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娶個姐姐當老婆 作者︰博得之門 (連載中)

 
jacky751101 2008-5-17 17:27:3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424285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19:45
黯月篇 第十六節 以身殉職


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清晨,瓊恩一大早就神清氣爽地出門上班。在昨天傍晚,他前去塞爾,將菲亞體內殘餘的神力全部吸收,現在只差慢慢消化。夜裡陪著珊嘉,摟摟抱抱上下其手,忙得不亦樂乎。

    按照一人一天輪流的協議,今晚應該是要陪梅菲斯。瓊恩考慮要不要把采玉訣的事情告訴她,梅菲斯不想成為邪神,巴爾神力對她來說就完全是負擔,如果能有機會消除掉,相信她會很樂意。實際上,她體內如今有巴爾神力,有提爾神力,還有黎明之石的力量,彼此衝突壓制,大大限制了她的實力。如果能夠消除掉巴爾神力,相信實力會突飛猛進吧。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名正言順可以推倒梅菲斯的借口。如果她還要如往日一般推脫,那瓊恩只怕就真要用點強硬手段逼迫了。

    念及此處,不由得心情愉快,只覺得外面的陽光也格外明媚的幾分。他出了家門,經過莫尼卡家門口時,院子門推開,裡面走出一個少女來,兩人猝不及防打了個照面,都怔了怔。

    「早上好,芙蕾狄。」瓊恩打招呼。

    然而對方並沒有回答,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盯著瓊恩看了幾秒鐘,一言不發轉身便走。瓊恩也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倉促間認錯了人,這個少女雖然相貌和芙蕾狄一模一樣,但氣質卻迥然相異。芙蕾狄嬌柔單純,彷彿溫室裡的精緻花朵,讓人總有一碰即碎的錯覺;她卻更加的英銳逼人,整個人就像一隻矯健的小獵豹,活力洋溢中似乎還透著些許兇猛的氣息。

    她穿的是紫黑色的襯衫長褲,很緊身,勾勒出完美地身材。外面雖然罩著一件灰色斗篷,但依舊能清楚地看見臀部誘人的挺翹曲線。如果瓊恩記得沒錯,剛才面對面的時候,瞥見她的斗篷領結處,是一個綴著紫邊的黑曜石圓盤,那是莎爾女神的聖徽。

    雖然陰魂城中人人都是莎爾女神的信徒,但聖徽卻是只有牧師才有資格佩戴在身上地。很顯然。剛才的少女不是芙蕾狄,是她的姐姐芙莉婭,她們是雙胞胎。瓊恩曾經見過她一次,上次聽芙蕾狄說她在神殿表現優異,已經快要成為正式牧師了。

    「唔。明明記得自己沒有得罪過她呀,怎麼每次見到都彷彿跟我有仇似的.www,..上次起碼還打個招呼,這次直接轉頭就走,連基本的禮節都不要了。」

    瓊恩嘀咕著,見她地身影從前方拐角處消失。暗自搖了搖頭正要離開,聽見旁邊有人輕聲叫他。轉臉一看,見是芙蕾狄走出來。她今天換了一身淡紫色的連衣裙,蕾絲花邊,腳上穿著白色涼鞋,長髮用一根黃色絲帶鬆鬆繫著,簡簡單單的打扮,看上去卻像個小公主似的。瓊恩仔細看她的臉,發現幾天不見,氣色似乎頗有好轉。

    「早上好。芙蕾狄。」

    芙蕾狄微笑,點頭示意。一問之下,原來她準備去第三圖書館,倒是和煉金學院在一個方向,正好順路。

    「對了。你最近還失眠麼。」

    「好多了,」芙蕾狄說。「謝謝你,瓊恩。」

    瓊恩笑了起來,「我又沒做什麼。」

    芙蕾狄微微笑著,也沒再多說。「啊,」她想了起來,「剛才我姐姐……她最近心情不好,你別介意。」

    些許小事,介意倒不用,不過瓊恩對芙蕾狄說地「她最近心情不好」起了興趣,「怎麼了?」

    芙蕾狄略略猶豫了下,「婚事。」她輕聲說。

    莫尼卡先生在世的時候,為芙莉婭定下了婚事,對方是庫肯家族的長子,也就是畢業考試時奪走第一名,得到虹彩戒指地那個傢伙,如今正在奧術師學校裡學習。按照預定計劃,在芙莉婭十五歲生日時舉行婚禮,如今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然而芙莉婭似乎並不喜歡庫肯——倒也談不上反感,只是對他沒感覺。「原來如此。」瓊恩點點頭,這倒確實是個麻煩。雖然他和芙莉婭沒打過什麼交道,但大致也能看得出她的性格,顯然是自我意識很強的女孩子,要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這毫無疑問是一種折磨。

    不過瓊恩對這家事情也懶得關心,雖說以前也曾經起過念頭,要把這對雙胞胎姐妹一起弄上床玩雙飛,然而如今連芙蕾狄都已經從情人變成朋友,也就不用打她姐姐的主意了。何況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更不願意為此得罪一個貴族。庫肯家族在陰魂城是頗有些勢力的,比衰微的莫尼卡家族強多了。別人地事情,就讓別人自己操心去吧。

    沸騰文學www.101du.net由maooo69手打一路閒談,在第三圖書館前分手,瓊恩自去煉金學院。今天是鄧肯的改良火槍現場演示的日子,在精擅機械工藝的巖侏儒們的協助下,這位軍火商人兼發明家終於完成了燧發點火和後裝彈兩項改良工作,迫不及待地要向大家展示他地成就。

    煉金學院的高層領導和魔像研製工作室地成員都到齊了,包括瑪提克和瓦提克兩位院長大人在內,除此之外,還來了兩位客人,一位是佈雷納斯王子,另外一位是老相識,情報販子歐凱。

    上次在阿格拉隆,佈雷納斯邀請他來陰魂城,這傢伙果然真跑來了。聽說煉金學院研製出了新型火槍,興致勃勃要過來觀看,佈雷納斯王子便陪同前來。看到瓊恩,歐凱很高興地揮手打招呼,彷彿老朋友似的邀請他坐在旁邊。瓊恩不太想和這個狗仔隊打交道,然而見佈雷納斯王子也示意,只得坐了過去。

    演示場中,鄧肯正在指揮侏儒們做準備工作,他的手中提著一桿火槍,感覺比以前的那「火繩鉤槍」體積更大些,造型上倒是有了很大改變,原本引人注目的鐵鉤和長長火繩消失了,看上去順眼多了。

    他將一包包黑色顆粒狀的火藥倒進槍膛中,大約估算了一下,覺得似乎還不夠,於是又倒了一些。一切準備就緒,他端起火槍,遠遠瞄準早已經豎起來的靶子,扣動了板機。

    然後。

    然後他就死了。

    可能是火藥裝得太多,火槍轟然炸裂,化作一團耀眼眩目的火光,翻騰的凌厲氣浪如巨錘般砸在鄧肯的臉上,鮮血飛濺中,軍火商人往後翻身便倒。

    這一幕變故發生得太突然,以至於在場的所有觀眾都被震住了,誰也沒料到會是這種結局。就在半秒鐘前,所有人都還清楚地看見鄧肯臉上的自信滿滿的笑容,然而如今他的半個腦袋都已經被炸飛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不是陰魂城的主人,反倒是作為客人的歐凱。他快若閃電地手腕一翻,掌心已經多了一枚晶瑩剔透的小鑽石,口中急速念了一句咒語。

    他的聲音很輕,大概也只有坐在旁邊的瓊恩能勉強聽見。話音未落,掌心的寶石已經自己懸浮起來,急速旋轉,然後瓊恩彷彿看見一個模糊的白影從鄧肯的屍體上騰起,瞬間被吸進了鑽石中。

    靈魂攫取。

    和上次在巨魔山脈中一樣,歐凱再度施出了靈魂攫取,於千鈞一髮之際將鄧肯的靈魂搶了下來。只要再稍遲瞬息,鄧肯的靈魂就會自動前往死神克蘭沃的神國,然後被他所信仰的工藝與鍛造之神貢德接走。

    歐凱將鑽石遞給了旁邊的佈雷納斯王子,鄧肯的靈魂如今就囚禁在其中,可以隱約看見一個小小的人影。亡者的靈魂是有意識有記憶的,造詣足夠高的巫師,拿著這枚鑽石就可以和鄧肯進行交流,可以讓英年早逝的軍火商人繼續為火槍改良事業貢獻他的聰明才智。不過這種機械發明,非常需要實踐的動手操作,鄧肯如今只剩下靈魂,沒有軀體,價值就不免大打折扣了。

    在鄧肯旁邊的幾個巖侏儒也被殃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好在陰魂城牧師眾多,只要不是當場嚥氣就能救回來——其實從理論上說,起死回生也並不是不能辦到的,但最關鍵的環節是需要得到相應神祇的許可。人死之後,靈魂會前往生前所信仰的神祇國度(無信者和偽信者歸死神克蘭沃掌管),牧師要想起死回生,就得先祈求這些神祇的同意,讓他們願意把信徒靈魂放回來。陰魂城的牧師普通信仰莎爾,和侏儒諸神可是半點交情也沒有,這個主意是不用打。

    興致勃勃等著觀看火槍表演,結果卻出了這種意外變故,還損失了鄧肯這種核心研發人員,所有人都很沮喪。瓊恩倒是另有一樁疑惑,他剛才坐得近,隱約聽見了歐凱攫取靈魂時念的那句咒語——發音非常詭異,透著森森邪氣,可以斷定不是龍語,也不是他所通曉的任何一種語言,偏偏又覺得有些耳熟。

    「奇怪,怎麼總覺得像在哪裡聽到過似的?」

    瓊恩在語言上天賦不高,目前為止所掌握的,也就是龍語、耐瑟語和通用語三種,想來想去沒有頭緒,決定回去問梅菲斯,她卻是精通各種語言的。

    晚上還有一章,盡量補上前幾天休息時欠的章節

    至於說什麼田伯光之類的問題,也是該解釋的時候了,就這幾章罷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19:45
黯月篇 第十七節 梅菲斯的秘密


因為這場意外,學院提前下班,瓊恩早早回到家中,卻發現珊嘉和梅菲斯都不在,一問才知道,原來又去市場上購物了。瓊恩不由得搖頭,自己去了實驗室,閉門運功調息,消化吸取來的神力。他嘗試著,意識緩緩下滑,沉入靜寂的黑色深淵,然後他看見了千萬道縱橫交錯的銀色絲線構成的立體網絡,燦爛的銀火在其中燃燒。

    第一層、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

    瓊恩努力凝聚心神,第五層魔網慢慢在他的意識之海中浮現,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從初時的遙遠變得觸手可及。他壓抑著心頭的狂喜,一點點地熟悉著魔網,緩慢從中抽取力量,最終,無數道細微得幾不可見的銀線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編織成一個複雜的符文。

    這就是瓊恩為自己塑成的真名。

    符文凝成,剎那間大放光明,隨即撞入意識之中,消失不見。瓊恩長吁了口氣,睜開眼睛,從椅子上坐起身來。他的雙目熠熠生輝,其中隱隱有星芒閃爍,過了許久,漸漸消失不見,光芒也黯淡下去,雙眼恢復如常。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原狀,但瓊恩自己清楚,自此刻起,他真正地觸摸到了魔網第五層,凝成了自己的真名。他終於跨越過了那道難關,從此之後,即使是整個費倫大陸,也將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看看沙漏,發現居然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晚上九點鐘,他趕忙走出實驗室,發現珊嘉和梅菲斯已經回來,正等著他一起晚餐。

    「今天回來的早些呢。」珊嘉說。

    「嗯,學院裡出了點事情。」

    晚餐畢,瓊恩在書房裡翻閱書籍,想找找看有沒有歐凱說的那種語言的資料。這種大海撈針茫無頭緒的做法自然是一無所獲。正當他喪氣的時候,門被推開了,梅菲斯走了進來。

    瓊恩沒有在意,將手上的書放回書架,轉過頭來正要說話,突然呆呆地怔住了。

    梅菲斯微笑著站在他面前,神情中帶著幾分驕傲自得。她上身穿著一件無袖的白色襯衫,在胸口部位巧妙地用花紋修飾,隱約還能看見裡面地黑色文胸形狀,襯衫下擺繫在一起,在胸下打了個結。露出平坦的小腹;下身穿著一件露到大腿根部的黑色短褲,腰間繫著一條寬闊的銀色皮帶,上面綴滿細碎鑽石,閃閃發光。再往下看,是一雙黑色的高跟長靴。越發顯得她的雙腿修長挺拔,誘惑無比。

    瓊恩習慣了她平日總是襯衫長褲的嚴肅風格,哪裡曾想過她也會這種火辣打扮。一時間目瞪口呆,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艾彌薇,你這身衣服……」

    「今天珊嘉姐姐幫我買地,」梅菲斯頗有些得意,在瓊恩面前轉了個身,「很漂亮吧。」

    「漂亮極了,」瓊恩讚歎,「以後出門就應該穿這套衣服……」

    「那不行。」梅菲斯臉上微微一紅,「這衣服太暴露……只能在家裡穿給你看。」

    瓊恩笑著,慢慢欣賞,「可惜了,這個世界裡沒有牛仔布料。自己也不懂怎麼製作。以艾彌薇的氣質,穿牛仔褲其實是最合適的。」

    他坐在床上。將她拉到懷中,在自己腿上坐下,親她的唇。「你塗了唇膏呢,也是今天買的?」

    「不是,今天忘了買,是剛才找珊嘉姐姐借地。」

    「嗯,甜甜的,帶橘子味道,」瓊恩品嚐著,「是那款黃色管裝的…….」

    「你對珊嘉姐姐的唇膏真熟悉呢。」

    瓊恩凜然一驚,發覺自己無意間說錯了話,低頭看去,見懷中的少女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個,我恰好知道這款啦,」瓊恩掩飾著,伸手去解她襯衫地紐扣,「讓我看看你買的內衣。」

    脫下襯衫,瓊恩看見了一款黑色的文胸,保護承托著少女正在發育中地胸部,細細的黑色肩帶和鏤空花紋盡顯女性的嫵媚,又勾勒出誘人的乳溝。瓊恩撫摸著,在背後找到搭勾,輕輕解開,將文胸取下。

    梅菲斯乖巧地站起身來,想要將長靴脫下,卻被瓊恩阻止了。「別脫靴子。」他說,一邊解開少女腰間的銀色皮帶,將緊貼著肌膚的黑色短褲順著玉腿慢慢褪下,然後看見了一條黑色蕾絲的丁字褲,透明的薄紗面料,讓少女地隱秘部位若隱若現。

    梅菲斯以為他要接著把內褲褪下,但瓊恩卻停止了進一步動作,低頭親吻著,撫摸她的身體。他的動作輕柔而充滿挑逗,很快就讓少女情不自禁,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給我。」她咬著瓊恩的耳垂,要求著。

    瓊恩輕輕拍著她的背部,命令少女跪在床地邊沿,她全身近乎赤裸,腿上卻依舊還穿著黑色長靴,細長的高跟在夜間微微泛著冷冷地金屬光澤,看起來既危險又妖嬈,有一種別樣的誘惑美感。瓊恩站在她身後,用手指輕輕鉤開丁字褲的細帶,移到一旁,然後挺腰慢慢侵入少女的身體。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不……不要了,」梅菲斯咬著下唇,嬌聲懇求著,她跪伏在床上,手臂已經支撐不住,上半身貼在床單上,「今晚讓艾彌薇休息好不好。」

    少女的懇求既嬌媚又甜美,很難令男人不動心,然而正在她身後愉快運動的瓊恩無動於衷。「可是這才是第四次啊,」他說,「還差兩次呢。」

    話音未落,他猛然挺腰,用力撞入少女的身體。梅菲斯感覺自己像要被貫穿似的,忍不住呻吟出聲,腦中一陣暈眩,原本要說的話都忘了。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剩下兩次不要了好不好?」她喘息著,「真的承受不住了。」

    瓊恩本以為她只是在求饒。低頭見她臉色蒼白,氣喘吁吁,額頭滲出點點細汗,知道確實是已經體力不繼,不由得心生愧疚,慢慢從她體內退出,將少女抱入懷中。「對不起。艾彌薇,我沒注意……」

    梅菲斯在他懷裡喘息了一會,漸漸恢復了點。「你這兩天怎麼變得這麼凶,」她埋怨著,「都快要被你弄死了。」

    「有麼。」

    「有啊。第二次的時候,你還抓著我的頭髮往後扯,就像把我當馬似的,」梅菲斯瞪了他一眼,「哪有你這樣地。」

    瓊恩皺皺眉頭。剛才發生的事情,自己怎麼好像都沒印象似的,想了半天才隱隱約約回憶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他連聲道歉著,親吻著少女,好在梅菲斯也沒有多怪責。「罰你三天不准碰我,」她說,「我要休息。」好。」

    「但你要陪著我。」

    「好。」

    瓊恩點頭答應,親吻著她的臉頰,「對不起,艾彌薇。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剛才那麼瘋狂。」

    「哼。」

    不過梅菲斯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兩人靜靜地擁抱著。「對了,」梅菲斯想起來,「我進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你在找資料。找什麼呢。」

    沸騰文學www.101du.net由maooo69手打「哦,差點忘了。」瓊恩一拍自己腦袋,「艾彌薇,我今天聽到一句話,總覺得特別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麼語言,你幫我看看。」

    他複述出了歐凱所說的那句咒語,雖然發音有些不太準確,但大致不差。梅菲斯皺著眉頭,「這是……這應該是惡魔使用的深淵語,」她說,「我也不懂,但我記得格拉茲特地那些人面獅信徒祭祀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語言。」

    唔,攫取靈魂這種事情,最喜歡幹的就是那些深淵裡的惡魔,歐凱用深淵語施法也沒什麼……等等,錯了,當日在拉沃克地巫師之墓裡,吸血鬼莉法兒明明說過,歐凱是雄性,卻不是男人,因為他不是「人」……

    這個狗仔隊,根本就是個惡魔?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瓊恩略略驚訝,但隨即也就平靜下來,惡魔就惡魔,也沒什麼大不了,自己除了神祇沒打過交道,其他什麼變態沒見過,就連名列深淵三大領主之一的格拉茲特都打過交道,何必大驚小怪。

    也是,只有惡魔,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攫取靈魂吧,這可是會嚴重觸怒神祇的。就像今天,他搶了鄧肯的靈魂,雖然貢德未必會親自聖者降臨來追殺他,但神祇地教會肯定會找他麻煩。

    他把自己的猜測對梅菲斯說了,少女聽了微微皺眉,「惡魔?可他的行事風格並不像惡魔,反倒比較像魔鬼才對。」

    「那就魔鬼吧。」瓊恩並不在意,反正惡魔魔鬼對他而言都差不多,無所謂。

    他還有更重要地正事要做。

    「艾彌薇,我問你件事情。」

    「嗯,什麼?」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幫你消除你的神子血脈,抹去你體內的巴爾神力,你會願意嗎?」

    梅菲斯霍然抬頭,盯著瓊恩,「你說什麼?」

    瓊恩慢慢把自己剛才的話再次重複了一遍。

    梅菲斯沉默了一會,「你買下那個女孩子,說做試驗,就是這事吧。」

    「是。」瓊恩承認。

    「試驗成功了?」

    「當然,不然我現在怎麼會對你說。」

    「那你用什麼方法做到的?」梅菲斯靜靜說,「和她做愛是麼?」

    瓊恩凜然一驚,「艾彌薇……」

    「奇怪我怎麼猜到的?」梅菲斯微微笑了笑,「雖然你每次和我親近前,都會先洗澡。但你用寶石跳躍戒指傳送回來的時候,可是都站在我旁邊的。你身上有別地女孩子的氣味,難道我就感覺不到麼。」

    瓊恩鎮定下來,看梅菲斯似乎並沒有動怒的意思,「你不生氣麼?」他輕聲問。

    「你說過,有我在身邊,不會看上她的。」梅菲斯說,「我信你。」

    「謝謝。」瓊恩低聲說。

    「那現在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麼。」

    瓊恩早有準備,把整個事情的緣由對她說了一遍,當然「穿越者」和「田伯光」這些敏感地東西就隱瞞掉,或者轉換成其他東西。梅菲斯靜靜聽完,然後做了個結論。

    「也就是說。你能通過做愛的方式,把神力轉移到你地身體裡?」

    「是。」

    「那為什麼我在你身上沒有察覺到半點神力跡象?」

    這也正是瓊恩奇怪的地方,同為巴爾之子,彼此間是有清楚的感應的,梅菲斯就能一眼判斷出菲亞的身份。至於她自己不會被菲亞認出。是因為有提爾地神力在壓制。如今瓊恩已經吸取了菲亞體內的神力,然而梅菲斯卻沒有半點感應,這是為什麼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神力到了瓊恩體內,已經變得不是神力了。

    「我體質比較特殊。對神術有天生的完全免疫力,估計也是沒辦法容納神力的,」瓊恩解釋。「這些神力到我身體裡,就全部消散轉化掉了。」

    「也就是說,無論你吸收多少神力,都不可能變成神祇了?」

    「好像是這樣,」瓊恩有些無奈地說,「不過有你在身邊,能不能成為神祇也無所謂了。」

    梅菲斯看著他,眼神中隱隱有些笑意。「瓊恩,你想不想聽聽,為什麼我一直不肯真和你做呢。」

    「我地母親,曾經是殺戮之神巴爾的高階牧師,並且是選民。」

    為了能夠讓殺戮之神復活。梅菲斯的母親和巴爾結合,生下了梅菲斯。並且帶著她四處追殺巴爾之子,將所有的神力都融匯到梅菲斯身上。這種做法成效顯著,然而唯一的麻煩——也是最大地麻煩,在於梅菲斯並不願意成為邪神。

    沒有什麼理由,不願意就是不願意。

    因為意識上的抗拒,梅菲斯體內雖然積蓄了大部分的巴爾神力,卻還不足以讓邪神復活。梅菲斯地母親為此惱怒,但也無計可施,她只能去殺死更多的巴爾之子,讓梅菲斯體內積聚更多的神力,從而壓倒她的自我意識。

    但她還沒來得及完成這項工作,多年的謀殺生涯終於招致了猛烈的反擊,仇敵找上門來。母親戰死了,梅菲斯和凜逃了出來。

    不甘心於自己的夢想就此破滅,母親在臨終前,以自己的靈魂湮滅為代價,對梅菲斯下了一個詛咒。

    「如果我和人真正交合,那麼我體內地巴爾神力就會自動鬱積,凝結成胎兒降生,他就會成為新的殺戮之神。」

    瓊恩輕輕吸了口冷氣,「那如果在胎兒剛剛降生的時候殺死他呢?」

    「他一誕生,就已經是神祇——其實如果不是我不願意,它早就已經復活了。你殺不死他的。」

    「這麼說……」

    「除非我死,並且這世上所有的巴爾之子全都死去,否則它就總有機會復活。」

    「那……如果用藥物避孕呢……」

    「你沒聽明白麼?」梅菲斯微微揚眉,「這是一個詛咒,詛咒地意思你不懂嗎?只要觸發條件,它就會自動激發。那個胎兒是神力的凝結,根本就和真正地胎兒是兩碼事,這和避孕不避孕有什麼關係?」

    「詛咒不能破除麼?」

    「我母親是選民,以自己的靈魂為代價下的詛咒,這些年來已經浸透在我的血脈裡,和巴爾的神力融合在一起。就連我的神祇也只能強行壓制下去,怎麼解除?」

    「如果我能搶在胎兒降生前把你體內的神力全部消除……」

    「胎兒降生,需要一年時間,」梅菲斯說,「你能在一年內做到?」

    瓊恩默然,他做不到,按照在菲亞身上試驗的速度,恐怕需要十餘年才行。

    「就是這麼一回事了,」梅菲斯略帶自嘲地笑笑,「不用費心思了,沒辦法的。」

    瓊恩沉默。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19:46
黯月篇 第十八節 世間並無田伯光

大失所望的感覺並不好受,原本以為光明就在眼前,結果發現也不過是虛幻的燈火。目標遙不可及,彷彿永遠也抵達不到彼岸似的。

    瓊恩無精打采地出門,考慮今晚要不要去把菲亞兄妹倆放了,反正也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正走著,突然長袍上的胸針微微顫動起來,接著一個聲音傳出。

    「是蘭尼斯特先生嗎?」

    「是我,您是……」

    「德蘇得-坦舒爾,」對方回答,「請到人事辦公室來一趟。」

    瓊恩知道德蘇得,十二陰魂王子之一,負責人事安排工作,同時還是軍事委員會的成員。這一大早的,他找自己做什麼?

    雖然疑惑,但瓊恩依舊很快趕了過去,德蘇得正在等他。這位陰魂王子雖然是個亡靈巫師,全身卻感覺不到多少陰森死氣,只是和他的兄弟們一樣,皮膚上都隱隱泛著灰暗光澤,整個人像是被一層陰影包裹。當然,比起彷彿少年的佈雷納斯王子,他看起來成熟多了,像是個三十餘歲的中年人。見瓊恩過來,他點點頭,示意坐下。

    「早上好,蘭尼斯特先生,有一項關於你的新工作任命。」他開門見山地說。

    新工作?自己在這魔像工作室幹了不到一個月,這麼快就要換工作了?

    彷彿看出了瓊恩的心思,德蘇得接著解釋,「你原本在煉金學院的職務依舊保留,只是另外再有新的任命——這是兼職,不是調任。你知道,現在事情多,人手又不夠,大家都要兼幾個職的。很正常。」

    這話聽著好耳熟,好像佈雷納斯王子也這麼說過。

    「那麼,我的新工作是……」

    「我準備安排你去第二遠征師。」

    「第二遠征師?」瓊恩愕然,「然而我們哪有第二遠征師……」

    瓊恩以前在學校裡,也曾經屢次參加過軍事演習,如今成為貴族,能夠接觸的信息更多。對陰魂城的軍制也有所瞭解。陰魂城的軍隊,經過前段時間戰爭地損耗和近半年來的大力擴展,如今大約是四千人左右,分成五大部份:第一遠征師、黑劍城防軍、皇家斥候、皇家守衛和神殿守衛。其中皇家斥候、皇家守衛和神殿守衛,一共大約佔了一千人。第一遠征師和黑劍城防軍分別有一千五百人左右。

    沒有什麼第二遠征師。或者說,一直都沒足夠的兵力組建起來。

    「從今天開始就有了,」德蘇得說,「一小時前成立的。你的職務是特遣小隊的隊長,軍銜中尉。」

    軍隊的階級分四等。自上而下分別是:將軍、上尉、中尉和士兵。陰魂城有三位將軍:謝卡、韋德布瑞斯和提若拉斯,他們是陰魂城地軍事領袖,和德蘇得一起構成了軍事委員會。掌握著決策權,但基本不會直接統領軍隊上陣。上尉則是直接的軍事指揮官,每一位上尉統領一個分隊,第一分隊的上尉地位最高,有權指揮其他上尉,是事實上的最高指揮官。若第一分隊上尉陣亡或者不能承擔指揮工作,則由第二分隊上尉繼任,以此類推。中尉是低級軍官。各自統領小隊,由上尉指揮。

    對於中尉的這個位階,瓊恩並沒有什麼異議,他自知資歷淺薄,又沒有什麼戰功。能夠直接越過士兵躍升中尉,這已經是出乎意料了。大約也因為第二遠征師剛剛組建。正值用人之際,否則還沒有這等好事。

    不過,那個特遣小隊,又是什麼?

    「這次組建第二遠征師,其目標是進入幽暗地域,為我們建立一塊穩定地基地,」德蘇得解釋,「正如你所知,我們正在籌劃建立魔像軍團,這需要大量的金屬和稀有礦石;另外,大規模地建造魔像,也需要一個合適的地方——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瓊恩大致明白了。

    令他比較高興的是,因為是特遣小隊,所以並不隸屬於某個分隊,也就是說,瓊恩上面沒有某個上尉,在軍隊裡,他這個中尉除了聽命於第一分隊地上尉,也就是第二遠征師實際上的最高指揮官外,無需理睬其他任何人的命令。不管怎麼說,這總是件好事。

    當然,這僅僅是就軍隊內部地體制而言,實際上,他既然還是魔像工作室的成員,肩負的又是探礦和尋找魔像製造基地的任務,自然是要對煉金學院的兩位院長大人負責的。

    不過,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很快又要離城了麼,又要和珊嘉暫時分離了。

    「第二遠征師初建立,人手短缺,所以你的特遣小隊成員……」德蘇得打量了一下他,「暫時是一個沒有,需要你自己去召集。」

    干,說了半天空歡喜一場,原來自己這個中尉是個光桿司令.電腦站www,..

    「三天之後出發,在此期間你可以自己召集屬下,身份不限,但不得是軍方成員,因為本來人手就不夠了。按照軍制,你的部下最多是十人,不得超過這個數目,少了無所謂。名單擬好交給我,我會批准。好了,就這樣,沒什麼事情就先回去吧。」

    德蘇得似乎很忙,一口氣把話說完,隨即揮手把瓊恩打發走了。瓊恩本來還想多問點事情,見此情形也只好放棄,退了出來,回到煉金學院。

    鄧肯地猝死,給火槍的研製作帶來了很大的妨礙,畢竟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也是目前所知的唯一一個發明出火槍的人,他是真正地研發核心人員,從塞爾買來的那些巖侏儒只能當助手。如今他掛了,找不到可以替代他地角色,這就很糟糕。

    雖然因為歐凱的及時出手,硬生生從神祇手裡搶下了鄧肯的靈魂,如今被做成了靈魂寶石,拿在兩位院長的手中。但變成了靈魂狀態,看不見聽不見。更無法動手操作,只能通過心靈交流傳遞信息,這效率之低就可想而知了。

    一日無話,傍晚時分,他原本還想去趟塞爾,現在也沒興致了。三天後就要出發,能和姐姐相聚的時間不多。需要珍惜。至於梅菲斯倒沒關係,十個名額中,肯定有她一個就是,帶在身邊就好。

    「要去幽暗地域?」珊嘉皺眉,擔憂之情溢於言表。「我聽說那裡很危險地。」

    「沒事,」瓊恩趕緊安慰姐姐,「我又不是去打仗,只是帶人去探礦,順便找個地方做魔像基地罷了。不會有危險的。」

    這句話是明顯的胡扯,瓊恩自己都不相信。幽暗地域又不是無主之地,那裡遍地是凶狠的怪物。還有惡名昭著的黑暗精靈,自己這種地表人闖進去搶礦,而且還要搶地盤造魔像,沒危險才怪。不過為了安慰珊嘉,也只能這麼說了。

    「真的沒危險?」

    「沒有,姐姐放心好了。」瓊恩信誓旦旦地保證。

    「嗯,既然沒危險,那麼帶著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果然。做人還是要誠實。

    「那個,姐姐……」

    「開玩笑啦,」珊嘉說,「我又沒什麼本事,跟著你只會是負擔。有艾彌薇陪著你就行了。」

    「姐姐……」

    「你知道麼,小弟。上次在塞爾,艾彌薇召喚你,我明明知道可能會有危險,但還是要跟著你過去。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瓊恩搖頭。

    「因為,我想看看艾彌薇和你並肩作戰的樣子。」

    瓊恩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從小就想能成為巫師,想能出人頭地,我幫你實現了這個願望。然而我發現,這似乎讓你和我地距離越來越遠了呢,」她輕聲說,「你這次出門,一去就是幾個月,把我在家裡急壞了,偏偏什麼忙都幫不上,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好不容易回來了,陪著我,感覺又好像回到了從前,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的時候似的,」珊嘉微微笑著,「可是啊,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你是個巫師,注定了就不可能再過平凡的生活,你總會經歷各種危險,而我沒辦法陪在你身邊。無論你平時待我再好,無論你再喜歡我,可是真正到了危險的時候,能和你並肩站在一起地,是艾彌薇呢。到了那種時候,我就感覺自己彷彿突然一下子被拋棄了似的,被從你的世界裡給推出來,只能靜靜地做個旁觀者,看著你們並肩作戰,彼此扶助,承受艱險,慶祝勝利,而我一切都無能為力。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呢。」

    「姐姐,我喜歡你……」

    「我知道啊,但那又怎麼樣呢?」珊嘉溫柔地抬起手,撫摸著他的臉,「再深的感情終究也是會被時間磨平地吧,迷戀終究也會變成冷淡呢。你未來的生命裡,注定了多姿多彩,注定了有無窮無盡的風險和榮耀,而所有地這一切,我都不能與你分享。能夠和你分享的,是艾彌薇,我所能做的,只是安靜地待在家中,等待著你的回來。」

    「在你危險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在你需要的時候,我不能及時出現;在你面對敵人的時候,我不能和你並肩站立;在你成功的時候,我不能和你共同慶祝,只能在事後分享那一份喜悅——而所有這一切,卻是你生命中真正精彩地部份。小弟,你覺得,你對我的感情,還能一直堅持下去嗎?一個只能在家中默默等候的女孩子,你對她的迷戀,又能持續多久呢?」

    「我知道,你現在喜歡我,迷戀我,在你的心中,或許我地份量比艾彌薇更重一些,但這是我們十五年來相濡以沫的積累。以後呢?以後還會是這樣麼?你馬上又要出門了,她會和你在一起,而我不能;你們會有更多地共同經歷,有更多的交流分享,而我什麼都沒有。一次兩次,三次四次,等到了某一天,你回頭再看的時候。記憶中還會有我的存在嗎?」

    「你迷戀著我的溫柔,但女孩子都會溫柔的,艾彌薇也可以給你;你喜歡被姐姐寵著的感覺,但女孩子在本質上都是母親呢,都懂得寵愛自己喜歡地男孩子的;我所能做的一切,艾彌薇都可以代替;而艾彌薇所能做的,我什麼都辦不到。終究有一天。你會發覺,你的生命中,艾彌薇才是不可或缺的,而姐姐,只是可有可無的呢。」

    「你知道姐姐為什麼要學魔法?因為我想能陪在你身邊啊。我想能幫上你地忙,我想在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回憶往昔,我是和你一起度過的。而不是獨自一人待在冷清的家裡。可惜呢,」她搖搖頭,「我好像是沒什麼魔法上的天賦啊。」

    「我對自己說。算了,那就別學了,別想了,接受現實吧。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呢,」她低聲說,「小弟,姐姐不甘心呢。你是我地。從小到大,你都是我一個人的,憑什麼要被別的女孩子搶走,憑什麼我反而要默默退開,放棄自己喜歡的人。憑什麼啊!」

    「我本來想,你只准喜歡我一個人;後來我想。如果真做不到,那麼至少我要是你最喜歡的那個人;可是現在我發覺,就連這個要求,都似乎要漸漸變成奢望了呢。我真地……」她咬著嘴唇,努力抑制著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真的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瓊恩緊緊將姐姐抱進懷裡,他深深呼吸著,在珊嘉地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然後慢慢單膝跪了下來。

    「姐姐,嫁給我好嗎?」

    珊嘉怔了怔,笑了起來,「這算是求婚麼?」

    「我,瓊恩-蘭尼斯特在此,以我的靈魂真名起誓:我將終生陪伴在珊嘉-蘭尼斯特身邊,無論貧窮或者富有,無論疾病或者健康,無論經歷多少艱難險阻,無論遭遇何種順境逆境,相愛相敬,永不分離。」

    他抬起頭,直直地凝視著珊嘉的眼睛,「姐姐,嫁給我吧。」

    珊嘉沉默了一會,微微笑著,「求婚是要有戒指的呢。」

    瓊恩褪下耐瑟法術護罩戒指,輕輕握著珊嘉的左手,將戒指戴上了無名指。珊嘉端詳著自己手上的戒指,輕輕把跪著的瓊恩抱了起來。

    「小弟,你快要走了,我們去看看父母吧。」

    此時是深夜,藉著清冷的月光,瓊恩和珊嘉來到墓地。

    瓊恩在這一世地生身父母,也埋葬在這裡。不過瓊恩沒什麼感覺,他自從記事起,就被珊嘉的父母收養,對他們沒有半點記憶,自然也談不上多少感情。

    站在父母的墳前,珊嘉輕輕放下手中的花,想起往昔一家人團聚的快樂時光,她忍不住潸然淚下。

    「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呢,小弟。」

    「嗯。」

    拜祭完畢,走出墓地,珊嘉地情緒有些低落,一直沒有說話。「小弟,那兩個兇手是誰,查到了麼?」

    瓊恩搖搖頭,他這些天趁著空暇時間,也悄悄打探過,然而一無所獲。唯一有價值的消息,就是當年那次事故地調查記錄,已經被列為絕密資料,像瓊恩這種地位的人,是壓根沒資格看到的。蘭尼斯特家到底根基淺薄,和陰魂城中的貴族世家沒有什麼交情,也沒辦法從他們那裡獲得什麼情報。

    珊嘉輕輕歎息一聲,「慢慢來吧,」她說,「我也知道這事情很難,急不得。」

    瓊恩看著珊嘉的側臉,為父母報仇,是姐姐最大的夢想了吧。

    彷彿是感應到了瓊恩的心思,珊嘉突然問了一句。「小弟,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瓊恩微微怔了一下,自己的夢想麼……似乎想要的東西很多很多,然而突然被這麼一問,倒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了。

    「想娶姐姐做妻子。」他最後說。

    「是麼,可是如果你真娶了姐姐,肯定會被這城裡的人笑話死呢。」

    瓊恩哼了一聲,「笑話就笑話了,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珊嘉搖頭,「又說孩子氣的話,人既然生活在這個世界。就總要顧忌他人的眼光的。你不在乎,姐姐也會在乎啊。」

    瓊恩看著珊嘉,腦中突然浮現出上輩子看過的一個典故來,不假思索地,他脫口而出。「那我就自己建一座浮空城給姐姐住。」

    珊嘉怔住,然後格格笑了起來,「吹牛呢。小弟。」

    「真的,」瓊恩認真地說,「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建一座自己地浮空城,讓姐姐住在裡面。」

    珊嘉撫摸著他的臉。「好,那姐姐等著。」

    她看了看路徑,發現兩人不知不覺間走到平民區來了,此處距離以前的家不遠。「陪姐姐去以前的家看看好不好。」

    瓊恩有些猶豫,「很晚了。姐姐。」

    「但我想去看看嘛。」

    「好吧。」

    循著熟悉的路徑,瓊恩和珊嘉慢慢走著,已經遠遠看見了以前的家門。現在不知道是換成哪一家在裡面居住了。瓊恩看著隔壁的院子,裡面燈火通明,有人說話聲,像是一家人正在晚餐。田伯光穿越附體地那位啞巴老伯,以前就住在這裡,自己也曾經在這屋子裡跟隨他學藝三年呢。

    一個孩子跑了出來。

    他的臉胖乎乎的,嘴上還有油膩,一雙眼睛倒是明亮得很。看起來頗為可愛,看見兩個陌生人也不害怕。瓊恩對孩子興趣不大,珊嘉倒是挺喜歡的,招招手,讓他過來。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腦袋。

    「你住在這裡啊?」

    「嗯,我在這裡出生地呢。」

    「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啊。」

    「傑弗裡茨,傑弗裡茨-基德。」

    「嗯,名字很好聽呢,多大了?」

    「九歲了。」

    很平常的對話,珊嘉只是隨口詢問,也沒在意,但一直漫不經心站在旁邊的瓊恩,注意力突然被孩子的最後一句話給吸引住了。「你多大了?」他追問。

    「九歲啊。」「你說你一出生就住在這裡?」

    「對啊。」

    瓊恩怔住了。

    他的記憶很清楚,自己七歲地時候遇上田伯光,跟隨他學了將近三年,後來進巫師學校五年學習,如今十五歲。田伯光是在自己九歲的時候去世的,隨後這裡才搬來了新地人家居住。

    這個孩子如果是出生就在這裡,那他最多也只可能是六歲。

    是這個孩子在說謊?

    「怎麼了,小弟。」珊嘉發現了瓊恩的神態不對勁,那個叫傑弗裡茨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怯生生地看著他們。

    「姐姐,你記不記得以前這家住的那個啞巴老伯。」

    「記得啊,他還養了一隻大黃狗。」

    「他是我們九歲的時候去世的對吧,然後現在這家才搬過來……」

    「小弟,你記錯了吧,」珊嘉皺眉打斷了瓊恩的話,「我們六歲的時候,老伯不就已經去世了嗎?然後這裡就換了人家。」

    瓊恩瞪著珊嘉,他真正被震到了。

    「姐姐……你是…是說,」他有些結結巴巴,「你說我們六歲地時候,老伯就已經去世了?」

    「對啊,你忘了,葬禮我們不還參加了嗎?」

    瓊恩立足不穩,幾乎踉蹌摔倒。珊嘉不會欺騙自己,她既然這麼說……

    往日潛伏在心底的疑團悄悄浮現上來,彷彿一道閃電從腦中劈過,破開混沌,瓊恩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明白為什麼自己和田伯光這個穿越者,在陰魂城這種監控嚴密的魔法城市裡一直沒有暴露,這恐怕並不是自己謹小慎微的功勞;他明白三年時間,自己每夜溜出來和田伯光學藝,珊嘉居然一次都沒察覺;他明白為什麼自己掌握內功這種學習魔法的超級作弊器,又在巫師學校裡呆了五年,卻一直沒有被陰魂城地大巫師們察覺懷疑,盤問探究;他明白為什麼明明應該是針對內力有效的采玉訣,卻恰好能用來吸取神力,彷彿真就是有這麼巧合一般。

    這世間,只怕根本就沒有什麼田伯光。

    從一開始發這篇小說,直到今天,不斷有人要求我做解釋。那麼,就是這樣了。

    我是個誠懇而善良地人,不屑於也不會玩什麼機謀詭詐,所以,我相信我寫的是很簡單直白的故事。

    這篇小說,有一些小小的隱藏設定,田伯光的問題,是其中之一。我原本不打算這麼早就揭開,然而既然大家都等得不耐煩,那麼就讓它早早登場吧。最後順便說句,我素來喜歡的,是解開一個謎的同時,悄悄埋下兩個三個。

    有些累,書評區的帖子,我基本都看了,雖然不能一一回復。那麼,諸位晚安。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19:46
黯月篇 第十九節 奧沃的創意

如果田伯光根本就不存在,那麼自己看到的是幻象?不,不是幻象,否則珊嘉和其他人就也應該看到了。

    不是幻術,是附魔術,是有人影響了自己的心智,侵入自己的意識,給自己憑空創造了一段其實並不存在的虛假記憶。

    瓊恩自己是個巫師,他自然很清楚,魔法一道運用到極致,自有種種令人意想不到的奧妙。附魔法術擅長心智操控,傳說精研到最高深處,就有「記憶編織」(ProgrammedAmnsia)這種法術,能夠抹消、篡改、憑空生造人的記憶。

    自己就是中了這道法術吧?

    瓊恩也曾經懷疑過,田伯光明明只是文學作品中虛構的一個人物,並不真實存在,怎麼會站在自己面前。不過轉念想想,「穿越」這種事情本身就已經夠奇幻了,而現在身處的這個魔法世界,不也很像小說故事麼。既然如此,穿越個田伯光來,似乎也可以理解,不算什麼了。

    然而現在他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會是田伯光?為什麼不是某個真實存在的淫賊?為什麼不是其他小說裡的採花大盜?

    因為自己看過笑傲江湖,因為自己的記憶中有田伯光這個人,而且應該還是印象比較深的一個。

    既然能夠為自己製造虛假記憶,自然是徹底侵入了自己的意識,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記憶(包括上輩子的記憶),能夠弄出「田伯光」來,也就絲毫不足為奇了。

    如果田伯光是假的,那自己所學的那些東西……

    怎麼學都學不好的刀法,真的是因為自己後腦枕骨不夠高?

    怎麼努力就是練不上去地內功,真的是因為自己資質太差……不,不對。那真是內功麼?沒有掌風橫掃、勁氣四溢,沒有鬥氣外放、隔空傷人,就連基本的攻擊力加成都可以忽略不計,唯一的作用就是快速恢復精力——那和吃興奮劑有什麼區別?

    那明明應該是用來吸取內力的采玉訣,偏偏就能吸取神力,真的是自己運氣好,撞上這等幸運?

    冷笑。

    自己從穿越轉生以來。一直謹小慎微,生怕被看出破綻,直到長大之後,漸漸熟悉融入這個世界中,才稍稍放鬆了點。對於內功和采玉訣這種非此世界的東西。從來都是守口如瓶,不敢絲毫洩露,自以為無人知曉。誰曾想到,原來連自己地記憶都是虛假,都曾經被人修改過。還有什麼秘密可言。

    可笑。

    瓊恩只覺得自己被一種虛脫無力感深深籠罩,如果連田伯光和采玉訣這種秘密都是假的,那還有什麼是真的?還有什麼不是在他人的計劃和掌握之中?自己十五年來所做的一切。如今看起來都那麼可笑,自以為一直在努力地掌握自己地命運,其實卻不過是一顆早就被安排好的棋子吧。

    之所以今天能夠猛然醒悟,其實並不是因為這個叫傑弗裡茨的孩子的提醒,而是自己身上的記憶編織法術被消除了。否則地話,只要那道法術還在,所有和那段虛假記憶不符合的信息,自己全都會自動無視掉。或者自動修改得和虛假記憶一致。而「記憶編織」法術為什麼會消除掉,顯然並不是施法者撤回,應該是自己已經觸摸到了魔網第五層,凝成了真名的緣故。

    真名凝成,銘刻靈魂。對於巫師來說相當於一次重生,是一次重新自我認識。是脫胎換骨地變化。自此之後,「我」便成為一個新的「我」。那道記憶編織法術,想必也是因此而失效了。但虛假的記憶還存留著,只有遇上合適的契機(比如剛才孩子的提醒),才會恍然大悟過來。

    如果不是今晚珊嘉提議出來拜祭父母,又說回舊居看看,自己只怕還要一直被蒙蔽著吧。

    只怕給瓊恩下記憶編織的那個巫師,也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快就凝成了真名,否則的話,只要立刻再重新施法,再度編織記憶就可以了。這麼說,還真是僥倖呢。驀然間,一陣暈眩感襲來,無數記憶的碎片如潮水般轟然紛至,在腦海中亂作一團。瓊恩只覺得自己地頭在隱隱作疼,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幻不實起來,彷彿世界正離自己遠去,只餘下自己一人孤獨地漂浮在無盡虛空之中。http://WWW

    到底,還有什麼是真實的,還有誰是自己可以相信的……

    「小弟,小弟!」

    溫柔的少女呼喚聲在耳邊響起,讓他地意識稍稍清醒了點,感覺自己似乎被人抱住了,「姐姐?」他遲鈍地反應過來,然後驟然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

    「今天之所以能發覺這件事,全是因為珊嘉提議要來看看……珊嘉不會也是假的吧……」

    然後他地意識陷入沉沉黑暗。

    當瓊恩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周圍熟悉的陳設和空氣中淡淡的幽香告訴他這是珊嘉的房間。晨光從窗外透進來,已經是早上了,他的外套被脫了下來,搭在床邊的椅子上。

    他坐起身來,覺得腦袋還隱隱有些疼痛,但大致無礙了。正要起身穿衣,門被推開了,珊嘉端著一杯熱牛奶走了進來。

    「醒了?」

    「嗯。」

    瓊恩定了定神,回憶昨晚發生的一切,從墓地到舊居,遇上那個叫傑弗裡茨的孩子,一幕幕景象從腦中流過。他微微鬆了口氣,這樣看來,自己應該是沒有再次被修改記憶。

    「姐姐,我昨晚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啊,你突然就暈倒了,怎麼叫都叫不醒,我又抱不動你,最後請那家人幫忙才把你抬回來。」

    「哦。」

    正說話間,梅菲斯也進房間來,瓊恩見兩個少女都關切地看著他。勉強笑笑,「沒事了,可能最近鍛煉魔法有點過度疲勞。」

    時候已經不早,該去煉金學院上班了。瓊恩不想多說話,草草吃了早餐出門,一路上默自沉思,然而身陷局中。只覺千頭萬緒紛至沓來,完全理不清楚,看不分明,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

    身為巫師,最強大的不在於魔法。而在於清楚的頭腦。巫師雖然從不缺乏勇氣,充滿冒險精神(歷史上為了研究魔法而犧牲的巫師多不勝數),但更注重嚴密的邏輯推衍。然而問題在於,任何邏輯推衍,都至少需要有一個堅實的基礎作為前提。

    瓊恩現在沒有這個基礎。他感覺一切都像是虛幻不實。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是自己可以信任,還有什麼是真實存在,而不是虛假記憶。甚至就連珊嘉。他都隱隱有些不敢信任起來。

    他迷茫著。一天都在無精打采中過去,傍晚時分,他正準備回家,耳邊突然傳來奧沃的聲音,原來是老巫妖做完試驗出關了,傳訊讓他過去。

    瓊恩也沒多想,到了奧沃的住處。幾天不見,老巫妖似乎更胖了。「來了,」他招呼著,「我後天就要去密斯卓諾了……咦!」

    這個世界上,能讓奧沃這種大奧術師發出驚訝聲地事情並不多。

    「你已經能觸摸到魔網第五層了?」

    瓊恩點點頭。

    「真名凝成了?」

    「嗯。」

    老巫妖有些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你遠遠超出我的預計了。瓊恩。」

    「我也覺得很驚訝。」瓊恩說。

    奧沃嗯了一聲,不再多問。開始教他施法免材的技巧。晚上十點鐘,授課結束,「明天你就不用來了,等我從密斯卓諾回來再說。」

    「老師,我已經被調任第二遠征師,再有兩天就要前往幽暗地域了。」

    「唔?你要去幽暗地域?」

    「是。」

    奧沃皺了皺眉頭,「那裡可是很危險啊。」

    瓊恩心頭微微一熱,不管怎麼說,這個肥巫妖對自己確實還不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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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事情的緣由說了一遍,奧沃躺在寬大的椅中聽著。「尋找礦藏和合適的魔像製造基地,這應該只是你的任務之一,」他最後說,「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還負擔另外地任務。」

    「您的意思是?」瓊恩有些不解。

    「陰魂城內部,從來都有兩派勢力:以瑞瓦蘭為首的牧師派,以霍傑哈納為首的巫師派。」奧沃簡單地向瓊恩解釋。

    雖然在恢復耐瑟帝國的這個大目標之下,兩派大體上還能團結一致,但彼此還是有不少明爭暗鬥地。上次陰影大幕的計劃是牧師派極力主張,結果失敗;這次去密斯卓諾尋找耐瑟卷軸是巫師派的主張,如果能夠成功,自然勢力更盛。

    牧師派為了挽回局面,便由瑞瓦蘭王子提議,組建第二遠征師,向幽暗地域進軍。此舉若是成功,則能為陰魂城解決最大的難題,建立起一個穩固的基礎,功績自然不小。

    「我聽佈雷納斯提起過,這次組建第二遠征師,基本骨幹都是神殿派系地人馬,」奧沃提醒著瓊恩,「雖然肯定也有一些巫師,但數量不會太多。但我猜想,霍傑哈納他們,恐怕不會眼看著第二遠征師完全落到牧師派繫手裡的。」

    瓊恩默默點頭。

    雖說第二遠征師是牧師派系的倡導,然而魔像軍團地計劃,卻是佈雷納斯王子提出,煉金學院具體承擔的——煉金學院的雙胞胎院長,瑪提克和瓦提克,與佈雷納斯一樣,都是霍傑哈納的學生,巫師派的中堅核心。製造魔像需要大量的金屬礦石,需要一個基地,而幽暗地域是最合適不過的地方。在這點上,巫師牧師兩派算是順路,也因為如此,所以瓊恩才被打發了過去。

    但奧沃的意思,分明還隱含著另外一些暗示。

    老巫妖沒有再多說,他畢竟是客人。有些事情不方便談,瓊恩也沒有再問。「你已經凝成真名,可以學習魔法恆定地技巧了,」奧沃說,「另外我這裡還有一些比較特別的法術,或許對你有用。把你的魔法書拿來。」

    瓊恩取出魔法書,遞了過去。奧沃接過翻開。伸手啪地打了個響指,桌子上一支羽毛筆自動跳躍起來,蘸上墨水,刷刷在書頁上快速移動起來。「魔法恆定術雖然非常有用,但會嚴重損耗巫師的精力。以你目前的造詣,最好還是別用,可以用魔法物品來代替。」

    「是。」

    「不過有些法術還是適合恆定在身上地,比使用魔法物品更有效率,」奧沃說。示意他站起來,然後抬起右手,快速念了一句咒語。當最後一個音符吐出。他肥厚的手掌上泛起一層藍殷殷地流光,隨即反手往瓊恩的肩膀上一拍。

    沛然莫御的力量洶湧衝入,瞬間浸透瓊恩全身,幾乎是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發生了某些改變,但具體是什麼改變卻又說不出來。但這只是暫時的,很快,他的意識中就自動浮現出幾個法術地咒文資料來。

    「黑暗視覺。」

    「識破隱形。」

    「巧言術。」

    「奧術視覺。」

    第一個法術可以讓他在黑暗中也能清楚視物。這在幽暗地域中非常實用;第二個法術用於識破隱形,防止偷襲;第三個法術則讓瓊恩剎那間通曉了多種語言,可以方便地和地底生物打交道;最後一個法術則是讓他能夠看見魔法靈光。都不算很高階的法術,但非常實用,而且恆定在身上。不需要再臨時施法,方便快捷無比。

    即便以奧沃的能力。一口氣給瓊恩恆定上四道法術,也不免有些神情委頓。他休息了一會,抬眼看去,恰好發現瓊恩一直戴在手上的那枚耐瑟法術護罩戒指沒有了。

    「唔,我記得你手上不是有枚戒指麼?」

    「送給我姐姐了,」瓊恩回答,「她一個人在家,我不太放

    那枚耐瑟法術護罩戒指,其中蘊含了次級法術無效結界(抵禦低階法術)、防護箭矢(抵禦遠程武器)、次級鋼鐵守衛(抵禦金屬武器的攻擊)等法術,而且無需佩帶者啟動,能夠自動激發,對於沒有任何冒險經驗地珊嘉來說是最好不過了。

    奧沃彈了彈手指,空氣中彷彿有什麼龐大的隱形東西移動過來,奧沃慢慢伸手,從空氣中取出一枚戒指。白金材質,造型簡單素樸,看上去並不起眼。

    然而瓊恩心頭狂跳起來。

    剛剛恆定在身上的奧術視覺發揮了作用,瓊恩清楚地看見那枚白金戒指上透出刺眼的淡藍色魔法靈光,意味著它是蘊含著強大防護學派魔法的物品。

    這是以前曾經在奧沃地藏寶庫裡看到過的那枚法術逆轉戒指。

    奧沃輕描淡寫地將戒指拋了過來,瓊恩慌忙伸手接住。「拿著,」老巫妖說,「幽暗地域,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去過一趟,那裡頗有些厲害地東西。」

    「老師……」

    「你這次去不知道多久,我也未必會在陰魂城常住。到時候如果我不在城裡,你就直接去獨角獸之流找我。幽暗地域裡遍佈地脈輻射(faerzress),傳送、傳訊魔法都難以作用,我也沒辦法和你聯繫,自己多加小心。不過你進步這麼快,倒也無需我擔心了。」

    「是。」

    若在往日,瓊恩對這奧沃避之唯恐不及,哪裡還敢自己去獨角獸之流找他。然而經歷了昨晚的事情,正是彷徨無措意志消沉的時候,被奧沃這樣溫言鼓勵,一時間大生親近之感,只覺得面前這死胖子也並非那般面目可憎,這句「是」,倒是說得真心誠意。

    他見奧沃神色疲倦,不敢再多打擾,正要躬身告辭。奧沃突然說了句話:「瓊恩,你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被陰魂城注意嗎?」

    瓊恩搖頭,「因為我有成為大奧術師的潛質?」

    奧沃嗤了一聲,「笑話,帝國雖然隕落,當今世上還留存的大奧術師,卻也還有二十餘位。就在這陰魂城中,至少便有十人。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有什麼打緊。區區一個大奧術師,也值得這般看重?」

    瓊恩沉默。

    「你比我幸運,瓊恩,」奧沃說,「你知道麼,我當年學習魔法的時候,跟隨我的老師,足足當了二十年的學徒。那是個心理變態地傢伙,最喜歡拿學生做危險的試驗,喜歡和學生開各種惡劣的玩笑,讓我們這些心地單純的學生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

    老師,你描述的這情景聽起來讓我覺得好熟悉好親切啊。

    「有一段時間,我曾經非常意志消沉,覺得自己地人生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生活全無意義。直到有一天,我的老師問我,他說:奧沃,誰能生下來就掌握自己地命運呢。」

    「我說,未必能全部掌握,但總有程度差異,國王的孩子,就總比平民的孩子更加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老師說,但你是國王的孩子,還是平民的孩子,這最先決的命運前提,是你能夠自己掌握的麼?」

    奧沃看著自己的學生,後者低下頭,「老師,我終究不甘心啊。」

    「你能活到今天,殺過的人也不少了吧,那些人難道便就不想著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他們被你殺了,難道就又甘心了?」奧沃淡淡說,「這世界上的人,不甘心的多了去了。你又算什麼?你能活到今天,有現在的成就,已經要感到慶幸,多少像你一樣的人,此時屍體都腐爛成白骨了。」

    他拍拍瓊恩的肩膀,「我往日收的學生很多,真能有所成就的卻沒多少。你是我最近這幾百年來收的唯一學生,不要讓我失望啊。」

    瓊恩心中感動,但卻也沒多說什麼,只是低頭應了一聲,「是。」

    「戒指戴上吧,」奧沃說,「幽暗地域裡,除了卓爾之外,靈吸怪和眼魔也很難纏,需要小心。尤其是靈吸怪,往往都是天生的心靈術士,他們施展魔法的方式和我們完全不同,很難抵禦的。」

    「我記下了,」瓊恩說,看看手中的戒指,突然笑了起來,「老師好像很喜歡收藏戒指呢,已經送了我三枚了。」

    「那當然,」奧沃得意起來,眉飛色舞,「你不知道,我年輕的時候,為了追求女孩子,專門去學了鑄造戒指的技術,然後打造了一堆戒指,用細鏈串起來掛脖子上,準備見一個女孩就取下一枚戒指上去求婚……可惜,」他歎了口氣,「最後一個都沒成。」

    「……老師,你真是太有創意了。」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19:47
黯月篇 第二十節 第四紀

從奧沃住處出來,瓊恩的心情有所好轉,他將法術逆轉戒指戴上右手無名指,一股冰涼的感覺從戒指上傳來。有了這枚戒指,他便能逆轉一定數量和強度的攻擊法術,不但是防禦自身的堅盾,同時還是出其不意的攻擊利器。大約也只有奧沃這樣的千年老巫妖,才會把這種接近神器級別的寶物隨手送人吧。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不知不覺到了廣場附近,抬頭看見衛兵把守的通往塞爾的傳送門,倒是想起菲亞兄妹來。諸事完畢,自己也很快要動身去幽暗地域,一時間不會回來,還是把這件事情處理掉吧。

    通過傳送門,瓊恩來到艾爾塔柏。他原本是想直接給菲亞兄妹一筆錢,解除奴隸契約,從此分道揚鑣,再無瓜葛。但在路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迪瓦克是個地底侏儒,曾經居住在布靈登石城,對幽暗地域的情況應該非常熟悉,還曾經是探礦隊的成員。自己這次突然被塞進軍隊,為製造魔像的事情前往幽暗地域,倒是正好用得著他。

    只是他會願意麼?

    瓊恩和迪瓦克沒打過太多交道,就他的感覺,這個地底侏儒是個很平庸的人,能力也平庸,性情也平庸,沉默寡言,整天陰沉著臉,彷彿所有人都在敵視針對他一般——這是地底侏儒的標準特徵之一。總體來說,沒什麼值得重視的地方。不過這樣也好,瓊恩現在有點驚弓之鳥的感覺,如果真帶一個有威脅的人上路,他還真不放心。

    此時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鐘,房間裡依舊還亮著燈火,瓊恩走進來的時候,發現菲亞兄妹兩人正在說什麼。見他到來,住口不談。

    瓊恩也不在意,說明來意,問迪瓦克是否願意隨他前往幽暗地域,沒想到侏儒聽了以後,反問了一個問題。

    「你們是要去攻打黑暗精靈?」

    瓊恩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菲亞曾經說過,他們原本居住的侏儒城市布靈登石城,去年被黑暗精靈的魔索布萊城攻陷,族人傷亡慘重,只有很少一部分逃出來。背井離鄉流落地表世界。

    這個迪瓦克的意思,是想報仇吧。

    「是。」瓊恩說,這倒也不算撒謊。黑暗精靈是幽暗地域地主人,陰魂城這次前去,肯定要找他們下手。否則難道雙方還會客客氣氣坐下來和平談判麼。

    「行,我跟你去。」侏儒一口答應。

    如此順利地就解決了問題,瓊恩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過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讓迪瓦克在這裡等待他的消息。至於菲亞,她沒有自保能力,原本僅有的一點因為巴爾血脈而帶來的天賦,如今也已經消失,自然只能留在塞爾了。

    除了梅菲斯之外,第二個成員也有了。瓊恩有些頭疼,德蘇得說是說有十個名額。其實三天之內,瓊恩從哪裡去找十個人?只怕連一半都湊不齊。

    不過也算了,寧可人少些,至少自己更容易掌握。

    再次回到陰魂城,已經是深夜零點了。十六K瓊恩走出傳送門,正要回家。突然長袍上的胸針微微亮起,佈雷納斯王子的聲音傳出,請他過去。

    瓊恩微微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依命前往。佈雷納斯正在擺弄一副棋局,見瓊恩進來,招呼他在棋枰對面坐下。

    「上次在艾爾塔柏,我說過要教你下棋,後來事情繁忙,一直給忘了,」王子說,「今天正好有空。」

    瓊恩沉默地聽著,沒有說話。

    佈雷納斯向瓊恩介紹規則,其實也很簡單,這個世界的戰棋是從野外冒險中發展出來地。棋盤上標記有各種地形,可以臨時變換;雙方各有九枚棋子,分別是「巫師」、「戰士」、「野蠻人」、「牧師」、「德魯依」、「吟遊詩人」、「遊蕩者」和「遊俠」和「聖武士」,各自擁有不同的戰鬥技能,棋手可以對他們做各種更具體的設定。當一枚棋子殺死對方的棋子時,則會獲得相應的經驗值,累積到一定程度便可以升級,甚至進階,例如「遊蕩者」進階為「刺客」,擁有更強大地破壞力。

    「來試試看?」佈雷納斯見瓊恩已經基本熟悉規則,提議說。

    瓊恩點點頭,擺上了棋子,開始和王子對局。他第一次下這種戰棋,到底不太熟悉,也沒仔細琢磨棋子的設置,只將「聖武士」的信仰神祇設定為提爾,其他隨意。王子很小心地選擇著,他設置自己的「巫師」精研變化學派,「牧師」信仰知識之神歐格瑪,「野蠻人」來自北地冰風谷,最奇怪的是,他居然把「遊俠」設置為一位來自幽暗地域地黑暗精靈,而且還信仰森林女神梅麗凱,這讓瓊恩詫異萬分,懷疑王子是不是發暈了,黑暗精靈哪裡有信仰梅麗凱的?不過最終忍住沒說什麼。當做這一切的時候,王子全神貫注,鄭重其事,彷彿面臨真正地戰鬥一般,即使是面對瓊恩這種菜鳥初學者,他也依舊沒有半點掉以輕心的疏漏。

    結果是毫無疑問的,作為初學者的瓊恩很快就被衝破防線,乾脆利落地輸掉了這一局,他有些沮喪地站起身來。佈雷納斯微笑,「沒關係,慢慢學,」他說,「反正你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瓊恩沒有說話,看著佈雷納斯將棋局復原,然後自己和自己下起棋來。他一人同時指揮雙方交戰,簡直便如分心互搏一般。瓊恩默默看了一會,「殿下,」他突然問,「這些棋子,如果它們也有意識的話,想必也會以為自己當真是在奮力作戰,把握自己的命運吧。但事實上生死禍福操於人手,又有什麼時間和機會可言呢。」

    王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對棋盤上的「巫師」下了個命令。「巫師」釋放出召喚怪物法術,招來三隻劍蜘蛛。上前圍住對手地「聖武士」。「你看這三隻劍蜘蛛,」王子說,「對於它們而言,自己是棋子,這個巫師是棋手;然而對於巫師而言,自己是棋子,你我才是棋手。」他抬頭看了瓊恩一眼,「既然身在此世,便在棋局之中,誰也沒有例外。任何人都是棋子,也都可以是棋手。不過看你從什麼角度去看罷了。」

    「殿下也是棋子麼。」瓊恩直截了當地問。

    這話問得很是失禮,然而佈雷納斯全不介意,「是,」他說,「這世界便是棋局。真正能不以棋子身份存在的,只有三位——兩個對局者,一個破壞者。」

    「那麼殿下也是想成為棋手?」

    「不是。」佈雷納斯微笑,「我只是想把這棋枰給砸了。」瓊恩微微怔了下,但沒有再追問這個問題。「既然生在此世,就在局中,那請教殿下,如何才能全身保命呢?」

    佈雷納斯指了指棋盤上的一枚「巫師」,「我可以隨時把它犧牲掉,或者直接取出棋盤。」王子說,「但你說,我會不會這麼做?」

    瓊恩看了一會,搖搖頭,「不會。」

    佈雷納斯的佈局。以這枚「巫師」為核心,如果少了它。這盤棋就很難取勝了。

    「那你明白了?」

    「明白了,」瓊恩說,「殿下,請允許我問最後一個問題。」

    「嗯。」

    「現實終究不同於下棋,棋子也有自我意識。那麼作為上位者,如何保證屬下地忠誠呢?」

    王子笑了起來,「忠誠?上位者不需要忠誠。」

    「這座陰魂城中,很多人對夜女士並不忠誠,但我們依舊能站在此處,而沒有被降下神怒。原因無他,因為我們有無可替代地價值,」王子雙手交叉,看著瓊恩,「忠誠,那是太過於珍貴的東西,或許在朋友和情人之間會容易存在,但作為上位者而言,沒有這個資格去奢求。瓊恩,記著我地忠告,將來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如果不能保證忠誠,那麼如何才能駕馭屬下呢?」

    「如果連駕馭屬下的信心和能力都沒有,就算擁有忠誠,敗亡也是遲早的事情吧,」王子平淡地說,「身為上位者,若是沒有這點膽氣和自信,不如早早退位讓賢,還能保住性命。」

    瓊恩躬身,準備告辭,「稍等,」佈雷納斯說,「我送你一件禮物。」

    禮物是一副戰棋,「幽暗地域不如地表世界,沉悶得很,閒暇不妨下下棋,」王子說,「我喜歡下棋,可惜這城裡一直找不到幾個合適地對手,拉莫來克又太忙了。你有下棋的天賦,希望下次再見到的時候,能陪我多下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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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不會令您失望,殿下。」

    瓊恩說,躬身告辭出門。

    佈雷納斯繼續低頭下棋,就在剛才瓊恩所坐的位置後面,一團模糊的陰影漸漸浮出,慢慢凝聚,塑成實體,顯出一個人來。他看起來大約二十餘歲,正值青年,臉色卻蒼白得驚人,眼窩深陷,透著暗金色地微光。露出袖口的雙手倒是秀氣得很,纖細修長,彷彿女子,皮膚上泛著淡淡的一層陰影光澤。他穿著灰色長袍,頎長消瘦的身軀裹在斗篷中,胸口部位鐫著一枚徽章:淺灰色底上,一隻手掌中握著暗金色的球體。

    他是陰魂王子瑪拉斯-坦舒爾。

    極少有人認識這位王子,甚至連聽說過他地名字的人都不多——在陰魂城中,人人都知道有十二位陰魂王子,但讓他們數名字,卻大多只能數出十個,還有兩位彷彿隱身幕後,從不在公開場合出現。這位瑪拉斯王子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佈雷納斯的兄長,陰魂城中最高明地附魔巫師。

    「怎麼回事,瑪拉斯?」佈雷納斯盯著棋盤,頭也不抬地問,然後將最後一個「戰士」往前移動四格,抵住了對方的「野蠻人」。

    「我也不清楚,」瑪拉斯說,「雖然他能這麼快凝成真名,確實遠遠出乎我的意料,但我也並不是沒有預先做準備。然而……」他停頓了一下,「我的法術突然就被完全消除了。」

    「不能再下一個記憶編織嗎。」

    「很奇怪,我完全無法再度侵入他的意識,」瑪拉斯說,「他被某種力量保護住了。」

    「是他手上的法術逆轉戒指?」

    「不是,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力量。」

    佈雷納斯微微皺起眉頭,「是奧沃先生?」

    瑪拉斯搖頭,「不是。奧沃先生並不精擅附魔術,更何況,」他的語氣平淡,沒有絲毫地抑揚頓挫,卻隱隱帶上了些許自傲,「僅以附魔術而論,這個世界上的凡人,沒有幾位在我之上的。」

    佈雷納斯沉吟著,他聽明白了瑪拉斯的暗示,「不是凡人……這麼說,是夜女士?」

    「我想,是她。」

    佈雷納斯沉默不語,操縱棋盤上的「巫師」,讓它釋放了一個蛛網術,暫時阻攔對手地攻擊。「夜女士麼,」他最後慢慢開口,「現在才插手,已經遲了。」

    話音未落,驟然間一道耀眼的銀色閃電從天際劃過,劈破夜穹,照耀得整個房間都是明晃晃地,隨即震雷隱隱,天地轟鳴,就連整座浮空城都微微顫抖起來。佈雷納斯推開棋盤,起身走到窗口往外看去,只見黑沉沉的夜空之上,千萬顆星辰移動變幻著,構成了一個無邊無際的符文之海,發出令人不可正視的刺眼光芒。緊接著轟鳴一聲,千萬顆流星自那符文海洋中墜落下來,拖曳著長長的火光燦爛燃燒,最終被沉沉黑暗吞噬。

    雷雲滾蕩,星墜如雨,列缺霹靂,天地震搖,王子負手而立,看著空中那燦爛的星辰符文,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來。

    「真正的棋局開始,第四紀要到來了。」

    註:陰魂城劃分年代,以創世至耐瑟崛起為第一紀(傳說時代),以耐瑟時代為第二紀(英雄時代),以耐瑟隕滅後至今為第三紀(神明時代)

    唔,突然覺得下次開新書,不妨就以第四紀為背景,寫耐瑟重建之後的故事,為了表彰我一貫的守序善良,考慮用聖武士當主角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19:48
黯月篇 第二十一節 底線

瓊恩走出佈雷納斯王子的住處,陰魂城實行宵禁,此時已經深夜,街道上空無一人。貴族行動倒不在宵禁之列,瓊恩也不在意,默自回想著剛才和王子的談話,一邊將手上的那盒戰棋丟進次元袋裡。

    手上的寶石跳躍戒指突然顫動起來,傳出梅菲斯的聲音,「你在哪?」她似乎有些著急,「這麼晚了。」

    「哦,奧沃老師找我有點事情耽擱了,馬上回來。」

    確實是已經很晚了,瓊恩自從回陰魂城以來,還從沒這麼晚回家過,珊嘉和梅菲斯想必都等急了。此前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奧沃和佈雷納斯的住處,這種地方肯定都是有魔法屏障阻隔,傳訊傳送之類的法術無法穿透的,所以梅菲斯也聯繫不上。

    「是該回家了。」他想。

    正在此時,一道耀眼閃電轟然劈下,剎那間眼前都是一晃,還沒回過神來,緊接著就是震雷轟鳴,腳下土地都在隱隱顫動,彷彿整座浮空城都要崩塌似的。電閃雷鳴,瓊恩倒也見過不少了,這等震天撼地的威勢卻還是第一次領教,驟然間幾乎給嚇了一跳,抬頭朝天上看去,只見千萬顆星辰編織成一道道明亮的符文,紛織交錯,連綿無盡,恍若汪洋瀰漫天際。

    星光燦爛刺目,瓊恩只抬頭看了兩秒鐘就覺得雙眼生疼,幾乎要流出淚來,他慌忙低頭不敢再看,心中卻是頗為疑惑。他隱約記得,在燭堡的時候曾經讀過一份資料,說十五年前的動盪時代,諸神以聖者形態降臨凡間之前,也曾有很多人看到這種天象異兆。

    「難道,是又一次動盪年代將要到來。然而距離上次才不過十五年而已?」

    念及此處,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來,動盪年代是1358DR,距今(1372DR)是十五年,自己今年也是十五歲——自己的出生和諸神聖者臨凡,恰好是同一年。

    這原本也沒什麼,據燭堡一份資料統計。整個費倫大陸的人口(包括精靈、矮人、侏儒等等在內),大約是八千萬人,平均每年都會有一百多萬人出生,不差瓊恩這一個。然而經歷了這兩天的事情,他如今神經格外敏感。這件平時或許完全不會在意的事情,現在也被重視起來。

    「這其中會有什麼聯繫麼?」

    然而想來想去,卻也似乎沒什麼關聯,因為當時陰魂城還封在幽影界中,而諸神聖者是集體降臨物質界.Wap,..應該沒有交集才對。比如說那位巴爾,就算想來陰魂城播種都辦不到。

    星光符文之海只出現了片刻,不到十秒鐘時間就漸漸隱去。又重新恢復到原本的夜穹景象。在此期間,陰魂城中全無動靜,沒有半個人出門觀看是出了什麼事情,這讓瓊恩有些奇怪。

    回到家中,珊嘉和梅菲斯都在等他,「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珊嘉埋怨,「都已經快一點鐘了。」

    「奧沃老師找我有點事情。」瓊恩解釋。

    「那至少也該說一聲啊。」

    「嗯。對不起姐姐,」瓊恩道歉,「下次我記得了。」

    「我才懶得管你,是艾彌薇等急了。」

    梅菲斯倒沒有多說什麼,自己先回房間休息去了。

    因為馬上就要離城去幽暗地域。瓊恩早和梅菲斯說好,這兩天晚上都得陪著珊嘉。若在以前。這是他求之不得地事情,然而因為昨晚的事情,讓他心中潛生疑慮,今天折騰一日,又有些疲倦了,草草洗漱完了,脫衣服上床就準備睡去。

    珊嘉拍了拍他,「小弟,怎麼了,」她關切地問,「怎麼好像今天精神不太好,出什麼事情了?」

    「沒有,姐姐,只是有點累了吧。」

    珊嘉沒有再說話,關了燈,房間裡陷入黑暗。瓊恩確實有些倦了,漸漸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間,感覺一具柔軟的身體鑽到自己懷裡來,伴隨著熟悉的彷彿陰影蘭味道的體香。瓊恩順手撫摸在她的脊背上,肌膚光潔細緻,彷彿最名貴的綢緞,又彷彿精美地瓷器,沒有一絲瑕疵。

    瓊恩感覺珊嘉在自己的脖頸上親吻著,溫熱的嘴唇讓他恢復了些清醒,睜開眼睛看著懷裡的少女,發現她已經全身赤裸,這好像是珊嘉第一次主動把自己脫光呢。

    「姐姐。」

    「唔,」珊嘉含糊地應著,輕輕在他胸口咬嚙,吐出舌尖輕輕舔著,「小弟,馬上就要走了,不想先把姐姐吃了麼?」

    瓊恩沉默著,輕輕撫摸她的秀髮,「等我回來吧,姐姐,」他說,「我現在心裡有點事情。」

    「什麼事情?不能對姐姐說嗎?」

    「有點事情沒想清楚罷了,」瓊恩說,「姐姐,別問了好嗎。」

    珊嘉嗯了一聲,不再追問,「我地弟弟原來是個完美主義者呢。」她輕聲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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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要面對的是姐姐你啊。」

    珊嘉的頭微微後仰,看著瓊恩,她的雙眼在黑暗中看起來彷彿明亮的寶石,原本就輪廓分明地臉看起來更加英氣逼人。「小弟,你答應姐姐,說要給姐姐建一座浮空城呢。」

    「嗯,我答應的。」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那姐姐等著,」珊嘉說,「別讓我等太久。」

    瓊恩將珊嘉抱進懷裡,「不會,」他保證,似乎是對珊嘉也像是對自己說,「有時候,世界上的事情,變化之快超出我們地想像的。」

    「可能呢,」珊嘉說,將臉埋在他胸口,「對了,」她突然想了起來,「差點忘了件事情,芙蕾狄晚上來找過你。」

    瓊恩略略有些詫異,「她來做什麼?」

    「我也沒仔細問,說是為她姐姐芙莉婭的事情,」珊嘉說,「好像是聽說你要去幽暗地域,想讓你帶上芙莉婭一起。」

    「帶上芙莉婭?」瓊恩當真怔住了,「她在開什麼玩笑……哦,我知道了。」

    上次芙蕾狄曾經說過,芙莉婭的婚期將近,但她本人卻又不情願。只怕是要藉著這次出征幽暗地域的機會,順理成章地逃婚吧。

    「是怎麼回事?」珊嘉問。

    瓊恩將自己的猜測大致說了,「姐姐,你幫我回絕她吧,」瓊恩說,「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了。」

    「為什麼啊,」珊嘉皺眉,「我覺得這也不算什麼難事。」

    瓊恩搖頭,「姐姐,你要知道,我如果帶上她,會有很多麻煩的。」

    鄧肯家族那邊就且不說,更關鍵在於,芙莉婭是個牧師。瓊恩既然已經清楚陰魂城內部的派系鬥爭,他本人又和佈雷納斯王子走得近,不管自己願不願意,都顯然已經被算作是巫師派系地人員。所謂床可以亂上,錢可以亂收,隊伍萬萬不能站錯,這種派系鬥爭,自己還是盡可能不要捲進去的為好,明哲保身就是,再說,這種事情對自己又沒有半點好處。

    「但我聽說她是個很不錯的牧師呢,」珊嘉說,「雖然好像還在見習階段,但比起很多正式的牧師都不遜色。你這次去幽暗地域,隊伍裡總是需要有個牧師的。」

    瓊恩微微一怔,珊嘉這句話倒是說得沒錯,這次不是去郊遊,危險免不了,隊伍裡總該是要有個牧師地,否則會很麻煩。雖然自己特殊,不能直接接受神術的治療,但隊伍裡地其他人卻是需要的。原本梅菲斯這個聖武士也可以勉強承擔牧師的工作,然而她是巴爾子嗣,無法使用任何神術。

    認識的人中間,有牧師可以拉來幫忙麼?瓊恩想來想去,發現自己雖然曾經認識幾個牧師,然而他們全都無一例外地死了,有的是被人面獅殺了,有的被武僧隆奇殺了,還有的是被梅菲斯殺了。

    他沉吟著,有些猶豫起來,然後聽見珊嘉說了句話。

    「小弟,我覺得,你好像太小心了一些,」珊嘉說,「從小就這樣,彷彿總在擔憂著什麼,總是小心翼翼的。我覺得這也未必好呢,太過謹慎,會把人的膽氣消磨掉的。」

    瓊恩默然片刻,「我明天去見見芙蕾狄再說吧。」

    「你答應了?」

    「看情況再說,」瓊恩說,「不過姐姐剛才說得對。既然無論我怎麼謹小慎微,怎麼小心翼翼,結果都依然還是在局中不能擺脫。那麼……不妨就讓我來看看,到底這局棋的底線在哪裡吧。」

    唔,從家裡回到了思思身邊由於某些原因,更新速度似乎慢了

    發現不少讀者不清楚動盪年代的故事——1358DR,諸神(包括夜女士莎爾在內)全部被打落物質界,四個月後又返回各自的神域。第一卷序章,所寫的就是這段時間,所以不要認為莎爾還在被流放,夜女士早就已經回歸神國了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19:48
黯月篇 第二十二節 望遠鏡的發明

第二天清晨,瓊恩徑行前往莫尼卡家,見到了芙蕾狄姐妹倆。

    正如瓊恩所預料,芙蕾狄昨晚來找他,確實是為了她姐姐的事情。芙莉婭想藉著這次遠征幽暗地域的機會,順理成章地逃婚。第二遠征師組建,骨幹成員雖然都是莎爾牧師,然而芙莉婭才是個見習生,還沒有被抽調進軍隊的資格,所以她只好來找瓊恩幫忙了。

    瓊恩看著芙莉婭,後者默不作聲地和他對視著,她的眼神中有種奇怪的意味,但嘴唇抿得緊緊的,一言不發,所有的話都是由芙蕾狄來說,彷彿把妹妹當作代言人似的。

    瓊恩在心中默自盤算著,他已經想得很清楚。正如珊嘉所說,這次去幽暗地域,雖說目的並不是去打架,但免不了會有衝突殺傷,隊伍裡確實需要一個牧師,否則簡直就是拿大家的性命開玩笑。然而陰魂城中只有莎爾牧師,其他牧師瓊恩既找不到,也請不來。

    很多時候不存在最好的選擇,但至少還有最不壞的選擇,這是瓊恩很早就明白的道理。既然一定要選擇一個莎爾牧師,那麼很顯然,芙莉婭就是這個相對最不壞的選擇。

    既然瓊恩不想和莎爾教會扯上太多的聯繫,那麼自然打交道的牧師位階越低越好,芙莉婭才是個見習牧師,按照莎爾教會內部的六大位階劃分,她屬於「入夜者」,還不算正式的神職人員。與之相反的是,從保障安全的角度出發,牧師的能力越強越好,而據芙蕾狄說,她實際運用神術的能力,即使在「守夜者」中,都已經算是比較出色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兩個月就是月亮節(ThFeastofthMoon,這是莎爾教會的聖日,到時候芙莉婭就將會升職正式牧師,成為「守夜者」地一員,這僅僅只是程序問題罷了。

    位階很低,能力出色,這一切正符合瓊恩的要求。

    「我有兩個條件。」瓊恩說,「第一,我只需要一個醫療者,包括必要的時候為同伴增加一定的防禦能力,」他看著芙莉婭。「我知道夜女士的牧師大多會接受嚴格的格鬥訓練,同時也擅長運用法術給對手造成傷害——不過這些我都不需要,也沒興趣看到。」

    芙蕾狄看了自己姐姐一眼,見芙莉婭沒有什麼反應,便點點頭「明白。」

    「第二個條件,」瓊恩慢慢說,「芙蕾狄。我希望你和你的姐姐在一起。」

    芙蕾狄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我也去?」

    她有些不敢置信,眼中神情卻閃爍著喜悅,正要答應,一直沉默地芙莉婭說話了。不行,」她反對,「幽暗地域太危險。她沒有自保能力。」

    「你可以保護她,」瓊恩說,「你是個牧師,如果連保護自己妹妹的能力都不具備,那麼你怎麼能讓其他夥伴信任你呢?」

    這話其實很沒有道理。芙莉婭瞪著他,似乎想要發火。但最終還是冷靜下來,「原因呢?」她最後問。

    「沒什麼原因,這是條件,」瓊恩說,「可以讓我們彼此放心,合作愉快。」

    芙莉婭還想要再說什麼,卻被芙蕾狄悄悄扯了扯衣襟,她轉頭看去,見自己妹妹的眼神中已經滿蘊喜色,臉上儘是企盼和懇求,不由得暗自歎息了一聲。「隨你的意思吧,」她有些意興蕭索地說,「出了什麼事情可別後悔。」

    「姐姐你別小看我啊,」芙蕾狄見她允許,頓時笑逐顏開,「我已經能觸摸到魔網第二層了呢。」

    瓊恩微微皺了皺眉頭,對於芙蕾狄的進步他絲毫不感到意外。她原本就天賦不錯,如果不是因為失眠而退學地話,此時也已經是快要晉陞到五年級的學生了,魔網第二層的造詣是很平常的事情。倘若不是失眠的影響,說不定進步還更快。只是她也未免太不小心了,這種問題都毫不顧忌地當著外人地面公開說出來。就算瓊恩自己,縱然和珊嘉和梅菲斯再親密,卻也是從來不曾透露過自己的魔網造詣的。

    不管怎麼說,瓊恩地名單上又增加了兩個成員,加上梅菲斯和迪瓦克,已經有四個人了。

    迪瓦克是地底侏儒,熟悉幽暗地域的環境,適合作為斥候探路;芙莉婭作為牧師,雖然不夠高明,無法使用強大的法術,但僅僅作為治療者來說,也已經足以勝任了。瓊恩自己和梅菲斯是隊伍的核心,至於芙蕾狄……就忽略不計吧。

    一支標準的冒險隊伍,原本就是四到五人左右,少了連守夜警戒的人都不夠,多了又難以控制。瓊恩雖然手上有十個名額,其實也沒當真打算用完。如今連自己在內一共有五人,他自覺也足夠了,再說他也實在找不到其他人了。

    不過,世界上的事情,總是會出乎意料的。

    兩天之後,當瓊恩再度前往德蘇得地辦公室時,他手中的名單上已經有了五個名字。除了梅菲斯、迪瓦克和莫尼卡姐妹之外,第五個成員是歐凱。

    在瓊恩原本的預計中,怎麼想也沒有歐凱的位置,這個危險的情報販子之所以會加入隊伍,完全是他地毛遂自薦。當日從莫尼卡家出來,還沒走到煉金學院,在半路上就撞上了歐凱,這傢伙不知道從哪裡得知瓊恩要去幽暗地域,而且正缺人手,自告奮勇就要加入。一番扯皮交涉之後,瓊恩答應帶上他,條件是歐凱以後要免費提供三次情報。

    其實瓊恩有些不太明白,歐凱如果想去幽暗地域,自己去就是,又沒人阻攔,以他的實力,又有什麼地方去不得地,何必加進這個隊伍來。對於這個疑問,歐凱閃爍其詞,避而不答,只是保證絕對不會對瓊恩不利。以前的歷次打交道,雖然不是很令人愉快,然而回想起來,這位情報販子確實也沒有食言的記錄,說話倒都還是很算數的,有鑒於此,瓊恩便答應了下來。

    德蘇得似乎壓根就沒在意他的名單內容,看都沒看就直接大筆一揮,批准下來,讓瓊恩拿著它去領東西。這次為了進攻幽暗地域,陰魂城特別趕製了一批魔法裝備,平常都是難得一見的。

    除此之外,瓊恩還以權謀私,從煉金學院裡弄到了一隻單筒望遠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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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上的玻璃吹制技術,是侏儒煉金師們無意間發明的,後來流傳到人類世界,並非什麼秘密,由此衍生出來的產品,如眼鏡、放大鏡之類,也不算什麼稀罕之物,只是價格昂貴,一般人用不起。但望遠鏡這種東西,卻是陰魂城的獨家發明,物質界其他地方是沒有的。

    望遠鏡效果頗佳,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世界的玻璃,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帶些淺綠色。所以通過望遠鏡看去,什麼東西都籠上了一層綠光,分外的詭異。

    「你們就不能把玻璃做成無色透明的麼?」瓊恩問負責研製玻璃的技術人員。

    對方攤開手,「沒辦法,我們也想啊,但試過無數種方法,結果全不成功。」

    「算了,將就用吧。」瓊恩歎氣,他對此道也是一竅不通,就連以前中學時學過的一點化學知識,也早就還給老師了,不用指望能夠在這方面有什麼成績。

    心念一動,瓊恩陡然想起件事情來,「這望遠鏡真不錯,」他誇獎著,「誰發明的?」

    其實望遠鏡的技術難度並不高,只要有玻璃,有凹鏡凸鏡,就連瓊恩自己都能動手做一個,當然肯定很簡陋便是了。很多時候,發明創造所欠缺的僅僅是一個思路,如果瓊恩沒記錯的話,地球上望遠鏡的發明,其實也就是個巧合,是一位眼鏡店老闆偶然將凹鏡和凸鏡排成一線看去,結果發現了其中的原理,最終成了望遠鏡的發明者。

    這個世界裡,玻璃誕生已經有近百年,流傳到人類世界也有數十年時間了,但物質界這麼多工匠,沒有一個發明出望遠鏡,反倒是封閉在幽影界的陰魂城佔了頭籌。這不禁讓瓊恩有些好奇,甚至有了些另外的聯想。

    「是兩位院長閣下的發明。」

    「哦,」瓊恩點點頭,「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對方有些詫異,不知道他追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去翻了一份記錄出來,「1358DR,落葉之月(費倫的十月份),」他閱讀著,「望遠鏡,發明者瑪提克-坦舒爾、瓦提克-坦舒爾。」

    1358DR,落葉之月,那是自己出生的時候……世界上的事情,似乎真的很巧合啊。

    註:莎爾教會的位階共分六級:入夜者(見習新手)、守夜者(低階牧師)、莎爾之手(中階牧師)、黯之主(高階牧師)、夜視者(類似主教地位)、黑暗之焰(最受女神寵愛者)

    另外,關於讀取主角的記憶,能夠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影響,這確實是個很有趣的問題。我考慮過一些,但也沒有想得多麼周全,希望能聽聽各位讀者的意見。當然,首先要明白一個前提:主角是嚴重缺乏理工知識的文科生;其次要說明的是:不要把FR想得多麼科技落後,上次有讀者建議說發明玻璃,然而F早就有玻璃了,哪裡需要主角去發明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19:49
黯月篇 第二十三節 善良,所以狡猾

  
黑木製成的棋盤十分沉重,透著隱隱的冰冷氣息,十八枚棋子卻是分別用象牙和黑曜石雕刻而成,觸手瑩潤,略帶暖意,即使在黑暗中也泛著微微的光澤。瓊恩仔細端詳著它們,慢慢設置完畢,然後抬起頭來,看著坐在對面的梅菲斯。

    「該你了。」他說。

    梅菲斯一言不發,一如既往地將她的「聖武士」推上最前線。

    三天之前,陰魂城第二遠征師的先頭部隊進入幽暗地域,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攻下了著名的眼魔城市奧圖(Ooltu),也就是瓊恩現在所處之地。緊接著準備以此為立足之地,向西、南兩面同時擴張,進攻著名的黑暗精靈城市契德-納撒和沙瑪斯。如果能成功攻下這兩城,那麼陰魂城便等若是完全掌握了「掩埋之地」,控制了幽暗地域的七分之一。

    當然,這些和瓊恩沒什麼關係,他雖然也編入軍隊,掛了個中尉軍銜,其實從自己到別人都沒把他算作戰鬥人員。他的任務,只是隨軍隊行動,尋找合適的魔像建造基地罷了。所以當所有人都在忙著作戰時,他能夠悠閒自若地坐在這裡和梅菲斯下棋。

    當日佈雷納斯王子送了這幅戰棋,瓊恩原本也沒有多麼在意,如今在這地底城市呆著,又沒任務,不免顯得無聊,於是取出來隨便玩玩。不料一試之下,居然當真喜歡上了,如今每天若是不下上幾局,便覺得悵然若失,彷彿忘了什麼事情似的。

    下棋自然得要有對手,瓊恩還沒修煉到佈雷納斯那種地步,能夠一心二用,自己和自己對局。然而他身邊能找到的人。迪瓦克是既不會下棋也沒興趣;歐凱那傢伙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整天見不到人影;莫尼卡姐妹倆對此道也興趣缺缺,唯一能拉來的,就是梅菲斯了。

    出乎意料的是,梅菲斯居然是此道高手,棋藝之高明遠遠超出瓊恩想像,輕而易舉就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更讓瓊恩驚訝的是。她的棋風居然是偏陰險詭譎一路,種種計謀巧詐層出不窮,環環相扣,每次都令他防不勝防,往往在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輸得一塌糊塗了。

    「我沒想到聖武士下起棋來也會這麼狡猾。」瓊恩有些不甘心地說。

    「聖武士為什麼不能狡猾?」梅菲斯反問,一邊對棋盤下了個命令。她地「聖武士」長劍一揮,將瓊恩的「野蠻人」劈倒在地,這一擊讓它累積到了足夠的經驗值,成功進階為「正義審判者」。棋子上附著的變形魔法自動激發,原本的秘銀鎧甲升級成了精金,讓它更加難以被傷害。瓊恩皺著眉。讓自己的「巫師」冒險釋放了一個變形術,卻沒有成功,他的防線已經被撕開一道口子,局勢岌岌可危。

    「我以為聖武士都是善良人士,不會耍陰謀詭計。」

    「那你顯然是誤解了?」梅菲斯頭也不抬,指揮著新晉級地審判者長驅直入,劍鋒逼向瓊恩的「牧師」,「越善良的人才越應該狡猾。」

    「有這種說法麼?」瓊恩有些詫異。一邊把他的「牧師」後撤。

    「有,」梅菲斯回答,「這是大主教說的。」

    「這是什麼道理?」

    「道理很簡單,」梅菲斯說,「這世界上有很多善良。還有很多邪惡。善良恪守準則,邪惡無所顧忌;善良有所為有所不為。邪惡肆無忌憚;善良是要保護,邪惡是要破壞,而破壞從來比守護來得容易。那麼,」她慢慢說,「善良要想戰勝邪惡,除了比它們更狡猾,更聰明,更善於使用計謀,還能有什麼別地方法嗎?」

    瓊恩默然片刻,點點頭,「你說得對。」

    「不是我說的,這是大主教說的。」梅菲斯糾正。

    「被你這麼一說,有機會我都想去見見他了,」瓊恩說,「看來是我以前一直誤解了。我以為像他這樣的人物,一定是個死板僵化的老頭。「他是個老頭沒錯,但死板僵化就是半點談不上了,」梅菲斯笑著,「如果讓他聽到你這個評價,說不定會氣得跳起來。」

    瓊恩也笑了起來,「我現在有點明白,你為什麼這麼信任他了。」

    梅菲斯笑而不答,她地攻擊卻更加凌厲了,「正義審判者」成功打出了破亂斬,只一擊就讓瓊恩的「遊蕩者」霧化成白色氣體,移出棋盤之外重新凝結,一旁的「牧師」眼睜睜地看著,連救援都來不及.電腦站www,..

    「輸了。」瓊恩搖頭。

    「還沒到最後呢。」

    瓊恩苦笑,他地九枚棋子已經損失大半,而梅菲斯僅僅只犧牲了一個「遊蕩者」,「聖武士」還率先進階。這種局面,別說他這個菜鳥,就算換了佈雷納斯王子來,只怕也已經無力回天了。

    他考慮要不要讓「巫師」再冒險用一次變形術,心中默默計算著成功的概率,然後發現非常渺茫,正沮喪間,門口腳步聲響起,緊接著芙蕾狄走了進來。

    「雅達上尉請你過去。」她輕聲對瓊恩說。

    瓊恩有些詫異,但也沒多問什麼,「等我回來再繼續,」他對梅菲斯說,「別收棋子。」

    梅菲斯微笑,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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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圖城其實就是一個鍾形倒扣的巨大洞窟,上方垂下幾百根中空的鐘乳石,彷彿利劍森森,往日奧圖城的統治階層(眼魔)就居住在這裡。鐘乳石上裝飾著無數閃亮的寶石,熠熠發光,使得整個洞窟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微光中。在洞窟底部是一個名為「沙湖」的湖泊,中心是諾克斯島,這是奴隸們地居所和外來遊客的暫住地。在諾克斯島的中心,是一根直徑大約九百尺的石柱,和洞頂相連,表面刻有大量符文。內部佈滿了錯綜複雜地孔洞、房間以及垂直地隧道,這叫做「諾克斯-卡」,以前是奧圖城的三大眼魔君主地住所,如今已經成了第二遠征師的臨時指揮部。

    瓊恩從一根鐘乳石的中段走出,同時啟動了胸針中的羽落術,慢慢降落到地面。幽暗地域中遍佈地脈輻射,傳訊類型地法術會被極大扭曲。基本不能使用,進入軍隊後,他原本在煉金學院配發的傳訊胸針早已經被收回,換成了第二遠征師統一的標準配備,其中可以儲存幾個小魔法。

    奧圖城中一片寂靜。瓊恩降落在諾克斯島的邊緣,他慢慢穿過街道,朝中央的諾克斯-卡走去,猜測著雅達王子突然招他前去是有什麼事情。正思索間,腳下突然感覺像是踢到了什麼東西。發出清脆地聲音,瓊恩低頭看去,發現是一個小小的空心玻璃球體。已經破裂了。

    閃光球。

    瓊恩認出了這個東西,這是陰魂城此次為了進攻幽暗地域而特製的利器,表面上看是一個普通的小玻璃球,但只要砸破,便會釋放出極效閃光爆法術。前日攻打奧圖城的時候,軍隊在五秒鐘內投擲了至少三百枚閃光球,瞬間將那些眼魔們全部變成了瞎子,緊接著便被弩箭射成了刺蝟。再加上事有湊巧,那些奴隸中地獸人牧師們,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臨陣發瘋,率領著手下胡亂攻擊,自相殘殺。結果第二遠征師居然不傷一兵一卒。就攻下了這座奧圖城,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運氣著實不錯。」瓊恩暗想。

    前面就是名為諾克斯-卡的石柱了。瓊恩將身上地靈化斗篷裹緊,走到面前,低聲說出口令。一扇門悄無聲息地打開,瓊恩走了進去,然後在下一瞬間,他發現自己被轉移到了一個房間中。

    然後他看見了雅達-坦舒爾。

    這是一位高大健壯的陰魂王子,和瓊恩以前打交道的那幾位巫師迥然不同。他沉默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像一尊雕像,灰色斗篷下是精金打造的鎧甲,將身體保護得嚴嚴實實,腰間掛著巨劍。在鎧甲的胸口部位,鐫刻著標明他身份的徽記:黑底上的銀色巨劍,劍柄地圓頭是莎爾女神的聖徽。

    和其他陰魂王子大多專精一門不同,雅達王子是個全才,他既是武技高超的戰士,又是精通奧法的巫師,但他真正的身份,則是莎爾女神地神力勇士。他以前擔任神殿守衛的隊長,是大牧師瑞瓦蘭閣下地左右手,如今是第二遠征師第一分隊的上尉(也就是第二遠征師實質上的指揮官),正是瓊恩的頂頭上司。

    瓊恩躬身行禮,雅達點點頭,示意他坐下。「有一件任務需要你去完成,」他開門見山地說,「去一趟伊卡沙城

    「伊卡沙城?」瓊恩怔住了。

    伊卡沙城是幽暗地域中最負盛名的矮人城市,號稱「秘銀王國」,以近乎神話般的金屬鍛造技藝著稱。城中矮人工匠們冶煉出來的刀劍,不附帶任何強化魔法都足以斷金切玉(當然,也壓根不用指望矮人會懂魔法);鑄造出來的鎧甲既輕巧又堅固無比,是所有武者都夢寐以求的珍品。伊卡沙城周圍,有著整個幽暗地域蘊藏量最豐富的秘銀礦脈,以及其他各種稀有金屬礦藏,這也是他們能創造出輝煌的鍛造技藝的原因之一。

    然而,伊卡沙城位於「古杉那塔」(Oldhntar),是幽暗地域七大區域的最西南方,大約在安姆帝國的地下,距離奧圖城有數千里之遙。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伊卡沙城實在太過遙遠,陰魂城兵鋒不及,恐怕早就考慮要把這座矮人城市給攻打下來,作為製造魔像的基地了。

    「伊卡沙城距離太遠,所以一直不曾列入我們的軍事目標之內,」雅達王子平靜地說,「不過現在有了個機會。」

    「什麼機會?」

    雅達王子沒有直接回答,他隨意地指了指側面,一陣微光閃過,原本黑沉沉的牆壁剎那間變得透明起來,能夠清楚地看見隔壁房間的景象。瓊恩順著望去。看見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盾矮人,正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粗短的雙腿無法碰到地面,只能懸在空中。他的鬍鬚很長,編成十幾根細辮垂在胸前,光禿禿的腦袋在黑暗中隱隱泛光,皮膚白皙中透著些微蠟黃色。身上穿著一件有些破爛的灰色袍子,裸露在外地臉上、手上肌膚明顯有被鞭打過的痕跡,有些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雖然形容狼狽不堪,然而氣度沉穩,目光炯炯有神。銳利而隱帶星芒,顯示此人絕非尋常之輩。

    「魯文-石肩,」雅達王子介紹說,揮手撤去了透像法術,「伊卡沙城的第三攝政議員。」

    「第三攝政議員?」瓊恩有些疑惑。「他怎麼會在這裡?」

    伊卡沙城秉承矮人一貫的政治體制,以國王為政治領袖,其下是八大議員組成的攝政議會。這位魯文-石肩既然是第三攝政議員。自然是位高權重,怎麼會出現在數千里之遙的奧圖城中,又是這幅狼狽模樣。

    「因為,」雅達輕描淡寫地說,「伊卡沙城最近,遭遇了點小麻煩。」

    在這些活了近兩千年的陰魂王子們眼中看來,這個世界上只怕根本就沒有什麼「大麻煩」,一切麻煩都是小麻煩。對於這一點,瓊恩早就已經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他地判斷。

    話要從頭說起,在距今大約一萬多年的遠古時代,矮人們建立了著名的「深邃杉那塔王國」,統治著幽暗地域的東南部區域。伊卡沙城當時是王國的學術和鍛造中心。一千六百年前,矮人王國毀於一場慘烈地內戰。但伊卡沙城倖存了下來。在其後的三百年裡,伊卡沙城遭到眼魔、靈吸怪、灰矮人和黑暗精靈一波又一波的襲擊,搖搖欲墜。

    直到66DR,這種不利局面才有了改觀。

    當時伊卡沙城遭遇了來自附近的瓜理德斯城的猛烈攻擊,國王又恰好病危垂死,眼看城市就要陷落。關鍵時刻,一位叫做「米斯-巴拉克」地矮人英雄橫空出世,率眾打退了黑暗精靈的進攻。其後老國王去世,米斯-巴拉克繼任為新國王,自號「無親者」,在此後的一千三百年中率領矮人們穩穩抵禦了來自黑暗精靈地攻擊,讓伊卡沙城屹立不倒。這既要歸功於國王的英明神武,同時更要慶幸他異乎尋常的長壽,要知道,矮人雖然比人類活得久,一般也不會超過四百年的。

    米斯-巴拉克國王有一個怪癖,就是喜歡休眠。每次他一睡就是七十五年,像尊秘銀塑像一般靜坐在王座上,然後清醒二十五年,處理各種事務。在國王休眠期間,由攝政議會統治著城市,執行國王上次清醒時發佈的各種命令。國王的英明神武和長壽,讓攝政議會變得極其保守,他們認為自己的職責是「維持」而不是「領導」,因此避免制定任何新的政策,所有重要議題都要推遲到國王下次醒來時再討論。

    國王地長期休眠,加上攝政議會的故步自封,導致城市發展停滯不前,好在矮人們原本就是以頑固保守著稱的種族,素有「石頭腦袋」之稱,居然也就安於這種狀態,整整度過了上千年。如果不是這次的「小麻煩」,這種局面大約還要一直持續下去。

    所謂小麻煩,就是米斯-巴拉克國王突然醒不過來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國王應該會在1367DR醒來,處理政務,履行職責,統帥臣民——然而他失約了。直到如今(1372DR),國王依舊還處於沉睡之中,無論矮人們用各種辦法都無法把他喚醒。

    從一千三百年前開始,伊卡沙城地興亡存續,其實就已經繫於米斯-巴拉克國王一身,他的意外對於矮人們來說無疑是噩夢降臨。四年過去,國王依舊沉睡,伊卡沙城內人心惶惶,而附近地瓜理德斯城也漸漸察覺了這個消息,開始蠢蠢欲動。

    魯文-石肩先生是八大攝政議員之一,他懷疑國王的沉睡是中了黑暗精靈的邪惡詛咒,既然以矮人們的能力無法解決,那麼就應該向外界尋求幫助,然而他保守僵化的同僚們集體反對這個提議。

    魯文不顧同僚的反對,孤身出城,一路北上,試圖尋找解救國王的方法。因為他懷疑國王是中了詛咒,而矮人牧師們的神術已經證實無法解決問題,所以他的目標是尋找足夠強大的巫師。幽暗地域當中,精通奧術的只有黑暗精靈和靈吸怪,這兩者顯然都不是合適的求助對象,於是魯文將希望放到了人類身上。

    伊卡沙城附近沒有通往地表的道路,魯文於是一路北上,抵達了魯裡莎爾城(Looblishr)。這是一座寇濤魚人城市,和伊卡沙城有貿易往來,城中頗有幾位高階巫師。魯文向他們求助,結果被告知無能為力。

    「但你可以去找陰魂城的奧術師們,他們一定有解決辦法,」魯裡莎爾城的寇濤魚人巫師建議,「往北走,進入掩埋之地,在奧圖城附近有道路通往地表,然後你就會看到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城市,那就是陰魂城。」

    魯文表示感謝,然而他不知道一件事:魯裡莎爾城早就已經拋棄了海洋之母布利多爾普(寇濤魚人神祇),轉而崇拜莎爾。城名「魯裡莎爾」,就是「為莎爾而孤獨」之意。

    矮人繼續上路,在奧圖城附近遭遇了眼魔,成為奴隸。如果不是陰魂城攻城,再過幾天,他大概也就成了眼魔或者食人魔奴隸的口糧了。

    「我和魯文先生已經談過,」雅達說,將戴著鐵手套的右手放在桌面上,放出沉悶的撞擊聲,「達成了一項協議。我們幫他破解詛咒,解救國王;而他會說服攝政議會,幫助我們製造魔像。」

    「然而我並不擅長破除詛咒。」瓊恩皺眉。

    雅達王子凝視著他,「難道你以為我們需要一個英明睿智的矮人國王?」

    瓊恩沉默,他明白雅達王子的意思。

    「我能有多少人?」他輕聲問。

    「我沒有多餘的人手給你,」雅達王子回答,「所以只有你和你的隊員。」

    對於這個回答,瓊恩並不出乎意料。第二遠征師原本就兵員不足,怎麼可能為這種預計之外的事情再調撥人手。攻佔奧圖、契德-納撒和沙瑪斯,奪取整個「掩埋之地」,這是事先陰魂城軍事委員會制定的基本戰略,伊卡沙城這件事,不過是意外的插曲,成功了固然好,如果失敗了話……雅達王子想必也並不在乎。

    「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雅達說,「現在你先去見見魯文先生。」

    「是。」瓊恩站起身來,正要告辭,雅達叫住了他。

    「女神與你同在。」王子慢慢說。

    在普遍信仰莎爾的陰魂城,這是一句很平常的祝福,然而不知是否錯覺,此刻在雅達王子口中說出,總讓瓊恩感覺別有某種意味。

    他恭謹地深施一禮,轉身退出。

    第六卷《黯月篇》結束,下一卷《蜘蛛篇》

    最近幾天突然瓶頸,卡住了,半個字寫不出來,實在抱歉

    關於推倒姐姐的問題,食言了,主要原因是中途修改劇情,提前揭示田伯光的身份(原本計劃在幽暗地域之後)。田伯光身份一曝光,緊接著必然出現的就是瓊恩對珊嘉心生疑慮,心境一破壞,一切就不用談了。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19:50
蜘蛛篇 序章

維康尼亞拍了拍蜥蜴坐騎的腦袋,讓這八隻爪的巨大怪物停住腳步,然後她輕盈地跳了下來。精金鑄造的大門緊閉著,兩側盤踞的兩隻巨大蜘蛛雕像沉默地轉動著眼珠,辨認出了來人身份,於是繼續匍匐,在黑暗中保持沉寂。

    少女走近,輕聲吐出一個咒言,激活了長袍上的白金胸針。黯淡的魔法微光從其中瀰漫出來,塑成一個纖巧美麗的黑膚精靈,緊接著又變幻成一隻蜘蛛,「維康尼亞-菲爾倫。」她報出自己的名字,然後大門自動悄無聲息地敞開了。

    歡迎回家,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維康尼亞凝視著面前的黑暗,看見「守門者」從虛無中緩緩浮現,那是一個幽靈——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多個幽靈的融合體。瓜理德斯城中,每個家族都有這樣一位守門者,它是歷代家族巫師死後的唯一歸宿。無論在生前或者死後,巫師都只能作為女神牧師的護衛和附庸而存在,這便是卓爾的規則。

    此刻出現在維康尼亞面前的「守門者」,正是菲爾倫家族歷史上一百三十七位巫師的靈魂聚合,它看起來像是一位蒼老的卓爾男性,佝僂著脊背,消瘦的身軀裹在灰色斗篷裡,唯有雙眼泛出暗紅色、彷彿瑪瑙似的微光,胸口則同樣佩戴著繪有菲爾倫家族徽章的白金胸針,儘管那只是虛體,並非實物,但栩栩如真。

    維康尼亞等待著,直到守門者的形體變得完全清晰,她微微躬身行禮,然後舉步上前,筆直地從幽靈的身體中穿越,走進宅院。這個看似無禮而孩子氣的舉動並沒有傷害到少女——只要佩戴著家族徽章,就不會被守門者所攜帶的負能量傷害,當然,也不會傷害到守門者。

    這僅僅是一種慣例,或者說在瓜理德斯城中普遍通行的儀式。

    守門者在背後緩緩消失,宅院的大門再一次緊閉起來。妖火無聲地燃燒著,為整個宅院提供些許的照明。但這同時會讓空氣溫度緩慢而持續地下降,維康尼亞裹緊身上地斗篷,沿著蛛網狀的道路在鐘乳石和石柱間穿行著,最後走進了菲爾倫家族的主建築,那是一座圓形神殿。頂端閃爍著紫黑色的邪異光芒,外側牆壁上遍佈各種精美的浮雕,大多是以蜘蛛作為圖案的主要內容。

    維康尼亞在神殿入口處靜靜站立著,每次進入這座建築,她都會從心底升起一種錯覺。彷彿自己正要被某種巨大的怪物吞噬。她趕緊搖搖頭,驅散了這種對神後不敬地念頭,花幾秒鐘時間平復心境。腰間蛇鞭上的四隻毒蛇嘶嘶地吐信。發出冰冷的聲音,提醒主人時間已經不早。少女輕輕撫摸著它們的腦袋,讓毒蛇安靜下來,然後進入神殿。

    和菲爾倫宅院其他地方不同,神殿中一片黑暗,沒有任何照明,但維康尼亞並不介意,借助魔法強化的雙眼。她通過狹長曲折地走廊,準確地在每個拐角變換方向,最終到達了神殿的中心部位。

    這是一個寬敞的房間,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祭壇,用黑色大理石築成。邊沿燃燒著八個巨大的火盆,黑色地火焰從其中升騰出來。幻化成各種蜘蛛或者惡魔,當中供奉著一座高約十英尺的羅絲神像。在魔法的作用下,黑曜石塑成地神像不斷變換著形態,或者是一位成熟美艷的黑暗精靈女子,或者是一隻有著血紅眼珠的黑寡婦蜘蛛——這是羅絲神後最常向信徒展示的兩個神相。祭壇前面,神後俯視之下,是一張寬大氣派的王座,它使用的材質是精金和秘銀的完美融合,用各種鑽石和珠寶鑲嵌裝飾,在王座椅背的頂端,是一隻巨大地紅龍頭顱。這是一件戰利品,曾經是矮人國王的寶座,如今則成為菲爾倫家族的榮耀之

    一個人坐在王座中,被神像投射下來的陰影籠罩,即使是維康尼亞也無法在遠處看清面容,雖然她知道對方的身份。王座側面侍立著一位身材高挑地黑暗精靈女子,神情嚴肅,穿著黑色長袍,鑲有暗紅色邊,繡著網狀花紋,彰顯著羅絲高階牧師的身份。精緻長袍之下,是柔軟合身地鎖甲,斗篷則事先脫下,放在祭壇的邊沿。她的長袍上別著和維康尼亞同樣的白金胸針,顯示她們的同族身份。

    維康尼亞走過來,同樣先脫去斗篷,放到祭壇邊沿,然後來到王座前躬身行禮。她的動作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弄出了些響動,打破了房間裡的寂靜,這引起了不滿。

    「你應該更安靜些,維康尼亞,」王座旁的女子低聲呵斥,「表現得像個貴族,不要和那些男性一樣笨手笨腳.www,..」

    她是迦法,菲爾倫家族的長女,同時也是城中位階最高的五位牧師之一,腰間的七首蛇鞭就是最好的證明,那是唯有最得神後寵愛的牧師才有資格使用的武器。維康尼亞同樣也是牧師,但位階遠遠不如,只有資格使用四首蛇鞭。

    「別這麼精神緊張,姐姐。」維康尼亞微笑著,有意無意地將手放在胸前,她的手指精緻修長,泛著黑曜石般的光澤,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縫隙間卻還殘留著些微銀色粉末,那顯然是某種施法材料,而牧師施展神術,是不需要施法材料的。「在這種敏感時期,我們更應該保持平和的心態才是,否則會讓人看笑話的。」「你是在向我示威嗎,妹妹?」迦法冷笑著,手按上了腰間蛇鞭的精金手柄,七條毒蛇嘶嘶叫嚷著,爭先恐後地游動著身體,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暢飲鮮血。但維康尼亞動也不動,她知道迦法不過是在虛張聲勢。

    「絕無此意,尊敬的姐姐,」她聰明地表示退讓,「我只是有些疲倦了。」

    迦法瞪著她,但最終放棄了殺死對方的想法。雖然作為高階牧師,她有權力懲戒一個位階較低的冒犯者。神後也會賦予她這種能力,但如今情況和往日有些不同。

    「逃跑的人追到了嗎?」她換了個話題。

    「他們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維康尼亞回答,「神後想必正在享用他們的靈魂。」

    「你的任務是將他們帶回來的,」迦法厲聲說,「我們需要給其他男性和奴隸一個警告。」

    「但我擔心他們會在臨死前說出什麼褻瀆神後地謠言,而又恰好被其他人聽見。所以就自作主張全部處死了。」

    「謊言!」迦法怒氣沖沖,「你只是不喜歡聽見他們的慘叫聲。」

    「並非如此,姐姐,」面對指責,維康尼亞不動聲色。「只不過我更善於用理智來控制情感罷了。在當前的情況下,比起懲戒,我覺得保守秘密更加重要一些。」

    「一如既往的軟弱。」迦法評價。

    維康尼亞怒視著姐姐,然而王座上的人適時地說話,打斷了姐妹倆的爭執。「夠了,」她說,聲音輕柔動聽。但聽起來隱隱有一絲疲倦,「現在是團結一致的時候,把你們平時對彼此地不滿都給我暫且放在一邊。維康尼亞,今天叫你來,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少女恭謹地躬身,「我在聽候您的吩咐,主母。」

    即使以黑暗精靈那苛刻挑剔的眼光來看,菲爾倫主母也絕對稱得上是一位美人。她身材纖細。面容清秀,淺藍色的眼睛猶如水晶般純淨透明,銀色長髮柔順而富有光澤。如果單從外表判斷,她完全就是一位妙齡少女,但實際上。菲爾倫主母在去年就度過了自己地四百歲生日,並且已經是七個女兒的母親——她沒有兒子。這在其他種族文化中或許是遺憾,但對於女性至上的卓爾來說,這毫無疑問是蜘蛛神後的恩寵。

    當然,作為瓜理德斯城第一家族的現任——這個詞很重要——主母,這座卓爾城市近七萬子民地統治者,菲爾倫完全有資格獲得這份榮耀。在內心深處,她也一直以神後最虔誠最忠心的僕人自居,但最近發生的危機,卻令她這個信念產生了些微動搖。

    難道神後拋棄我們了嗎?

    這個想法止不住地在腦中浮現,隨即又被立刻抹殺。菲爾倫主母在心中微微歎氣,自己確實是累了,否則怎麼會起這種荒謬地念頭。她強打精神,看著下方站立的維康尼亞,那是她最小的女兒,完美地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和聰慧,但同時也遺傳了她那該詛咒的父親的一些低劣品質。

    「深淵在下,我早就應該把那個傢伙扔去餵蜘蛛。」主母略帶憤恨地想。

    在主母沉默的時候,維康尼亞也在打量著她的母親。「您地臉色不太好,」她說,「應該多休息。」

    「閉嘴!」菲爾倫主母打斷了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陳述,儘管知道維康尼亞的話並沒有另外的含義,但她依舊非常不快。「你應該記得穿鎖甲的。」主母說,打算暫時不切入正題。

    「我地斗篷也可以提供保護。」維康尼亞回答。

    「它確實很牢靠,但終究比不上盔甲。」

    「可是如果穿鎖甲的話,我就不能流暢地施法了,」少女辯解,「奧術和神術不同,它講究精微複雜地姿勢和動作,您知道的,主母。」

    「你是個牧師,」菲爾倫主母冷靜地提醒,「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不會,」維康尼亞說,緊接著追加了一句保證,「就算我會,別人也不會。」

    「正是如此。」菲爾倫主母滿意地點頭。

    「關於最近的事情,」她繼續說,「執政議會已經做出了決議。毫無疑問,我們當中有人——當然決不會是菲爾倫家族——觸怒了神後,所以她不再回應我們的祈禱,不再賜予我們神術。我們需要做一些事情來取悅神後,重新贏得歡心……」

    「主母,我有一個另外的想法。」維康尼亞大膽地插話。

    迦法怒視著妹妹,打斷家族主母的說話,這是非常嚴重的冒犯。就算是女性也不能被原諒,然而菲爾倫主母並沒有表現得十分不快。「說說看。」她命令,語氣平淡。

    「在過去的三十天裡,契德-納撒城和梅麗米卓城的商隊都沒有按期到來,也沒有聽到它們的任何消息。」

    「這說明什麼?」

    「或許是戰爭,或許是怪物切斷了商路,」維康尼亞說。但顯然這兩種猜測都不過是鋪墊,「或許……它們和我們有同樣地遭遇。」

    菲爾倫主母依舊不動聲色,「你的意思是說,並非僅僅只有瓜理德斯城的牧師們喪失了神後的恩寵?」

    「自從我們發現了這點,就再不允許任何商隊從瓜理德斯城出發。以免將這個消息傳播出去,」維康尼亞說,「以己度人的話,如果契德-納撒和梅麗米卓和我們境遇相同,那麼它們極可能採取相同的措施。而這就能夠完美地解釋為什麼商隊沒有到來,甚至連消息都沒有。」

    「很有趣的想法,」菲爾倫主母說。「然而僅僅只是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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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認為神後沒有道理放棄我們,」維康尼亞說,「瓜理德斯城是最古老也最強大地卓爾城市,在神後所有的子民中,無論是歷史,是力量,是信仰虔誠或者家族數目,我們都是首屈一指。」她頓了頓,「我們需要神後,同樣的,神後也需要我們,尤其是自從十五年以後。」

    「現在未必是了。」迦法冷冷地說,「魔索布萊城崛起得非常快。它們已經取代了我們的地位。」

    「魔索布萊城的人口不足我們十分之一,地域不到我們地八分之一,歷史不到我們的一半,」維康尼亞反駁,「它們只有六十個家族,而我們超過兩百;它們的執政議會小得只能保持八個席位,而我們是二十一席。」

    「單純數目的比較並不能說明什麼,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都來自神後地賜予,」迦法說,「而魔索布萊城顯然已經成功贏得了神後更多的寵愛。」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動盪年代,神後聖者降臨,選擇在魔索布萊城而不是瓜理德斯城,這難道還不是明顯的證據嗎?」

    維康尼亞冷笑,「選擇?我親愛地姐姐,你似乎弄錯了件事情。十五年前的聖者降臨,可不僅僅只有我們的神後。所有的神祇都墜入凡間,難道你認為這是一次集體的遊樂活動?」她放肆地抬起眼睛,直視著王座上的主母,「事實恰恰相反,諸神是被某種更強大的力量打落凡間,它們沒有自由選擇的餘地——神後也不例外。」

    「褻瀆!」迦法大喊,從腰間拔出蛇鞭,七條毒蛇興奮地活躍起來,「褻瀆!褻瀆!褻瀆!」它們重複著主人地話,爭先恐後探頭探腦,其中最中間最大的那條毒蛇(它叫尼莫斯)的第三隻眼睛已經睜開,透出藍幽幽的光芒。

    「你膽敢對神後不敬!」

    「或許不敬,但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維康尼亞躬身說,她的手指已經悄悄探進口袋,觸摸到了一塊冰冷地金屬碎片。雖然她相信迦法不敢在主母面前向自己動手,這不合卓爾的規矩,但誰知道呢,現在地情形原本就已經在失控的邊緣了。

    「閉嘴,維康尼亞。」主母呵斥說,但語氣並不嚴厲,甚至隱隱有一絲欣慰。事實上,她很樂意相信維康尼亞的說法,雖然表面上不能表示贊同。「你到底想說什麼?」她詢問。

    「是,主母,」維康尼亞說,「其實我只是想說,我們是神後最忠實的子民,她沒有道理放棄我們。如果我們當中某些人觸怒了她,那麼神後為什麼不直接降罪於那個家族——以前是有過這種先例的。再聯繫其他城市的異常,我有理由相信,瓜理德斯城的境遇並非唯一,而這一切都指向一個可能性。」

    「是什麼?」主母問,雖然她已經隱約猜到了答案。

    維康尼亞猶豫了一下,「我懷疑神後出事了,」她輕聲說,「十五年前能夠發生的事情,十五年後的今天同樣可能發生。」

    「大膽!」菲爾倫主母怒喝,她站起來,纖巧精緻的身軀和背後充滿力量美感的矮人王座構成鮮明的對比,「我一直很欣賞你的奇思妙想,所以對你格外寬容一些,但今天看來,你已經逾越了一個神後牧師的身份。你必須為此受到懲罰!」

    維康尼亞低著頭,但顯然並不服氣。

    「神後不可能遭遇任何意外,」菲爾倫主母宣佈,「就算真是,我們也應該能感應到,」她補充說,「現在,放下那些荒唐無稽的念頭,維康尼亞,執政議會已經做出了決議,我們必須盡一切方法去贏回神後的歡心。」

    「這是廢話,」少女在心中低聲說,「在過去的三十天裡,我們已經做了所有可能的嘗試努力。」

    「米茲瑞圖爾主母認為,神後之所以降罪,是因為我們在過去的一萬一千四百年裡,都未能毀滅那群矮人們的深邃杉那塔王國,甚至在他們自相殘殺之後,我們依舊連一座伊卡沙城都不能攻陷。尤其是最近的一千三百年,如果說此前每次總算還有所收穫,現在卻是連一座要塞都沒能再打下來。」

    「那些矮人們卑劣地使用魔法……」

    「閉嘴!」菲爾倫主母怒氣沖沖,「米茲瑞圖爾主母的意見,已經得到了執政議會二十一個家族的一致認可。我們需要攻陷伊卡沙城,將那些頑固的矮人們滅絕乾淨,如此一來神後一定會再次降恩於我們。」

    維康尼亞想要爭辯,但最終還是放棄了。「那麼我的任務是什麼?」她問。

    「由你統帥家族聯軍。」

    少女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母親……」

    「叫我主母!」

    「是,主母大人,」維康尼亞趕快改口,「然而我怎麼能擔任如此重任?」她質疑著,「我前年才剛剛從祭司學校畢業,無論是位階、能力還是指揮作戰的經驗,勝過我的都大有人在。」她的目光轉向王座旁邊的迦法,菲爾倫家族的長女是城中位階最高的牧師之一,曾經擔任過三次遠征軍的統帥,是比維康尼亞合適百倍的人選。

    菲爾倫主母的眼睛瞇縫起來,「我以為你聽到這個消息會欣喜若狂,」她說,「這可是提升地位的良機,女兒,在我們卓爾中這種機會更加罕見,千載難逢。」

    「但我更有自知之明。」維康尼亞誠實地說。

    「真是值得誇獎的品質,」菲爾倫主母漫不經心地隨口評價,「至於為什麼選擇你來當統帥,原因很簡單,因為你是我們當中唯一還能施展魔法的人,」她凝視著自己的女兒,「那些男性們雖然愚蠢,但如果看見統帥整場戰鬥中不使用任何法術,或者全靠卷軸和魔法物品來施法,那麼他們會有什麼樣的猜測?」

    「然而我使用的也只能是奧術,」維康尼亞爭辯,「我的神術同樣喪失殆盡。高明的巫師會分辨出這兩者的區別,這同樣會啟人疑竇。」

    「高明的巫師數量很少,而且在混亂危險的戰場上沒有誰會去注意這些細節,」菲爾倫主母說,「更何況,我親愛的女兒,托你一貫的離經叛道的名聲所賜,我相信沒有誰會對你偏好使用奧術而感到驚訝,」她露齒一笑,「不是麼,維康尼亞巫師小姐?」

    少女沉默地躬身,「如您所願,主母,」她說,「我將盡力而為。」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這本書的劇情和權杖是聯結的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19:50
蜘蛛篇 第一章 卓爾的魔法城市

黑暗的地下甬道中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輕微的腳步聲隱約迴響,瓊恩謹慎地觀察著四周,確認所有的隊員都在各自的位置上,然後他微微鬆了口氣,順便將身上的靈化斗篷裹得更緊了一些。

    此處距離地表至少已經超過二十英里,空氣陰冷而潮濕,帶著刺骨的冰寒,即使瓊恩曾經在幽影界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生活了整整十五年,他依舊還是感到有些不能適應。事實上,陰魂城的後勤部門體貼地考慮到了這個問題,為了防止關節酸痛,第二遠征師配發的所有斗篷——無論是瓊恩這種軍官身上的靈化斗篷還是普通士兵的黑暗鬥篷——都灌注了抵抗濕氣的魔法,但卻忘了再附上保暖效果,或許是覺得寒氣有助於保持頭腦清醒。

    瓊恩有些後悔沒有預先準備一枚溫暖戒指,那並不是什麼珍稀昂貴的魔法物品,憑借他的職權,可以很容易從煉金學院裡獲得。

    梅菲斯和莫尼卡姐妹倆顯然也和瓊恩有相同的感受,能夠完全不受影響的就只有迪瓦克和來自伊卡沙城的矮人魯文-石肩,他們原本就是這幽暗地域的居民。至於這支隊伍的最後一名成員歐凱,他每次只在出發時露面,在休息時出現,其餘時間都不見蹤影,不知道背地裡幹什麼鬼祟勾當去了,瓊恩也懶於理睬。

    「我們距離沙瑪斯城還有多遠?」瓊恩輕聲問。

    「按照地圖顯示,還有三到四個小時的路程,」他身後的芙蕾狄立刻回答,但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不出現任何意外的話。」

    顯然這是奢望。

    五天之前,他們從奧圖城出發,目標是遙遠的伊卡沙城。根據魯文的說法,他來時在路上花費的時間超過了三個月。這讓瓊恩頗為皺眉。一想到要在這些陰冷幽暗的洞窟隧道浪費掉一年地四分之一,並且度過自己的生日,他就有些鬱鬱不樂,不過有什麼辦法呢。

    唯一能為這簡單乏味的旅程增加刺激的,就是幽暗地域裡層出不窮的怪物們。計算起來,他們這一路上平均每兩小時就要遭遇一場戰鬥,有時候頻率還會更高。就在半小時前。他們剛剛解決了兩隻恐爪怪,這是種狡猾而極具領地意識的怪物,對所有「闖入者」都會發起毫不留情的攻擊,它們頭像禿鷲,爪利如鉤。甲蟲似地龐大身軀上覆蓋著厚重的外殼,彷彿岩石一般堅硬——不過還不足以抵擋梅菲斯的銀劍,更不能抵禦魔法。

    對於瓊恩和他的隊員們來說,這種小規模遭遇戰並沒有什麼危險,反而是熟悉環境、鍛煉技藝。甚至打發時間的良好消遣方式。瓊恩自己是一個優秀地巫師,就算用陰魂城的標準來衡量也已經算是出色,梅菲斯則是第一流的劍手。迪瓦克在塞爾的競技場內表現平平。但在這種地底旅行中卻如魚得水。莫尼卡姐妹也能夠很好地保護自己,雖然需要借助一些家傳的魔法物品。就連作為攝政議員地矮人魯文都是個技藝高超的戰士——不過這並不出乎瓊恩的意料,否則他怎麼可能一路活下來。

    真正地麻煩,其實是迷路。

    在幽暗地域中旅行,和地表世界完全不同,沒有任何明顯的標誌和開闊的視野,只有四通八達彷彿蛛網狀的隧道,以及無處不在的黑暗。就算是最有經驗的旅人。拿著詳細的地圖,在這種地方也很難辨認方位,而因為地脈輻射的影響干擾,指南針根本沒法使用。迪瓦克和魯文雖然都是原居民,但他們熟悉地只是自己家園附近。而無論是布靈登石城還是伊卡沙城,距離此處都太遙遠了。

    「可是。魯文先生,」瓊恩不解,「你既然能從伊卡沙城到奧圖城,那麼帶我們原路返回便是了。」

    「你確定真要這麼辦?」矮人擰著粗短的眉毛,「首先我也不能清楚記得走過的路;其次我來時可是繞了很大一個彎路……」

    「……不必了。」

    最終解決這個問題的是芙蕾狄,她近來進步非常快,彷彿像是要把這小半年輟學耽誤的課業全部彌補回來似地。莫尼卡家族的天賦血脈,原本就以預言術著稱,瓊恩又將那份「深土預言」魔法筆記給了她,芙蕾狄現在已經能夠清楚地在幽暗地域中感應方位,判斷距離,將地圖上地標記和現實環境精確對應,為同伴指示前進的目標。有意無意之間,她成為了這支隊伍的嚮導。

    少女似乎很滿意於自己新的角色定位。

    「我現在甚至都能夠感受到大地力量的脈絡和奔湧匯聚,」在昨晚宿營休息的時候,芙蕾狄興致勃勃地對瓊恩說,「按照這份筆記上說,再進一步提升的話,應該就可以和岩石交流了。」

    「深土預言是非常有價值的魔法技藝,」瓊恩小心地選擇著措辭,「但它不具備任何戰鬥功用,如果過分專注於此的話,你的力量將很難上升。」

    「嗯,我知道,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芙蕾狄說,「我又不喜歡和人爭鬥。而且魔法是精妙的技藝,原本就不應該是用來殺人的工具,這是你以前對我說過的啊。」

    瓊恩搖搖頭。「那時候我還不懂事。」他本想這麼說,但隨即發覺也不過就是半年前的事情,於是放棄了。

    「這是一個危險的世界。」他最後說。

    芙蕾狄靜靜看著他,「但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危險。」

    瓊恩於是沉默。

    到底是什麼,讓曾經親密的情人,都需要用這種小心翼翼的方式來懇求彼此的信任呢。

    長袍上的胸針突然顫動起來,打斷了瓊恩的思緒,這是示警的信號,意味著某種危險的生物正在逼近。瓊恩看著自己地隊員,他們同樣也察覺到了,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梅菲斯裹緊身上的斗篷。將自己隱沒在一團魔法黑暗之中,隨即啟動了浮空靴,往上漂浮;迪瓦克和魯文緊貼著牆壁,躲在突起的岩石之後;莫尼卡姐妹則同時激活了刻有家徽的銀戒指,剎那間從空氣中完全消失。

    瓊恩後退,背貼上冰冷的石壁,然後「陷」進去。消失不見。這是他腳上的索爾石行怪之靴的效用,能夠讓穿戴者暫時獲得索爾怪地石行能力,當然也有時間限制,每天三次,每次十分鐘。和靈化斗篷一樣。這都是軍官才有的待遇,陰魂城的嚴密等級制度是無所不在的。

    周圍一片寂靜,大約六到七秒鐘之後,前方傳來沉重而清晰的腳步聲,像是某種龐大地爬行怪物正在朝這裡移動。它的速度不快,但體重顯然驚人,感覺附近的岩石土層都被震得輕微搖晃。瓊恩盡可能放緩呼吸。等待著,然後看見一個圓滾滾的黑影在視野中出現。

    它看起來像是一隻巨大的黑色蛆蟲,從頭到尾大約有十英尺長,卻有著六隻粗短地爪子,以及三角形的尖尖腦袋,嘴巴部位是一根突出的細長管子,沒有眼睛。瓊恩立刻辨認出了這種怪物:暗音盲怪,第二遠征師配發地《幽暗地域怪物圖鑒》裡面曾經詳細描述過。這種怪物沒有視力。但有敏銳發達的耳朵,它們的管狀細嘴能夠產生精確控制的共鳴,發出的音波威力之強足以震碎石壁(當然暗音盲怪可以自行調整破壞力大小),被列為幽暗地域最危險的怪物之一。

    不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有清楚的資料。那麼對付起來也就容易得多了。

    瓊恩等待著它靠近,準備施展一個法術,然而這怪物的聽覺比想像得還要敏銳,它或許察覺到了什麼,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抬起頭,管狀細嘴微微顫動,發出一股足以穿金裂石地音波,目標正是已經隱形的莫尼卡姐妹。

    它剛一動,伏擊者也隨即發動了,既然發現是暗音盲怪,那麼也就不必再遮蔽身形,因為它原本就沒有視覺。魯文從藏身處跳了出來,左手持盾擋在莫尼卡姐妹身前,正迎上怪物發出的音波。一陣無聲的顫動之後,他的盾牌碎裂成了幾十塊,胸口如遭重擊,踉蹌後退幾步。如果他穿地還是伊卡沙城工匠大師鍛造的鎧甲,那麼就算不靠盾牌緩衝,直接硬挨一擊也不會有事,然而那副秘銀鎧甲早就被奧圖城地眼魔們奪走,不知下落。如今一身裝備都是陰魂城友情贊助的,雖然也不差,相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寂!」

    魯文這一擋爭取到了時間,隱形狀態的芙莉婭成功完成法術,她的莎爾聖徽上發出一股聖力,瞬間抹消了她和芙蕾狄周圍區域的所有聲音。對於完全靠聽覺來捕獵的暗音盲怪而言,她們就等於是徹底消失了。

    梅菲斯從空中躍下,提劍前衝。怪物昂起頭,正準備再次發出音波,瓊恩恰到好處地完成了幻音術,這是個小戲法,能夠製造一段虛假聲音。當日瓊恩初出陰魂城的時候,曾經用它誘捕了一隻人面獅。紛亂嘈雜的說話、喊叫、唱歌和金屬撞擊聲一瞬間湧入暗音盲怪的耳中,混淆了它的聽覺,它的世界剎那間變得模糊動盪起來,完全無法定位敵人的所在。

    梅菲斯抓住機會,衝到怪物跟前,一劍劈斷了它細長的尖嘴,迪瓦克和魯文也都衝了上來,揮舞細劍和戰錘猛烈打擊著。怪物倉皇地掙扎著,龐大的身軀左右扭動,但它太過笨拙,已經無法逃脫,只能束手待斃。

    很快,它死了。

    周圍再次陷入沉寂,胸針上的警戒魔法沒有任何反應,說明附近已經暫時安全。瓊恩從岩石中走出來,看到他的隊員們也逐漸現身,放鬆戒備。魯文的胸部受了撞擊,鎧甲有些變形凹陷,但沒有真正受傷,他的盾牌毀損了,好在馬上就要抵達沙瑪斯城,到時候可以另換一塊,其他人都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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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隻巖鼠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旁若無人地爬到暗音盲怪的屍體上大吃大嚼起來。發出吱吱的聲音。瓊恩厭惡地看了它們一眼,逕行從旁邊走過。

    四個小時之後,他們抵達沙瑪斯城。

    以黑暗精靈的標準來看,沙瑪斯城是一座離經叛道的城市,它的統治者是巫師而非神後牧師。在這座城市,奧術的地位至高無上,此外一切都在其下。宗教信仰在此處不受重視甚至被排斥,這在其他卓爾城市是完全不可想像地。

    在奧圖城的時候,瓊恩知道的消息是陰魂城分兵進攻契德-納撒和沙瑪斯,但在出發之前,他接到最新消息:陰魂城已經和沙瑪斯城結盟。瓊恩對此並不感到半點驚訝。這兩座城市有太多的相似之處了。而且對於他來說,這就意味著路上有多了一個修整的地方。

    在進入城市之後,歐凱不知道又從哪裡冒了出來,他似乎對此地非常瞭解,一路上指指點點。熱情地向瓊恩介紹情況。「大約在六千多年前,沙瑪斯城其實也和其他卓爾城市一樣,是由羅絲牧師主導的家族統治。當時的第一家族是沙瑪斯,也是這座城市地創建者,」歐凱說,「後來爆發了一場內戰,各大家族的主母,以及所有夠份量的牧師全部喪生,巫師開始掌權。」

    巫師們改變了以往家族統治的模式,建立起執政議會。由各個奧術學派的領袖人物組成。同時他們修改了律法,重新構建權位體系:巫師最上,牧師和術士、吟遊詩人等是次等公民,因為他們地力量並非個人努力所得,而是來自血統或者神賜。而這是應該被鄙視的。人類和精靈不會被敵視,因為他們擁有成為巫師的可能。至於地精、食人魔、牛頭人或者石盲蠻族之類「劣智種族」,則被毫不客氣地作為奴隸對待,甚至矮人、侏儒也不例外。

    「看到北邊那些尖頂高塔沒有,閃著各種魔法靈光的,」歐凱指點著,「那裡是各大巫師學院。他們是執政議會之下的第二權力機構,是這座城市地實際統治者。要小心,」他轉頭對芙莉婭和迪瓦克等人說,「除了巫師,其他人進入那裡會被立刻處死。」

    「這裡的感覺和陰魂城很像。」芙蕾狄說。

    「還是不太一樣的,」歐凱搖著手指,「陰魂城地巫師學院僅僅是教育機構,而在這裡同時也是行政機構。剛才我們入城的時候,看見那幾個衛兵沒有,他們就是防護學院的人。」

    各大巫師學院都有特定的權力和義務,共同構成了這座城市的統治網絡。防護學院負責城市的直接防禦、維持秩序;塑能學院負責抵禦外來侵略,定期掃蕩四周;附魔學院負責奴隸市場、拷問俘虜;預言學院則在暗中監控全城,等等。沙瑪斯城沒有一支正規的軍隊,它的軍事力量就是各大巫師學院地教官和學生,以及數千年構建起來的嚴密魔法防禦體系。

    「瓊恩,想像一下,如果你是指揮官,怎樣才能進攻這座城市。」歐凱建議。

    「我為什麼要考慮這個?」

    「只是想想而已嘛,做個遊戲。」

    瓊恩有些不解,但還是依言開始思索,他看著城牆,估算著城市的防禦漏洞,但立刻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尖銳力量直刺進自己的意識。他駭異之下,連忙凝神抵禦,然後力量消失了,但自己地身體有些輕微麻痺。「這是怎麼回事?」瓊恩問。

    「迷鎖,」歐凱解釋,「由各大巫師學院聯合構建,籠罩著這座城市和周邊區域,任何有敵意的生物都會自動被攻擊。」

    瓊恩默默點頭,「很了不起。」

    迷鎖就是超大型地魔法結界,陰魂城、燭堡和迷斯卓諾這些地方都有,相當於營造一個極度強化的主場優勢,當然效用各有不同。沙瑪斯城的這個迷鎖威力肯定不止於此,這只是其中一方面罷了。

    「魯文和迪瓦克先生兩位要小心,」歐凱繼續說,「跟緊隊伍,如果你們落單的話,很可能會被當作奴隸抓捕,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他們一路前行,來到早已安排好的住處。各自休息。歐凱一轉眼又不見了蹤影,迪瓦克和魯文身份特殊,為了避免麻煩,呆在房間裡不敢外出。莫尼卡姐妹也不喜歡熱鬧,只有瓊恩和梅菲斯決定晚餐之後出來走走。

    「既然來了,就應該盡可能多見識一些。」

    瓊恩如此說,梅菲斯也沒有異議。他們首先來到城市南部的「黑火石柱」,一塊由石筍和洞穴構成的區域。永不熄滅的黑火在石筍內部翻滾,這一區域因此而得名。這裡是沙斯瑪城鑄造行會所在,鐵匠們的聚居地,由變化學院負責管轄。瓊恩替魯文購買了一面盾牌。鍛造手藝說不上精湛,材質也一般,但其中附著的魔法卻令它比精金還要牢固,這在地表世界都是很罕見地,在沙斯瑪城卻像普通商品一樣出售。

    「地脈輻射的緣故。」瓊恩向梅菲斯解釋,「它們影響著幽暗地域的一切,包括魔法物品。讓刀劍更鋒利,鎧甲更牢固,蘊含法術的威力更強大——但不能見陽光。」

    他們接著來到隱密魔法市場,它和地表世界的集市很像:數以百計的帳篷分散其間,出售各種各樣的商品,商家大多以中空地石筍作為貨物倉庫。瓊恩補充了一些必須的法術材料,並且購買了幾張卷軸,他還看中了一個紅寶石耳墜。打算買給梅菲斯,但被聖武士拒絕了。「我從沒試過這東西,」她說,「而且我也不知道怎麼戴它。」

    「打個耳洞就行,」瓊恩說。「很容易的。」

    「不行,」梅菲斯搖頭。「我怕疼。」

    兩人一齊笑了起來,瓊恩將耳墜還給老闆,繼續前行。這裡有很多像瓊恩一樣的巫師,他們大多帶著魔像、元素生物或者亡靈作為護衛,這似乎是沙瑪斯城普遍通行的習俗。他們最終來到城市地中央部位,這裡矗立著一根直徑超過兩千英尺的巨大石柱,螺旋型的漫長階梯環繞而上,只通往洞窟的穹頂。瓊恩抱著梅菲斯,直接用法術飛行而上,他們站在距離地面大約一百英尺高的地方,借助鐘乳石間翻騰不息地妖火俯視著這座特立獨行的城市。

    「它和我以前所聽說和想像過的卓爾城市不太一樣,」瓊恩說,「沒有那麼可怕。我想這應該歸功於它地領導者是巫師而非牧師。」

    梅菲斯揚了揚眉,「你認為巫師作為城市的統治者比牧師更加適合?」

    「自然。」

    「為什麼?因為你們更聰明?」

    瓊恩微笑,「雖然我所受過的教育告訴我應該謙遜,不過我更應該誠實,」他反問,「難道不是嗎?」

    「或許是,」梅菲斯承認,「然而作為管理者,並不僅僅是聰明或者有高超的智力就足夠的。牧師們時刻在傳播信仰、宣講教義、引導信徒、統領教會,你為什麼認為他們作為管理者,會比你們這些成天埋首書卷,足不出戶,進行危險的試驗,或者沉迷奇怪的幻想,或者忙於和下層界的妖魔打交道,卻從不肯和人親近地巫師們遜色呢?」

    「然而巫師追求的是自我,」瓊恩反駁,「牧師的生命意義則在於侍奉神祇。如果由牧師來執掌政權,那麼他們到底是遵循神祇的旨意,還是傾聽凡人的心聲?」

    「這兩者並不一定衝突。」

    「但有可能衝突,」瓊恩說,「神祇也有善良和邪惡,它們所喜歡地,並不一定是凡人所希望的。如果一座城市由邪神地牧師來執掌,難道你覺得那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

    「這正是我們的使命所在,」梅菲斯說,「守衛善良,打擊邪惡,摧毀邪神的信仰,傳播善神的教義,讓這個世界上的生命擁有更美好的生活。」

    「沒有神祇,我們依然也能過得很好,」瓊恩伸手指向下方的城市,「就像這樣。」

    「但有神祇會讓我們過得更好,」梅菲斯針鋒相對,「沙斯瑪城拋棄了羅絲的邪惡信仰,這毫無疑問是正確的,但接下來就走入了歧途。如果他們現在放棄傲慢和自負,虔誠地崇拜提爾,或者蘭森德爾,或者任何一位善神。難道你認為神祇不會降下神恩?難道你認為這座城市的子民不會過得更好?」

    瓊恩沉默了一會,「從理論上來說,你或許是對的,」他說,「但那僅僅只是理論和假設,而現實就擺在我們面前。其他卓爾城市由牧師統治,沙瑪斯城由巫師統治——而後者顯然勝過前者。」

    梅菲斯微微冷笑起來。「首先,瓊恩,你的見識太少了,」她有些自傲地說,「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地方你沒有見識過。怎麼敢以一孔之見而妄自臆測。在因布圖,我們的教會建立了穩定而繁榮地城市,比這座沙瑪斯勝過十倍。深水城是大陸第一大城市和港口,它的律法有超過三分之二是參照我們的無盡法典(InnmerableEdcts)而制定。我們的牧師和聖武士幫助泰瑟爾結束了戰亂,幫助塞斯克成功抵禦紅袍巫師的侵略。幫助無數混亂的區域重建秩序,讓野蠻進化為文明,這一切你又知道多少呢?」

    「其次。」她繼續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認為這座城市就勝過其他的卓爾城市呢?」聖武士將背倚靠在石壁上,俯視著下方,「你沒有去過其他任何卓爾城市,那麼結論是如何做出?好吧,我姑且承認你聽過地那些傳言和描述都是真實,但那又如何,難道這座沙瑪斯城就又有什麼不同嗎?我依然看見了森嚴的等級制度。殘酷的奴隸買賣,嚴厲而不近人情的律法,赤裸裸的種族歧視,以及毫不掩飾地弱肉強食,勝者為尊。」她的雙手交叉,凝視著瓊恩。「我們是人類,人類在其他卓爾城市會被視為低賤,而在這裡則會被平等對待;你是個巫師,是這裡統治階層的一員,至少是同類,處處受到尊重和敬畏,路上的平民看到你的服飾都會恭謹地讓路。這一切讓你感覺良好,讓你對這座城市地評價提高,然而你告訴我,除了把巫師和牧師的位階調換,這座城市還有什麼實質上的改變?」

    瓊恩靜靜看著她,「我很久沒有看見你這樣認真了。」

    「或許,但我是個聖武士,」梅菲斯說,「不要忘了這點。」

    「我幾乎都給忘了,」瓊恩微笑,「好吧,聖武士小姐,那麼讓我來正面回應你地問題。確實,比起它的同類,沙瑪斯或許沒有本質上的進步,但它依舊是有改變的。正如你所說,在其他卓爾城市,人類會被視為低賤,唯有卓爾才是高等種族,而在這裡,至少他們肯承認人類、精靈和卓爾的平等地位。當然,矮人、侏儒和其他生靈依舊被忽略了,但這畢竟是進步,不是嗎?三個總比一個好,」他點點頭,「確實還不夠,但世界上的事情,總是應該一步一步來,對不對。」

    「或許,」梅菲斯表示同意,「你說得對。不管怎樣,有這樣的卓爾城市,總比沒有好。」

    「本該如此,」瓊恩說,「參差多態是幸福的本源。」

    「這是誰說地?」

    「我說的,」瓊恩一本正經,隨即笑了起來,「是羅素,一位哲學家。」

    「沒聽說過。」梅菲斯說,不過顯然也沒有太在意。

    「其實我更奇怪的是,蛛後為什麼沒有毀滅這座城市,」瓊恩轉移了話題,「這毫無疑問是對她的大不敬。」

    「或許是因為她辦不到,神祇終究並非萬能,」梅菲斯說,「或許是因為她恰恰喜歡看到如此。」

    「為什麼?」瓊恩迷惑。

    「據我所知,蛛後是喜好混亂和背叛的神祇,」梅菲斯說,「或許她覺得沙瑪斯地存在同樣彰顯了她的意志?誰知道呢。」

    瓊恩笑了起來,「確實,反正她沒有做什麼——現在更加做不了了。」

    梅菲斯輕微搖頭,「要小心,瓊恩,」她警告說,「我知道你們有確切消息,證實羅絲已經不再賜予她地信徒神術,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隕落了。神祇的世界,並非我們所能輕易猜度。」

    「提議這次遠征的,是我們尊敬的首席大牧師瑞瓦蘭王子,」瓊恩漫不經心地說,「你以為他難道沒有從執掌隱密的夜女士那裡得到點什麼保證嗎。」

    梅菲斯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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