關心地是李清,剛才還見他跟隨,怎麼現在不見了人?

  此時,李清正立在一棵樹後,在前面五十步外,幾隻狐狸正在撕咬一隻死去的羚羊,空氣中充滿了血腥之氣,正好掩蓋了戰馬的氣息。

  他張弓搭箭,弓弦漸漸拉圓,『嗖!,地一聲,狼牙箭如閃電般射去,氣勢雖猛,但準頭卻欠佳,箭從幾隻狐狸中穿過,釘在那只死去地羚羊身上,幾隻狐狸驚得跳起來,撒腿便跑,很快便竄進一簇灌木叢中,消失了蹤影。

  「都督!這幾隻狐狸皮毛粗糙,不值幾個錢,不要它們也罷!」親兵們見李清射偏,紛紛上前勸慰,生怕打擊了他的信心。

  「你們這幫傢伙,在胡說什麼!」李清收了弓,哈哈一笑道:「箭術臭就臭,這有什麼好丟人,偏要你們來安慰麼?」

  親兵們都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

  這時,『咯!,地一聲,從旁邊的樹林裡傳出一聲銀鈴般的輕笑,「父親,看他還是副帥呢!連站在那裡當靶子的狐狸都射不中.」

  眾親兵大怒,誰敢如此無禮,竟敢取笑他們的都督。

  「休要無禮!還不快去給人家道歉.」

  只見樹林出來十幾人,皆騎著馬,前面兩人正是在大街上看高仙芝離去的中年人和那個少女,旁邊還有一人,李清卻認識,就是在沙州所救的吐火羅使者失密塔爾。

  「侍郎別來無恙!」

  失密塔爾縱馬上前向李清施禮,「想不到我們居然在這裡又遇到了,我家葉護對你非常感激,說一定要重謝於你.」

  對這個胡人,李清印象頗好,也急忙回禮道:「塔爾特使,失裡伽羅葉護可來了?」

  「過兩日便到!」

  這時,那個中年人和少女也來到李清面前,中年人目光蘊著歉意,向李清微微一躬身,而那少女卻看了看那支還釘在羚羊身上的箭,又看了看李清手中的箭,眼中帶著一絲嘲諷。

  李清不理那少女,只向那中年人輕輕一拱手,表示接受他的道歉,又對失密塔爾笑道:「這位是你的朋友麼?」

  「他是我最尊貴的朋友!」

  失密塔爾得意一笑,向李清介紹那中年人道:「這位是石國雙王之一,副王莫賀都,今天剛到朅師國.」

  他又指了指那少女,笑道:「那是莫賀殿下的愛女,算是石國的公主,叫茜施羅闌.」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0 16:04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九十七章 石國使者。

  石國,也就是漢朝的大宛國,今天的烏茲別克斯坦,是昭武九姓國中最大的一國,石國實行的是雙王制,代表該國的兩大家族,整個國家便是由正王車鼻施和副王莫賀都共同統治。

  李清今天看到了這個中年人便是副王莫賀都,石國與拔汗那國之間爆發了為爭奪怛羅斯城的戰爭,極大的損傷了國力,為停止戰爭,莫賀都特地去龜茲尋找高仙芝調停,卻得知高仙芝遠征朅師國,幾時班師不得而知,於是莫賀都又轉道向南,到朅師國尋找高仙芝,高仙芝沒見到,倒先碰到了李清。

  「適才小女無禮,小王這裡向侍郎賠禮了.」莫賀都瞥見女兒的眼神,知道想讓她道歉,實在是千難萬難,只得歎息一聲,親自向李清再躬身施一禮,誠摯道歉。

  和那些吐火羅的小國相比,石國的關係和大唐要緊密得多,莫賀都本人也多次去過長安,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話,也聽說過李清,卻是第一次見面。

  「一件小事,怎讓殿下三番五次道歉,李清實在擔待不起.」說著李清向那少女微微點頭,算是了結此事,這時他才發現那少女美貌艷麗的容顏,不禁略略一怔,他不由自主地拿李驚雁和她對比,一個是東方美女的極致,儼如國色天香的牡丹,而這個少女輪廓分明的臉龐和湛藍色的眼睛卻是大唐女子所沒有的,她從裡到外都透出一股子火熱,卻又不容侵犯。彷彿一枝剛剛盛開的帶刺地玫瑰。

  莫賀都見李清看女兒有些出神,不禁暗暗苦笑,她的容貌到那裡都會惹出一些事端,早知就不帶她出來,可放在國中更不放心,正王車鼻施就多次對他說過,若讓他的兒子娶了自己女兒,兩王便可合二為一。

  「侍郎,這是小女茜施羅闌,從小送去長安。幾年前才回來.」

  李清斂神笑了一笑,誇讚道:「公主居然能從龜茲到此。忍受一路風沙侵襲,這樣的女子在下是第一見到。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令人敬佩.」

  這少女是莫賀都的獨生女,被封為羅闌公主,今年剛十八歲,母親是大秦貴族,她繼承雙方高貴的血統,從小又在長安長大。深受中原文化的熏陶,十六歲回國,回國後艷驚石國,被譽為石國最璀璨的寶石,追求者不計其數,甚至大食新哈里發阿拔斯也慕名派人來求婚。她也習慣於被人誇讚,不管是唐人,還是石國人。什麼沉魚落雁、什麼似乎天仙,耳中早已聽出老繭,說她巾幗不讓鬚眉這倒是頭一回聽見。

  羅闌公主展顏一笑,算是對李清別出心裁誇獎的獎勵,這笑容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而不得,

  「你箭術不高,卻很會說話,在長安有人罵你,說你是萬惡的鹽魔,可也有人頌你,說你是大唐地英雄,我看和普通人並無區別.」

  「我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李清淡淡一笑,便不再理她,回頭對莫賀都問道:「石國遠在千里之外,難道和我大唐攻打朅師國也有關係嗎?」

  多年的官宦生涯養成了李清一種政治上地敏感,以國王的身份趕來朅師國,這其中必有重大地變故,難道大食開始東侵了嗎?

  「我來這裡和朅師國無關,我是來請高帥出面調停石國與拔汗那國之間的衝突,事情緊急,請侍郎替我轉告高帥.」

  正說著,一匹馬從遠方高坡上衝馳下來,一名老遠便對李清揮手大喊:「李都護,大帥有請!」

  「知道了,我這就去.」

  李清回頭瞥了一眼羅闌公主,對莫賀都微微笑道:「殿下有家眷隨行,不宜見高帥,先回去,若有消息,我會派人來通知你.」

  「你是說我會壞父親的事麼?」一直陰沉著臉的羅闌公主忽然發作,她怒視李清道:「我是伊捺吐屯(副王的突厥語)的繼承人,一直陪伴父親左右,我雖為女人,但也為國之大事而奔忙,你為何要存如此偏見?」

  莫賀都是過來人,他卻知道李清所指是何意,自己愛女太過於惹眼,一旦高仙芝看上她,若以她為條件才肯去調停,那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如果不答應,惹惱了高仙芝,他反而助拔汗那國來攻打石國,那他更是無法向國人交代。

  他心裡不由暗暗感激李清,多虧他的提醒,這些細節若不注意,極可能會釀成大禍,可自己地女兒卻不懂,還在振振有辭地教訓別人,莫賀都老臉掛不住了,他急向李清拱手施禮,歉然道:「多謝侍郎提醒,小女年幼無知,望侍郎再原諒她一次.」

  說完,他在羅闌公主的馬上狠抽一鞭,那馬吃痛,嘶叫一聲揚蹄便跑,莫賀都和眾侍衛隨後跟上,老遠還聽見他感激的聲音:「我住在城南大宛老店,歡迎侍郎來訪!」

  「侍郎,我也先走一步,改日再來拜訪.」吐火羅使者失密塔爾向李清一拱手,便匆匆追了上去。

  一直等他們走遠了,李清才搖頭笑了一下,撥轉馬頭跟隨高仙芝的親兵而去,一直行了十幾里,才看見高仙芝和大群親兵在結冰的河面上鑿洞捕魚,旁邊已經堆了不少魚,早凍得梆梆硬,看見李清過來,高仙芝扔掉手中魚叉,笑著迎了過去,「這麼冷的天讓李都護出來行獵,真是過意不去.」

  走到李清身邊,探頭看了看他身後,見他地手下都兩手空空,不由笑道:「怎麼?一樣獵物都沒射到嗎?」

  李清摸了摸鼻子,幽默地道:「倒看見幾隻狐狸,只因它們毛色粗糙,便沒了興趣,準備等明年開春再來獵它們.」

  高仙芝仰頭大笑,可李清的話卻給了他一個開口的機會。

  「走!咱們這邊說話.」

  高仙芝攬著李清地肩膀走到一棵大樹下,早有親兵鋪上兩層厚厚的毛毯,擺上一張用沉香木雕的小桌子,又擺了幾個水晶碟、瑪瑙盤,放上幾樣鮮果,高仙芝拎起一隻厚重的金壺,在兩隻精緻的小銀杯中滿上了酒,他先舉起酒杯笑道:「咱們好像還是第一次在一起喝酒,來!先喝了這杯.」

  李清卻沒有舉杯,他在把玩一隻用一塊極品瑪瑙雕成盤子,盤子晶瑩細膩,摸上去溫潤有感,上面鑲滿了寶石,在陽光下耀眼奪目。

  「這是護蜜國國王進獻給大帥的吧!確實是好東西.」

  「你若喜歡就送你了.」高仙芝大度地一揮手,他忽然將身子略略傾下,向李清低聲笑道:「老弟也是半年沒碰女人了吧!怎麼樣?今晚就住到城裡去,我送幾個過來.」

  「多謝大帥的美意,不過我明日便要回龜茲了,今晚要整理行裝,就免了吧!」

  李清又隨手撿起另一個瑪瑙盤子,放在手上對比一下,是完全吻合的一對,便笑道:「不過這兩個盤子,我收下了!」

  「你要走了嗎?」高仙芝大喜,卻立刻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便連忙咳嗽一聲,掩飾住臉上的笑意,換出一副不勝惋惜的面孔,安慰李清道:「這次李都護立下大功,我一定會如實稟報朝廷,請皇上褒獎於你.」

  「褒獎我就不用了,倒是我提拔的那些將領,大帥替我向朝廷請官吧!」

  說到此,李清眼睛一挑,銳利的目光直刺高仙芝,既然戰爭結束,那他們之間的交易就應該結帳了。

  「這個,既然本帥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失言,不過……」

  說到『不過,兩個字,高仙芝的聲調忽然降低下來,端著酒杯,瞇起了眼道:「不過我們講好,你只在豆盧軍中提拔,卻為何佔去了綏遠軍兵馬使,將趙崇玼趕出阿弩越城,這可是你失約在先.」

  李清知道他早晚不會放過自己奪佔小勃津之事,心裡早有準備,他微微一笑道:「高帥此言不妥,我們是約好在豆盧軍,所以我提拔的也是我豆盧軍之將,這完全合約,再者我們也沒有指定地方,所以在龜茲也好、在阿弩越城也好,都並無關係,至於士兵,我是想先得到高帥的同意,如果高帥不同意,那我立刻將阿弩越城的士兵都撤回來,換成豆盧軍,大帥看這樣可好?」

  高仙芝嚇了一跳,如果將士兵也換成豆盧軍,那小勃津他是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也知道到嘴的肥肉李清不會再吐出,但可以慢慢來,關鍵是要先插進去一個人。

  他立刻擺手對李清道:「換士兵就不用了,不過我有一名偏將至今難以安排,不如將綏遠軍的副兵馬使讓給我,你看這樣可好?」

  「既然大帥有令,李清怎敢不遵從.!」李清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如果荔非守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自己真看錯他了…………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0 16:05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九十八章 合作。

  時至深冬,夜晚來得格外的早,過了午後沒多久,天色便開始昏黃,高原上的夜裡異常寒冷,凍得人的血都似乎要凝固起來,當行獵的隊伍回到城內,天已經黑盡了。

  「都督,我們回軍營嗎?」

  段秀實見李清一直沉思不語,還不是地立身眺望城池,便提醒他道:「明日我們就要返回,都督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

  「你帶弟兄們先走吧!」李清徐徐道:「我還有點事,不便張揚,帶兩個人就可以了.」

  「都督是想…….」段秀實和幾個親兵對望一眼,臉上皆露出曖昧的表情。

  「不是你想的那樣!」李清用馬鞭在他頭盔上輕輕一敲,笑道:「我是去拜訪個朋友,不能讓高仙芝知道.」

  「噢!」段秀實想起了白天遇到的石國副王,恍然大悟,他不好意思地敲敲自己頭盔道:「是我想歪了,不過我就在這裡等候,都督早去早回.」

  李清要去拜訪的,確實就是石國副王莫賀都,如果他是蘇州刺史,那在任的重點便是發展民生、疏通河道、平糶物價;而在安西為官,維持大唐與西域諸胡的關係便是重中之重了,從職能上劃分,李清是長史,他的政務重點應是安西內政,而外和諸胡則是高仙芝的職責,不過從李隆基這次任命他為西路軍統帥來看,對他的期望,應遠遠不是那麼簡單。

  牽制並取代高仙芝並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事實上,高仙芝在西域經營那麼多年,無論在軍中的威信還是在安西各國中地影響,都是他李清遠遠不能及的,尤其是安西各國,他的影響甚至超過長安,所以要想在安西穩住腳,他必須得到安西諸胡的認可。

  這次石國來請求調停,李清便敏銳地察覺到了,這是一次難得的良機。這次機會,他必須要牢牢抓住。

  莫賀都說他住在城南大宛老店。那是石國人開的一家客棧,在朅師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外形金碧輝煌,儼如一座小王宮,異常顯眼,但李清卻沒有直接去拜訪,他繞了彎,先找到了吐火羅的特使失密塔爾,由他來陪同自己前去。

  失密塔爾是吐火羅的貴族。年輕時曾長期住在長安,就在那時他認識了莫賀都,兩人遂成莫逆之交,這次他在長安先等了一個多月而無著落,可用了李清的名刺後,僅一個時辰便得到李隆基地接見。他也由此深深體會到了李清在朝中的影響力,所以當莫賀都找到他後,他地第一個念頭便是將他推薦給李清。

  從失密塔爾的住處到大宛老店約兩里路。二人穿過一條小巷,取直路前往,黑暗中,只聽見馬蹄聲『噠!噠!,兩人都沒有說話。

  失密塔爾笑了一下,率先打破了沉默:「侍郎可知道石國為什麼會有兩個國王嗎?」

  李清搖了搖頭,笑道:「我不知,請塔爾老哥賜教.」

  「這對你很重要,不過歷史悠遠,我也不囉嗦了,這樣給你說吧!這兩個國王一個是親大食,而另一個親大唐,如果我沒猜錯地話,調停和拔汗那國的戰爭只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石國內部已經分裂了.」

  失密塔爾說完,偷偷地向李清看了一眼,他是在提醒李清,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也算是報答他的相救之恩。

  對方的話讓李清的眼前陡然一亮,他似乎看到了什麼,但是還不清晰,但他心裡生出一種強烈的預感,石國將對他有極大地作用。

  李清輕輕捏了捏失密塔爾的手臂,以表示自己對他提醒的感激。

  說話間,兩人便來到了大宛老店,雖然現在朅師國商人雲集,但大宛老店似乎無心做生意,大門緊閉,平日流光異彩的十八隻大燈籠也熄滅了。

  塔爾上前敲了敲門,門開了一條縫,他與裡面的人低語幾句,門又關上了,片刻,裡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門突然拉開,露出莫賀都笑呵呵地臉龐。

  李清上前一步,向他拱手歉然道:「我明日要班師回龜茲,所以今晚打擾殿下,冒昧了.」

  莫賀都輕輕擺了擺手,笑道:「我剛才還在和小女說,侍郎今晚可能會來,果然被我說中了.」

  說完,他看了一眼李清,偏巧李清也在看他,兩人目光相對,皆微微地笑了起來,有些話不用說透,兩人都心知肚明。

  大宛老店裡很安靜,除了住著莫賀都和他的隨從外,再沒有其他客人,這時李清才發現,莫賀都的隨從至少也有二百多人,白天看到地十幾人,僅僅是他的貼身侍從而已。

  「侍郎這邊請!」莫賀都將李清讓進了客堂,侍從們立刻將大門關了起來,嚴密地守護在外面,客堂裡***通明,只見裡面坐著一個年輕的突厥武士,穿一身緊身胡服,面目白皙清秀,李清再仔細一看,竟然是白天見到的羅闌公主,看來他父親已經給她解釋過不讓她見高仙芝的原因。

  「在下石國王宮衛士長,參見李侍郎.」羅闌公主起身向李清抱拳施禮,表情嚴肅,但眼中卻閃過一絲調皮的笑意。

  「我應叫你王子殿下才是,當衛士長太委屈了一點.」

  李清笑著回頭對莫賀都道:「既然王子殿下是副王的繼承人,不妨讓他也來參加我們今晚的會談.」

  莫賀都愛憐地拍了拍女兒的後腦勺,「既然侍郎准你旁聽,你就坐下吧!但不准多嘴.」

  「謝謝父親!」羅闌公主笑逐顏開,又偷偷地瞥了李清一眼,見他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她心中不由一陣猛跳,這一瞬間,她心中有了一種微妙的變化,覺得射不中狐狸,似乎也並不是什麼讓人瞧不起之事。

  「那我迴避一下!」旁邊的失密塔爾忽然品出些味來,李清和莫賀都要談大事,急忙要告辭,李清卻一把抓住他,「這件事也和你吐火羅有關,不妨聽一聽.」

  「這…….」

  失密塔爾猶豫一下。他看了看莫賀都,意思是。『你說呢?,莫賀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李清地建議。

  李清和莫賀都對面而坐。而羅闌公主和失密塔爾分別坐在下首。

  李清見時機已到,便開誠佈公對莫賀都道:「殿下是否覺得找高帥來解決貴國與拔汗那國的糾紛有失體制?」

  莫賀都一愣,「侍郎的意思是……」

  「我是說殿下應該去長安而不是龜茲.」李清指了指失密塔爾,盡量放緩語氣道:「吐火羅不遠萬里派使臣入朝,而並不是去龜茲,他就很清楚大唐的尊卑禮制,而石國與拔汗那國均是大唐屬國。有紛爭卻不請朝廷調解,擅自開戰,置朝廷威儀於腦後,這本身就有失臣子的本分,這已經是一錯,現在殿下想起調解。卻不去長安,反而找一邊關大將,置朝廷於何地?殿下。這更是錯上加錯,倘若拔汗那國派使去了長安,述說石國種種不義,那你說朝廷是偏向石國還是偏向拔汗那國?」

  聽完李清的話,莫賀都的額頭已經冒出密密的汗珠,為爭奪突騎施分裂後留下的勢力空白,石國與拔汗那國幾乎同時動手,沒有什麼是與非,若大唐真因自己的失禮轉而支持拔汗那國,那真是得不償失了。

  莫賀都急起身向李清長躬謝道:「多謝侍郎提醒,小王知錯了.」

  「殿下客氣了.」李清急忙起身回了一禮,請他坐下,話鋒一轉又笑道:「找邊將而不找朝廷,其實這只是禮數上地不周,關鍵是殿下是來找大唐而不是去向大食求援,這才是原則上問題,塔爾老兄,我說得對不對?」

  失密塔爾沉默了,他明白李清的意思,唐軍攻下朅師國,周圍小國國王紛紛跑來向高仙芝表示臣服,甚至他地葉護也準備親自來拜見高仙芝,這其中沒有一人想到應該去長安上表謝罪,確實是有點本末倒置了,失密塔爾暗暗下定決心,等葉護一到,他就立刻勸他去長安覲見。

  李清見失密塔爾沉思不語,知道他已經聽進去了,便笑了笑又對莫賀都道:「我聽說大食在呼羅珊打內戰,不知可結束了?」

  一句話勾起了莫賀都的心事,正如失密塔爾所猜測,尋求調停只是一個藉口,真正地原因是阿拔斯王朝即將平定呼羅珊的內亂,有開始向東進行擴張的意向,而一向親近大食的正王車鼻施利用這個時機趁機向大食求援,也請求大食出面調停石國與拔汗那國的爭端。

  這是一個危險的徵兆,如果大食的勢力進入石國,那石國就將結束兩王並治地局面,莫賀都看出了車鼻施的陰謀,便立刻決定向唐朝求援,請求唐朝干涉石國的內政。

  但李清卻不讓他和高仙芝接觸,讓他去長安求援,可長安在萬里之外,這一來一去時間上恐怕就來不及了,莫賀都一時心亂如麻,不知從何說起。

  這時羅闌公主看出了父親的疑慮,她旁觀者清,從李清一步步的勸誘和他深邃的目光,羅闌公主便慢慢發現了問題地關鍵,她見父親舉棋不定,便終於忍不住提醒他道:「父親不妨請侍郎大人幫幫忙.」

  這一下提醒了莫賀都,他抬頭向李清看去,正好看見李清向女兒投去一個讚許的目光,頓時恍然大悟,李清明日就要班師,今晚特地來找自己的目地就是在此啊!

  他心裡十分佩服李清的眼光,此人僅與自己一面之緣便發現了大唐與大食潛在的矛盾,不愧是大唐的重臣,在這一點上,高仙芝的眼光就遠遠不如他。

  莫賀都迅速理了理思路,他離國已經幾個月了,若再不回去,恐怕國中會生亂,他立刻做出了決定,既然李清願攬此事,那他明日就直接回國,莫賀都下了決心,他伸出了右掌,慢慢說道:「那好,此事就拜託侍郎了.」

  李清鄭重地點了點頭,也伸出右掌和莫賀都一擊,語重心長道:「讓我們一起努力,阻止大食東擴.」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0 16:05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二百九十九章 帷幕拉開

  李清走後,莫賀都陷入了沉思,這位大唐的前任戶部侍郎眼光犀利,能看到問題的實質,著實讓他欣慰,但莫賀都畢竟是一國之君,他不會因為李清的一個承諾便放心離去,他背著手在房間裡思索良久,最後還是做出了決定,此事不能將高仙芝跳過去。

  他寫了一封信,招來自己副手,把信交給他並鄭重囑咐道:「明日你去找高帥,不要告訴他我來過,就說你是我特使,轉達我的意思.」

  羅闌公主見父親依然要找高仙芝,便忍不住勸道:「父親,我覺得此事須慎重,若他二人爭功,恐怕反會壞了大事.」

  「你還小,有些事不懂!」莫賀都仰臉望著窗外,目光又變得清冷,「畢竟高仙芝是安西主帥,此人一向心狠手毒,若知我們繞過他,恐怕以後我們石國會遭大難,我現在告訴他,固然會有二將爭功,但這是唐廷內部之事,孰重孰輕我心裡清楚,你就不要再管了.」

  莫賀都慢慢走到窗前,凝視著北方的幽黑的夜空,那裡是石國,是處於兩大帝國夾縫中的小國,不知此番石國內訌會引起一場怎樣的颱風………

  從朅師國到龜茲的路途更加遙遠,但道路卻很平坦,這一路餐風露宿,次年一月底大軍回到疏勒,席元慶軍歸城,二月中,李清率豆盧軍抵達龜茲,這一日,豆盧軍駐紮在龜茲城外。補充給養、整軍待發。

  太陽剛剛露出一絲笑容,紫色霞光鋪滿了天空,遠方的雪山閃爍著瑰麗光芒,李清早早起了床,卻一個人坐在大帳裡沉思,早在過疏勒時,李清便遣親兵帶著他的書信日夜奔赴長安,尋求李林甫地支持,他並不擔心朝廷會置之度外,有效的干涉是為了維護大國的尊嚴。這一點李隆基會毫不猶豫地支持。

  李清擔心的是時間,大半的光陰都用在了行軍的路途上。可如果非等到朝廷的旨意才行動,恐怕大食軍已經兵臨城下。

  這時。營門外隱隱傳來一陣喧鬧聲,李清起身走到帳前對親兵道:「去看看出了什麼事,為何喧鬧?」

  話音剛落,只見一名親兵匆匆跑來,氣喘吁吁對李清道:「都督,夫人、夫人來了,就在大營外.」

  「什麼?」

  李清喜出望外。甩開帳簾大步向營房外走去,營房前士兵們正在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吃早飯,此刻都擠成一團,探頭向營門外看去,幾個跟李清的老兵認得趙簾,紛紛交頭接耳。一臉興奮,就彷彿自己的親人來了一般。

  「都督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士兵們立刻閃開一條路。讓李清過去。

  李清跑到營門,只見門外一字排著一百多輛馬車,馬車上滿載了家人和物品,近千名羽林軍騎兵左右護衛,另外還有數十名服裝怪異的男女,腰佩長劍,個個昂首挺胸、器宇不凡,看樣子是會武藝之人,李清心中一動,目光一掃,在人群中看見了武行素,正向自己躬身行禮,李清向他點了點頭,這些人果然都是他地手下。

  「爹爹!」

  一聲清脆的叫聲打斷了李清地思路,只見一個穿著紅襖的小女孩向自己奔來,『是庭月!,李清胸中歡喜得要炸開來,他單膝跪地,張開臂膀,將自己心愛地女兒一把抱住,這一刻,喜悅的淚水禁不住流下了臉龐。

  「我的乖乖長高了,都齊到爹爹的腰了.」他將女兒抱起,撫摸著她的頭髮,哽咽著嗓子道:「乖乖,想爹爹嗎?」

  李庭月緊緊摟著爹爹的脖子,嗚嗚地哭了起來,「爹爹,你怎麼走了那麼久不回來.」

  「是爹爹不好,丟下我的小娘,以後爹爹再不會了.」

  李清忽然想到了尚未謀面地兒子,不禁問道:「你娘呢?」

  「娘在那兒!」

  李清抬頭看去,只見簾兒站在一輛馬車前,溫柔地看著他,在她手裡抱著一個襁褓,在她身後,李驚雁和小雨都先後下了馬車,目光複雜。

  李清抱著女兒走到簾兒面前,千言萬語竟不知從何說起,簾兒呆呆地望著丈夫異常黑瘦而憔悴的臉龐,眼睛忽然紅了起來,她摀住嘴扭過頭起,肩膀輕輕地聳動起來。

  李清將李庭月放下,勉強一笑道:「我還以為你們會到沙州去呢!」

  簾兒抹去眼淚,牽過李庭月,將手中的襁褓遞了過來,展顏笑道:「李郎,快看看我們的兒子,他像極了你.」

  李清遲疑一下,小心翼翼接過孩子,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這是….我的兒子嗎?」

  掀開蓋在上面的紗巾,裡面是一張粉嘟嘟地小臉,睡得正香甜,他眉眼間依稀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喃喃道:「像我!是像我!」

  這一刻,李清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胸在無限延伸,千萬年地歲月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他忽然轉過身來,將兒子高高舉起,迎著冉冉升起的朝陽,笑容異常燦爛,三軍頓時歡呼起來,「都督!都督!都督!」………

  長安興慶宮,一名小太監匆匆穿過勤政殿,來到後宮大殿前,陣陣絲樂聲從裡面傳出,小太監對侍衛低聲說了幾句,侍衛點點頭,轉身進了大殿。

  大殿內雲板輕響、絲竹繞耳,幾個梨園弟子正在扮戲唱白,聲音婉轉悠揚,李隆基凝神細聽,忽然眉頭一皺,搖了搖頭,對一旁的楊玉環道:「孟夏邊候遲,胡國草木長。馬疾過飛鳥,天窮超夕陽,這分明是西域將士出征之意,是威武肅殺之詩,但曲調卻太過於清婉了,實不般配,玉環覺得呢?」

  楊玉環美目流波,輕輕掩口一笑,對李隆基道:「我只覺得三郎這些日子怎麼對邊塞之詩情有獨鍾,昨日是王昌齡的塞下曲。今天又是岑參地詩,你說說。這是為何?」

  李隆基捋鬚呵呵直笑,「我大唐將士威震西域。保衛小勃律、蕩平朅師國,立下大功,朕自然高興,所以想聽聽這些讓人振奮的曲子.」

  楊玉環卻在李隆基手背上輕輕掐了一把,微微嗔道:「你也知道人家立了大功,卻不放人家妻兒前去團聚,要不是臣妾堅持。三郎此舉豈不是傷了邊關將士的心.」

  李隆基尷尬的笑了笑,「這是我大唐例制,邊疆帶兵之將須有家屬留京,再說朕最後不是依你了嗎?」

  兩人正說著,高力士悄悄走到李隆基身後,低聲稟報導:「陛下。李相國有要事求見!」

  李隆基興致被掃,不由臉一沉,揮了揮手道:「朕現在沒空。改天再說!」

  楊玉環見高力士欲言又止,知道他有大事,便推了推李隆基,軟聲求道:「三郎還是去吧!你好些日子沒關心朝政了,臣妾可不想被大臣們罵.」

  「他們敢!」李隆基臉一板,隨即又拍拍楊玉環的手,安慰道:「朕聽愛妃的.」

  說完,他回頭對高力士道:「讓相國到御書房等候,朕隨後就到.」……。

  李林甫來找李隆基自然是為了李清的事,他身在長安,對發生在萬里之外大食的情報並不靈通,只知道大食國爆發內戰,卻不知道內戰已經漸漸結束,更不知道大食的戰劍已經指向東方,但李清厚厚的一本奏折卻詳細講述了昭武九姓胡地區對大唐地重要性,它是大唐與大食地帶,若它們被大食吞併,那大食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安西四鎮,如果它再和吐蕃結盟,大唐便腹背受敵,邊患將百年難靖。

  李林甫畢竟是做了十幾年地宰相,他的眼光也是常人難及,大唐很多重要地戰略決策,他都參與制定,李清的奏折他完全贊成,情況緊急,他當即進宮求見李隆基。

  「皇上駕到!」當值太監尖利喝聲打斷了李林甫的沉思,他立刻站起身來,走在門前必恭必敬地接駕。

  過了好半天,李隆基才在大群侍衛和太監的簇擁下緩緩走來,李林甫立刻迎了上去,深深施一禮道:「臣李林甫參見陛下!」

  「讓相國久等了.」李隆基擺了擺手,示意他跟自己進來。

  御書房已經收拾乾淨,光線明亮,房間裡飄溢著淡淡的清香,御案上擺了幾本奏折,那是高力士覺得事關重大而沒有代批的。

  李隆基隨手翻了翻,第一本就是安西節度使高仙芝的請功書,洋洋灑灑近萬字,李隆基微微冷笑一聲,並不細看,高仙芝在朅師國地所作所為,他已經通過邊令誠的密報所瞭解,李隆基對他擅自住進朅師國王宮和接受吐火羅諸胡的覲見二件事尤其惱火,恨不得立刻就剝奪高仙芝一切職務,看他還敢妄自尊大,但李隆基城府極深,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動高仙芝的時候,他手握安西精銳,士氣正盛,若逼得急了,難保他不會真的自立為王,『此事不能急,須先驕其心、慢其志,等待機會來臨再慢慢收拾他!,

  李隆基想罷,便對李林甫道:「高仙芝這次立下大功,朕打算授他開府儀同三司,相國看如何?」

  「此事皇上做主便是,臣無異議!」

  李隆基微微笑道:「相國現在倒變得油滑了,什麼事都推給朕.」

  他便將高仙芝的請功書遞給李林甫道:「將士們立功就要封賞,這個折子朕准了,交給兵部和吏部會商,至於高仙芝和李清地封賞,讓朕考慮考慮再說.」

  李隆基既然提到李清,李林甫立刻接口笑道:「也是巧了,老臣今天就是為了李清而來.」

  李隆基這事才想起李林甫有大事稟報,立刻回到座位上問道:「李清有什麼事?」

  「臣剛剛收到安西來的急件.」

  李林甫從懷中取出李清的奏折,雙手遞給李隆基道:「這是安西長史李清地緊急奏折,臣覺事關重大,必須立刻呈稟皇上.」

  「事關重大?」李隆基眉頭一皺,如果李林甫都覺得事關重大,那事情一定不會小了,他便將封賞高仙芝的事放到一邊,接過太監遞來的奏折,翻看細讀起來。

  時間在慢慢過去,李林甫見李隆基的眉頭一會兒皺、一會兒舒、一會兒掩卷長思、一會兒又翻開再讀,表情變幻莫測,但說明他看的很認真,也不知過了多久,李林甫的後背都被汗浸濕了,這時李隆基終於合上了奏折,慢慢走到窗前遙望西邊,他第一次知道在西方,大食的疆域和強大並不亞於大唐,西域千山萬水並不能阻擋他們對富庶大唐的窺視。

  「相國,此事你怎麼看?」李隆基的聲音有點沙啞。

  「皇上是指大食還是石國?」

  李隆基回頭看了他一眼,沙啞的聲音慢慢變得清晰、強硬,「這兩件事難道不是一樣嗎?」

  「陛下,老臣同意李長史的建議,絕不能任由大食將手伸到熱海湖邊,老臣提議就由李長史出使石國,調停石國與拔汗那國的矛盾.」

  「光調停是不行的,必要時還要教訓教訓懷有異心的臣子.」

  李隆基慢慢轉過身來,瞇縫著的眼睛裡射出陰冷的目光,他果斷地下令道:「傳朕的旨意,封李清為安西、北庭兩鎮安撫使,全權代表大唐調停石國與拔汗那國的爭端,另外,命高仙芝立刻進軍碎葉城.」

  一場波瀾壯闊的戰役,即將由此拉開帷幕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0 16:06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章 石國遭遇

  從龜茲到石國都城拓折城直線約六千里,但其間有大漠、雪山、長河等阻隔,逶迤前行,何止萬里,絲綢之路貨物貿易,大唐百錢之物到大食可值萬錢,都是因路途太過遙遠之故,所以一般的商隊大多規模龐大,數百匹駱駝結伴而行,在茫茫的大漠中昂首向著堆滿財富的東方艱難前進。

  大食平定呼羅珊地區的叛亂已漸漸進入尾聲,建立黑衣大食的阿拔斯也繼承了伍麥葉王朝的野心,他的戰劍再次指向了東方,他要重新奪回廣袤的河外地區諸國,甚至瓷器、絲綢的故鄉 ̄唐朝。

  從天寶八年秋天起,阿拔斯分兵兩路,一路由大將波悉林率十萬大軍征討康國、米國,並殺死其國王;另一路在巴裡黑總督阿布的率領越過烏滸河,進軍骨咄國,其國王羅全節逃往大唐。

  在這種局勢下,親大食的石國正國王車鼻施派其王子車多咄遠赴大食覲見阿拔斯,欲將石國歸附大食,但阿拔斯擔心激起大唐的反彈,便派其叔父布杜為全權代表,藉口調停石國與拔汗那的爭端,赴石國探視虛實,天寶九年春天,布杜抵達拓折城……。

  李清在和家人僅相聚五日便再次出征,這一次他的目標是萬里之外的大宛都督府,也就是石國,這是一支龐大的隊伍,除三千豆盧軍外,還有近百支商隊隨行,浩浩蕩蕩,排列到十里之外。

  夕陽早已西下。暮色蒼茫,夜色越來越濃,三千豆盧軍輕騎依然沿著真珠河峽谷列隊疾行,商隊在一個月前便已分手,這次行軍,唐軍足足用了二個多月的時間,在五月初進入了石國的境內,再往西北行一百餘里,他們就將抵達拓折城。

  三更時分,大軍終於衝出真珠河峽谷。眼前是一片廣袤地草原,視野豁然開朗。漫天的星斗鋪滿天穹,直珠河像一把巨大的彎弓。從此折道向北。

  又行了約三里,李清見前後視野開闊,沒有被伏擊的可能,便命原地駐營,士兵們都已渾身僵硬、疲憊不堪,戰馬直打響鼻,有的還吐著白沫。聽到駐營令,士兵們紛紛跳下馬,簡單地修建了營地,連乾糧也沒有來得及吃,便疲憊地睡去。

  李清雖也疲憊之極,卻無法入睡。他走出營帳,草原上北風迅烈,帶著濃濃的寒意。風愈加料峭,黑黝黝的東方慢慢透出清冷的銀灰。

  穿越千年到了唐朝,又橫渡萬里來到遙遠的天際,這時間與空間的巨大落差,使李清地心一時難以平靜,來大唐快十年了,他甚至已經忘了自己的過去,彷彿那是一個漸行漸遠地夢。

  直到今天,他的腦海裡才冒出一個十五年前聽過地詞語,『怛羅斯之戰,,那是東方和西方、是大唐和阿拉伯帝國的一次劇烈碰撞,細節早已消逝在歲月的風煙之中,唯有這個詞語牢牢地銘刻在李清的記憶深處,大唐敗了,安西軍幾乎全軍覆沒。

  他不知道失敗的原因,更不知道戰場是怎樣慘烈,望著寂靜的營地,傾聽士兵們喃喃夢語,那是對故鄉的思念、對遠方親人地思念,他只知道,自己肩頭擔負著千萬將士的安危,擔負著一個國家的榮譽與尊嚴。

  往事不可追憶,就讓它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去,讓那段悲壯的歷史在自己手上轉彎,就如同眼前調頭北上的真珠河。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做個大唐萬戶侯!,

  一時間,他心神激盪,禁不住高舉雙手,仰面朝天,彷彿無邊無際天穹之下,都是他李清地封地………

  天際慢慢地變紅,唐軍的營地一片繁忙,砍伐樹木圍建柵欄,深挖壕溝,埋藏鹿角、蒺藜,身著白袍的李清和銀盔銀甲地南霽雲在一群群熱火朝天的士兵中間穿行,不時和士兵們打著招呼,武行素和段秀實則遠遠地跟在後面,表情嚴肅。

  「按照朝廷的部署,我此去是調解兩國的爭端,兵帶得太多不妥,霽雲”;你就率領士兵們留在此處,我只帶三百騎足矣.」

  南霽雲一直保持著沉默,半天,他才緩緩道:「陽明,這裡不是南詔,我們對這裡一無所知,三百騎,太危險了!」

  李清昂然一笑道:「當年班超以百騎孤軍便敢深入西域、斬殺敵酋,我有三千軍護衛還縮手縮腳,若地下老祖宗知曉,豈不為我們蒙羞?」

  南霽雲低頭笑了笑,「我以常人之心度之,可你不是常人,或許是我多慮了,那你去吧!我會派斥候時時和你聯繫,一有情況,我馬上來接應你.」

  李清點了點頭,挺直了身子向北邊眺望,遠處開始出現星星點點的羊群和牧人,他回頭向武行素高聲道:「你也去!再帶上兩個身手好的弟兄.」

  一刻鐘後,一隊騎兵馳出大營,風馳電掣般向北開去。

  太陽已經升到東天,天氣晴朗,草原上牧草茂盛,抬眼是一望無際青綠色,清風撫面,令人心曠神怡,白雲低低地懸在半空,有時停留在小丘上,彷彿一座巨大的白色城堡,唐軍沿著玉帶一般的真珠河奔馳,一個時辰後,數十里的路程已被拋到腦後。

  這裡的羊群漸漸多了起來,牧民們逃得遠遠的,驚詫地望著這支奇怪的隊伍,確實,這是百年來唐軍首次出現在這片土地上,許多一生未曾離開家鄉的石國人,壓根就沒有見過唐軍。

  這時,一匹馬飛快地向這邊奔來,馬上一人在拚命地向他們揮舞手臂,嘴裡大聲叫喊,聲音含糊,不知道他在喊什麼。

  直到到他跑近,唐軍才看清楚了,是一個中年男人,皮膚黝黑粗糙,和他們一路看到的胡人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他卻激動得淚流滿面,幾乎衝下馬,跪在唐軍面前號啕大哭,他拚命地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將盤在頭上的一根根小辮拉開。

  半晌,兩名唐軍將他扶到李清面前,心酸地道:「都督,他是漢人,老家在長安,被突厥人擄掠到這裡已經二十年了.」

  李清望著這張沾滿泥土與青草的淚臉,披散著頭髮,深刻的皺紋,被擄掠二十年,或許是第一次看見大唐的軍隊,看到自己的親人,李清的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濕潤。

  「你家在長安哪裡?」

  「我家?」他目光有些茫然,忽然目光一閃,似乎想起什麼,用已經快要遺忘的漢話結結巴巴道:「我家….在、在平康坊,我的娘還在家裡.」

  說到娘,他的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撲通!,跪在李清面前,哀聲求道:「你們…帶我走吧!帶我回家.」

  段秀實歎了口氣,問李清道:「都督!帶上他嗎?」

  所有的士兵都期待地向李清望去,同胞的淒慘遭遇讓所有唐軍的心情都異常沉重。

  「給他換一身衣服,帶上吧!」

  眾人七手八腳給他換了一身軍裝,他手腳僵硬地摸著軍袍,又忍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

  李清搖了搖頭,繼續策馬前行,此刻他心中異常憤恨,突厥人危害邊境幾十年,被擄走的大唐百姓何止千萬,大都被賣為奴隸,境遇悲慘,可朝廷對他們卻從來不聞不問,這就是泱泱大國的風範嗎?

  過了一會兒,段秀實縱馬趕上來,對李清道:「都督,我已經問過他,他叫王七郎,原本受雇一個商隊,開元十八年在庭州被擄,賣給一戶牧民為奴,已經二十餘年了,聽他說,當年被擄的唐人大都安置在石國,城裡也有不少漢人工匠.」

  李清的心裡忽然生出個念頭,側身對段秀實道:「你問問他,對石國的地形分佈是否熟悉?城裡的工匠有沒有認識的?」

  「是!」段秀實應了一聲,又轉身離去。

  片刻他再次回來稟報,「都督,他說他都知道!」

  「那就讓他給我們當嚮導!」

  李清話音剛落,忽然聽見前方傳來『嗚!嗚!,的號角聲,角聲低沉悠長。

  「是軍號!」段秀實臉色大變,他在安西一直為斥候,知道這是胡人軍隊常用的號角。

  「不急,看一看動靜.」李清用手遮擋住刺眼的陽光,他看見數十隻鷹忽然出現,在半空中盤旋,那應該是獵鷹。

  片刻,激烈的馬蹄聲從前方傳來,一片黑壓壓的騎兵越過小丘,向這邊馳來,約有千餘人,在他們前面,數十個小黑點在領頭奔跑。

  「他們是來打獵的.」李清一勒韁繩,命士兵列隊,等待著這支打獵隊伍的近前。

  嘹亮的號角聲再次響起,在天空中迴盪,牧民早已驚恐萬狀,跑得一個不剩,大隊騎兵飛馳而來,很快形成一個扇形將唐軍圍住。

  「你們是哪裡的軍隊,為何出現在我石國的領地?」

  一名軍官飛馳上前,用突厥語大聲問話,他目光疑慮地打量李清,他見李清頭戴烏漆紗帽,身著紫袍,手執旌節,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不要問了,他們是大唐來的使者,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這時從隊伍裡出來一名騎士,滿身披掛盔甲,手裡握著長弓,腰挎寶劍,騎在馬上長身挺立,顯得英姿勃勃,只見他長得異常清秀,眼似冰潭,目光深邃,銳利地盯李清。

  「李侍郎,別來無恙!」…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0 16:06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零一章 針鋒相對

  李清催馬上前,向對面騎士拱手施了一禮,淡淡笑道:「羅闌公主,我們又見面了,你父親可在?」

  這位英姿勃勃的少年將軍便是李清在朅師國見過的羅闌公主,今天她和石國的一些貴族一同出獵,正好在真珠河畔遇到了李清。

  「我父親在王宮,李侍郎,你果然是講信譽之人.」雖然語氣平淡,但羅闌公主的眼睛裡卻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大食的使者已經到了近半個月,一直在石國活動,威脅利誘、挑撥瓦解,再加上石國正王車鼻施偏向於大食,使得大半的石國貴族都開始向西靠攏,莫賀都父女的處境十分艱難。

  但李清的到來就彷彿撥雲見日,使羅闌公主一下子看見陽光,她驕傲地回頭看了一眼,在大旗之下,一個金盔金甲的年輕男子頓時臉色變得蒼白,他不由自主地和旁邊之人交換了眼色。

  這時,李清才發現在大旗的另一邊立著一個老人,約六十出頭,他穿的衣服和短裝緊束身的突厥人完全不同,一身寬鬆的紅色長袍,彷彿一隻長條形的布口袋整個兒套在身上,他長了一蓬灰白色的大鬍子,正半瞇著眼盯著自己,目光裡流露出一絲狡黠。

  看來此人應該就是大食的使者了,李清微微一笑,遠遠地向他拱手施了一禮。

  李清猜得沒錯,此人正是大食特使,哈里發阿拔斯的叔父布杜。他來石國已經半月,名義上調解石國與拔汗那國的爭端,但事實他至今為止根本就沒有去過拔汗那國,所謂調解爭端,不過是個藉口罷了,他來石國地任務有二個半,一是逼迫石國直接投降大食;二是試探大唐對大食東擴的反應;而另外半個任務是要為阿拔斯拿走石國最璀璨的寶石。

  他見李清向自己施禮,也溫和一笑,遙搖向他回了個禮,雖然這個大唐的使者年紀尚輕。但他久歷人情,並不會因此而有半點瞧不起他。

  但是。他卻發現了自己身邊的石國王子車多咄神情大變,眼中竟閃過一抹嫉恨。在旁人看來,王子臉色大變是因為大唐使者的到來,可布杜卻讀懂了這其中還有另一層意思,車多咄在嫉恨這個年輕的大唐使者,或許是因為羅闌公主表現得太過於喜出望外了。

  布杜是只老奸巨滑的狐狸,他心念一轉,便想起了東方一個古老的故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瞥了一眼車多咄,忽然低聲笑道:「他們看來很熟悉,莫不是羅闌公主在長安的老相識?」

  「這些該死地唐人!」

  車多咄狠狠地丟下一句話,向前飛馳而去,他馬鞭一指李清。極不友善地道:「王妹,此人可是你以前認識?」

  他說的是突厥語,李清雖然聽不懂。卻從他眼睛看出了敵意,旁邊地段秀實卻懂一點突厥語,在李清耳邊低語幾句。

  李清點了點頭,目光依然沒有離開布杜,不管是王子還是公主,不管是石國還是拔汗那國,都不過是棋盤裡的棋子,只有他和那個陰險地老頭,才是兩個弈棋的人,他李清可不是來爭風吃醋的。

  他容顏一肅,挺直了腰高聲道:「我是大唐御史,是安西、北庭兩鎮安撫使,受大唐皇帝陛下之命,巡視安西諸國.」

  他舉起旌節,對石國王子厲聲道:「爾等是大唐臣屬之國,見了大唐皇帝節符,為何還高據馬上?」

  不需要翻譯,九姓胡的貴族大多粗通漢語,李清的斥問字字清晰,聲聲入耳,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車多咄頓時清醒過來,他回頭看了看其他貴族,有的已經下馬,而羅闌公主是第一個跳下馬,正躬身行禮,再看布杜,卻別過臉去,不知其態度,車多咄萬般無奈,現在還不是和大唐翻臉地時候,他只得下了馬,極勉強施了一禮,臉色陰寒到了極點。

  這時所有的士兵、隨從都下了馬,惟獨布杜和幾個大食的隨從還坐在馬上,顯得異常突兀,李清冷冷一笑,用旌節一指布杜,問車多咄道:「此人是何人?見大唐天使為何不下馬?」

  「這……」

  車多咄畢竟年輕,這種關係到國家安全的原則性問題還不會處理,他張口結舌,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布杜慢慢走上來,身子在馬上微躬,手輕輕按住前胸,用一口流利的漢語道:「我是哈里發阿拔斯的叔父、波斯總督、大食國特使布杜.拉,請問大唐使者地尊名.」

  「本人是大唐國姓,單名一個清字.」

  布杜赫然動容,「你可是那個殺吐蕃贊普,後來封為戶部侍郎的李清?」

  「正是在下!」

  李清輕輕點一點頭,對布杜淡淡笑道:「特使不僅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而且對我大唐內政瞭如指掌,可謂用心良苦啊!」

  布杜卻仰頭一笑,「我年輕時也是一個商人,去過大唐多次,對中原文化一向仰慕,所以對大唐發生地事多關心一點,這有何奇怪?李侍郎有些多慮了.」

  這時,羅闌公主見兩人口唇不讓,便上前勸解道:「兩位特使都遠道而來,既有緣相逢,我一定提請父親大擺宴席,給二位最尊貴的客人接風.」

  李清呵呵一笑,對布杜道:「主人既在,我們二人卻旁若無人,有點喧賓奪主了.」

  布杜也哈哈大笑,拍拍肚子道:「是極!是極!想起晚上的盛宴,我現在就飢腸骨碌了.」

  「那大家就回去吧!」羅闌公主縱馬飛馳,片刻便衝上了高高的土丘。

  布杜與李清並駕齊驅,他一指羅闌公主婀娜曲美的背影。對李清低聲笑道:「這可是昭武九國最璀璨地寶石,連我都動心,李侍郎以為如何?」

  「我也很動心,可是寶石只有一顆,不如我們打一仗,看誰能奪得美人歸.」

  說罷,李清哈哈大笑,加快了速度,將一臉愕然的布杜遠遠丟在後面………

  石國首都拓折城即是今天烏茲別克斯坦首都塔什干,位於一塊肥沃的沖積平原之上。是昭武九國中最大的城市,全城約十萬人口。基本上都是突厥人,除此之外還有數萬奴隸。他們都是當年突厥從各地擄掠來的奴隸後裔,其中唐人就有近三萬,不僅是漢人,龜茲人、高昌人都有被擄掠。

  李清和布杜在城門口分手,布杜跟隨石國王子車多咄而去,而李清則跟隨羅闌公主去拜見副王莫賀都,兩派勢力涇渭分明。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誰都不去挑破。

  走到大街上,李清想起一事,喚來武行素,將路上所救的王七郎交給他,並囑咐他幾句。武行素點點頭,帶上幾名武功高強的手下匆匆離去。

  「那人神情呆滯,似乎不像侍郎的隨行?」羅闌公主見李清交代完。便上前指了指趙七郎問道,或許是草原上風大的原因,到此時,李清才忽然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是從她地身上傳來,這和她一身英武的騎士裝扮頗不相符。

  羅闌公主臉一紅,忽然神情變得有些扭捏,她低聲對李清道:「我生來便這樣,並不是今天刻意打扮.」

  可話一出口她便似乎反應過來,臉色霎時間又恢復了常態,又指著趙七郎繼續問道:「我發現他額頭有印記,似乎是個奴隸.」

  李清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神情地微妙變化,他回頭看了看趙七郎的背影,淡淡一笑道:「他或許是你們地奴隸,但在我眼裡他不是,他是我的同胞,從現在起他就是我唐軍一員,一樣的立功受勳,封蔭妻子.」

  羅闌公主明白了,她輕輕歎了口氣,從十歲起她便和其他國家的一些公主、王子一起被送到長安學習,在那裡她整整度過了六年,早已經視大唐為自己的第二故國,回國後她也發現了百年戰爭留下的種種創傷,十幾萬散居在石國的大唐奴隸便是其中之一,可她卻無力改變現狀,今天李清地話再一次戳痛了她的心,羅闌公主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穿過石國的東大街,在街盡頭,便是副王王宮,而正王王宮卻是在北大街的盡頭。

  「到了,就是這裡,侍郎請稍等,我去稟報父親.」說完,她不再看李清一眼,低著頭匆匆地跑進了王宮。

  片刻之後,一臉驚喜的莫賀都跑了出來,和在朅師國相比,已經換了一身王服,皆是金絲銀邊,高高地帽子上鑲綴著幾顆碩大的藍寶石,但他的氣色卻不好,或許是憂慮所致,他地鬢角已經變成灰白色。

  「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將你盼來了!」莫賀都一把拉著李清的手腕,聲音激動地道:「你若再晚來一天,我石國就要投降大食了.」

  「有這麼嚴重嗎?」李清也微微有些吃驚。

  「當然,要不然我怎麼會讓寶貝女兒陪那幫混蛋去打獵.」說到這裡,莫賀都目光有些黯然,如果石國投降大食,為了保住家族的性命,他也只好將女兒獻給阿拔斯了。

  不過李清的到來確實讓他感到絕處逢生,可當他看到李清的三百親衛,心中不由又一沉,遲疑道:「你只帶了這麼點人來嗎?」

  「你放心,我們大唐已經開始佈署,而我帶了三千軍來.」李清輕輕拍了拍他手背,安慰他道:「你既然忠於我大唐,那麼,無論什麼情況下我都不會將你們父女拋下不管,這是我代表大唐給你的承諾。」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0 16:07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零二章 外交的背後

  莫賀都的王宮從外形看是突厥風格,厚重而方整,其中有一點圓穹尖頂,已隱隱打上伊斯蘭的烙印,但進了裡面,只見雕樑畫柱,花卉、屏風、瓷器隨處可見,讓人彷彿置身於大唐中原,只有來回走動的僕從侍女,才讓人恍然想起這裡離長安已是萬里之遙。

  李清隨莫賀都走進內宮,他的一些侍妾忽見一陌生男子進來,嚇得紛紛迴避,但莫賀都卻恍如不覺,走進一間富麗堂皇的宮殿,走到盡頭推開一扇小小的後門,外面是一間院子,院子裡已經空無一人,站在院子裡可以聽見喧鬧的嘈雜聲,似乎外面就是集市。

  「跟我來!」莫賀都回頭向李清神秘一笑,使李清彷彿置身於天方夜譚的故事之中,他又走進一間堆滿草料的石屋,裡面散發著濃重的馬尿氣味,聞之欲嘔,但莫賀都在牆角里摸索一陣,只聽『卡,的一聲,餵馬的石槽忽然動了動,李清恍然大悟,這裡竟有一條秘道。

  李清隨莫賀都進了秘道,頭頂上的石槽又緩緩扣上了,眼前立刻變得黑暗,很快,一盞燃著豆粒大燈苗的油燈出現在莫賀都的手裡,昏暗中李清一邊摸索著向前走,一邊聽著他低沉的聲音在密道裡迴盪:「這間密室是我祖父留下的,一直是王室的秘密,尋常人不得知曉,我帶你來是想讓你見一個人.」

  推開一間石門,光線赫然明亮,石室裡佈置得金碧輝煌。厚重的波斯地毯,鑲有寶石的石壁,大幅流蘇,精美地大瓷瓶,尤其讓人驚異的是這裡通風良好,完全沒有了外面潮濕陰暗的感覺,但又看不見一扇窗子。

  李清沒有被裡面的佈置吸引,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牆角,那裡有一張用純金打造、鑲滿寶石的椅子,而椅子上坐著一人。年紀和莫賀都相仿,長臉。膚色蒼白,氣質卻很高貴。他斜躺在椅子上,手裡端著一隻盛滿了血紅色葡萄酒的水晶杯,正瞇縫著眼打量著自己。

  慢慢地,他的眼睛裡露出了驚訝之色,身子也坐直了,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站起來望著李清遲疑地說道:「你不是長安的戶部侍郎嗎?怎麼會來到這裡?」

  「裴羅。他便是大唐的特使,今天剛剛到來.」

  莫賀都又回頭對李清徐徐道:「現在在你眼前地,便是拔汗那國國王裴羅.」

  李清的心裡異常震驚,石國不是在和拔汗那交戰嗎?拔汗那地國王怎麼會出現在莫賀都的密室裡?不過他心裡雖震驚,但臉上卻絲毫不露,上前向裴羅國王躬身行了個禮笑道:「國王殿下可是在長安見過我.」

  「是。我前年去長安覲見天可汗陛下,見過戶部侍郎.」

  裴羅國王也收起了他地驚訝,對莫賀都笑道:「這兩天你魂不守懾。可就是在等侍郎來?」

  莫賀都笑了笑,請李清坐下,他又拿出兩隻水晶杯,給自己和李清各滿上一杯葡萄酒,這才輕輕歎了口氣,對李清道:「與拔汗那的戰爭不過是車鼻施奉大食之命而為,目的是為了給大食找一個干涉石國內政的藉口,我與裴羅關係一向交好,他這次親自前來,就是為了和我商量一個對付大食人入侵的辦法,可已經兩天,我們都一籌莫展,今天侍郎到來,可有辦法解我兩國之危?」

  說完,他與裴羅對望一眼,四道目光齊刷刷向李清盯去,李清卻似沒有聽見,他臉上掛著笑意,目光低垂,手輕輕地晃動著水晶杯中的葡萄酒,半晌他才道:「我有一個問題,請二位解答?」

  莫賀都立刻挺直了腰,急切地對李清道:「侍郎但講無妨.」

  「我聽商人們說,大食對康國、史國都是毫不猶豫地出兵攻打,可到了石國這裡兵鋒卻緩,而是先製造危機,再派使臣來調解,企圖不戰而勝,這和阿拔斯一貫強硬的風格不符,所以我想請教二位,這究竟是何原因?」

  「此事我略知一二.」旁邊地裴羅接過話題,身子略略向前傾道:「阿拔斯號稱二十萬大軍分兩路東侵,其實那只是虛數,實際兵力最多只有五萬,他的大部份兵力還是在西征白衣大食,那才是他的戰略重點,這就是康國、史國它們敢於抵抗的原因,如果石國與拔汗那國再聯手抵抗,一旦大食人進攻受挫,那康國和史國它們必然會再興反抗,這樣大食的東征計劃極可能會失敗,所以他便利用石國正王的投降之心,先挑撥我們兩國地關係,破壞可能的結盟,等我們內耗得差不多了,再突然出兵,那時我們只能任其宰割,當然,如果能兵不血刃佔領石國,他又何樂而不為?」

  李清點了點頭,應該是這個原因,他記得白衣大食橫跨亞、非、歐三大州,雖然阿拔斯的黑衣大食在去年佔領了大馬士革,但要完全征服白衣大食原來地領地,卻是一時半會兒完不成的,所以他不可能將重兵放在中亞,況且他也不相信,收拾這些小小的西域胡國還需要用二十萬大軍嗎?至於東征大唐,那更只是一個遙遠的計劃而已,阿拔斯內部不靖,他怎麼可能立刻去樹立強敵,如果連這點政治智慧都沒有,阿拔斯又怎麼可能建立黑衣大食。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你們以前曾經降過,那現在卻又為何不降?一定要抵抗到底?」

  這句話李清問得十分直白,甚至是無禮,可如果不問清楚,一旦戰爭爆發,這些小國的立場搖擺不定,極可能就會成為最後失敗的原因,李清久歷官場鬥爭,這些不確定的因素他豈能不防備。一旦知道原因,他就會抓住他們所害怕之事,將他們牢牢綁在自己地戰車之上。

  果然,李清的直白讓房間裡的氣氛變得十分尷尬,最後裴羅『哎!,了一聲,苦笑著說道:「侍郎一點面子也不給我們,不錯,我們是曾經降過,但我們降的是白衣大食,而不是現在的阿拔斯黑衣大食.」

  「這二者的區別在哪裡?」李清不給他喘息。繼續問道。

  「區別?」旁邊的莫賀都忽然憤怒起來,他站起身高聲道:「過去白衣大食稅賦雖重。但好歹給我們留一點,可現在的阿拔斯就是一頭餓狼。安國、康國、米國、史國,他大軍所過之處,王族全部殺死,剝奪我們的信仰,摧毀我們的寺廟,挖掉我們地文化,奴役我們的百姓。所有地人都要信奉伊斯蘭教,若有半點不滿就立刻殺死,你說我們能不抵抗嗎?現在康國、米國它們的教訓就血淋淋擺在眼前,難道我們看不見嗎?」

  「那車鼻施為何要降?」

  『砰!,地一聲,莫賀都狠狠在桌子上砸了一拳,「他是懦夫。他被嚇怕了,只想到要保住自己地榮華富貴,別的什麼都不在乎。甚至將他的王后都獻給大食使者玩弄.」

  「好了,不要再說了.」李清站起身,負手在房間裡慢慢踱步,眼前的局勢錯綜複雜,但撥開紛亂的枝蔓,核心只有一點,那就是團結西域各國的力量,共同抵抗大食入侵,不管是在軍事上還是政治上。

  想到這裡,李清毅然下定了決心,他霍然回頭問道:「你們不妨對我說實話,你們手上各有多少兵力?」

  裴羅大喜,站起身大聲道:「拔汗那國有兩萬兵力,如果需要,我三十萬百姓全民皆兵!」

  「那你呢?」李清的目光又投向莫賀都。

  「我現在只有五千忠於我地士兵,但如果能殺死車鼻施,那我石國就有三萬勇士.」

  「殺死車鼻施!」李清手上的酒杯『啪,地一聲,被捏得粉碎,要想讓石國之船完全轉向大唐,要想使怛羅斯之戰的失敗不再重演,那所有的攔路石都要統統搬掉,儘管這個車鼻施他還從未謀面…………

  一般而言,戰爭是外交的延續,是談判桌上無法達成妥協的必然,但外交卻並不一定是歌舞歡宴,並不完全是香檳紳士,很多時候,在光面堂皇地外交辭令背後,充斥著比戰爭還要殘酷的陰謀和血腥。

  石國正王王宮,空曠的宮殿裡只有三個人,一對父子和一個大食來地使者,父子自然就是正王車鼻施和他的兒子車多咄,車鼻施約五十歲,長得肥肥胖胖,他最大的特徵就是圓,臉圓、眼睛圓、鼻子圓,甚至下巴也是圓的,滾圓的肚子裡裝滿的民脂民膏。

  車鼻施是個膽小的國王,當阿拔斯將康國國王的人頭當作禮物送給他時,他立刻就被嚇軟了,馬上派王子遠赴大馬士革請降,並遵照阿拔斯特使的指示一一落實。

  車鼻施身材矮小,對瘦高的大食使者布杜需要仰視,事實上他的心裡也對布杜充滿了敬仰,他可是阿拔斯的叔叔、波斯總督,他只恨自己沒有兩個象羅闌公主那樣的尤物,一個獻給阿拔斯,一個獻給布杜,好在他的王后也是石國出名的美人,正好布杜對她也頗有興趣,使他終於鬆了口氣,可以由此和布杜建立良好私人友誼。

  可惜布杜卻不是這樣想的,在他看來車鼻施不過一枚棋子,可用可棄,等大食完全吞併昭武九國,這枚棋子也就失去了作用,至於他老婆,不過是個枕頭罷了。

  倒是莫賀都的女兒,那是哈里發點名要的,說不是將來還會是大食的王后,布杜瞥了一眼站在門口、一臉茫然的車多咄,心中不由一陣厭惡,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竟敢和偉大的哈里發爭奪女人,他簡直活膩了。

  但現在不是殺他們的時候,大唐的使者居然來了,而且還是那個殺死吐蕃贊普的李清,布杜是大食貴族裡最瞭解唐朝之人,在阿拔斯還沒有起兵的時候,他就是呼羅珊的一個商人,一年時間倒有半年在長安度過,學了一口流利的漢語,後來他成為黑衣大食的創始人,自然便擔任了大食國對大唐政策的首席制定者,通過商人,他一直在收集唐朝的情報,其中就包括李清。

  當然,正如李清對大食一知半解一樣,遙遠的空間影響了情報的完整性和準確性,他只知道李清曾殺死吐蕃贊普,後來成為戶部侍郎,其他的便一無所知。

  但作為一個從底層奮鬥上來的成功者,對敵人的謹慎和重視是他的一貫作風,他並不因李清的年輕便輕視於他,相反,今天的短暫接觸,使他意識到這個年輕人有著和他年紀不般配的成熟和老練,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車鼻施,大唐使者來了,你準備怎麼交代.」布杜大刺刺地坐在國王的位子上,冷冰冰盯著車鼻施,對這種沒有骨氣的獻媚者,直呼他名比叫他國王會更令他舒服。

  布杜冰冷的目光使車鼻施一哆嗦,心中暗暗詛咒大唐使者來得真巧,今晚石國貴族們就將開會決定石國是否投降布杜,可大唐使者一來,就會讓許多立場不穩貴族又開始猶豫,最後結局難料,和大唐的軍隊被朝廷控制不同,石國是個以牧業為主的國家,它的軍隊大多是各貴族的私軍,大大小小有幾十支,當國家面臨戰爭時,貴族們就會將軍隊交出去,由元帥統一指揮,戰爭結束後再回歸本部,本來和拔汗那的戰爭就是取兵權的機會,但狡猾的貴族們在這個時候,誰也不肯拿出兵來,倒使車鼻施賠了不少老本。

  所以投降大食如果不得到大多數貴族的支持,石國極可能會爆發內戰,這將極大的削弱他車鼻施投降大食的本錢,他不願意。

  但隨著布杜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車鼻施已經沒有再猶豫的時間,他一咬牙,對布杜躬身道:「一切聽任總督的安排!」

  「那好,就我來決定.」布杜的臉色稍緩,但目光卻更加凌厲,「我給你三天時間,給我殺了大唐使者,否則就要你們父子的命!」…………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0 16:07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零三章 局勢逆轉

  石國的國宴在太陽快要下山時在莫賀都王宮前的廣場上舉行,巨大的火堆被點燃,濃煙斜斜地衝向天空,整只整只的羊被放在火裡炙烤,空氣中瀰漫著誘人的香味。

  上首坐著石國的兩位國王以及來自大唐與大食的特使,在他們旁邊分別坐著公主茜施羅蘭和王子車多咄,在向下是近百名石國的貴族環坐在篝火旁,每人的桌前都擺滿了瓜果和美酒,侍從們穿梭忙碌,分割著烤好的羊肉,一隊隊少女在火焰前輕盈的舞動,鼓點陣陣、胡琴悠揚。

  儘管場上氣氛熱烈,但在坐的貴族們大多心神不寧,面對美酒與美食顯得沒有胃口,這也難怪,昭武九國同氣連枝,西面的康國、史國皆已覆滅,這些貴族們豈能沒有唇亡齒寒之痛。

  石國和其他昭武九姓國一樣,最早都是月氏人的後裔,舊居祁連山北昭武城,後被匈奴所破,遷居中亞,各庶支獨立成國,便是後來的昭武九國,魏晉時被突厥征服,西突厥滅亡後他們又紛紛臣服大唐,但小國寡民,永遠是被強鄰欺凌的對象,中唐後昭武九國相繼被突騎施人和大食人入侵,一直到今天他們又將面臨更可怕的命運,那就是黑衣大食對他們文化的挖根滅絕。。

  貴族們不時抬頭向李清望去,他的到來本來是一個積極的信號,但現在他居然和大食的使者並列同坐,作為天國特使,這簡直不可思議。難道是這個使者太過年輕、不知輕重的原因麼?眾人開始議論紛紛,心中都對此充滿了疑惑。

  確實,大唐帝國一向注重形式勝於實際,對這些西域諸國,大唐要地也就是他們的臣服,並非要對他們收取稅賦、干涉內政,相反,若有弱小者求助,它還會慷慨解囊,在國盛時這無可厚非。甚至是一種大國的風範。

  但在強鄰窺視時還保持這種超然的身份,就有點不合時宜了。若按一般使者的心態,在這種規格的國宴上是絕不會和大食使者同席。這等於是承認了大食在石國的地位,這是決不能容忍,一般的做法是拒絕參加,但這樣的話,心理上雖然得到安慰,『我保護了大唐的顏面云云,,可實際上失去地東西將會更多。

  李清是一個務實的人。大食對石國地控制事實上已經超過了大唐,如果他為了面子而不來參加這個宴會,那等於是將機會全部拱手讓給了大食,說不定第二天醒來時石國便面目全非,所以他來了,他承認事實。但就在今晚上他要把握機會,將劣勢全部扳回來。

  宴會開始了,石國正王首先向李清敬酒。感謝天可汗陛下對石國的關心,在黑衣大食未崛起之前,他也年年向唐王朝進貢,尊李隆基為父,但在黑衣大食野蠻地殺戮面前,他屈服了。

  「各位安靜!」車鼻施笑咪咪站了起來,一手舉著酒杯,一手指向李清,向大家建議道:「李侍郎原來朝廷戶部的主管,現任安西副都護,是安西、北庭兩鎮安撫使,不辭萬里而來,我建議大家舉杯,給李侍郎洗塵。」

  眾人紛紛將酒杯高舉,敬向李清,李清面帶微笑,端起酒杯長身站起,先向布杜非常有禮貌地點了點頭,表示他要行答謝詞,這是貫有的外交程序,說的一般也是漂亮的外交辭令。

  布杜呵呵一笑,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這時皮鼓和胡琴都停止的演奏,跳舞地少女也低頭站在一旁。

  李清環視一眼眾位石國貴族,他聲音緩慢而低沉,順著風將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到了眾人的耳朵裡。

  「我今天是石國的客人,是第一次踏上石國的土地,這也是大唐的官員第一次踏上石國的土地,過去沒有,那是因為大唐從來不會干涉石國,從來沒有向石國征過一文錢地稅賦,不會推翻你們在石國的地位,不會剝奪你們的財產和信仰,不會搶走你們地妻子,不會殺死你們的兒女,更不會視你們為奴隸,百年的時間證明,大唐不會這樣做,可是,他們大食會!」

  李清回頭猛然指向布杜,「大食會先殺死你們,然後搶走你們財產和女人,將你們的兒女賣到西方、永世為奴!」

  說到這裡,周圍一片嘩然,貴族們交頭結耳,對李清的痛斥都深感震驚,車鼻施面色慘白,呆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污蔑!絕對是污蔑!」布杜霍地站起來,氣得臉色鐵青,起初他見李清態度頗為友好,便以為他會講一些光面堂皇的話,如『盛情難卻、深感榮幸,之類,所以不加阻攔,也洗耳恭聽,可萬萬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麼一番話,讓他幾乎氣炸了胸膛。

  他再也顧不得禮節,揮舞著雙臂,用突厥語嘶聲咆哮道:「如果真像這位唐國使者所說,那我為什麼還要來,我們哈里發就是不想生靈塗炭,就是愛惜石國的百姓才派我為使者勸服你們,我發誓,只要你們投降,大食絕不會剝奪你們的財產,更不會殺死你們。」

  「你放屁!」一聲清脆的喝音打斷了布杜的承諾,眾人循聲看去,只見美麗的羅闌公主站了起來,她目光冷厲,彷彿雪山上千年寒冰。

  「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可你們是怎麼做的?阿拔斯的殘暴誰人不知,康國的國王為什麼被殺,史國的國王投降你們,依然被殺,有幾個男人能活下來,多少婦女被你們凌辱,多少兒童被你們賣為奴隸,強迫我們改信伊斯蘭教,毀掉我們的文化,這是比殺我們的人民更為可怕。」

  「羅闌公主,你不要毀了哈里發對你的好感!」布杜地話從牙縫裡擠出來,刀子一樣的目光陰森森地盯著她。他心中暗暗發誓,若抓住她一定要將她送進軍營。

  『呸!,羅闌公主一步跨出來,不屑地望著布杜,火光映紅的她的臉龐,她的眼睛象星星一般明亮,她回頭望了一眼微笑著的李清,毅然回頭用純正的漢語對石國貴族們道:「我們昭武九國同出一脈,彼此都是兄弟姐妹,大家應團結起來,共同抵抗大食入侵。要死,也要死在戰場上!我只是一個女人。但我也知道,覆巢之下、再無完卵。如果出征,我願從軍為石國的先鋒!」

  『啪!,一個巴掌拍響了,『啪!啪!,掌聲接連不斷,漸漸地,掌聲越來越密集,貴族們紛紛站了起來鼓掌,眼睛裡閃爍著敬佩和決斷。連樂師、舞女和在場的侍從們都忍不住跟著鼓起掌來,漸漸地形成了節奏,掌聲充滿了力量。

  「好!你等著。」布杜惡狠狠盯了她一眼,一腳踢翻桌子,怒沖沖離去。

  「布杜特使,你聽我說!」車鼻施又急又怕。也顧不得貴族們蔑視的目光,急惶惶拉著車多咄追了過去。

  這時,莫賀特站起身。舉杯高聲笑道:「來,讓我們為祖先留下地基業,乾杯!」

  「為祖先的基業乾杯!」貴族們心中暢快,跟著舉杯一飲而盡,羅闌公主興奮得滿臉通紅,她偷偷地向李清瞥去,卻見他正微笑地望著自己,向她伸出了大拇指,羅闌公主眼中一陣慌亂,趕緊將臉轉到另一邊,心中『砰!砰!,直跳,過一會兒,她再偷偷看去,卻見李清在和自己父親說話,已經不再注意她,一種強烈地失落感頓時瀰漫在羅闌公主的心中……………

  「砰!」地一聲,一隻大瓷瓶被砸在地上,碎成玉片,「混蛋!」布杜血紅了眼睛,他低低一聲嚎叫,隨即將桌上鋪地綢緞桌布一把扯下,撕成兩半,桌上盤碟紛紛落地,摔成無數碎塊,侍女們見他相貌兇惡,皆嚇得縮在角落,渾身瑟瑟發抖。

  布杜拎起椅腿,大步向屋角走去,那裡有一隻落地大花瓶,是李隆基賜給石國的國禮。

  「你瘋了嗎?快住手!」

  一個女人衝上來,扳住他的胳膊,阻止他的瘋狂,布杜慢慢地轉過身來,血紅的眼睛盯著眼前柔弱的女人,『石國的王后,,他獰笑一聲,一股凌虐地慾望在體內燃燒。

  那女人似乎感覺到什麼,嚇得鬆開手轉身要逃,但是晚了,布杜掄起椅子向瓷瓶砸去,隨即反手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像宰一隻羊似的向裡屋拖去。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外『咚!咚!,地傳來急促地跑步聲,車鼻施父子先後衝進屋來,卻一下子停住了,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驚呆了,滿地是碎片斷椅,沒有一件完整的東西,

  車鼻施一陣心痛,這些可是他花大錢從長安買來的,平時自己也捨不得用,為了表示誠意,他特地拿給布杜,現在全毀了,他忽然看見屋角地大瓷瓶,心一下子跟著碎了似的,快步走過去,拾起兩塊碎片拼了拼,不時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

  這時,布杜慢慢從房間裡走出來,他眼色冰冷,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站在那裡冷冷地望著車鼻施。

  「阿娘!」

  站在門口的車多咄眼尖,一下子發現了房內躺地上地王后,他驚叫一聲,衝了進去,突然房間內發出一聲悲嚎,車多咄象發瘋似的衝了出來,直向布杜撲去,可他哪裡是身經百戰布杜的對手,布杜一腳便將他踹到門角,車多咄痛得縮成一團,手指著布杜,卻連話也說不出來。

  「出了什麼事?」車鼻施大步走過來,他正要向房裡看去,但布杜卻手快一步,一把將房門拉關上,冷冷說道:「王后看我砸了這麼多東西,一時想不通自殺了。」

  「自殺!」車鼻施嚇得向後退了一步,但他隨即明白過來,低著頭顫聲道:「死就死了吧!將她好好安葬就是了。」

  「你很不錯!我會讓哈里發饒你一命,其他昭武八國的王后你可任挑一人做你的新王后。」

  布杜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冷酷地笑道:「從現在起,你派人監視住唐國使臣,還有莫賀多父女,天亮我回來之前不得讓他們逃走。」

  說著,他拾起佩劍大步朝外面走去,走到門口,他停住腳步,冷冷看了一眼車多咄,輕哼一聲道:「跟你父親好好學學,這樣你才有小命在。」

  車多咄臉色慘白,低著頭一言不發,耳中只聽見布杜在門外低喝:「備馬!回軍營。」

  布杜走了,房間裡一片寂靜,車鼻施幾次想進裡屋,都忍住了,最後他歎了口氣,搖搖頭,扶起兒子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咱們走吧!」

  車多咄卻陰沉著臉,他一拉胳膊,從父親的手裡掙了出來,冷冷道:「你去收拾阿娘的屍首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說完,他不再理父親,大步向屋外走去。

  車鼻施呆呆地望著兒子的背影,忽然狠狠一砸自己的頭,蹲下身乾嚎起來。

  夜越來越深,滿天星辰,整個石國都睡著了,此時已快四更,莫賀都王宮前的篝火早已經熄滅,幾個監視人圍在尚未燃盡的灰燼前取暖,雖然已是五月,但夜裡依然寒冷,不時一陣風刮過,吹起一團灰燼翻滾著向前跑,跑到一個人的腳下卻停住了,車多咄抬腳輕輕將這團灰燼踢碎,卻抬眼向王宮看去,他的腦海裡再一次響起布杜殘酷的聲音:「從現在起,你派人監視住唐國使臣,還有莫賀多父女,天亮我回來之前不得讓他們逃走。」

  他彷彿看見羅闌公主被如狼似虎的大食軍從王宮裡拖出來的情景,又想起了自己娘死時的慘相,他一咬牙,大步走上王宮台階,『砰!砰!,地敲起來門來。

  「誰呀!」側門『吱嘎!,一聲開了條縫,露出一張睡眼惺忪的臉。

  「是我!王子車多咄。」車多咄的語氣異常平靜,「你立刻帶我去找羅闌公主,我有大事告訴她,生死攸關!」……。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0 16:08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零四章 發動政變

  李清就住在莫賀都的王宮裡,他行軍數月,一路披星戴月,條件和士兵們一樣艱苦,一條薄薄的軍毯直接鋪在地上,每天都和衣而睡,準備隨時作戰,身子早已疲憊不堪,可是今晚他得到了國王般的享受,身下墊的是厚厚的絨毯,柔軟滑順的被子蓋在身上,房間裡散發著淡淡的異香,他睡得非常香甜,王宮裡十分安靜,沒有一點聲音。

  忽然,『咚!咚!,的敲門聲響起,聲音急促而劇烈,李清驀地從夢中驚醒,他幾乎是本能地跳起來,隨手向懸掛在頭頂的劍摸去,可他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是在莫賀都的王宮裡。

  他凝住心神,抬頭向窗外看去,窗外天空還是深藍色,漫天的星斗在閃爍,天沒有亮,現在卻來敲門,難道出事了嗎?李清的心念轉得飛快,他立刻想起布杜離去時氣急敗壞的情景。

  住在外間的親兵打開了門,和敲門人低語了幾句,還沒等李清聽清他們在說什麼,一團黑影便像旋風般撲面而來,她抓住李清急聲道:「你快離開拓折城!布杜的大軍天亮就要趕來了。」

  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李清忽然聞到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清香,頓時醒悟,是羅闌公主。

  這時,親兵點亮了房間的燈光,柔和而明亮的燈光立刻蔓延開來,果然是她,她依然是一身武士裝束,輪廓分明的鼻樑和嘴唇象玉一般溫潤,可眼裡卻充滿了焦急。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胳膊。

  「別急!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清站起身,拉著她地手腕走到椅子前坐下,微微笑道:「說吧!你怎麼得到消息,是誰告訴你的?」

  李清的鎮靜讓羅闌公主焦急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她輕輕從李清手裡掙出手腕,李清歉然笑一笑,身體立刻向後挪了挪,離她稍微遠一些,就在這一刻。羅闌公主忽然感到了一絲後悔,她低頭道:「是車多咄趕來通知我的。布杜在西方百里外有五千駐軍,他昨晚已經趕回去提兵。指名要殺你。」

  「他當然想殺我!」李清冷笑一聲,傲然一笑道:「問題是他殺得了嗎?」

  這時親兵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李清隨手取了劍,他一邊走一邊問道:「你父親呢?」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到處都找不到他。」

  李清忽然想起了那個馬房,立刻笑道:「我知道他在哪裡,你跟我來!」

  他帶著羅闌公主快步向外走去,他早已經擬好了一個計劃。但沒想帶時機卻來得這麼快。

  「可是再不逃,時間就來不及了!」羅闌公主見李清不慌不忙,心裡雖然佩服他的冷靜,但形勢緊迫,就算他逃出一千里,大食人依然會追上他。她不知李清的用意,不禁急得喊起來。

  「逃?」李清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望著羅闌公主微微笑道:「我什麼時候想逃過?」

  「你、你不離開麼?」羅闌公主一愣。她遲疑著停下了腳步,一臉茫然地望著李清。

  「我是想讓你看看,有的人箭法雖然不好,可一樣能橫掃千軍!」李清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轉身哈哈大笑而去。

  羅闌公主被他的氣勢所奪,她摸著被李清拍過地臉頰,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目光竟癡了。………

  一刻鐘後,三百騎『唐軍,風馳電掣般向城南奔去,巨大地馬蹄聲擊碎了寂靜的夜,幾乎全城地百姓都從夢中醒來,皆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車鼻施卻知道大事不妙,監視人跌跌撞撞跑來告訴他,大唐使者逃了,王宮裡也找不到莫賀都父女的身影,應該是一起走了。

  車鼻施幾乎要急瘋掉,兒子一夜未歸,不用說,一定是他受了刺激跑去報信,他一直迷戀那個小妖女呢!可布杜回來他怎麼交代,想起那個魔鬼的殘酷手段,車鼻施嚇得心都要停止跳動。

  「快!快!讓所有的軍隊去追,要包抄,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事到如今,車鼻施再也顧不得後果,能否抓住李清和莫賀都父女關係到他的性命安危,是天大的事情,他的命令既下,近五千忠實於他地軍隊立刻蜂擁出城,向南追去。

  石國約三萬多軍隊,其中車鼻施有七千,而莫賀都有五千,兩位國王的軍隊駐紮在都城,其餘都是各貴族的私軍,分佈在石國各地,在與拔汗那的戰爭中,幾乎是車鼻施軍獨立支撐,損失最為慘重,撤回都城後只剩四千多人,堪堪和莫賀都達打個平手,而這次追擊大唐使者,幾乎調空了車鼻施的所有軍隊,使拓折城突然出現了兵力一邊倒的局面,就在這時,一件令車鼻施做夢也想不到地事情悄然發生了。

  夜幕依然籠罩著大地,星辰燦爛,漫天的星星彷彿綴在天幕上的寶石,但東方天際已經隱隱泛起青色,不少早起地商人習慣性地開門準備出貨,車鼻施王宮的附近是拓折城繁華之地,每天都須早早來佔位子,可今天不少早來的商人都躲進了小巷,悄悄探頭張望,只見密密麻麻的士兵包圍了車鼻施王宮,有近千人之多,幾個熟悉情況的商人發現了端倪,那些帶兵的將領居然是莫賀都的心腹。

  「發生政變了!」這個爆炸性的新聞象突發的沙塵暴一般席捲了全城,

  一隊一隊的士兵向城門處奔跑,不停喝令出來的百姓立刻返家,城門緊閉,已經被忠於莫賀都的人控制,除了包圍宮殿的士兵,其他所以地士兵都上了城。嚴密注意西方的情況。

  王宮內,車鼻施像一條死狗般癱軟在地上,絕望地看著周圍的士兵,他們不是石國武士,都是唐軍,是換了裝的唐軍,他明白自己上當了,蠢啊!要殺人竟然將刀給了對方。

  車多咄已經被捆綁起來,他倒在牆角,滿眼怨毒地盯著一身軍服的羅闌公主。目光中充滿了被欺騙和被愚弄的痛苦,羅闌公主被他目光所逼。心中生出一絲愧疚,悄悄向李清身後躲去。她隨李清在地下室裡尋到父親,李清僅僅給父親講了幾句話,局勢就驟然巨變,她做夢也沒想到李清會走出這一步棋,確實,只要車鼻施派兵去追趕,那他們就贏了。卻沒想到贏得這麼漂亮,車鼻施居然將所有的兵都派出去了,或許是他壓根就沒想到父親還在城內吧!

  「他們就要死了嗎?」羅闌公主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內疚,她不安地向李清望去,只見他目光冷漠、表情十分嚴肅,羅闌公主嘴唇動了動。求情的話卻沒有能說出來。

  李清慢慢走到車鼻施身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國王殿下。此時我殺你如碾死一隻螞蟻,然後我會宣佈你被大食使者所殺,那時所有的石國人都會為你而痛惜,你相信嗎?」

  李清的話中帶有玄機,車鼻施作為一國之王,他怎麼會聽不出來,他慢慢抬起頭,過了半天才嘶啞著聲音問道:「你地條件可是要我的士兵投降?」

  李清淡淡一笑,這是莫賀都地條件,對於他,就算沒有任何條件,他也不會殺車鼻施,車鼻施的另一個身份是受大唐皇帝冊封地大宛都督,若貿然殺了,會被高仙芝抓住把柄,在政治上對他不利,最有利的辦法是將他們父子押送長安,交由李隆基處置,可惜車鼻施沒有看到這一點,否則他倒可以反過來和李清討價還價。

  「不錯,我們要抵抗布杜的反撲,兵力是不夠,所以需要你的軍隊來協助,只要你答應合作,我可以不殺你.」

  這是個兩難的決定,他車鼻施不答應又怎樣?事已到此,布杜還會饒過他嗎?可答應了,他的王位照樣也保不住,車鼻施痛苦地低下了頭,「你讓我考慮一下吧!」

  「我最多給你半個時辰,若你的軍隊已經投降大食,那我只好殺你祭旗了!」

  李清站起身,他忽然看見莫賀都出現在了門口,便丟下車鼻施大步向他走去。

  莫賀都受李清之托去召集石國貴族開會,要求他們帶頭釋放全部地奴隸,組成奴隸軍,抵抗大食人的入侵,辦法雖然好,但涉及切身利益,這幫貴族卻不肯輕易鬆口。

  「怎麼樣,他們都答應嗎?」李清見莫賀都表情凝重,不覺微微怔道:「難道他們不肯答應麼?」

  莫賀都苦笑一聲道:「答應是答應了,但他們希望朝廷能給予補償。」

  「讓大唐給他們補償?真虧他們想得出!」

  李清輕蔑地搖了搖頭,冷冷笑道:「大食就要殺來了,先渡過這一劫再說吧!」………

  解放奴隸,尤其解放大唐的奴隸是李清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這關係到他能不能擁有一支自己的軍隊,石國的大唐奴隸後裔有十幾萬人之多,僅都城拓折城一地就有三萬人,大多是從事手工業,有地已經年老,有的生下第二代,甚至還有了孫子,但他們的身份依然是奴隸,沒有自由,他們地妻子和孩子都可以隨意被買賣。

  可是就在昨天,幾名唐軍來到他們中間,告訴他們,大唐的特使來了,他們被解放的日子即將到來,他們將能返回自己的故鄉。

  消息迅速在這些奴隸們中間傳播,讓每一個人都無比激動,這是兩代人甚至三代人的夢想,他們的根在大唐,就是死他們也希望能魂歸故里。

  天麻麻亮時,士兵開始挨家挨戶清點奴隸,命他們都到王宮前的廣場上集中,很快,廣場前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一眼望不見頭,連街道上也站滿了人,他們每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期望,頭髮在晨風中飄揚。

  「來了!來了!」廣場上的奴隸們一陣湧動,只見一名年輕的大唐將軍在數百武士的護衛下走過來,在他身後,一輛一輛的馬車上堆滿了刀槍弓矢。

  李清輕輕揮了揮手,廣場上立刻安靜下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開始向他們發表演講:

  「我就是大唐的特使,是安西副都護,我從長安而來,受大唐皇帝陛下的委託,前來聯合石國共同抗擊大食人,那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他們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人間地獄,

  現在,他們眼看就要來了,一旦佔領石國,你們也無法倖免,你們就將被賣到更遙遠的西方,在那裡,你們和你們的子孫後代都將永世為奴,永遠不可能再返回自己的故鄉。」

  李清站在高高的木台之上,他聲音清朗而富有感染力,廣場上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仰頭靜靜地聆聽著,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有年幼的兒童、依偎在他們母親的身邊;有粗壯的男子,將他們的妻子和兒女擋在身後。

  李清望著一雙雙充滿了希望和等待的眼睛,望著他們中蒼老的面容,望著他們和自己一樣膚色和臉廓,他心潮澎湃,手向堆成小山一般的武器一指,高聲道:「我能給你們自由,但是豺狼已經到了家門口,你們不能指望石國人來保護,男人們需要拿起武器,保護你們的妻兒和父母,這是我唯一的條件,是你們獲得自由的代價,來吧!願意為自由而戰的男人們,願意成為大唐軍人的勇士們,請你們站出來!」

  人群開始沸騰起來,無數的男人都在和他們親人商量,「我第一個!」一名彪形大漢在妻子的鼓勵下大吼一聲站出來,「我願成為大唐的軍人,打仗立功!」

  「我也來!」

  「算我一個!」……

  一個接一個的男人站了出來,他們有的慷慨激昂、有的默默無聲,昨天他們還是石國人的奴隸,而今天他們就將成為大唐的軍人,在萬里之遙,為故國抗擊大食人的東侵。

  李清的三百衛兵紛紛湧上去,有的分發武器,有的給他們簡單講解武器的使用要領,每人各帶領一批人,簡單地組成了一支支戰鬥小隊。

  這時,武行素上前向李清稟報,但他眼裡卻充滿了憂慮,「都督,我們大致清點一下,大約有超過六千人的青壯,可是他們都沒有經過訓練,恐怕不行啊!」

  「不行也要上!」李清凝視著西方滾滾而來的烏雲,輕輕地說道:「暴風雨要來了,就讓他們在暴風雨中接受血的洗禮吧!」……

  三匹快馬在草原上飛馳,為首之人便是偏將段秀實,他是和那三百假唐軍一齊衝出的城門,但他目標卻是百里之外的豆盧軍大營,他們風馳電掣般在草原上狂奔,只一個時辰便趕到了大營。

  「段將軍,都督在哪裡?」

  聞訊跑出來的南霽雲見他們的戰馬都幾乎要跑得累死,心中暗暗感到不妙,李清極可能是出事了。

  「南將軍!有五千大食人要襲擊拓折城,都督、都督。」段秀實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他閉上眼睛痛苦地喊道:「都督命你去西面先端了他們的老營,等他們回援時,再在半路伏擊!」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0 16:08
卷三 九品芝麻官 第三百零五章 小規模戰役

  「咚!咚!咚!」沉悶的鼓聲在空曠的原野上迴盪,黑壓壓的大食軍開始出現在拓折城西三里之外,一列列大食步兵整軍疾行,他們身著墨綠色的緊身皮甲,頭戴鐵盔,左手執圓盾,右手拿長矛,腰間配備著鋒利的大馬士革彎刀,步調整齊劃一,沉重的戰靴將茂盛的青草踏為草泥,他們目光冷峻,瀰漫著殺氣,彷彿一群來至地獄的魔軍。

  步兵過後,騎兵開始出現,清一色的高頭駿馬,四肢修長,腿力強勁,身上披掛著厚厚的皮甲,這是舉世聞名的阿拉伯馬,馬上的騎士也身披重甲,和步兵一樣手拿長矛圓盾,他們都是最精銳的阿拔斯親衛,由三千步兵和二千騎兵組成,身經百戰,僅憑他們就足以橫掃石國。

  布杜已脫下布袋似的長袍,換上一身戎裝,撕去了偽善的笑容,露出惡魔猙獰的本色,他長刀直指城牆,歇斯底里大聲狂嚎:「殺進城去,雞犬不留!」

  進攻的命令下達,大食步兵驟然加速,吶喊著向拓折城撲去。

  城牆上,石國的守軍共一萬六千餘人,包括剛剛歸降莫賀都的車鼻施軍在內的正規軍一萬人和六千奴隸軍,三倍於大食軍,但面對漫天殺氣的大食軍,幾乎所有的守軍都露出了懼意,那些剛招募的奴隸軍更是慌亂起來,剛剛排好的隊列又亂成一團。

  李清站在城牆的最高處,此刻他眉頭緊鎖,一臉憂色。儘管他知道大食軍犀利,但也沒有料到竟是如此強大,五千人的氣勢甚至超過五萬人,若是平原野戰,石國地軍隊必定是一戰即潰,他不由想起同樣強大的安西軍,只有安西軍才能和大食軍一較高下,李清聯合西域各國對抗大食的計劃在殘酷的事實面前開始動搖了,要想贏得怛羅斯之戰的勝利,看來最終只能依靠唐軍。

  嚴峻的形勢不容李清再細想。如果大食軍攻進城內,所有的人都無從倖免。他現在唯一的依憑就是這座高大堅固的城牆,這時。大食軍已如狂潮般擁來,一丈多寬的臨時壕溝一躍而過,

  無數架高高地雲梯搭向城垛,一隊隊大食士兵彷彿戰爭機器,沒有任何猶豫,紛紛躍身跳上雲梯向上衝去,已經不需要口令。冰冷的矛尖直指城牆。

  不知是誰放了第一箭,城上地守軍如夢方醒,箭矢雜亂如雨向下發射,已經完全沒有了章法,在畏縮與膽怯面前,彷彿只有拚命地放箭才能維持著那僅存的一線希望。

  但無地放矢大多成了無用功。尤其在奴隸軍防守的南段,大食人發現這邊是薄弱環節,轉而掉頭從南段登城。

  數十支長矛由下逆勢呼嘯而而來。瞬間便衝開了一個缺口,數十名大食士兵就勢一躍而上,衝上了城樓,他們連挑帶砍,立刻屍橫一片,奴隸軍頓時大亂,甚至有人開始向城下逃跑。

  一名奴隸首領跌跌撞撞向李清跑來,張著手臂,嘶聲狂喊道:「將軍,我們抵擋不住了,大食人已經殺上來了。」

  話音剛落,一支長矛『嗖,地飛來,穿體而入,這名奴隸首領慘叫一聲,竟被活生生釘死在地上,一名大食軍放聲狂笑,他又抽過一支長矛,對準李清,就在這時,武行素的兩支弩箭同時射出,帶著復仇的怒火,箭尖射入了這名大食軍的眼睛,勁力未消,竟將他貫下城去。

  「唐軍士兵上,給我堵住缺口!」

  李清見事態異常緊急,急命自己的親衛補上去,兩百唐軍手執橫刀堅盾,向大食軍猛撲過去,在他們身後,百名弓弩手集結在兩邊側翼,數排勁弩閃電般向敵軍射去,數量雖不多,但箭箭致命,將剛衝上來的大食軍射殺大半,這時兩百唐軍已經衝上,一鼓作氣將剩下地幾十名大食軍劈下城去,終於堵住了被衝開的缺口。

  唐軍隨即帶領奴隸軍用滾木和巨石將十幾架雲梯砸得粉碎,一百多名大食軍慘叫著跌下了城牆,殺敵有了效果,奴隸軍們頓時氣勢如虹,再不畏之如虎,箭如雨,石頭似冰雹迎頭擊下,

  南段城牆的局勢頓時逆轉,在三百唐軍的指揮下,奴隸軍的防守也變得有章法起來,有的負責從城下搬石運木,有地則舉巨盾遮擋飛來的利矛尖刺,而體格強壯的則搬過滾石圓木對準雲梯猛砸。

  這時,隆隆地鼓聲在遠方響起,大食軍立刻如潮水般退下,第一次試探性進攻告以結束,近二個時辰的鏖戰,大食軍死傷四百餘人,而城上的守軍卻損失了近五百人,大多是被飛矛刺殺。

  隨著敵人退下,石國人得到了短暫的休息時間,被動員起來的百姓們開始救治傷員、向城上運送石塊,拓折城的建築大多用方石修砌,這就給守城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只拆掉幾十幢靠城的房屋,便得到了上萬塊方石,在士兵和百姓的一起努力下,很快便運上城來,堆成幾座小山。

  李清帶著武行素和兩個親兵在奴隸軍中穿行,利用停戰這段短暫的時間,李清的親衛們在重新整編這支新軍,剛才一戰中奴隸軍表現出的最大問題就是紀律渙散,竟有人臨陣脫逃,險些釀成大禍,雖然不必殺,但嚴懲是少不了,二十名唐軍組成的憲兵隊正將十幾名臨陣脫逃的人拿翻,當眾杖責五十棍。

  其他親衛則將六千新軍編成六十隊,親衛任隊正,並各挑選一名作戰勇敢的人做隊副,就這樣簡單地組建成一個個正規的戰鬥集體。

  「都督,我看這支大唐新軍還行,剛開始雖混亂。可很快就適應了,居然還打得頗有章法,這樣下去,大食人攻不破城。」武行素一邊讚歎,一邊輕蔑地向石國守軍看去,剛才南段城牆形勢那般危急,他們竟然沒有一人過來援助,就僅僅因為這是一支奴隸軍嗎?

  「行素,剛才新軍陣亡了二百多人,你替我去好好撫慰他們家屬。要厚加撫恤,一定要保障他們後半生的生活無憂。還要將陣亡者的骨灰帶回他們故鄉安葬,你明白我地意思嗎?」

  武行素感受到了李清凌厲的目光。他忽然醒悟,主公這樣做,其實是給活著的人看,事情雖小,可意義卻重大,他立刻行個軍禮應道:「請主公放心,此事我一定辦得妥妥貼貼。」

  他剛說完。遠方『咚!咚!,的鼓聲再次響起,大食人的第二次進攻開始了,李清立刻警惕起來,大食人的第一次進攻明顯帶有試探性,他們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卻在短時間內進行第二次進攻。難道他們想到什麼辦法了嗎?

  他轉身走上城牆最高處,打手簾向遠方眺望,只見大食軍儼如一幅巨大的青色麥田在波形前進。重騎兵也出動了,富有節奏的腳步聲遠遠傳來,氣勢震撼人心。

  他忽然看見了,在大食軍中央,有三個巨大的黑漆漆的東西在緩慢移動,被數十匹戰馬拉拽著前進,「是攻城槌!」

  李清看清楚了,那是三個巨大地攻城槌,不過十分簡陋,是用百年大樹臨時做成,沒有架子,只將樹木削尖,裝上鐵頭,再固定在兩架運送糧草的平板車上。

  「我拓折城經營百年,牆體堅硬寬厚,城門都被巨石封堵,豈是能輕易被撞破地嗎?」不知何時,莫賀都出現在李清身邊,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絲得意,剛才地一戰使他看到了希望,只要唐軍肯出兵,再加上拔汗那國的支援,阿拔斯的鐵蹄未必能征服石國。

  最擔心的時刻已經過去,莫賀都指著三架簡陋的攻城槌,意氣風發地對李清笑道:「除非布杜將阿拔斯攻下大馬士革的那個巨無霸帶來,這三根木頭,只能給我拓折城撓撓癢。」

  儘管布杜眼前攻城乏術,但李清卻笑不起來,這只是布杜沒有料到石國會突然發生政變,所以沒有任何準備,若是數萬大軍來攻城,不用任何進攻,僅圍困斷水就足以使拓折城在一個月內崩潰,更何況他親眼看到了這支大食軍的精悍,他不由有點替南霽雲擔心起來,如果伏擊被識破,自己地三千豆盧軍能否敵得過這五千精銳。

  忽然,幾匹馬從遠方奔馳而來,顯得十分急促,一直衝進騎兵隊,看來是去向布杜匯報什麼,李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從時間上算,這一定是豆盧軍偷襲得手了,果然,只片刻之後,原本軍容整齊的大食軍竟大亂起來,布杜的親兵隊率先掉頭向西奔逃,隨後步兵衝進了騎兵隊裡,騎兵丟下了攻城槌,整個軍隊再沒有任何隊列,亂糟糟擰成一團,互相擁擠著向後逃竄,大呼小叫之聲不斷傳到城牆上來,令所有的守軍為之愕然。

  「一定是侍郎的唐軍得手了!」莫賀都大喜,他雙手一擊拳,異常激動地說道:「現在敵軍再無戰意,此時不戰,更等何時?傳我地命令,搬開石頭,大軍殺出去!」

  接到國王的命令,石國的軍隊開始向城下跑去。

  「等一等!」

  李清突然大吼一聲,他一把拉住了莫賀都,猛地跳上高處,拔出劍大聲吼道:「所有人都原地不准動,否則殺無赦!」

  士兵們都驚呆了,不懂漢語地士兵也被他的氣勢所懾,皆停住了腳步,呆呆地看著他。

  「侍郎,你這是幹什麼?」

  莫賀都的臉陰沉下來,他才是石國的國王,在眾目睽睽下被李清當眾掃了臉,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絲惱怒。

  李清的眼睛瞇縫成一條線,他盯著大食軍異乎尋常的潰退,忽然回頭冷冷道:「你若此時殺出去,拓折城就完了!」

  莫賀都一愣,他忽然醒悟過來,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結結巴巴地道:「你是說,這、這是假的?」

  「不!」李清輕輕地搖了搖頭,「唐軍偷襲得手,這是真的,但大食軍倉皇撤退卻是假的,這麼訓練有素的精兵,身經百戰的波斯總督,怎麼可能會為一次偷襲後方慌亂成這樣,殿下,你不覺得奇怪嗎?」

  「一切聽侍郎的命令!」

  莫賀都終於明白過來,他無力地擺了擺手,眼中閃過一抹羞慚,今天若不是李清,拓折城真的就完了。

  李清回頭盯著大食軍,心中也不禁暗暗讚歎布杜這隻老狐狸,手段和自己發動政變倒頗為相似,能迅速將劣勢轉化成機會,要不是大食軍表現得太過火,說不定自己真的就殺出去了。

  果然,過了一會兒,大食軍見城上沒有動靜,剛剛率先逃跑的布杜親兵隊又折返回來,將一面黑旗揮了揮,凌亂不堪的大食軍彷彿表演大型團體操似的,立刻又恢復了原樣,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隊伍方正整齊,一步一步向西開去,哪還有半點剛才的慌張模樣,城上的石國士兵一個個面面相視,都暗暗捏了把冷汗。

  「不過,我是要殺出去。」李清的眼中充滿了憂慮,他望著莫賀都,懇求地說道:「請你借我五千軍,勝敗在此一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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