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暗主 作者：阿玄 (已完成)

第十八章 地圖（下）

　　「這就找到了！？」傑金走到銳納貝爾身邊，看著他手中捧著的幾卷長長的羊皮捲軸，再環顧了一下房間內那數不清的書籍資料，頗為茫然的問。

　　「是啊！我就走到這裡，隨手從上面一疊捲軸裡抽出一張，打開一看……」銳納貝爾聳聳肩頭，又指了指旁邊一個書架，那裡第一層上還堆著一疊捲軸。「它們就整齊的擺在那裡，那麼顯眼，想不注意都難。」

　　「看來我們的運氣不錯！」莉達妮此時也走了過來，微笑著說。

　　「……」迪迪在一旁望著那堆捲軸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一時間想不出來。

　　「的確，我們運氣的確不錯，這些就是我們要找的塞爾彌佳大師鑑別整理出的古老地圖。」傑金話語中透出難以掩飾的興奮。

　　「似乎都在這裡了，你們看這張地圖，對我們就很有用。」銳納貝爾展開一張捲軸，指點著說。「自從迪迪加入，幸運女神似乎就很關照我們吶！」他笑著拍了拍迪迪的後背。

　　「既然都找到了，那我們就進行下一步吧！它們得花費我們不少工夫。」莉達妮幫著傑金抱起一部分捲軸。

　　「嗯，我們先出去，抄錄這些資料是有專門房間的。」傑金說完伸手觸摸了一下那塊手掌大小的六邊形金屬板。金屬板上蝕刻著一個小型的傳信魔法陣，而在門外的牆上同樣有這樣一塊金屬板。

　　「……這麼快你們就找到了！？您不是說要找的資料數量相當眾多嗎？」鐵門重新打開，那名中年管理員也很驚訝於眾人的迅速。

　　「找到了，我們運氣不錯，捲軸就在顯眼的位置上，還都集中在一起，這要歸功於你們的辛勞。」傑金笑著答道：「接下來我們需要抄錄一些其中的資料，能給我們安排一個房間嗎？這已經得到貴館長的同意了。」

　　「是的，館長之前已經吩咐過我，我馬上帶您去抄錄室。」中年管理員微微欠身，嘴裡則在小聲的嘀咕：「我們的功勞！？呵呵，怎麼可能，除了開始的幾批藏品，後來的可都沒有整理過！」

　　「嗯？你剛才說什麼？」銳納貝爾警惕的在旁邊問道。

　　「啊！沒什麼，我沒說什麼，去抄錄室的路請走這邊。」管理員趕忙笑著道。

　　「迪迪，你怎麼了，快點出來，我們要去抄錄室了。」莉達妮見到迪迪還在房間內盯著那面書架，微微皺眉的提醒。

　　「哦！來了。」迪迪應聲出了房間，鐵門隨即在他身後關上。

　　他已經發現了是什麼地方不對勁，是銳納貝爾翻動這些捲軸，手上居然沒有留下一點灰塵。檔案室內雖然有魔法作用，使得長時間存放也不會積下太多灰塵，可也不會像這些地圖捲軸那樣一塵不染。在他的銳眼下，地圖和旁邊其他檔案上的差別是一目瞭然的明顯。

　　此刻迪迪不禁泛起了種種猜疑，卻又一一被他自己推翻，畢竟知道他們一行人目的的只有他們自己幾個，而且這個房間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入的。

　　「看來是我自己太多心了，也許這些捲軸在不久前因為別的原因被人翻動過，也許……」迪迪一時間只能這樣說服自己，先把這個不大不小的疑惑輕輕放到一邊。

　　跟著管理員轉過一條窄廊，眾人來到一間面積不大的房間中，和之前的那間一樣，房間內沒有任何窗戶，四面全是沒有裝飾的石壁，地上鋪著一層粗陋的地毯，除了房間中央的幾張書桌和椅子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家具，放在每張書桌上的魔光水晶燈盞是室內照明的唯一光源。

　　「請幾位就在這裡抄錄資料，墨水、紙張等材料請自備，這些幾位應該都知道了，還要注意的是，請小心使用這些檔案資料，千萬不要有所損壞。」離開了剛才有魔法保護的房間，這位管理員才開始擔心檔案會受損。

　　「這個請你儘管放心。」傑金將懷裡的捲軸放到書桌上，微笑著回應。

　　「那我就不打擾了，如果諸位要離開，我就在門外候著。」他說著再次微微欠身，然後走出房間並帶上了木門。

　　門一關上，莉達妮就迫不及待的將大布囊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大卷空白的上等羊皮紙和一整套製圖工具。

　　「嘿，之前似乎想的太輕鬆了，瞧這數量，這還真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呢！」右手尾指撓了撓鋥亮的光頭，銳納貝爾清點了一下需要對照的地圖，把它們全都展開來，能疊成厚厚的一打！

　　迪地則從莉達妮手中接過一張已經繪製好的地圖，那是幾天來他們幾人按照魔法多面體投射的影像描繪下來的地圖。他們考慮到要想準確地將那麼久遠歲月前的魔法遺蹟在現今地圖上的位置標示出來，一定需要對應老地圖進行參照、對比、推斷等等工作，才有可能找到大致的目標方位。而且因為雲巔山脈的險惡環境，關於它的地圖在現今各個國家和地區都有許多不同的版本，所以他們決定幹脆對照著重新繪製一張更精確的地圖，如此一來迪迪幾人的工作量就更加艱巨了。

　　「籲，這番可要辛苦你們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老地圖。」傑金一邊翻開桌子上的地圖，一邊苦笑著說。

　　在「堅韌之心」中，除了巴倫德和歐玫卡，他們四人全都精通繪製地圖這項技能，這可是十分難得的，要知道有些大型冒險團都不一定有四個繪圖師。不過現在看來短時間內要想完成新地圖的繪製似乎還不夠，老地圖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而且傑金接下來半個月時間需要呆在城中力量之神的主神廟內，由大祭司親自為他主持一個祈禱儀式，為他恢復施展神術的能力。本來是沒有這麼輕易進行儀式的，可傑金當初正是在這座主神廟內接受洗禮，成為虔誠教徒，並最終成長為一名希曼牧師，可以說是那位大祭司的親傳弟子。並且力量神徽記上依然留有神力，說明神明對於傑金的行為存有一定的讚許，加上捐了一大筆獻金和一對嵌鑽秘銀高腳杯，神廟這才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為他舉行這個祈禱儀式。

　　當然，它也存在著一定的風險，一旦神明並沒有寬恕傑金，那輕則無效，重則喪命。好處也不少，據大祭司說，如果成功，傑金的實力將大幅度提高，有望在神廟中升上神官的級別。

　　「隊長，除非你想同巴倫德、歐玫卡搶飯碗，要不然就安心的去恢復你的力量，這裡交給我們。」迪迪在一旁笑著說：「你的神術支援是我們之後旅途中最重要的安全保障，我們可不能少了你。」

　　「行！就聽你的。製圖這段時間估計是不會短，接下來的你們自己把握。好在我之前已經與那位館長打過招呼，說你們是我的助手，幫我來抄錄一些資料，時間長點並沒多大關係。倒是他們可能每次都會檢查你們繪製的內容，這點需要小心，但想來有家父的介紹信他們不會太為難你們。」

　　「沒問題，我們現在就開始吧！」莉達妮將長發捋到腦後，輕巧的打開了墨水瓶。

第十九章 尋奇（上）

　　「鐵腕擁抱」是一家規模不大卻很精緻整潔的商店，頭頂的青銅吊燈燃著油燈，雖不十分明亮，但也足以將光線投到店內每一個角落。柚木地板上一塵不染，一列列木製貨架填滿了三面的牆壁，上面井井有條地陳列著各種商品。

　　店主人按照商品的不同種類將它們分門別類的歸置在一起，其中數量最多的是琳瑯滿目的草藥、魔法材料、各級魔法捲軸和書籍器具，這些東西旁都有放著一個小小的標籤，上面寫著商品的價格、名稱和一般用途。另一小部分是保養完好的武器盔甲，看上面流動的魔法靈光，就知道這是一些價格高昂的魔法裝備。

　　櫃檯就擺在那面沒有安置貨架的牆壁前，旁邊開著一扇包有鐵箍的木門。在櫃檯後站著一個身高體形都超過歐玫卡的彪形大漢，他就穿著灰色的粗布背心和黑色長褲，露出一身岩石般的健碩肌肉，粗獷的大臉上蓄著一撇濃密的八字鬍，那比銳納貝爾還要光亮的禿腦殼反射著頂上的燈光，倒是令整個室內增添了幾分明亮。

　　「嘿嘿，這樣的商店倒也少見，看看這個大塊頭，店名還真是貼切。」穿回一身黑色皮甲和斗篷的迪迪心中暗自稱奇。自從他走進這家店內，沒人上前招呼他或為他介紹各種商品，那個櫃檯後的大漢就像一尊石像一般杵在那裡，雙手交叉在胸前，不言不動彷彿壓根就沒看見店內多出一個客人。

　　「燃花、活根菇、鋼骨草、霧迷紅苔，有這些就差不多了。嗯！看上去都保持的很好，乾濕適宜，這樣效用能最大的發揮出來。」迪迪翻看了幾個貨架上的商品，選中了其中幾樣草藥，看了看那些樣品的質量，他相當滿意。

　　「老闆，燃花、活根菇、鋼骨草、霧迷紅苔這幾種草藥只有這些了？還有沒有更多的存貨？」迪迪指著貨架上分別盛方著四種草藥的玻璃罐。

　　「客人，向你問好。我不叫老闆，我的名字是阿歷古斯—路易—阿姆斯頓……客人你看到的是本店全部存貨，總共價值463金幣8銀幣，不還價不賒賬。如果還有需要，必須等到下個月商船隊的返航。」大漢先說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沉吟了一會才快速的回答道，甕聲甕氣吐字也很生硬。

　　「好，這些我都要了，你們這裡的貨色不錯，價格也公道。」迪迪嘴裡說著，心中卻在想：「哈！這裡的店主可真夠厲害的，居然用一尊血肉魔像來出售貨物，還給它起了這麼一個貴族化的名字。不過這尊魔像倒和一般書中提到的有很大不同，看外表和真人沒多大分別，要想一下子就區別出來可不容易，要不是沒有心跳聲，我也差點被騙了。看它剛才的表現，還具有一定智力和邏輯思維的能力，這可不是一般法師能做到的，製作這具魔像的人一定不簡單！」

　　連續十幾天來，參照對比那些古老的地圖文獻，迪迪他們三人已經大致勾勒出那座空中要塞墜落地點在現今地圖上的大致位置，那是在廣袤險峻的雲巔山脈北段與一條支脈交匯的深處，所以為了應付之後艱難漫長的探險旅途，比較空閒的歐玫卡和巴倫德兩人就開始四處購買各類後勤補給品和冒險裝備，也因為每人配備了一個「次元袋」，使得兩人的籌備工作能方便且隱秘的進行。

　　歐玫卡連續幾天混跡在商舖繁盛的城西港口區，瞭解到了不少商品的具體信息，還告訴迪迪這裡有許多稀有的藥草和異域來的植物，迪迪正好也準備多煉製一些藥劑備用，這幾天就抽出一些時間在港口區各個商舖雲集的街道上逛了一遍，許多有用的物品也買了不少。結果這天意外打聽到這家位於不起眼小巷中的店舖內有些別家沒有的珍稀商品，卻沒想到售貨的居然是個不同於一般的血肉魔像。

　　「你這裡還有沒有其他的貨物，那種比較特別的。」迪迪一邊付賬一邊向阿歷古斯問道。雖然這家店內的商品已經是別的地方難得一見的稀有貨，但他知道這種開在暗處的商店裡必定會有一些更為特殊的貨物，為的就是吸引那些有特殊需要的客人，好賺取更多的金幣。

　　「嘀玲玲！」還沒有等阿歷古斯組織好語言，店門就被推開，掛在門上的銅鈴發出清脆的響音，隨後走進來一男一女。

　　男的是一名聖武士，相貌堂堂，體格壯碩，穿著一身閃亮的半身甲，腰畔別著一把長劍，在劍鞘上雕刻著一個迪迪幾天來在森茨伯裡城沒有少見的徽章——一雙金色的羽翼，這代表著這位聖武士是羅森斯坦王國戰力最強大、歷史最悠久的警世之翼騎士團的一員。

　　而依偎在這名聖武士身旁的是一名相當引人注目的年輕女子，深藍色的緊身皮甲包裹著她緊俏有致的身軀，腰側的皮帶上分別插著兩把短匕首和一排飛鏢，腳上穿著一雙造型特異的圓筒皮靴。她姣好的面容上充滿了青春的活力，火紅的短髮洋溢著激情，配上靈動的棕色明眸中閃動著的嬌媚令男人都要為之側目。

　　「唔！巨水蛭皮甲，這可是好東西。」迪迪的視線掠過年輕女子迷人的臉龐，重點落在她的皮甲上。泛著水光的深藍色皮甲光滑的如同擦過橄欖油，迪迪一眼就認出這是沼澤巨水蛭外皮的特徵。經過特別的鞣製以後，這種皮革不但不會失去原先漂亮的光澤，還能更為堅韌，一般的刀劍都很難傷它分毫，製成的皮甲更是盜賊刺客夢寐以求的裝備。當然，價格也很嚇人。

　　「阿歷古斯，聽說這次船隊從南面帶來了不少好貨色，讓我瞧瞧都……」年輕女子還沒進門就高聲嚷道，說到一半時才發現店內還有其他客人。

　　「阿歷古斯向你問好，妲苓小姐，阿歷古斯向你問好，史蒂夫先生。這位先生也正想要看看特別的貨物，你們可以一起來。」阿歷古斯說著走出櫃檯，把店門關上並下了門閂，然後他走到那扇木門前，沒有用鑰匙，而是用力的把它推開。從那刺耳的磨擦聲，和阿歷古斯高高隆起的肌肉，迪迪判斷出那木門肯定是經過偽裝的全金屬門，而且重量一定非常驚人，這的確比任何門鎖都要安全，至少大部分盜賊不可能有如此可怕的巨力！

　　「請進，三位客人。」阿歷古斯站在打開的門旁說。

　　看了看迪迪手中裝著草藥的包囊，又上上下下掃視了迪迪一番，用的是那種打量待賣牲口的眼神，那名叫妲苓的漂亮女子才拉著身旁聖武士的手率先向門內走去。聖武士史蒂夫有些尷尬的被她拽著，步履不免有些凌亂，在經過迪迪身邊時則向他報以歉意的微笑。

　　迪迪同樣微笑著回應，然後跟在其後饒有興趣的瞧著這對顯然是情侶的男女走在前面，心中卻在感嘆：「愛情的力量還真是無比的偉大啊！」

　　通過體內的聖力，迪迪能夠感知到這對情侶令人驚異的血統。那聖武士史蒂夫是和他一樣的阿斯莫，只是體內的聖力並不很強大。而那名叫妲苓的漂亮女子卻是一名泰夫林，她還有著明顯惡魔血統的特徵，就是她那雙包裹在造型特異皮靴內的偶蹄，迪迪從她走路時腳踝部有些怪異的姿態看了出來。

　　按照各自的血統，本來應該是互相敵視的兩類人，現在卻成了彼此相愛的情人，再想到自己的情況，迪迪只能驚嘆於人類真是多變的種族。個體無論在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都擁有最多的發展方向和可塑性，這種個體的自由沒有定式與快速的適應性，正是人類能夠在現今諸多種族中佔據強勢地位的原由所在，也正是這種個體的多變，互補交織著創造了人類現今強盛的文明，同時又製造了無數的罪惡和墮落充斥其中。

　　作為人類的一員，迪迪自嘲的笑了笑。回想這些年的經歷，他也做過不少可稱之為罪惡的勾當，殺過許多他連名字也不知道的人。但不論是為了自己的慾望也好，為了生存也罷，是主動接納還是被動強迫，無奈的生活還是要繼續，這條人生之路只能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那腳印下是聖潔高尚還是血腥骯髒，也許只有等留下它們的人回頭再看時，才能真正分辨得清吧！

　　望著前面兩人親暱的手拉著手，迪迪倒很有些敬佩他們。泰夫林是被絕大多數人歧視、厭惡和排斥的族群，這兩人的相愛一定會受到世俗甚至宗教等方面的壓迫，他們要堅持著自己的情感，受到的壓力可想而知。尤其是史蒂夫，歷史悠久的警世之翼騎士團裡面的老頑固肯定不會少到哪裡去，那些人能看得慣一個泰夫林才叫怪事。

　　「你們為了感情的自由，將要面對今後不斷的麻煩和苦惱，付出這樣的代價是否值得呢？」迪迪暗暗的在心中向兩人問道，也同樣是在向他自己提問。不管體內流淌的是什麼樣的血脈，直面自己的真心，沒有羈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走自己想走的路，這一直是迪迪所渴望得到的，但這些或多或少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因為在這個世間做任何事，即使是神祇也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嘖嘖，圓潤緊翹，還真是誘人，難怪能虜獲一名聖武士的心。」妲苓走在前面，她包在緊身皮甲內的腰臀有著優美的曲線，隨著步子左右扭擺，那惑人心神的動感，迪迪的心思立刻朝著另一個方向漂去……

　　想著想著，迪迪跟著前面的三人走完了一段向下的石階，來到一間寬敞的地下室。地上鋪著嚴實的石磚，四周的牆壁上都是黑胡桃木的護牆板，天花板上繪有簡易的發光魔法陣，垂直散射出明亮的光柱，而在每一道光柱下都擺著一個反過來的圓錐形石台。每個黑色的石台上面和周圍地面上都擺放著形形色色的物品，比之上麵店舖內的貨物數量和品種亦不遑多讓。

　　「三位客人可以自行觀看，但請不要隨便嘗試或使用，否則後果自負。如有什麼需要可以叫我。」阿歷古斯說完就站到入口的一旁，依然那副雙手交叉在胸前的樣子。

　　「史蒂夫，快來看看這個，是不是很配我的衣服？」還沒有等阿歷古斯說完，妲苓已經迫不及待的跑到一張石台前，拿起上面的物品觀看起來，晃著一個手鐲向還站在迪迪旁邊的男友連聲問道。史蒂夫只能輕嘆一聲，苦笑著向她走去。

　　迪迪提著裝滿草藥的布囊，漫步在石台之間，瀏覽著上面品目繁多的物品。這些貨物的旁邊也都有標籤，每一個上面標明的價格皆是相當嚇人，不過這些價格對應的物品也的確是其他地方難得一見的稀有貨色。比如那些保存在銀質捲軸匣內的魔法捲軸，全是六、七級的高級貨，甚至在一張石台上還放著兩張金色的八級捲軸，這些一次性使用的強力消耗品最低的價格也不會低於兩千金幣，最高的都要上萬。

　　放下手中有著迷人粉紅色光華的菱形艾恩石，任它靜靜的懸浮在檯面上，迪迪的目光被旁邊一根項鏈深深吸引，這是一根用金色鏈子串起來的黑色木製墜飾，花瓣裝墜飾上精細的雕刻著生命女神海倫的神徽，還有一根纖細的金絲盤繞其上。

第十九章 尋奇（下）

　　迪迪不用去看標籤上的名字，也能辨認出這是一根「生命護符——強效復原」，高級魔法奇物。功效是即使佩戴者受到致命的重傷，只要沒有立刻死亡，護符會在指令下釋放強效復原術，要是佩戴者陷入昏迷，護符也會在必要時自發啟動，可以說有了這根護符就相當於多了半條生命。

　　所以當迪迪看到標籤上那4000金幣的價格時並沒有覺得太過昂貴，因為製作這種護符的主材料現今已經十分難得。那塊雕刻著生命女神神徽的黑色木塊，乃是凱瑞斯聖橡樹的樹心，這種本就稀少的橡樹在精靈一族衰落後更是罕見。這本來應該使得護符的價格更加高昂，但護符本身僅相當於能自行觸發的捲軸，屬於只有一次性功效的消耗品，所以遠沒有一般高級魔法奇物動輒上萬金幣的價格，僅比一般的高級魔法捲軸的價值高出一些。

　　能找到這樣難得的魔法奇物怎麼能放過，迪迪深知金錢就是要用在這樣的刀刃上，他把護符緊拽在手裡，心情愉悅的踱到了另一張石台前，希望找到下一個意外的驚喜。

　　「嗨，阿歷古斯！這些東西是什麼呀？破破爛爛的，居然還這麼貴！你的主人可真是個奸商。」妲苓在一個石台前毫不顧及的向阿歷古斯大喊，之前的那個手鐲已經帶在了她的手腕上，旁邊的史蒂夫手中則捧著一件深色鎖子甲。

　　「這些是船隊從剛多卡巴南方帶來的商品。」阿歷古斯大步走到那個石台前介紹道。

　　剛多卡巴大陸——處在拉摩修大陸的南方，兩者之間隔著遼闊的競速海。在那塊南方大陸上，北部沿海地區有著兩個強盛的國家：卡迪什王國和撒卡蘭姆帝國。前者是一個以貿易立國的商業國家，後者的統治方式則類似於和他們有血統淵源的穆斯塔桑沙漠帝國。

　　向南深入剛多卡巴的內陸，那裡充滿了無邊的原始雨林、連綿的火山群和充滿各種野獸怪物的草原，其中散佈著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土著人部落，這些有著黑色皮膚的當地土著，與酷熱極端的自然環境抗爭，與層出不窮的猛獸鬼怪搏鬥，與信仰不同的部落同類相殘，演變出與眾不同的地域文化。

　　拉摩修的人認為剛多卡巴大陸是野蠻、愚昧、邪惡的地方，但又垂涎於那裡的各種奇異物產，所以各個南方的國家一邊想在海上擊垮佔有大量貿易份額的卡迪什王國，一邊不斷鼓勵船隊向南方探索，開闢出新的貿易路線和商品產地，這就帶回了許許多多當地的特產。

　　迪迪聽到石台上的貨物來自剛多卡巴大陸也來了興趣，他從許多書籍上瞭解到那個大陸有著與拉摩修迥異的人文、風俗、宗教信仰和自然環境，造就了當地人對事物有著特殊的見解和運用。迪迪就曾學習那些土著對草藥另類的使用方法和配方，為此他還特意收集了一些曾前往剛多卡巴傳授宗教信仰的傳教士編寫的書籍來學習當地的土著語言。

　　「剛多卡巴大陸？那個鬼地方能有什麼好東西？聽說那裡的人還吃人肉呢！」妲苓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什麼，趕忙把拿在手中的一疊灰色骨板扔回石台上。「……咦喲……這些不會是人骨頭吧！真是太噁心了！」她一把抓過男友背後的披風，不停擦拭自己的手掌。

　　「大姐，你體內可流著煉獄生物的血脈，這個樣子是不是太丟你祖先的臉了！？而且在拉摩修大陸，這些標榜文明的國度裡難道就沒有人吃人了嗎？恰恰相反！這裡吃起人來更凶殘更冷酷，只是大家所用的方式不同而已！」這些話迪迪當然不會說出來，只是在心中說說罷了。

　　「這些是不是人骨阿歷古斯不知道？」阿歷古斯很認真地在一旁搖著頭回答，結果換來了妲苓一個大大的白眼。

　　「納爾敦尼森……毒經！」這幾個字輕的只有迪迪自己能聽清楚，還帶著明顯的顫音。他幾步上前，伸手拿起妲苓丟下的那疊骨板，看著那一塊塊由獸筋串聯著的的灰色骨質薄板，巴掌大的表面上密密麻麻刻滿了怪異的符號，才看了開頭的幾行迪迪就激動不已。「呵！不會這麼好運吧！」

　　「你剛才在說什麼？你能看得懂這些鬼畫符？」妲苓在一邊很是驚訝的問。

　　「大致上能看懂一些。」迪迪以前所學的剛多卡巴土著語現在派上了用場，雖然理解起來很是困難，但用點時間看懂其中一部分內容還是不難辦到的。

　　「那你說說這上面都寫著什麼？居然要賣500金幣！就幾塊破骨頭，這簡直是搶劫！」女人走到迪迪身邊踮起腳尖盯著他手裡的骨板，嘴裡卻在不停的嘮叨。

　　「……」迪迪斜瞄了一眼旁邊的女人，沒有理她。

　　「切……說不出吧！還以為你真能看懂呢！又是個不懂裝懂的，你不會是這裡店主請來的托兒吧？」女人撇著嘴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

　　「妲苓，不要這樣。」史蒂夫把女友拉到身旁，而後轉向迪迪彬彬有禮的說：「真是抱歉，她其實沒有惡意，請你能夠諒解。」

　　「……沒關係。」迪迪依然盯著手裡的骨板，漫不經心的回道。

　　「哼，還裝，不懂就是不懂，裝的再像也沒用。」妲苓依然在小聲的嘀咕著。

　　「大姐，難道要我告訴你這是無價之寶，裡面記載的一些配方和密法可以輕易毀滅一個城市！？」迪迪心中想著，口中卻沒有搭話，看了看石台上其他的物品，全是些類似的骨製器具和不少幹枯的異種草藥，迪迪知道這些應該是和骨板配套的工具材料。

　　「這些我全要了，一共要多少錢。」迪迪轉向阿歷古斯，毫不猶豫的說道。

　　「加上你手中的骨板書一共1600金幣。」阿歷古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生硬。

　　「嗯，這些我要了，請幫我收拾好，我還要再看看其他的商品，等會一起付賬。」迪迪口中雖然如此說，其實心裡已經沒有繼續逗留下去的興趣了。

　　這裡的店主顯然沒有發覺這些骨頭的真正價值，但迪迪卻很清楚。納爾敦尼森毒經是一本在剛多卡巴南方土著中凶名卓著的魔書，據那些傳教士編寫的書中記載，相傳毒經乃是一個曾經強大遼闊的土著人帝國大巫醫用無數人的生命研究試驗得來的製毒典籍，裡面不但記錄著各種獨特的毒藥製法，還有各種飼養、驅使毒蟲毒獸的法門，更令人恐懼的是裡面還記載著如何人工培養各種可怕疾病的密法。相傳它的真跡已經在戰火中被毀，僅有幾冊副本流傳於幾個最大的土著人部落，並被他們視為無上的秘寶。

　　「嘿，承載著如此珍貴知識的典籍，竟然會落到商隊的手中，漂洋過海來到了這裡，還被這樣的賤賣！唔，感謝蓓爾丹蒂，榮光的幸運女神，你真是太可愛了，真的，你要是出現在我面前，我非要狠狠地吻你不可……」迪迪強自按捺心底的激越之情。

　　他以前一直以為這不過是那些傳教士紀錄的傳說故事，沒想到卻在這家店裡見到了真實的物件。雖還不能確定這就是百分百的真品，但粗粗翻閱了一下里面的內容，迪迪就被其中駭人聽聞的描述和記載驚地背上直冒冷汗，打定主意，這本骨板書不管真假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他沒有馬上付帳離開，是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有「生命護符」，這種謹小慎微是迪迪從小養成的習慣，是一種在險惡環境下生存下去的必要手段。

　　而按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小玩意放入自己的腰包內，但對方既然能夠不派人監視任你自由挑選觀看，這些物品上或者這間地下室內必定都有魔法的保護，並且迪迪也不願意去為這種事得罪可以製造或有能力使用阿歷古斯這樣獨特魔像的店主，能在這裡開出這樣一家商店，出售這樣的貨物，這家店主想必也不會是簡單的人物。

　　「你還真有錢，花錢買看不懂的東西，我都替你不值。」妲苓還在一旁冷言冷語。這讓迪迪覺得她不是太聰明想套話，就是蠢的在自找麻煩。

　　「妲苓!」史蒂夫皺著眉輕聲喝斥。

　　「好了，好了，真是個榆木疙瘩。」妲苓瞪一眼自己的男友，然後又瞄了瞄迪迪手上的骨板書，才不甘心的閉上了嘴。

　　「看來這個女人並不蠢，只可惜你男友是聖武士，可不會配合你。」迪迪一邊微哂著想，一邊慢慢走開。

　　「哼，大笨蛋，看他的樣子，那些骨頭說不定是什麼好東西，1600金幣他居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早知道我就先下手了。」妲苓小聲地向史蒂夫抱怨，卻不知全落入了迪迪的耳中。

　　「上面那些怪異符號看樣子是剛多卡巴黑人土著的文字，你要來也看不懂，又有什麼用。」史蒂夫也輕聲說。

　　「笨吶！我們可以請那些去過剛多卡巴的傳教士來幫忙翻譯啊！雖然很少可也不見得找不到，不如等會我把它偷過來吧！保證不會讓他發現的，也讓這位和我同行的小弟學點教訓，讓他知道有錢也不能隨便擺闊的。」妲苓眼珠一轉，就提出了一個罪惡的建議。

　　「胡鬧，你還想去偷？這種行為是犯罪，我可不喜歡你這樣，你也休想去這樣幹。老老實實的待著，記住，我們只是來給卡森副團長的生日找點禮物，不許給我惹事。」史蒂夫立刻擺明立場，並牢牢的拉住了女友的小手。

　　「哼，你這人最沒勁了，還死腦筋！我這次任務所得的報酬才一千多枚金幣，加上你的積蓄也才兩千不到，我們自己花都不夠呢，還要去給那個卡森買什麼禮物，討厭死了！那這個手鐲怎麼辦？你選的這件鎖子甲可就要1300金幣了！」妲苓也沒去掙脫，只是晃了晃另一隻手腕上的鐲子。

　　「你呀！和你說了好多遍了，卡森隊長一直對我很照顧，我應該表示一點心意的，你就別鬧彆扭了。」史蒂夫不滿的說道。

　　「可他一點也不喜歡我，他看我和我哥哥的眼神就好像是在打量那些獸人，真是讓人不爽。而且人家好喜歡這個鐲子，真的啦！就讓人家買下來，好不好嘛！壞蛋……」撒嬌，她使出了女人對付男人的殺手鐧之一，不過接下去的迪迪已經沒興趣聽了。

　　又粗略的看了一遍其他幾個石台上的貨品，在血肉魔像不還價不賒賬的話語聲中妲苓氣呼呼的付了錢，然後由阿歷古斯送兩人出去，一點也不擔心地下室只留下迪迪一個人，看來給阿歷古斯設定命令的人對保護這些商品的魔法很有信心。

　　等阿歷古斯回來後，迪迪又呆了一小會才拿出金券付清了5600金幣的貨款，當即就把「生命護符」掛在了頸上掩在衣服內，那些骨製品、草藥和毒經則收在了從邪獸鬼那裡得來的「高級次元袋」內。

　　「嘿，錢來的快，去的也不慢吶！」走出店門迪迪感慨著自己花錢的速度，這次購物加上前幾天購買的草藥、各類陷阱材料和其它一些物資，之前分到的9000多金幣現在已經所剩不多了，只剩下幾件沒有賣掉的貴金屬盛器。

　　抬頭看了看月亮正在滿天的繁星閃耀下斜掛夜空，聽到巷子出口處傳來酒吧飯館的喧鬧聲，才想起自己從下午離開皇家圖書館後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吃過晚餐，迪迪感覺到了飢餓。他一邊邁步前行，一邊考慮是找個地方先填飽肚子還是回傑金家吃精緻的飯菜，突然空氣中瀰漫的一種異味，令迪迪一陣輕微的目眩……

第二十章 探秘（上）

　　「這是迷魂粉的氣味！」迪迪悚然一驚！立馬閉住了呼吸，抽出武器，急速退到一旁的陰影中進入全面的戒備狀態！

　　他深深的呼吸了幾次，驅走空氣中異味帶來的輕微眩暈感，以及飄飄欲仙的鬆弛，不禁有些慶幸地想：「還好大部分已經揮發，否則可就栽了。」

　　迷魂粉是一種藥劑學的產物，因為煉製不易，材料稀少，所以相當珍貴。適當的稀釋，它就是一種迷幻劑。而高濃度的情況下，它則具有極強的麻醉效果，輕量的吸入也能致人昏迷，但這種粉末又極容易揮發，令它的使用難度變得相當大。

　　迪迪戒備的四處張望，他此刻正處於小巷的中段，「鐵腕擁抱」就位於這條死胡同的盡頭，而兩旁邊都是高樓厚牆，如果有敵人襲擊，那只能從通往外面街道的方向過來。可等了一陣子除了遠處傳來的喧鬧聲，小巷內一片寂靜，並沒有任何可疑的情況發生，迪迪這才緊鎖著雙眉緩緩從陰影中走出來。

　　他屏住呼吸走到之前聞到迷魂粉氣味的地方，微微嗅了嗅，發覺空氣中的迷魂粉基本揮發殆盡，心中不禁思忖道：「剛才是誰在這裡使用過迷魂粉？是那個妲苓？針對地人是我？還是……」

　　低頭尋思的迪迪突然在地上發現兩條嶄新的拖痕，能在石板地上留下這樣的痕跡應該是相當堅硬的物體，之前一直在注意四周的動靜，加上小巷內光線的昏暗迪迪直到這時才發現這一點。

　　那兩條拖痕一直延伸到小巷通往大街的入口處，沿著一路跟下去，迪迪發現拖痕消失在一個通向下水道的鐵格形蓋子前。從鐵蓋子四邊的痕跡看，明顯剛被人打開過，而且打開的人還沒有把它擱置好，有一個角翹在路面上，估計是對方慌亂時沒有留意到自己的失誤。

　　「難道是他們被人綁架了？」迪迪走到相距鐵蓋子幾步遠的街道上，左右望瞭望，這時候晚餐時間剛過，街道上還是冷冷清清沒有幾個行人。他心中則想到了比他先一步離開的史蒂夫和妲苓兩人，既然有人使用了大劑量迷魂粉，必然是想生擒活捉目標。而地上的拖痕，可能是史蒂夫的鋼甲戰靴留下的。

　　走回鐵蓋子前，迪迪稍有猶豫，不知應不應該管這件與自己無關的閒事，或許這本來就是一個陷阱。可他的疑慮很快被天生旺盛的好奇心所淹沒，也許還夾雜了不少對史蒂夫和妲苓的敬佩，不希望這對情侶出事。

　　迪迪彎下腰握住了鐵蓋中間的鐵格子，輕而易舉的將它搬開。這種鐵格形的設計，目的是為了應對從南方海上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帶來的積水，卻同時也方便了別人的開啟，不管是上面的，還是下面的。

　　小心翼翼的鑽入豎井，迪迪又將頭頂的鐵蓋子重新歸位，然後悄然無聲的從鐵梯降到下水道中。

　　森茨伯裡城下水道的筒狀隧道相當寬敞，身材高大的迪迪不用擔心會碰到骯髒的隧道頂。但是濃烈的腐敗臭味瀰漫在整個空間，黑色污水在中間的排水溝中緩緩流動，上面浮著各種渣滓和垃圾，各種噁心的蟲子在上面爬來爬去，更骯髒的東西則靜靜躲在水底，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糟糕至極的地方。

　　迪迪一邊竭力降低自己的嗅覺靈敏度，一邊從貼身口袋裡拿出那枚永久加持了「燭光術」的魔法珍珠。暗淡的光線只能覆蓋六七米的範圍，再遠一些，即使是迪迪的銳眼也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昏暗，畢竟他沒有卓爾精靈那樣的黑暗視覺，而盜賊練就的夜眼也不足以支持他看清遠處沒有一絲光線的隧道。

　　四下打量了一下，迪迪很快在排水溝旁狹窄的石道上找到了一排明顯的足印，這些被石道上厚厚的污泥和苔蘚留住的清晰痕跡，將它們主人的行蹤暴露無遺。

　　迪迪不顧隧道內的噁心氣味，專心地跟著地面上的足跡一路追蹤下去。沒有走出多遠，他就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小巧的寶石手鐲。瞧它精美的樣式，正是之前那個叫妲苓的女盜賊纏著男友買給她的。

　　「該不是這兩人的某方家人不滿意他們相愛，而搞出來的事吧？要不誰敢在森茨伯裡城綁架一個警世之翼的成員！那膽子也忒大了！」迪迪一邊收起手鐲，一邊猜想這群「綁架」犯的身份和目的。

　　沿著彎來彎去的隧道繼續追蹤著足跡，每走幾步就會出現一個岔道，這座古老都市的下水道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一般。

　　「這裡似乎不比上面冷清……」地上的足跡越來越多，顯然這裡經常有人活動。迪迪追蹤的足跡在穿過一條排水溝後混入其中，再難以辨識。

　　他只得逐一檢查每一個岔道，希望重新找到追尋的線索。這花費了他不少時間，直到他發現幾段被利刃割斷的皮帶浮在污水上，順著水流從一條岔道內漂出。

　　把它們從黑乎乎的臭水裡撈起來，迪迪仔細端詳。從嶄新的斷口判斷，這些皮帶被割斷沒多久，再瞧它們的厚度和材質，像是用於束緊重型甲冑的帶扣的一部分。迪迪猜測這是屬於史蒂夫那身精鋼半身甲的，那些捉住他們的人可能無法應付史蒂夫的重量，只得匆忙的卸下他的甲冑，分攤開來搬運。

　　有了明確的方向，迪迪拐入那條岔道，重新躡上那排新近留下的足跡，加快腳步追了下去。

　　在聽到急速的水流聲不久，迪迪來到一條更加寬大的隧道中，這是一條主要排水坑道，匯聚了從四面流過來的污水，經過一段筆直的隧道後拐向地勢較低的西城區繼而朝海岸流去，而那些足跡則沿著這條坑道一直延伸向南面。

　　迪迪潛伏在陰影中慢慢的向前移動，因為他在水流聲聽到了南面的黑暗中傳來一串腳步聲，當他移到一處較為有利的位置時，搖曳的火光中幾個人形的影子被投射在南面隧道牆壁上，隨後4個手持火把的男人進入了迪迪的視線。

第二十章 探秘（下）

　　4個人都穿著樣式相同的灰色厚布甲，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握著刀劍，其中兩個背上還背著輕型十字弓，他們身上都沒有明顯的標記，但那身裝扮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不是下水道工人。

　　「真是倒霉，又是我們幾個來巡邏，我討厭這個差事。」4個人停在了隧道的拐角處，離迪迪藏身的陰影處不遠。其中一人正憤怒的抱怨著，手中的長劍隨著他的話語狠狠地劈砍面前的空氣，發出「嗤！嗤！」的破空聲。

　　「好了，這是頭的安排，我們必須遵守。要是你想去作主人的試驗體，那就當我什麼也沒說。」4人中領頭的那一個，嘴裡一邊說這話，一邊舉著火把四下察看著兩旁數十個岔道黑洞洞的入口，幾隻肥碩的老鼠看到陌生的光線，吱吱叫著慌忙竄入黑暗中。

　　「看看，這裡只有這些可愛的小傢伙，有誰會來這種鬼地方。每次抓了神魔裔頭就開始瞎緊張，這次兩個裡面不就是有一個是警世之翼的人嗎！怕什麼，誰會知道是我們幹的，就算知道了，他們又……」先前那人又開始抱怨起來。

　　「閉嘴！你真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要是被頭聽到了，沒等你被送去上面，頭就會先把你的腦袋從脖子上摘下來。」領頭的那人回過身來怒斥道。

　　「切……張口閉口儘是這些，也沒看你得了頭什麼好處，還不是和我們一樣幹這苦差事。」

　　「你……」

　　「行了，你們都少說幾句吧！大家都到這地步了，還有什麼好爭地！」第三個人插進來勸解。

　　「他這張臭嘴早晚會害死我們的！我可……」領頭那人說到這裡突然看到跟在隊伍末尾的小個子有些異樣。「怎麼了？馮克，要是忍不住就不要忍了。」

　　「我……喀嘎……好癢好痛……」小個子馮克雙手不停的在抓撓自己的下巴和脖頸，眼睛則死盯著之前幾隻老鼠逃開的方向。

　　「把它釋放出來吧，不要堅持了，我們也都經歷過，知道你現在的痛苦。你被頭齧咬才過了十幾天，每到夜晚隨著月亮越升越高這種痛苦就愈發強烈，但你很快就會熟悉這種感覺的，畢竟它為我們帶來了力量。」第三個人走到馮克身邊說道。

　　「可我……不喜歡……這樣……呀吱吱……」馮克的話語中透著深深地痛苦，迪迪從中聽出那不但是肉體上的也是精神上的煎熬。

　　「不要去管那些癢啊！痛啊！像我一樣，讓那種力量和緊隨而來的興奮感蔓延全身，你會喜歡上這種感覺的，我保證。」那個愛抱怨的傢伙說完，突然丟下火把和武器，四肢著地的趴在地上，他將自己的靴子踢飛，扯開衣服和褲子的扣帶，放鬆衣物對身體的束縛。接著就見一叢叢稀疏的毛從他的皮膚上急速長出，在高聲尖叫中越來越長，越來越茂密。

　　當尖叫聲的回音在隧道中消散，他又像個人一樣用兩條腿站立起來，但是他長出了老鼠鬍鬚、長鼻子跟棕色毛皮，一條粉紅色的無毛長尾巴從他的一邊褲管裡伸了出來，輕輕甩動，他現在變成了一隻人形囓齒動物——鼠人。

　　這種怪物和迪迪以前遇到過的虎人一樣都屬於獸化人的一種，但它們不像虎人那樣需要通過獸化詛咒法術來產生，只需要被鼠人齧咬過，就會受到感染。如果不及時解除這種超自然的詛咒，就會在下一個月圓之夜變身成鼠人，再想恢復成正常的人就非常困難了。

　　迪迪在陰影中觀看了整個變身的過程，然後那個馮克又將這個過程重新演繹了一遍，讓迪迪感到一陣無法遏制的噁心感充滿全身，比之下水道中的惡臭、垃圾或者糞便更讓他難以忍受。

　　「吱，感覺怎麼樣，現在好多了吧？感受到這種力量了嗎？吱吱，比之前可要強大的多了。而且不再討厭這個鬼地方了，這裡的氣味也讓我享受！」愛抱怨的傢伙聳動著鼻子，從地上撿起剛才丟掉的長劍，直起身又用力揮舞起來，速度和力量的確遠超之前的劈砍。

　　他嘴裡繼續叫嚷著。「看看，看看，吱，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吱吱，太暢快啦！我感覺我現在可以打敗以前軍隊中的那個小隊長，他老是看不慣我，吱吱，也許該找個晚上從他家的下水道鑽進去，好好和他敘敘舊，哈哈，真是一個好主意，就這麼辦了。」

　　「可我不想這樣，吱，像一隻老鼠一樣看東西、聞東西、甚至是去想東西！我受不了，受不了！」馮克趴在骯髒的石道上，用力捶打著，爛泥和苔蘚被打的四處飛濺。

　　「嘿嘿，我說馮克，當初你可是自願讓頭咬你得，吱吱，現在就後悔了？晚啦！」多毛的額頭在火把光下閃著油光，愛抱怨的傢伙停下了握在毛茸茸爪子裡的長劍，嘿嘿冷笑著說。

　　「我那時候只想填飽肚子，哪裡會想到……我是一個人，一個人。」馮克抬起頭憤怒的大喊道。

　　「哈哈哈哈……可我們現在都是『老鼠』，這點誰也改變不了，不是嗎？即使你現在認為以前的苦力生活比現在更好，也不可能退出了，除非去死。」

　　「好了！走吧，我們還有好幾條隧道需要巡邏。」領頭的那人聲音雖然很大，但卻顯得十分無力，然後他轉向馮克說：「起來吧，馮克，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誰也沒有強迫你不是嗎？那麼就走下去吧，誰也挽救不了你的。地面上的人都認為我們是和溝鼠一樣的骯髒存在，只會願意看到我們被燒死，是的，燒死我們！誰也挽救不了被我們自己出賣的靈魂。」

　　「哈哈哈哈……」愛抱怨的傢伙依然在大笑，可笑聲中卻聽不出任何一絲笑意。

　　「勞治，聽說你以前是一個冒險者，你怎麼也會……」馮克從地上爬起來，一張老鼠臉對著領頭那人小聲問道。

　　「我……那邊有動靜！」領頭的勞治剛想說些什麼，突然聽到旁邊一條岔道內傳來聲響。

　　4個鼠人立刻抽出各自的武器，躲藏到岔道入口處的兩旁，那兩個沒有變身的傢伙，也在這個過程中完成了由人到鼠的變化。

　　它們側耳傾聽著那條岔道內的動靜，但旁邊主坑道內的水流聲卻讓他們什麼也聽不清，4個鼠人互相比劃了半天，最後由勞治和那個愛抱怨的傢伙貼著隧道壁慢慢挪向岔道入口，探頭向黑暗裡面窺探。

　　當第三個鼠人舉著火把加入過來，火把的黃色光線還沒有照射到隧道內，一道瑩藍色的閃電劃破黑暗，在鼠人們揮出武器自保前，「惑心者」的鋒尖已經降臨到了它們身上。

　　一劍插入了勞治的心臟，同時左手的黑色匕首在空中畫出一條不可見的弧線，砍斷了那個愛抱怨的傢伙的脖子。而後，「惑心者」離開了第一個受害者，接著急速刺入了第三個鼠人握著武器的右手腕。

　　當兩個鼠人和三把武器掉落地面時，火把的光芒才照亮了隧道內。一身黑色皮甲和斗篷的迪迪就站在那裡，兜帽遮住了他英俊的面容，只露出帶著冷酷弧度的嘴唇和下頜，已經奪取兩條生命的武器就擎在身體兩側，一滴滴的鮮紅液體從鋒尖上滴落，消失在骯髒的污水中。在剩下的兩個鼠人眼中，他就像是一個從黑暗中走出來的妖魔！

　　離他最近的那個鼠人開始渾身顫慄，接著恐懼的尖叫起來，好像這個時候才感覺到手腕被刺穿的痛楚，它丟下手中的火把轉身就跑。

　　當迪迪緩緩從隧道內走出，逃跑的鼠人即將要消失在通向南邊主坑道的黑暗中。

　　迪迪望向它背影的雙眸精光閃爍，猶如明亮的星光，微微一凝，一股無形的精神力量頓時將那個鼠人的尖腦袋包裹在內，隨即猛地壓縮。就好像被一雙無形的巨大手掌捏碎一般，鼠人的頭顱頓時化作一團稀爛的碎渣。

　　然後，它無頭的屍體繼續向前衝出好幾步，才撲倒在地，鮮血和腦漿立刻隨著石道的坡度汩汩流淌而下。

　　「一個新的選擇擺在你的面前。反抗，然後痛苦的死去。」迪迪看著軟倒在地的馮克，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或者乖乖的配合，我問，你答，之後你就解脫了。」

　　他那雙閃動著攝人光華的眼眸，就如同兩個無底的漩渦一般，將唯一倖存者的意識漸漸吞沒，逐漸喪失自我……

第二十一章 鼠人（下）

　　水花四濺，人影晃動，一行人在葛瑞根的率領下巡視了數條隧道，而後來到一條主坑道內。這條坑道的坡度很小，使得寬大的排水溝中的水流相當平緩，污水的流量也不大，兩旁的石道也較為寬闊。空曠的筒狀隧道兩側都是一個個黑黝黝的岔道入口，在他們十幾枝火把的搖曳光芒中，看上去好像兩排怪獸張開的血盆大口。鼠人們的影子被投射在旁邊，隨著火光不停的顫動，彷彿是在瑟瑟發抖一般，似乎預示著有什麼不幸即將發生……

　　「喂！誰在那裡？是不是『斷指』。喂！聽到沒有？快過來，老大在這裡呢！」紅眼突然看見右邊的一個岔道口有個熟悉的背影斜靠在牆壁上，他上前兩步朝那個方向大聲的喊道，喊聲的回音在整個空間內不斷迴蕩。

　　紅眼的喊聲沒有得到回應，對方依然靠在那裡一動不動，他惱怒的指了指兩個屬下。「你們兩個過去看看，這個混蛋是不是又在偷懶。」說完他回頭瞧了眼鼠人首領有什麼反應，發現葛瑞根正緊鎖著眉頭，環視著四周的岔道入口。

　　「都散開，小心戒備。」葛瑞根突然沉聲命令道，他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強烈了。

　　在一群鼠人紛紛撤出武器四散開來時，那兩個被紅眼指名的鼠人已經走過橫跨在排水溝上的鐵板橋，來到那個斜靠牆壁的背影旁。

　　「嗨！夥計你這下可要倒霉了，老大在這呢，別睡了，快醒醒！」一個鼠人幸災樂禍的說，並用手大力拍打了一下對方的肩頭，而他的同伴則走向背影的正面。

　　「啊……」那個拍打背影肩頭的鼠人發出一聲恐懼的尖叫。對方的慘白腦袋在他的拍打下向後滾落，只剩後頸的一層皮肉與軀幹相連，就那麼耷拉在後背上來回晃蕩。被平整斬斷的脖頸露出森白的頸椎和喉管組織，可裡面卻沒有多少鮮血流出來，因為它們都已經染在了屍體的胸口和地面上，掩在腐臭氣味下的血腥味這個時候才鑽進兩個鼠人的鼻子。

　　在這個鼠人嚇得掉頭就跑時，另一個則舉著火把，手指著前面，哆哆嗦嗦的嘴裡似乎在說著些什麼，可聲音輕的連他自己也聽不清。在他面前的岔道口內，密密麻麻躺滿了數十具鼠人的屍體，它們不是被斬裂脖頸、劃破胸腹、砍斷四肢，就是在心臟、咽喉、眉心位置留下一個小小的血點。

　　「死了！他們全死了！全死……」站在岔道口的鼠人根本無視身邊正有一具靠在牆上的無頭屍體，猛地轉過身來瘋狂的大喊，聲音中充滿了驚駭。下一刻，叫聲嘎然而止，一截亮藍色的鋒尖穿過他的後腦從大張的嘴裡刺出，殷紅的鮮血立刻順著銳刃滴落。

　　「什麼人？出來！」紅眼大喝，他手中巨大的釘頭槌擺到了身前，其他人也都向那個方向圍攏過去。

　　鼠人緩緩栽倒，一個掩在黑色斗篷下的高大人影從黑暗中緩緩踱出，沒走幾步，就靜靜地站定下來。他彷彿融入了身邊的黑暗之中，唯有一把藍色細刺劍從他右側的斗篷裡亮出，斜斜指向地面。殘留在上的最後幾滴血珠滾落，鼠人們頓時產生錯覺，似乎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伴隨著他的出現壓過了下水道中的腐敗臭氣。

　　「你是什麼人？你……」紅眼還在大喊著，可背後葛瑞根急促的命令聲已經傳來。「殺掉他！快！」

　　鼠人首領的命令剛落，十字弓弦的響聲穿過黑暗，數枝勁矢急射而出。其他鼠人則開始獸化變身，嘶吼聲中，一隻隻人形老鼠蜂擁著衝向二十多步外的目標。

　　微微抬頭，黑色的兜帽下露出一張俊朗的面容，正是迪迪。只見他微微一笑，身前亮起一道瑩藍色的光網，那些射向他的勁矢不是被「惑心者」彈開，就是被他靈巧的身形閃過。對現時的迪迪來說，輕十字弓發射的弩矢，在正面交鋒時如果沒有達到一定的數量，已經對他構不成什麼威脅了。

　　眼看組成三排人牆的鼠人衝到了迪迪的面前，他一個迅捷的旋身，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風，眨眼間轉到右側兩個鼠人的中間。兩個原本前衝著的鼠人剛剛發現敵人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它們的意識就在劇痛中逐漸消亡。

　　當週圍其他鼠人轉換方向朝迪迪逼攏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從之前的突襲中調整好了姿勢。他右劍左匕連續揮出，兩個衝在最前面的鼠人頓時被擊飛了武器，還沒有等它們做出反應，迪迪已經順勢改變角度，將兩把長短不一的利刃插進了它們的身體內。並且腳下飛起兩腿，在兩聲短促的慘叫聲中，將兩個鼠人踹飛進一邊的人群中，使得那個方向衝來的鼠人撞跌成了一團。

　　這次輪到迪迪反衝進混亂的鼠人群中，將另外兩個方向圍過來的鼠人拋在身後。他左手的黑色匕首在空中劃出兩道致命的弧線，兩個匆忙站起來的鼠人捂著脖子重新跌回地面。隨即，圓滿完成殺戮的匕首轉換為防禦性的刀法，將幾個鼠人的攻擊一一化解，而每當他看到敵人的空隙，他右手的「惑心者」就會追隨著目光準確的刺中目標。

　　「吱呀……去死吧！」身材高大的紅眼變身成鼠人後更加壯碩，他怒吼著高舉巨大的釘頭槌撞開身前擋路的其他鼠人，然後猛力向迪迪揮擊過去。

　　迎接它的是一片耀眼的星芒，同時迅疾的人影帶著一陣無形的銳風在它身邊旋繞而過。那速度實在太快了，周圍的鼠人只覺得一陣眼花繚亂，而紅眼在發現自己被擊中前，他身上已經有數十道傷口在噴出鮮血。

　　這一擊震懾住了所有的鼠人，還有空中留下的那一道道絢爛的劍影，也令它們停住了腳步，閉上了嘶吼的嘴巴。看到紅眼的屍體重重的栽落地面，它們更是手腳並用的飛速後退，拉開老大一段距離將迪迪圍在中間，要不是它們身後還有首領葛瑞根的存在，也許這些同樣繼承了老鼠膽小天性的傢伙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不許後退，他只有一個人，吱吱，沒什麼好怕的，殺死他。誰砍下他的頭，我就提拔它接替紅眼的位置，快上！都給我上！」葛瑞根在後面大聲的激勵著屬下。

　　鼠人們左右互相望望，首領許諾的獎賞以及數量上的絕對優勢，令這些變身前後都臭烘烘的傢伙有了勇氣。它們略彎著腰，擠地更加緊密，互相配合著尋求支援，慢慢地一步一步逼近迪迪。

　　站在鼠人圈中的迪迪則好像沒有看見壓迫過來的威脅，依然如剛才出現時一樣，只露出右手的細刺劍，左手的黑色匕首隱藏在斗篷內，靜靜的站在那裡，唯一的不同就是那雙眸子裡燃燒的興奮火焰更為旺盛了。

　　「等下看準了，射死他，一定都給我瞄準了！吱吱！」距離戰場十幾步遠的葛瑞根，顫動著幾根鼠須，輕聲地向旁邊的十字弓手命令道。孰料，它剛把臉轉回正面，就發現迪迪與眼中火焰不相符的冷冰視線投在自己身上，立刻一陣顫慄從他的背部竄遍了全身，就好像被貓盯住了的老鼠……

第二十二章 敵眾（上）

　　鼠人排成緊密地包圍圈湧向迪迪，可是突然之間，在黑色的斗篷翻飛中，被圍在中心的敵人在它們眼前消失不見，彷彿剎那間憑空消失了一般。

　　「他會隱身！」鼠人群中有人慌亂的大叫，立刻引來一陣的混亂，有的鼠人想要後退，躲開無形的可怕殺手，有些則要上前，想揮舞武器逼出消失的刺客，它們不可避免的互相擠撞在一起。

　　「吱……他在地面上……啊！」一個最為混亂的方向傳來慘叫聲，隨即更多的慘叫接連響起。「啊……我的腳，吱……我的腳……」

　　迪迪當然可以隱形，但他可不想為對付這些鼠人就浪費自己的寶貴精神力，他只是施用了「影襲」。他伏身緊貼著地面飛速突進，黑色斗篷向兩旁飛展開來，在搖曳昏暗的火把光芒映照下，就好似一個有生命的影子，一時間鼠人那裡分辨得出來。

　　趁著鼠人自己造成的混亂，迪迪悄無聲息的潛行到一名正賣力劈砍著面前空氣的鼠人右下方。他只是輕輕的遞出細刺劍，鼠人自己前衝的勢頭，令鋒利的劍刃從右下側腹部貫入，從脖子左側根部穿出，這個倒霉的傢伙心臟幸運的沒有被刺破，還有能力大聲的向同伴發出警告。可當迪迪抽出「惑心者」時，它立刻痛苦的哀號著倒在地上抽搐，卻一時半會無法蒙受冥神的召喚而得以解脫。

　　得到警告的鼠人想要防備腳下的襲擊時，已經為時過晚了。迪迪左手中的黑色匕首掄圓了在面前橫掃而過，覆蓋面直達正前方180度的範圍，瞬間在地上留下了近十雙腳踝被斬斷的腳掌。

　　整個主坑道頓時淹沒在一片淒厲的慘號聲中，將近一打鼠人抱著鮮血噴濺的斷腿滿地打滾。有些鼠人還強忍著劇痛在地上摸索，想要找回自己被砍掉的腳掌，卻絆倒了那些從旁邊支援過來同伴。這讓迪迪的利刃能更加輕鬆的掠奪鼠人的生命。

　　無聲的白色強光猛地從迪迪身上爆發出來，就如同黑夜中一輪太陽突然躍出地平線，又飛快的藏了回去，甬道內光亮一閃即沒，轉瞬又恢復了昏暗。可幾名比較靠近迪迪的鼠人，直視了這蓬強烈的「熾光」，尖叫著丟下武器，捂著白茫茫一片、刺痛難耐的眼睛，翻倒在地，陷入目盲狀態的它們，下場就是被「惑心者」輕易的刺死！

　　悠然地直起身子，迪迪冷冽的一笑，兩把武器連環刺出，招數詭異多變，迅捷絕倫，令周圍倖存的鼠人防不勝防，又防無可防，只能徒勞的增添地上的鮮血和空中的慘叫。

　　「射！射死他！快！」使勁揉了揉被「熾光」晃地有些迷濛的鼠眼，葛瑞根看到迪迪站起身來，立刻命令手下的十字弓手射擊。

　　「啊……」「吱吱！呀……」原本圍繞在迪迪身旁的鼠人頓時慘嘶著倒下一片，身上都插著弩矢，它們不是當即死亡就是加入了地上待死的行列。

　　而迪迪再次從他們中間消失，這一下子，剩下的那不到十個還有戰鬥力的鼠人，好像地面變成了燒紅了的鐵板，全都向後跳躍著逃竄，老遠停下來拉開彼此間的距離，不敢讓別人的影子靠近自己，更有甚者開始瘋砍周圍的地面，「當當！」聲中激起跳躍的火花。

　　「渾蛋，你們給我……吱……不好，他用了『影遁』！」緊盯著地面的葛瑞根，突然意識到迪迪沒有再次使用它從來沒見過的招數「影襲」，而是施用了它熟悉的刺客高級技能「影遁」，可當他轉過身來時就知道自己警告的太晚了。

　　一道絢麗的藍色閃光從那隊鼠人十字弓手一側的陰影中綻放，這一擊是令人無可置信地快，鼠人根本沒察覺到致命的一擊已經在它們身邊開始。猶如流星劃過夜空，「惑心者」細長的劍身就像串燒用的鐵簽，先從側面貫穿第一個鼠人的太陽穴，在迪迪強勁的力量帶動下，速度不減的刺入旁邊第二個鼠人的腦袋。

　　隨即，一陣死亡的旋風在這些十字弓手中颳起，好像卷倒麥田裡的莊稼一樣輕鬆，這些鼠人慌亂間都忘記拔出近戰的刀劍，卻拿手上的十字弓去抵擋奪命的利刃，下場之淒慘可想而知。

　　其中兩個十字弓手此刻還在掙紮著裝上弩矢，這件工作由於他的視線無法移離正在不斷製造死亡的迪迪，和繚繞在它們耳邊的慘叫聲變得很是困難，又因為它們知道自己將很快步上同伴的後塵而變得更加手忙腳亂。

　　然後，它們突然感覺到一陣爆發的疼痛，接著是熱血從頭顱上大量流淌下來。殷紅的顏色覆蓋了它們的視野，而在黑暗完全籠罩思維之前，它們的身體已經「啪！」的一聲落在地面上，兩把鋥亮的細小飛刀正深深地插在它們的額頭上。

　　一把散發著魔法光芒的長劍無聲無息的急刺迪迪的後心，可是原本以為這陰險的偷襲十拿九穩的葛瑞根，只覺眼前一花，迪迪的後背消失在了它的視野中。

　　同時在它的右側，絢爛的光華再次亮起，無數如真似幻的劍影填滿了葛瑞根的視野。措手不及下，它急忙向後貼地翻滾，連續在地面上滾出數米遠，才安全的脫離了劍影籠罩的範圍，但它胸口依然留下了兩點較淺的刺傷。

　　葛瑞根從地上飛快的跳起來，他所要面對的是令人目不暇接的攻擊，狹長的劍鋒和短銳的匕刃交替殺來，逼地鼠人首領一陣手忙腳亂，狼狽不堪。它不斷地採取守勢，堅持的希望能夠熬過這波奪命的攻擊，激烈的金鐵交鳴聲迴響在整個空間，且向四周的隧道遠遠的傳播開去。

　　就在鼠人首領感覺自己的防禦即將崩潰時，對手的攻勢突然轉緩，給了他喘息的機會。它後退半步，大口喘著粗氣，儘可能的調整自己不妙的態勢，想著應該如何採取反擊。卻看見迪迪眼中透出戲虐的光芒，它頓時發覺自己好似被對手完全看了個裡外通透，似乎自己作出再大的努力，也不過是對方一件隨意擺弄的玩具。

　　這一發現刺激到了葛瑞根，它是下水道千名鼠人的首領，幾年來沒有人敢這樣戲弄它，所以它感到了屈辱，怒火開始在胸中燃燒。

第二十二章 敵眾（下）

　　「操，俗話說地對，想要殺一個人，還是得靠自己動手！過來，小子，看我怎麼把你剮了！」

　　葛瑞根俯低身子，嘴裡發出急促的低吼聲，隨後挺身上前，魔法長劍不停的左擊右刺，每一下都使用的恰到好處，將它浸淫十數年的劍技盡數發揮出來，而迪迪則十分配合的轉為守勢，給它盡情發揮的餘地。

　　鼠人首領竭力的揮擊，力量越來越大，不斷尋找著對手的破綻，或者使用假動作來誘騙對手產生錯誤。它時而劍劍不離迪迪上半身的要害，轉眼它又利用自己較矮小的身材發動連續的下盤攻擊，它是那樣渴望一劍插入對方的心臟，好結束這晚噩夢般的經歷。可是迪迪那無懈可擊的防禦，一次又一次的將葛瑞根的長劍彈開，巨大的力量和完美的技巧，使它感到一股深深地挫折感襲上心頭，似乎自己既便使出再精湛的劍技也無法傷到眼前這個人的一根毫毛，自己永遠也無法擊敗這個人。

　　當葛瑞根的攻勢開始衰減下來時，它的行動模式已經被對手完全摸清。迪迪輕轉手腕，雙刃交叉一架，鎖住了鼠人首領斬來的長劍，在葛瑞根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往旁邊一卸一帶，鼠人首領頓時失去了平衡，它踉踉蹌蹌的向前跌倒。在它以為自己死定時，利刃並沒有降臨到它的身上，迪迪一腳踹在它的胸口，將它踢飛回去，再次變成滾地葫蘆。

　　「你是這些鼠人的首領？很好！」迪迪冷冷的說道，依然如之前那樣裹在斗篷中卓立著。

　　之前那個小個子鼠人馮克實在是個倒霉蛋，迪迪本沒想殺它，只是要它帶路前往鼠人的老巢。結果在半道遇上了一大隊巡邏的鼠人，一陣亂箭下，馮克被射成了馬蜂窩。迪迪窩火的才剛解決掉那批鼠人，就碰上了葛瑞根這個大獵物，如何能夠輕易的放過它！

　　「你是什麼人？你想幹什麼？」滿身沾滿鮮血、黑臭爛泥和苔蘚的葛瑞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它捂著劇痛的胸口，紅著眼睛大聲的咆哮道：「吱吱，你這個混蛋，你殺了我這麼多屬下，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錯誤嗎？你死定了，真的，你死定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的確有企圖，想到你們的秘密老巢裡去逛逛。怎麼樣？願意帶我去麼？」迪迪嘴角掛起一抹微笑，看在鼠人首領的眼中，卻感覺一陣毛骨悚然。

　　「想去我的老巢，嘿嘿，你即使帶著一支軍隊去也是必死無疑。」葛瑞根轉動著鼠眼，上下仔細打量了迪迪一番，想要從中看出一些辨明身份的線索。「吱……你是警世之翼的人？應該是個斥候吧？你是怎麼發現我們的？」

　　「我是誰並不重要，怎麼發現你們的也不用多問，只需要知道我很討厭你們這些東西就夠了。」迪迪厭惡的說，語氣冰冷的好似極光山脈中隆冬的寒風。

　　「我承認你的武技很強，能打倒我們這麼多人，膽子也很大，敢獨自一個人來到這個地下王國，可你還是太小看我們鼠人了！嘿吱，看看，不知道這樣你還能不能勇敢起來。」鼠人首領「呸」的一口，將一口粘稠的唾沫吐在手中的魔法長劍上，同時開合著尖尖的嘴巴，上下的尖齒互相撞擊出聲：「弟兄們，把他變成我們的同類，吱吱，上啊，上，讓他體內的血液變得和我們一樣的高貴！」

　　「吱吱！」聲中，那些本來散開的鼠人再次圍攏過來，它們也都向著各自的武器吐上口水，摩擦著牙齒，想要用這個方式來引發敵人的恐懼，削弱對方的氣勢。只需要劃開一道小口子，讓鼠人骯髒的唾液進入身體，它們就可以把獸化詛咒傳染到目標的身上，效果雖然比齧咬起效來的慢，但威懾力不比它們的牙齒來的小。

　　可他們得到的只有迪迪輕蔑的嗤笑，這種輕視更加激怒了鼠人首領，它怒吼一聲，不顧一切的急速衝出，手上的利劍以似要一劍斬開眼前黑暗的氣勢揮動，猛烈的劈向可怕對手的腦袋，這一劍充分體現了葛瑞根之所以能統領千名鼠人的實力。

　　迪迪沒有正面去接下這沉猛的一擊，他輕巧的閃過了，並以絕妙的角度攻出了自己的兩把利刃，與鼠人首領的斬擊迸發出小瀑布似的一蓬火花，之後兩人擦肩而過，一隻握著劍的右手臂拉出一道血光飛向半空中。

　　「啊……我的手，你這個該死的雜碎，吱吱，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我要把你剁碎了吃掉，扒下你的皮做成衣服。」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的葛瑞根捂著被斬斷的右手歇斯底里的嘶吼著。

　　「放心，我沒有你那麼殘忍，不會讓你這麼快就死的。」迪迪冷酷的宣告。

　　「殺掉他，殺掉這個魔鬼！誰也不許後退，誰敢逃跑，死！」葛瑞根猙獰的命令屬下，一邊急忙從地上撿起斷臂。獸化人如若受到非致命傷或是失去一部分肢干，只要不是銀質武器造成的傷害，都可以慢慢的自我癒合，或將被切斷的部分接在斷口上面，也可以將它接續起來。

　　也許是葛瑞根在幾年中積累的淫威在這個時刻產生了效用，也可能是那個幕後主人的存在，導致無人敢於違背它的命令，那些看到首領再次被輕易打倒而心膽俱裂的鼠人，此時居然還能組織起一次進攻。

　　可實力上巨大的差距很快擊碎了鼠人們僅餘的勇氣。迪迪強力而流暢的手腕快速抖動，帶起細刺劍劇烈的顫動，發出「咻咻！」的破空聲，他的身形、步法配合無間，迎著鼠人發起了連續突刺，瑩藍的劍影在空中留下一道柔美的光帶，將衝來的鼠人隊列從中間一分為二，並將它們的數量減少了一半。

　　當剩下的6個渾身顫抖的鼠人轉頭看見它們的首領消失在一條岔道口內，而面前的可怕殺手踏著被他殺死者的屍體向它們走來。他的靴子重重地在那些死屍身上轉動碾磨，它們徹底崩潰了。恐懼的尖叫從它們的喉嚨裡升起，它們丟下武器，轉身沒命的四散奔逃。

　　其中有兩個鼠人慌亂的面對面撞在了一起，被自己人撞的七葷八素的兩個傢伙，看也不看方向，爬起來就跑，一個順利的逃進了岔道，另一個則用自己的腦殼對比了一下隧道壁的硬度，那沉猛的撞擊聲，連迪迪聽了都覺得痛。

　　葛瑞根的逃跑當然無法瞞過迪迪的警覺，他的銳耳始終追蹤著鼠人首領遠去的腳步聲，在這個回音效果明顯的下水道裡，對方的行蹤更加容易捕捉。

　　迪迪沒有立刻追蹤而去，他從之前那個馮克口中探問得知，這些鼠人還有一個主人，且據說非常強大和殘酷，也正是這個人命令鼠人綁架神魔裔。所以，他估計即使抓住了鼠人首領，對方也不見得敢於帶他前往己方的老巢。倒不如放它跑路，自己暗中跟著，讓鼠人首領為他帶路。

　　迪迪不緊不慢的從地上撿起葛瑞根的那把魔法長劍，舉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番，滿意的點點頭，精通數種武器使用技巧的迪迪，用這把長劍替換了左手的匕首，然後在一具鼠人屍體上擦乾淨了劍身，又找了一個空劍鞘，這才融入黑暗中尋聲而去。

第二十三章 秘巢（上）

　　臉色蒼白如紙的葛瑞根捂著自己的斷手沒命的飛奔，死亡的恐懼已經完全將它擊潰，它可恥地丟下了自己的屬下，將它們的慘叫拋諸腦後，頭也不敢一回地倉皇奔逃。

　　也許是因為對那個主人的恐懼更勝過對生命的留戀，它在亡命逃竄中依然沒忘記使用花招。它沒有徑直逃回老巢，而是穿過一條又一條複雜的隧道，想要利用自己對下水道的熟悉來把背後的那個可怕殺手引入歧途。

　　胸口劇烈的疼痛也無法影響到它絲毫的速度，鼠人首領知道自己的肋骨至少斷了三根，每一次呼吸都讓肺部好像火燒火燎一般劇痛，右手斷裂的傷口不停的在流血。雖然獸化人強大的恢復能力正在收束傷口，可大量的失血已經讓它感覺到了頭昏眼花，但它卻不敢停下腳步，去處理一下身上的各處傷勢，只能把半截斷臂夾在腋下，一邊跑一邊用身上撕下來的布條進行簡單的包紮。

　　轉過一條無水的隧道，七繞八彎好長一段時間的葛瑞根終於堅持不住了，他停下來扶住一面牆壁，大口的喘著粗氣，汗水涔涔而下，可它的心思卻全都集中在傾聽背後有沒有追來的腳步聲。良久，理順呼吸的鼠人首領輕輕籲出一口氣，四週一片寂靜黑暗，似乎預示著危險已經過去。

　　「那個傢伙應該是被纏住了，沒有來得及追過來，嘿嘿，等著吧！該死的混蛋，等我秉明了主人，看我怎麼收拾你，我非要把你扒皮抽筋不可。」葛瑞根心下恨恨地想，腳下也不停，又繞過幾個大大小小的隧道，轉眼回到了老巢的入口處。

　　它利用有著微弱黑暗視覺的鼠眼戒備的察看了一下四周，發現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這才從懷裡拿出那串鑰匙，數著順序挑出那把開門用的。葛瑞根想把它插入牆壁上的小孔，可因為黑暗的環境和使用的是不太不習慣的左手，連試了好幾次才成功。

　　「喀喀！」聲中，偽裝成隧道壁的鐵門才剛打開一條僅容人側身進入的窄縫，葛瑞根就收回鑰匙迫不及待的鑽了進去，回身立刻開始轉動絞盤，想要關上大門。但它只有一隻手臂可用，一時間使不上力氣，鐵門閉合的速度非常緩慢，它只得向著甬道那頭大喊道：「他媽的人都死哪裡去了，快給我過來兩個人，快點！」

　　大喊完的葛瑞根剛把頭轉回來，從漸漸合閉的門縫外一道寒光閃過，一把細小的飛刀從側面射入了它的右眼，強勁的力道把鼠人首領一下子帶倒在地。劇痛合著驚怖，令它沒有勇氣再去管那還留有巴掌寬一條縫隙的鐵門，轉身就向著甬道另一頭狂奔。失去了一隻眼睛使它沒跑出幾步就栽倒在地，可立馬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哼哼唧唧的毫不停留。

　　一雙黑亮的鐵手抓住了門縫的兩邊，那是一雙佈滿細小尖刺和甲片有著鋒銳邊緣的疊甲鋼爪。在手套主人的巨大力量下，「嘎嘎！」的磨擦聲不斷，鐵門向一邊被慢慢地撐開，而鋼爪驚人的硬度竟把鐵門被撐住的位置深深的凹陷下去。

　　「真不愧是傳奇級別的魔法奇物。」當門縫被撐開到可以通行的寬度時，迪迪慢悠悠地跨了進來。他看了看甲片變小恢復成一般皮手套模樣的「墓穴」，又瞧了瞧鐵門上捏出的清晰手印，好像那不是鐵做的，而是用柔軟的麵糰做成的大門。

　　望了一眼才跑到甬道中段的鼠人首領，迪迪先替它把鐵門緩緩的關上，然後才悠然的向上走去。當他走出甬道，發現裡面是一個長方形、毫無裝飾的破敗石造地下室。四百多平的寬敞空間內，零散的放著一些簡陋的家具，五六個火盆是這裡僅有的照明，而從上面架著的一些食物，可以看出它們同時也兼具炊具的功能。不少看上去是用來睡覺用的骯髒毛毯就間雜在食物的殘渣和垃圾中，四處散落在房間各個角落，加上潮濕和發黴的味道，使得整個房間內的氣味不比外面的下水道好聞到哪裡去。

　　「攔住他，快，快去，攔住他。」葛瑞根驚恐的大喊著，一邊踉踉蹌蹌地跑向房間的另一頭，那裡有一道高大的木質樓梯通向一扇精雕細刻的拱形鐵門。

　　「老大，你說什麼？攔住……呀！你是什麼人？」葛瑞根那名瘦小的屬下正好跑過來，突然看見迪迪從甬道里出現，它驚詫地大叫，隨即轉身想要去拿擺在桌上的十字弓。然後，一隻強健有力的手把它的脖子扭斷了。

　　「你這個混蛋，你死定了，既然你來到了這裡，那你死定了，我保證。」葛瑞根站在樓梯的半當中，看著迪迪丟下脖頸變形的手下，憤怒的嚎叫起來。它偷偷從大腿旁的口袋裡拿出一根暗綠色的短棍，突然舉到前方指著迪迪，念出了一句簡短的咒語，然後他扭身就向上跑。

　　迪迪眉頭一皺，那根短棍上的魔力波動只是微弱的一閃即逝，好像並不是釋放出了什麼魔法。雖然疑惑，但他依然舉步飛快的衝向樓梯。

　　忽然而來的一陣奇異甜味蓋過了房間內難聞的氣味，在「咕嘟咕嘟」的怪聲中，樓梯旁邊牆壁上的幾條寬大裂縫中，一股股深黃色果凍狀的物質滲了出來，這讓迪迪警覺地站住了腳步。

　　「赭凍怪！原來那根棍子是用來指揮它們的。」看著眼前快速匯聚成形的生物，迪迪認出了它們的真面目。這是一種有著極佳延展性身體，會分泌具有強大腐蝕力的強酸消化液，還能分裂再生的怪物，長得就像一條條三米多長的巨大變形蟲。

第二十三章 秘巢（下）

　　三條赭凍怪完全鑽出了壁縫，它們蠕動著圍向迪迪，並且抬高柔軟且分泌強酸的身體對他包裹上去。停在樓梯最高處的鼠人首領顯得有些躊躇不前，似乎不敢打開面前的拱門。它回頭看見一直追殺而來的可怕刺客被自己最後的殺手鐧圍堵了起來，神色放鬆了不少，靠到樓梯的圍欄邊，陰狠地大笑著。「哈哈，這下你死定了，死定了，吱吱，看你還往哪裡跑！你不是要追來嗎！上來啊！上來！哈哈哈！」

　　「真是一個蠢貨。」迪迪一邊輕聲嘆息，一邊從腰包裡摸出一瓶綠色的藥水，這是他自己煉製的強力火油。

　　看了一眼樓梯上還在冷嘲熱諷的葛瑞根，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和那三條快速游動過來的赭凍怪。迪迪身體微微下蹲，然後猛然發力躍起，迅捷的躍上右側的一面牆壁，手上的「墓穴」手套瞬間變為疊甲鋼爪，深深的抓嵌進石壁內，就那麼與地面成水平角度的蹲在牆面上。而在他躍起時已經把手中的那瓶火油摔碎在了地上，三條赭凍怪在驟然失去目標的情況下互相撞擊在了一起，它們互相纏繞包捲著彼此，把地上的火油沾染到了全身。

　　「你，你……」看著迪迪好像壁虎一樣吸附在牆壁上，還是用蹲著的怪異姿勢，葛瑞根一時瞠目結舌。

　　「你不是要我上來嗎，我這就來。」迪迪在牆壁上仰著頭對鼠人首領說道。隨後他鬆開雙手，雙腳同時發力一蹬，人就像離弦之箭一樣，斜向上的飛過十數米距離，在空中一個前空翻穩穩地落在了樓梯的中段平台上。

　　「啊……」葛瑞根再次發出恐懼的尖叫，它回身就插入鑰匙去打開那扇拱門。

　　迪迪冷笑著慢慢拾級而上，身後傳來赭凍怪「咕嘟咕嘟」游動的聲音，他也不回頭，拿出一根火摺，打開帽蓋輕輕一晃，一道小小的火苗在上面燃起，隨手往後面拋出。

　　隨著這點火光在空中劃落，灼熱的火焰頓時在第一條赭凍怪身上燃燒起來，並隨著這條黏蟲痛苦中的亂竄，迅速波及到了另兩條。它們無聲的在熊熊烈焰中劇烈翻滾游竄，把燃燒著的火油沾染到了木質樓梯和附近的家具上，火勢頃刻間傳遍了半個房間。

　　「嘭！」的一聲，掩蓋了隨之而來的骨碎聲，迪迪一腳踹開即將關閉的鐵質拱門，把門背後死命想關上它的葛瑞根撞飛出老遠。

　　鼠人首領那尖尖的鼻子被徹底撞碎，以一種扭曲的形狀歪向臉頰，眼淚、口水、鮮血流了滿臉都是，劇痛和暈眩使它沒辦法馬上爬起來。

　　拱門內是一間十分巨大的圓形房間，比之前那間石室更要大出數倍不止。整個房間都呈現出一種金屬的光澤，其中沒有裝飾，沒有家具，甚至如此大的空間都沒有一根柱子支撐，有的只是刻滿地板、天花板和四壁的簡潔魔紋。還有一個個青銅澆鑄的魔法陣遍佈其間，每一個都處在魔紋交匯的關鍵位置，上面散發出的各色魔光，就是這個房間內的照明光源。

　　「該死，太衝動了，看樣子這裡的主人不簡單哪！」當迪迪一跨進鐵質拱門內，就感覺到裡面的空間顯得非常怪異，有一種莫名的膨脹感。顯然，這個空間是由魔法構成的，有這種能力的人物絕不會是什麼泛泛之輩。而更令迪迪感到不爽的是，一股被窺視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急忙回過頭，卻發現那道拱門已經消失不見，在他背後的是和四週一樣滿是魔紋的牆壁。迪迪知道自己一頭撞進了麻煩之中，但他從來不會對自己的決定而後悔。幾次深呼吸，他很快調整了心態，讓自己冷靜下來，心思也飛快的轉動起來！

　　「歡迎，歡迎，既然不請自來，那就不要急著走麼！哈哈哈，沒想到葛瑞根又送來如此強大的一名阿斯莫，真是太令人激動了，讚美我的幸運，在這個緊要關頭還能得到這樣一個完美的試驗品，哈哈哈哈……」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內響起，聲音中充滿了激動和興奮，響亮的話語和笑聲帶動著空氣都為之震顫。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是阿斯莫？」被人一語道破自己阿斯莫的身份，迪迪大吃一驚，這讓他肯定這裡一定有著某種強大的偵測魔法，在窺視著他。

　　「我是誰你很快就會知道的，年輕人。而所有來到我這裡的人，都將在我的洞察之下無所遁形。」蒼老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嗯，這樣吧！作為我對你能夠自己來到這裡的感謝，我允許你自行參觀我的家。當然，你要小心我的那些守衛，他們可不喜歡外來者，這點我想我也很難說服他們，如果能不用他們把你的屍體送上來，我會更加高興的在實驗室裡恭候你，哈哈哈哈，讚美我的幸運。」他再次激動地重複了一遍。

　　「既然你家的守衛不歡迎我，那我就在這裡不走了，還是請你這個主人來親自招待我這個客人吧！」迪迪很鬱悶，聽對方的話裡意思，是自己送上門來給他做試驗品，所以他很是無賴的大聲喊道，可那個聲音卻沒有再出現。

　　「蓓爾丹蒂，你不喜歡別人吻你，你就直說嘛！」迪迪眼皮上翻，瞅了瞅頭頂的虛空……

　　「咳咳，聶下砸……邱強尼改扎尼咯！」（嘿嘿，你現在……休想離開這裡了！）躺在地上的葛瑞根艱難的抬起頭幸災樂禍的笑道，但是重傷變形的鼻子令它語句變的怪腔怪調。

　　正在不爽的迪迪也不多話，上去就是一頓暴踩，尤其照顧那隻扭曲的尖鼻子，沉悶的擊打聲和淒厲的慘號立時迴蕩在整個房間，這種恢復力相當強悍的獸化人，用來作為出氣的對象是再好沒有了。

　　眼中閃過一道冷冽的寒光，本還在埋頭修理鼠人首領的迪迪，突然向左面閃退兩步，回身抽出「惑心者」對著面前的虛空疾刺而出。他手中感到了先堅硬而後柔軟的觸感，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他成功的狙擊了潛近的威脅。

　　「哇啊！」，殷紅的鮮血好像一股無中生有的噴泉自半空噴濺，隨後在迪迪的面前響起一個堅硬重物墜地的聲音，一個半跪著的巨大人形生物慢慢顯現出來。這個生物有近三米高，至少是迪迪的四倍重，微駝著背顯得有些佝僂。它全身穿著重型鐵甲，裸露在外的皮膚呈現暗棕色，上面滿是黑色的疣塊，一個醜陋的大腦袋上一排尖利的獠牙發射著森森的青光，手裡撐著一把巨大的鋼鐵大棒。

　　迪迪上下打量眼前正惡狠狠的瞪著自己的大塊頭，毫無疑問這是一隻食人魔，只是沒有它們一般同類身上那種中人欲嘔的體味，那種長期食肉又從來不洗澡的腐臭味。

　　「看來這就是此地主人所說的守衛了，似乎被馴服的相當不錯，裝備也很精良，還知道注意個人衛生了。」迪迪沒有從嗅覺上發現這個食人魔戰士的靠近，但這種大塊頭那強勁有力的心臟，對迪迪來說就好像對方在向他大喊「我在這！我在這！」一樣明顯。

　　所以他明知對方的存在，成心讓這個食人魔戰士來到身旁，再用細刺劍貫穿了那個聲源，也多虧「惑心者」的穿刺能力，否則那厚實的鐵甲還不一定能輕易貫穿。

　　迪迪不再理會眼前的傢伙，抽出那把新得來的魔法長劍，轉身面向四周的虛空。身後「嘭！」的一聲悶響，心臟被刺穿，但生命力頑強的食人魔直到這時才倒在地上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