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娶個姐姐當老婆 作者︰博得之門 (連載中)

 
jacky751101 2008-5-17 17:27:3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424289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20:04
蜘蛛篇 第二十二節 死鬥

死裡逃生,查麗絲瑞喘息著,站穩身體,將滿頭滿臉的蛛絲扯掉。和瓊恩花了半天才想起她不同,牧師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原因很簡單,卓爾在瓜理德斯城遍地都是,人類卻太罕見了,幾乎是獨此一家,別無其他。

    查麗絲瑞對瓊恩並無半點好感,但她也知道此次是這個人類及時傳訊回來,功勞不小。就以祭司學院為例,它是教授學生的地方,又倚仗著牢固的魔法防禦,平常誰也不會神經緊張地全副武裝,隨時準備投入戰鬥。若不是提前得到通知,做好戰備,現在早就被突襲的叛亂者殺得一敗塗地了。更何況,他剛才救了自己一命——卓爾並不在乎救命之恩,但這表明了他的立場:是朋友,不是敵人。在現在這種關鍵時刻,立場尤其重要。

    而且這個人類也很識趣。

    剛才瓊恩一發解離術,直接摧毀了蛛化精靈的身體,讓她化作微塵消散。如此一來,證據毀滅得乾乾淨淨,查麗絲瑞擅自對學生下蜘蛛詛咒的事情就等於壓根沒發生過了——卓爾的律法規則,只要不能證明的,那就是根本不存在。

    「或許,可以試試招攬他。」牧師暗想。

    和所有的卓爾一樣,查麗絲瑞富有野心,時刻希望著能夠更上一層,但她同時也很有自知之明。牧師很早就清楚地認識到:不管是論個人實力,論領袖才華,論神後的寵愛,論聲望和地位,自己都遠遠不可能和長女迦法相比。雖然她也很想能夠成為家族主母,成為這座城市的統治者,但這太不現實了。追逐過於不切實際的目標,只會是自取滅亡。所以在成為祭司學院的教官之後。她便開始向迦法尋求合作(當然後者認為這是投靠)。查麗絲瑞許諾全力支持迦法,鞏固她的地位,保證她順利繼承家族主母的位置,而作為回報,迦法會推薦查麗絲瑞作為自己的繼承人,擔任祭司學院地次席教官,也就是實際的領袖。這個位置雖然比不上第一家族主母。但也已經非常不錯了。

    現在學院被突襲,雖說是出乎意料,但倘若損失太過嚴重,勢必會影響迦法和查麗絲瑞的地位。當務之急,是盡快平定叛亂。將傷亡降低到最小程度,而面前這個人類巫師正好幫得上忙。如果他的表現足夠出色,查麗絲瑞會考慮給予進一步的獎賞。瓊恩是個人類,這是個劣勢,同時也是個優勢。意味著他不可能獨自立足,必須依附某個卓爾貴族才行——而要論依附對象,查麗絲瑞自信可比年幼的妹妹維康尼亞合適得多了。

    念頭急轉。牧師的臉上已經微微帶上了矜持地笑容,「感謝您的援手,蘭尼斯特先生,」她說,盡可能讓語氣顯得親切,這令她很不習慣,所以趕快轉換了話題,「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你所見。小姐,」瓊恩說,「那些逃亡者突襲了這裡。」

    查麗絲瑞的臉沉下來,有些不快,但隱忍住了。「我是問他們怎麼會突然出現?」

    「他們的首領是一個阿隆,」瓊恩說。「阿隆就是靈吸怪變成的巫妖……」

    「我知道!」查麗絲瑞不耐煩地打斷,「不要懷疑一位祭司地學識,說重點!」

    瓊恩躬身表示歉意,「失禮了,」他說,「簡單來說,有一個叫做斯蘭普的靈吸怪巫妖在領導這些逃亡者,他是個非常高明的巫師,用某種方法將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和我在內——傳送到了這裡。接下來的事情……」巫師聳聳肩,「我想就不用解釋了。」

    他的語氣有些輕佻,然而牧師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細節。「他怎麼可能完成傳送?」查麗絲瑞質問,「學院有魔法屏障。」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為什麼不提前報告這些?」

    「因為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瓊恩回答,「而且我已經通知了尊敬地主母,相信很快就會有援軍趕到。」查麗絲瑞有些惱火,但還是按捺住了怒氣,「有多少人?」她問。

    「一百左右。」

    牧師的臉色有些難看,她是很清楚那些逃亡者的水平地,基本都是各自家族中的精銳戰士,剛才的交手也證明了這點。一百名卓爾戰士突然襲擊,即使祭司學院的全體師生已經做好了迎戰準備,也會遭到嚴重的損失。

    「巫妖正在構建傳送法陣,準備用於撤退……唔,逃跑,」瓊恩說,「我知道他的位置。」

    「我們需要更多的幫手,」牧師略略沉吟,她可沒信心去面對一隻靈吸怪巫妖,「先去和其他人匯合吧。」

    查麗絲瑞取回自己的蛇首鞭,帶領著瓊恩和芙莉婭穿過曲折地走廊,前往學院的前部平台,那裡是預定集合的地方。路上他們沒有再遭遇敵人,但看到了三處剛剛戰鬥過的痕跡,以及滿地的屍體,顯然受到襲擊地並不僅僅是查麗絲瑞一人。傷亡者大部份是學生,也有少數教官。叛亂者同樣損失不小,他們也沒有預料到這次突襲居然會遭到如此強有力的抵抗。往日寧靜地學院變成了修羅殺場,屍體和血跡遍地都是,空氣中充滿了令人窒息的腥味,讓人只想趕快離開此地。1——6——K

    最終,在快要抵達出口的地方,瓊恩遠遠看見了維康尼亞,她身旁跟隨著四個男性戰士,正匆匆往裡奔來。迎面聽見動靜,兩個戰士迅速舉起單手弩瞄準。

    「是我!查麗絲瑞!」查麗絲瑞高聲說,避免了一場誤會,「你怎麼在這裡?維康尼亞。」

    「主母讓我帶人來救援。」維康尼亞瞥了一眼後面的瓊恩,回答說。

    「只有這幾個人?」

    「我在外面遇到了迦法,大部份被她要走了,」維康尼亞頓了頓,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現在情況怎麼樣。」

    「很糟糕。」查麗絲瑞生硬地說,「他們數量非常多,很多姐妹都戰死了。」

    「真遺憾。」維康尼亞說,然而瓊恩聽得出來她並不因此感到絲毫難過。

    「或許這是神後的考驗,」查麗絲瑞說,「淘汰掉我們當中那些無能者……好吧,不管怎麼說。既然援軍趕到,那也就沒什麼可擔心了……」

    「尊敬的教官,」瓊恩在一旁打斷,「我想您太樂觀了。」

    「什麼?」

    「您忘了我剛才所說的,」瓊恩說。「一隻阿隆正在學院裡,他才是真正危險的敵人。」

    維康尼亞轉過臉來,她頗為驚訝,「阿隆?靈吸怪巫妖?」

    瓊恩將斯蘭普的事情簡要地說了一遍,基本上是如實陳述。但省略了一些細節。維康尼亞的眉頭皺起來,一隻靈吸怪巫妖,能夠穿透祭司學院地魔法屏障完成大規模傳送。這才是最棘手的。

    沸騰學文www.101du.net由maooo69手打「我們得去幹掉他,」維康尼亞說,「馬上。」

    「就憑我們幾個?」查麗絲瑞反對,「我認為我們應該先匯合更多的同伴。」

    「來不及了,」維康尼亞說,「外面的援軍已經抵達,叛亂者即將被消滅,那個叫斯蘭普的傢伙很快就會得知這一切。他會逃跑,而那樣我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現在去可能還來得及,」她轉過臉問瓊恩,「你知道他在哪裡對吧,蘭尼斯特先生。」

    「自然。」

    查麗絲瑞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但最終她還是點頭贊同了。此次祭司學院遇襲,不少教官喪生。事後必定會產生一系列的人事變動。如果自己能夠殺死那個靈吸怪巫妖,這次叛亂地罪魁禍首,那麼毫無疑問是大功一件。「那好吧,」她說,「我們去找那個傢伙。」

    瓊恩將那座空置教室大致描述了一下,兩位牧師都立刻判斷出了方位。他們原路返回,人數變成了七個:瓊恩、維康尼亞、查麗絲瑞,以及維康尼亞帶來的四個護衛。芙莉婭不在其中,瓊恩讓她先離開學院,回菲爾倫宅院去了。

    十分鐘後,他們抵達了目的地,然而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靈吸怪巫妖並不在教室裡,也沒有看到任何傳送法陣的跡象。「他已經逃了?」查麗絲瑞問,有些惋惜又有些慶幸。

    瓊恩搖頭,他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但也說不出什麼來。「或許。」他說。

    「你說他躲在納瑪斯區地一座城堡裡?」維康尼亞問,「或許那裡能找到他。」

    瓊恩略略沉吟,他懷疑靈吸怪巫妖的那座城堡其實是一個半位面,並不真實存在於物質界,但這種話沒必要向維康尼亞解釋。「那我們先出去吧。」

    正要轉身,陡然間感覺眼前一陣輕微的暈眩,彷彿有猛烈的光芒爆發,伴隨著巨大的震動聲,但又似乎是幻覺。瓊恩轉頭看著維康尼亞和查麗絲瑞,想判斷是不是自己今天太累,出現錯覺了,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兩位牧師地臉上同時露出震驚的表情。

    「該死!」查麗絲瑞詛咒著,她看起來既惱怒又驚恐,「他居然闖進了神室……他怎麼辦到的?」

    瓊恩不知道神室是指什麼,聽起來是某個重要場所。他想詢問維康尼亞,然而兩位牧師已經顧不上回答,她們帶頭衝出教室,瓊恩和四名護衛只好緊隨其後。他們沿著長長地走廊跑到盡頭,接著轉彎,在一尊彷彿由千百個大小不同的眼球凝聚組合而成的蜘蛛塑像前停了下來。查麗絲瑞抓起羅絲聖徽,厲聲念出一段咒語,蜘蛛塑像變得活動起來,大大小小的眼球中射出無數道射線,在空中交匯,形成一個橢圓形的黑洞。

    「快進去!」查麗絲瑞說,自己跳了進去……

    維康尼亞緊隨其後,瓊恩和其他人也只能跟上,在下一瞬間,他看見了一座高台,自己和其他人都在台下。斯蘭普正站在台上。他的面前是一隻懸浮的紅色蜘蛛,晶瑩剔透,看起來就像是寶石……不,那並非活物,而是某種強力的魔法物品,它散發著耀眼地靈光,令瓊恩幾乎不敢正視。

    斯蘭普伸出手。似乎想要將蜘蛛抓在手中,但卻又明顯有些畏懼,正自猶豫不決,此時他發現了瓊恩等人的出現。巫妖瞥了一眼,沒有多加理睬。從懷中抓出一把碎裂地水晶,扔在地上。

    卡卡卡卡連串聲響,七個冰魔站起來,它們身材矮小,類似猿猴。通體透明彷彿冰塊雕成,背上長滿骨刺,有一條長滿倒刺的長長尾巴。這是一種來自九層地獄的魔鬼。動作迅捷,擅長刺殺。呼嘯一聲,冰魔跳下高台,迎面衝進卓爾當中。

    查麗絲瑞、維康尼亞和四名卓爾護衛紛紛拔出武器,捲入戰團。瓊恩後退,念出一個單字,激活長袍上地胸針,身體漂浮起來。離開地面。冰魔沒有遠程攻擊的能力,脫離範圍就不足為懼,也沒有準備立刻動手。

    「為什麼不站在我一邊呢?蘭尼斯特先生。」靈吸怪巫妖地聲音突然在腦中響起。

    「我喜歡站在勝利者一邊。」瓊恩在心中回答,他知道對方其實聽得見。

    巫妖嘿嘿冷笑,「羅絲已經逝去。她的牧師們必將失敗,不過是遲早地問題。這個道理你應該很清楚。」

    「遲早是個相對的時間概念,」瓊恩回答,「如果放到漫長的歷史中衡量,沒有人是勝利者,所有人都終將失敗。」

    靈吸怪巫妖沉默。

    「你來這裡做什麼?」瓊恩發問,「為了你眼前的那個東西?」

    「這是個神器,」巫妖回答,「深淵召喚之蛛。」

    瓊恩沒聽過這個東西,從名字推測是某種能夠用於異界召喚的魔法物品。「你想得到它?」他好奇。

    「本來是,但現在我改主意了,」巫妖說「毀掉它。」

    傳心地好處,是無需像說話一樣經過「想法-說出-聽見-理解」這樣複雜的過程的,直接將自己要表達的意思打進對方的思維裡,省略了中間地步驟,所以效率極高。瓊恩和靈吸怪巫妖一番交談,其實還沒用到兩秒鐘。斯蘭普抬起雙手,快速做了個手勢,一柄巨大的透明戰錘在空氣中緩緩現形,巫妖雙手握住手柄,高舉過頂,緊接著轟然砸下。

    耀眼的光輝迸發出來,迎上透明戰錘,一撞之下,氣浪翻滾,連距離很遠地瓊恩都有些穩不住身形,不得不往後退避。清脆的破裂聲穿透戰鬥的喧囂,傳進每個人的耳中,瓊恩定睛看去,發現那枚懸浮在空中的紅色蜘蛛上,已經出現了幾道細微的裂痕。

    「制止他!」查麗絲瑞沖瓊恩大喊。

    靈吸怪巫妖舉起透明戰錘,準備再次砸下,此時瓊恩終於有了動作。他默誦咒語,下了一個變形術,魔法的靈光絲線在虛空出現,像蛇一樣纏繞在巫妖在身體上,想要迫使他改變成瓊恩所希望的形態。很可惜,巫妖抵禦住了這個法術,他地身體稍稍扭曲,緊接著又立刻恢復原狀。瓊恩皺著眉頭,準備將這個法術的效果再疊加一次,然而此時巫妖已經開始反擊,他拋開戰錘,攤開手掌,然後依次扳動指節,每個指尖都彈起辟啪作響的電弧,緊接著三道閃電(靈吸怪的手掌只有三根手指)疾射出來,衝向瓊恩瓊恩沒有閃避,他悄悄啟動了手上的法術逆轉戒指,同時按緊法杖,再次使用「法術增幅」。自從上次用這一招成功制住維康尼亞,瓊恩便發覺這是非常好用地辦法,法術逆轉戒指這種近乎神器的珍貴物品,整個世界上也未必有幾枚,一般人很難想像他這樣年輕地巫師也會有一枚。而法術增幅這種魔法,不見於各種魔法書,是奧沃單獨傳授的,更加罕為人知。兩樣配合起來,就大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閃電原路返回,並且速度變得更快,它們毫無懸念地擊中了驚訝的靈吸怪巫妖,但在撞上他的袍子時就立刻消失了。並沒有造成絲毫傷害。瓊恩有些失望,他快速思考著,回憶自己準備的法術,然後發現它們很難對一個巫妖起作用。斯蘭普再次使用了一個咒語,這次它謹慎得多,用的是絕望術。這個法術再一次被瓊恩反彈了回去,但巫妖自然半點不受影響。亡靈壓根沒有絕望這種情緒。

    「你的戒指很漂亮。」瓊恩地腦中響起巫妖的聲音,顯然他發現了。

    「多謝誇獎,」瓊恩說,「我的老師送的。」

    「送給我如何?」

    「殺了我,然後它就是你的。」瓊恩引誘說。他知道人類巫妖往往都會對珍貴的魔法物品特別著迷,不知道靈吸怪巫妖是否也如此,但就現在來看,很有可能。

    巫妖陰陰地冷笑著,一道又一道的法術接連不斷地從他指尖湧出。用地全是亡靈或者附魔類型的魔法——對於瓊恩來說它們危險而致命,但對巫妖而言則沒有任何影響,就算被反彈了也全無所謂。法術逆轉戒指並不能夠無限反彈。它也是有限度的。瓊恩有些焦急起來,他嘗試反擊,但絕對實力上的懸殊讓他落在下風。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正在此時,維康尼亞砸碎了擋在她面前地冰魔,第一個跳上了高台,衝向巫妖。斯蘭普轉眼看見,抬手發出一道灰暗射線。這是死亡一指,極其凶險的法術,但打在維康尼亞身上卻全無半點效果,卓爾的天賦魔法抗力恰到好處地起了作用。瓊恩抓緊時機,舉起法杖對維康尼亞一指:「加速!」

    卓爾少女的動作變得更加迅捷。瞬間衝到巫妖跟前。所有的巫師都不喜歡被人逼近,斯蘭普也不例外。他往後退,念了一句咒語,身體往上漂浮,但緊接著又被一股巨大地力量拉扯下來,彷彿大地引力陡然增強似的。巫妖有些不快地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知道這是瓊恩剛剛對自己使用了大地束縛。維康尼亞趁機上前,揮舞蛇首鞭連連擊打,巫妖閃避不靈,倉促間挨了好幾下,好在他是亡靈,不會中毒,這就大大削弱了蛇首鞭地威力。

    「蠻牛之力!」

    「靈貓優雅!」

    「獅之衝鋒!」

    瓊恩將一道道法術疊加在維康尼亞身上,這些全都是增益強化類型的魔法,不會被卓爾的天賦抗力抵禦掉。維康尼亞將蛇首鞭揮舞得呼呼風響,她的動作變得快若閃電。巫妖連連後退,它的袍子已經被撕開幾道口子,乾枯的皮肉也被毒蛇咬下。在這樣急風暴雨般的攻擊下,他根本來不及念誦咒語,而且面對一個黑暗精靈,他也沒辦法保證法術一定會成功。

    巫妖討厭這種不確定性。

    再一次的,他被蛇首鞭擊中,經過法術強化地維康尼亞力氣大得出奇,順手一帶幾乎將他摔倒。巫妖踉蹌後退,他考慮快速結束這場戰鬥,再拖延下去的話,等學院裡其他人趕來,那就更難脫身了。

    他扳動手指,發出辟啪的聲音,一截指骨被他自己拗斷下來。瓊恩注意到了這個動作,但不明白巫妖打算做什麼。正疑惑間,一道心靈波動打進他的腦海裡。

    「年輕的巫師,我們還會再次見到地,在不久的將來,」斯蘭普說,「留著你手上那枚戒指,等著我。然後巫妖地身體炸裂開來。

    鋪天蓋地的紅光以巫妖為中心向外急劇擴散,彷彿決堤洪水一樣沛然莫御,維康尼亞首當其衝,被重重擊飛了出去,砰地摔落台下,聽動靜簡直要把地面砸出一個大坑。瓊恩距離較遠,眼見形勢不對,連忙激活了靈化斗篷。他的身體瞬間氣化,變成一團幽靈般的存在。紅光蔓延而來,一波一波地衝過瓊恩的身體,卻彷彿微風拂面,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終於一切平息,瓊恩鬆了口氣,重新轉回實體狀態,審視周圍。那個像是紅寶石製成的蜘蛛已經消失不見,巫妖炸成了碎片,他召喚出的冰魔也變成了冰晶。四個卓爾護衛全部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看樣子是氣絕身亡了。查麗絲瑞卻不知所蹤。

    瓊恩緩緩落下地來,正要上前察看。高台下維康尼亞動了一動,接著慢慢爬起身,她搖搖晃晃,血從額頭上淌下來,弄得滿臉都是,但應該沒有大礙。瓊恩有些驚訝,她距離巫妖最近,理當是受到衝擊最大才對,如今看起來反而受傷最輕的樣子。

    「你沒事吧。」瓊恩問。

    維康尼亞搖搖頭,拭去臉上的血,免得遮擋視線。「沒事,」她說,「幸好我穿了這件斗篷。」

    瓊恩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斗篷和以前見到的似乎有所不同,它看起來是黑色半透明的,隱約透出裡面的鎖甲,上面的花紋圖案也非常獨特。「它看起來不錯,」瓊恩隨口說,「什麼名字?」

    維康尼亞的臉色一黯,「侍父斗篷(cloakofthsort),」她輕聲說,「我父親留給我的。」

    「父親?」瓊恩玩味著這個詞。在卓爾這種母系社會裡,父親這個詞可真難得能聽到。他正想再問,突然聽見高台側面傳來呻吟聲。

    瓊恩轉過去一看,發現是查麗絲瑞。她實在很不走運,巫妖自爆的時候,她正準備衝上台,優良的魔法斗篷和精金鎖甲幫助她抵禦住了衝擊,但被巨大的力量震碎了——然後一截斷裂的冰魔手臂斜刺飛來,準確地扎進了她毫無保護的腹部。她摔了下來,動彈不得。

    「救我!」她看著瓊恩。

    瓊恩點點頭,伸手往懷裡摸治療藥水,他記得帶了幾瓶。此時維康尼亞從後面走過來,「你受傷了,姐姐。」她輕聲說。

    「救救我!」查麗絲瑞重複,她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

    維康尼亞伸手,握住了刺進牧師腹部的半截冰魔手臂,看起來似乎要將它拔出。「等等,」瓊恩提醒,「這樣她會大量流血的。」

    維康尼亞點點頭,手上用力,將冰魔手臂重重壓了下去,貫穿了牧師的身體。

    註:cloakofthsort,出自《DrowofthUnrdrk3.5》,我翻譯為侍父斗篷,大致介紹貼書評區

    PS:瓊恩現在11級,我沒有寫他升級——上次用的磁化術就是六級魔法。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20:05
蜘蛛篇 第二十三節 願望

神堂被靈吸怪巫妖侵入,獲得感應的並不僅僅是瓊恩等人,所有學院裡的牧師都察覺到了。只是她們當時都在忙於和叛亂者生死搏殺,壓根無暇抽身前來。最終當她們趕到的時候,所看見的只是滿地屍體、破碎的冰晶,以及兩個活著的人:瓊恩和維康尼亞。

    「怎麼回事?」迦法厲聲問。

    她的心情很糟糕,這是理所當然的。叛亂者的突襲,造成了祭司學院超過一半的學生和近三分之一的教官死亡,這是前所未有的損失。之所以傷亡如此之重,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牧師喪失神術,無法及時治療的緣故。作為次席教官,學院的實際領袖,迦法毫無疑問地要為此負責。而且在剛才的戰鬥中,她的左腿被砍了一劍,雖然已經服用了治療藥水,但依舊疼痛難忍。查麗絲瑞的死亡更加劇了她的不快,這意味著自己喪失了一位重要的支持者——無論在家族內部還是在學院裡。

    如果說以上這些都還不是關鍵的話——那麼最嚴重的問題是:深淵召喚之蛛被摧毀了。

    瓊恩並不清楚「深淵召喚之蛛」到底是什麼東西,雖然從斯蘭普口中得知是個神器,但也沒有太在意。當然,很重要是毫無疑問的,否則也不會鄭重其事地藏在祭司學院的神堂裡。但眼看著靈吸怪巫妖輕而易舉地就將它一錘砸裂,隨後自爆摧毀,實在很難讓人對它產生多少敬畏。

    他不知道,這是瓜理德斯城,甚至整個羅絲教會的聖物。

    在羅絲的陰謀敗露後,她被精靈主神柯瑞隆逐出了阿梵多,打落到無盡深淵。蜘蛛女神佔據了深淵的第六十六層,將那裡改造成了自己的神域。定名為「深坑魔網」。無盡深淵是惡魔的居所,羅絲作為外來的神祇,自然遭到了敵視。祖格莫伊(真菌之母,深淵第二百二十二層領主)向羅絲發起了進攻,她的大軍如潮水般通過傳送門湧入深坑魔網。根基未固地羅絲難以抵擋,於是她創造了這件神器「深淵召喚之蛛」。它看起來像是一個精美的藝術品,由純淨的紅寶石雕成蜘蛛的形狀。完美無暇,栩栩如生。蜘蛛有六十六個眼睛,由鑽石製成,環繞在身體四周,每個眼睛裡蘊含著一隻狩魔蛛的真名——那是深淵中一種體型龐大、斑駁多彩。形態類似蜘蛛的惡魔,凶悍而強大,以其他惡魔為食。通過這件神器,羅絲可以隨時召喚來六十六隻精銳的狩魔蛛助戰,最終打退了祖格莫伊地進攻。穩固了神國。

    羅絲的墜落,伴隨著卓爾離開地表,退避到幽暗地域。這在歷史上稱之為「大沉降」。多年以後,瓜理德斯城建立,作為第一個卓爾建立的地底城市,它受到了神後的關注和祝福。羅絲將深淵召喚之蛛賜下作為獎賞,自此世代保存在祭司學院的神堂之中。

    嚴格來說,它地力量完全在於「召喚」,自身只是一個媒介,作為神器有些名不副實。對於卓爾們來說。它更重要的意義是「聖物」。所有名列執政議會的二十一位主母,都會自動和深淵召喚之蛛建立精神聯結,序位最高者有權激活它的力量,招來狩魔蛛,其餘主母依次替補。唯一的問題是。十六K狩魔蛛是惡魔,它不會聽從凡人地號令。只會肆意殺戮,除了最虔誠的羅絲信徒(狩魔蛛會避免傷害她們),其他人都會被殺死,到時候城市必定會毀於一旦。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最後關頭,深淵召喚之蛛是不會被動用地。反過來說,這是主母們手中最後的底牌。

    現在它被摧毀了。

    迦法怒氣沖沖地看著瓊恩和維康尼亞,她對這兩個人都不信任。實際上,她非常懷疑是他們謀殺了查麗絲瑞,然而沒有任何證據。如果是在人類世界,或許還可以召喚亡魂來佐證,但卓爾的宗教觀決定了她們不敢打擾逝去牧師的安寧,因為那已經屬於神後。「到底怎麼回事?」她再次問維康尼亞上前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當然最後的部分做了一點小小的修正:查麗絲瑞是直接被斷裂的冰魔手臂刺穿腹部而死。因為所說基本都是事實,只有最後細節上略有隱瞞,迦法也完全聽不出什麼破綻。守護神堂,原本就是祭司學院的分內責任,維康尼亞並非學院教官,瓊恩更是外人,雖然最後沒有成功挽救聖物,也怪罪不到他們身上。

    「奧術學院和格鬥學院為什麼沒有來援助?」迦法厲聲發問,「他們近在咫尺!」

    「他們也被攻擊了,」跟隨在迦法身後地一個學生小心翼翼地說,「首席巫師大人剛才派使者過來報告,他們遭到了大量的惡魔入侵,無暇前來。」

    「惡魔?」迦法怒氣稍減,「現在情況怎麼樣?」

    「剛剛平定,首席巫師和他的同僚們把惡魔趕回了深淵。」

    「惡魔怎麼會突然入侵。」一個年長的教官提出懷疑。

    迦法瞥了她一眼,「顯然是那個巫妖在搗鬼。」

    「但那個斯蘭普也已經死了,」學生諂媚地說,「我們獲勝了。」

    迦法反手一拳打在她臉上,學生口鼻青腫,踉蹌後退。「它是個巫妖!」迦法厲聲說,「命匣不被摧毀,它就很快能復活!」

    「正是如此。」瓊恩說。

    沸騰學文www.101du.net由maooo69手打

    迦法怒視著瓊恩,考慮劈頭抽這個人類一鞭,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那個巫妖躲在哪裡?」

    「納瑪斯區西南部的一座石頭房子,進去後會變成城堡,」瓊恩說,「但我很懷疑它會把命匣放在那裡。」

    「你地懷疑對我沒有意義,」迦法冷冷說,「記住身份,男性,雖然你是個巫師。」

    瓊恩躬身道歉。

    攻進學院的叛亂者已經全部斬殺。事後收場自然有教官們去安排,瓊恩和維康尼亞既沒資格也沒興趣參與其間,先行告退。維康尼亞也曾經在這裡學習多年,熟悉路徑,帶領瓊恩徑直出了學院。得到上城區地援助,此時下城區的叛亂也已經大體平定,遠處的打鬥喧鬧聲漸漸低了下去。估計再過一個時辰,瓜理德斯城便會再度恢復平靜了。

    看著遠方的火光,維康尼亞輕輕歎了口氣。「自從建城以來,還從沒發生過這樣大規模的叛亂呢。」

    「現在不是已經平息了嗎,」瓊恩淡淡說。「你們獲勝了。」

    「勝利?」維康尼亞冷笑,「那個巫妖可還沒死。」

    瓊恩悄悄瞥了她一眼,「就算沒死,他一人又能成什麼氣候。這次叛亂者全軍覆沒,就算以後還有人心懷異志。也要多躊躇幾分了。」

    維康尼亞搖頭,沒有說話。

    瓊恩原本準備回去休息,他今天忙碌一日。迭遭變故,已經頗為疲倦了。此次叛亂,雖然聲勢煊赫,破壞不小,但距離他地目標終究還是差得遠,下一步該如何舉措,也要早做打算才是。但維康尼亞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順著街道隨意行走。距離菲爾倫宅院越來越遠。瓊恩見她有心事,也不便多問,只是靜靜陪著。

    「我殺了查麗絲瑞,你很出乎意料?」維康尼亞突然問。

    「唔,當時是很驚訝。」瓊恩老實承認,「不過反正和我無關。」

    卓爾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知道我今天穿的這件斗篷的來歷嗎?」她問。

    「你說叫做侍父斗篷。」

    「侍父的意思你明白吧。」

    「知道。」

    所謂侍父,便是主母的配偶。黑暗精靈是女權社會,侍父地地位並不很高,較之首席巫師和武技長都要低上一等,更別說女性牧師。所謂以色侍人,終不長久,武技長和首席巫師只要有能力,就能保住位置和相應的待遇,侍父的身份,卻完全取決於主母的好惡。一旦主母另有新歡,前任侍父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菲爾倫家族現在沒有侍父,」維康尼亞說,「前一任侍父,就是我地父親。這件斗篷,是主母賜予他的。」

    「它看起來不錯。」

    「是非常不錯,」維康尼亞糾正,「它是用純粹的蛛絲編織而成,得到神後的親自祝福,比鎖甲更堅韌,能夠敵住最鋒利的刀劍砍劈和箭矢射擊。而且對魔法也有極強地抵禦效果。」她瞥了瓊恩一眼,「當日在伊卡沙城,如果我穿這件斗篷,你的法術根本就不會對我有用。」

    瓊恩微微一笑,並不反駁。

    「除此之外,卓爾穿戴這件斗篷,便不會畏懼強光,就算在地表世界行走也沒有問題。」

    瓊恩微微挑了挑眉毛,地底生物一個普遍的弱點,就是在黑暗中生活得太久,畏懼強光。眼魔如此,黑暗精靈同樣也如此。陰魂城正是把握這一點,製造了大量地閃光球,才能在此次遠征中一路順利推進。維康尼亞說穿上這件斗篷就不怕強光,那倒確實是很了不起了,彌補了一大弱點。

    「那你平時為什麼不穿它。」

    「因為它有個致命的缺陷。」

    「什麼缺陷?」

    「神後在賜予祝福的時候,也降下了一道詛咒。穿著這件斗篷,會更容易被女性牧師的神術所傷害到。」

    瓊恩怔了怔,隨即明白過來。「原來如此。」他有些譏諷地說。

    卓爾的規則,決定了男性和女性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一個男性就算謀殺了他的女性上司,也不可能取而代之,所以對於女牧師來說,她們的敵人不是男性,而是其他女牧師。侍父斗篷有這樣地缺陷,維康尼亞平時自然不會使用了。

    「父親是家族裡的戰士,但他並不很擅長格鬥,」維康尼亞繼續說,「反而是對巫師的奧術非常有興趣。但他在這方面……嗯,天賦也不太高。所以在家族內部,就比較受到輕視。」

    她的話說得很隱晦,但瓊恩明白其中的意思。在卓爾這種實力至上地強權社會裡,一個既不擅長格鬥,又不精通奧術的男性,那就可以歸類為廢物。一個廢物因為主母地寵愛而成為侍父,爬上男性序列的第三位階,僅次於首席巫師和武技長,這明擺著是等著被攻擊。就算沒有人敢明著下手,但暗中做手腳,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所以主母將這件斗篷賜給他?為了保護他?」

    「嗯。」

    「聽起來他們感情很好。」瓊恩漫不經心地說。

    維康尼亞愕然看著瓊恩,過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感情?」她低聲重複著這個有些陌生的詞,「或許吧。」

    「後來呢?」瓊恩問,「這和你殺查麗絲瑞又有什麼關係?」

    「查麗絲瑞是我的姐姐,」維康尼亞說,「同母同父的姐姐。」

    「哦。」

    「但後來是她殺了父親。」

    「為什麼?」

    「因為父親把她當作女兒對待。」

    「唔?」

    這個理由太過匪夷所思,瓊恩腦筋一時沒轉過彎來,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因為父親把她當女兒對待。」維康尼亞又重複了一遍。

    「這算什麼原因?」

    「這就是原因。」

    瓊恩沉默。

    「你們人類也是這樣的嗎?父親對待子女?」維康尼亞問。

    「唔?為什麼這麼說?」

    「亞當斯叔叔和父親關係很好,他曾經對我說,父親雖然看上去是個卓爾,靈魂卻更近似人類,」維康尼亞看著瓊恩,「我對人類不瞭解,也不知道他說得對不對。是這樣嗎?」

    「這個……聽你這麼說,是有點像吧。」

    維康尼亞點點頭,再沒說話。兩人順著街道慢慢行走,漸漸到了城市的西北角,這裡沒有家族居住,是片荒地。瓊恩正考慮要不要提議返回,維康尼亞突然站定,抬頭看著他。

    「蘭尼斯特先生。」

    「我在聽,小姐。」

    「有一件事情,我想請教,」維康尼亞慢慢說,「你覺得,我能當上主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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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篇 第二十四節 剛剛開始

所謂當主母,可以做兩種理解。現任主母死亡,長女繼位,接掌整個家族,這是第一種情形。除此之外,主母的女兒達到五百歲之後,也可以獨立出去,另行組成自己的新家族,瓜理德斯城就會又增加一位新主母。前者較為常見,後者則很少發生,因為這等於白手起家,重新創業,組成的新家族會排名在現有的家族末尾——這意味著權利很少而義務很多,原本的家族也不會對新家族提供任何援助,卓爾是沒有親情概念的。

    維康尼亞的意思,顯然不是指第二種情形。何況她現在才不過一百餘歲,距離五百歲還遙遠得很。

    瓊恩微微揚了揚眉,「你也想當主母?」

    這個反問很傻。所謂水往低流,人往高走,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就連他自己這種沒有遠大志向的傢伙,也都知道要往上爬,何況是以野心著稱的卓爾。維康尼亞是菲爾倫主母的女兒,並非家族旁支,自然也是有資格繼任主母之位的,要說她沒有這種念頭,那才是奇怪了。

    維康尼亞哼了一聲。「以前我有六個姐姐,現在只有三個了,」她說,「以前我是位階最低的牧師,現在我是唯一的施法者。神後已經離我們遠去,前所未有的叛亂發生,舊的秩序即將被打破,我為什麼做不了主母?」

    瓊恩沉默著。

    維康尼亞是幼女,牧師位階又低,加上喜歡奧術,無論是聲望還是勢力,較之幾個姐姐都差得遠了。放在以前,她是完全沒有半點希望,如今遭遇變局,才似乎有了可乘之機。心思活動,也是人之常情。但千萬年來形成的傳統,是不會輕易就破除的,只看各大家族的精銳戰士,依舊聽命於牧師,賣力平定叛亂,就可以明白這點。維康尼亞想要當上主母。依舊是難得很。這種權力鬥爭的事情,又不能純粹靠蠻幹,否則就算維康尼亞有能力來一次玄武門之變,把母親和姐姐盡數斬殺了,自己登上主母的位置。那也是坐不安穩的——瓜理德斯城兩百多個家族,執政議會其餘二十席,哪個不是虎視眈眈,盤算著把第一家族打倒在地,取而代之。內訌得太厲害。家族元氣損傷,到時候外敵前來,別說什麼主母之位。就算想保住性命都不可得了。這種淺顯的道理,連瓊恩這種不通政治權謀地傢伙都明白。

    此時此刻,維康尼亞說這句話,表明上看是詢問,其實就是在攤牌,或者客氣點說,是招攬。瓊恩這次來瓜理德斯城另有目的,卻還沒想過會捲進到家族內部權力爭鬥中去。一時有些躊躇。

    「這種事情,我作為外人,似乎不方便介入。」他推托。

    維康尼亞冷笑,「正是因為你是個外來人,所以已經不可能置身事外。」

    「是麼。為什麼?」

    「我們卓爾的規矩,你應該很清楚。別說現在叛亂失敗。就算他們成功,男性奪權,有一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卓爾才是統治者,其他種族都不過是奴隸。」

    瓊恩沒有說話。

    維康尼亞見他沉默,以為被自己說服,不由得有些微微得意。^小^說^網「你是人類,無論有多強的能力,有多大的功勞,這個身份都永遠不會被忘記。你要想在這座城市生存,就必定要依附某個貴族——除非你願意去納瑪斯區,像那些狗頭人和地精一樣生活。」

    這並非危言聳聽,是事實,瓊恩清楚,維康尼亞也清楚。卓爾雖然狡詐擅騙,但在什麼時候,面對什麼人應該說實話,那也是一清二楚的。

    「既然必定要依附某個貴族,那我為什麼不選擇別人呢?」瓊恩反問,「比如說迦法,她是長女,未來地主母,似乎也是很適合的選擇。」

    「對於別人來說,我並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對於你來說是,」維康尼亞回答,「首先,你是個人類,是個劣等種族,她們永遠都會記住這點,而我不會;其次,你是個巫師,而她們都是牧師,而我,是牧師,同時也是巫師。如果你依附他們,你永遠都不會獲得信任,永遠都不會爬到你所期望的地位——我和她們不一樣。」

    瓊恩沉默了半響,笑了起來,「聽起來,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因為這已經是最好地選擇,」維康尼亞回答,她露出笑容,「更何況,來自地表的人類巫師,你難道不覺得幫助我登上權位的最頂端,是一次有趣的挑戰?」

    「我可不喜歡冒險。」瓊恩低聲說。

    「我不這麼認為,」維康尼亞說,「作為人類卻漫步在卓爾的城市裡,這本身就已經是最大地冒險。」

    「迫不得已罷了,」瓊恩說,「我是個逃亡者,在地表世界呆不下去,只能來到幽暗地域。卓爾雖然沒有友善的名聲,但相比起靈吸怪和眼魔,總還是比較好的選擇。」

    「你似乎很喜歡把你所有地行為都解釋成不得已而為之。」

    「本來就是。」瓊恩說。

    「這可並不是一種良好的生活態度。」維康尼亞評價。

    「那要看按照誰的標準,」瓊恩回答,「我不否認對於卓爾來說這很糟糕。」

    「那自然,所有的卓爾都野心勃勃,積極進取——不這樣的卓爾都已經被淘汰了,」她有些奇怪地反問,「難道人類不是這樣?」

    「有些是,有些不是,」瓊恩含糊地說,「人類比卓爾複雜。」

    「我聽過這種說法,」維康尼亞說,「亞當斯叔叔說起過。然而我一直不明白,難道不是每個人類都想當主母……哦,你們似乎沒有主母。」

    「我們有國王。」瓊恩提醒。

    「難道不是每個人類都想當國王?」

    「很多人想,但總有些人不想,比如我。」

    「為什麼不想?」維康尼亞無法理解。

    瓊恩聳聳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人類比卓爾複雜。」他最後說。

    這個回答並不能讓維康尼亞滿意。但她也無意再多追問。「或許吧,」她最後說,「但你現在是在卓爾的城市裡,蘭尼斯特先生……」

    「叫我瓊恩就好。」

    「好的,瓊恩,」維康尼亞改口,「如果你想在這座城市裡生存下去。那麼你就必須按照卓爾的方式來行事,你要像一個卓爾那樣去思考問題,看待事物——簡單來說,你必須把自己變成卓爾。」

    「沒問題,」瓊恩說。「我恰好會變形術。」

    維康尼亞瞥了他一眼。

    「我欣賞你地幽默,巫師,但我的姐姐們並不會這麼想,她們會認為這是冒犯。」

    「幽默是智力過剩的表現,是智者的遊戲。」瓊恩不動聲色地恭維,「這是人類地諺語。」

    「顯然我地姐姐們的智力距離過剩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維康尼亞說。她地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走吧,瓊恩,我們該回去了。」

    在回菲爾倫宅院的路上,瓊恩看見一隊又一隊的卓爾戰士從下城區歸來。遠處的火光和喧鬧已經平息,顯然叛亂平定。這是意料之中地事情,那些奴隸未經訓練,戰鬥力很差。更毫無組織和紀律可言,只知道亂燒亂殺,雖然人多勢眾,終究也敵不過裝備精良的蜥蜴騎兵。只是它們成事不足,敗事卻有餘。靈吸怪事先分發的那種火油,連石頭都能燒著。而且很難撲滅。這一番折騰下來,上城區未曾受到波及,倒還罷了,下城區已經是一片斷壁殘桓,不少建築都在火中倒塌,或者搖搖欲墜。

    相比起奴隸們的暴亂,這場大火對城市的傷害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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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太缺乏應付火災地經驗了,」瓊恩說,「當然,這種狀況大概也很少發生。」

    「在地表你們是怎麼做的?」

    「比較大的城市都會有專門的消防機構。如果火勢特別大,巫師們會召喚暴雨來熄滅大火。」

    「暴雨?那是什麼?」

    維康尼亞愕然,這對於卓爾來說是個陌生的詞彙,瓊恩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得算了。幽暗地域裡沒有雷霆雨雪這種氣候變化,卓爾們自然無法理解。

    「等等,」維康尼亞突然雙手一拍,「我想起這個詞了,亞當斯叔叔曾經和我說起過,說是地表地一種常見情形,那個惡毒的大火球會暫時消失,天空變成黑色,震耳欲聾的聲音在頭頂上轟鳴,伴隨著銀色和紫色地閃電,然後就會有大量的水珠會從半空中落下來,對吧。」

    「沒錯。」瓊恩說。

    「真神奇。」卓爾讚歎。

    「或許你應該考慮去地表世界看看,」瓊恩說,「你會大開眼界。作為巫師,見多識廣是必備的要素。」

    維康尼亞的臉上露出一絲畏懼的神情,一閃即逝。

    「我沒時間。」她歎息。

    「沒時間?」瓊恩對維康尼亞的回答很是詫異,「你是卓爾,你有長達七百年的壽命——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自古以來人類的王國,都很少有能延續七百年以上地。如果我也能有七百年的壽命,我一定會踏遍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見一切新鮮的事物,聽所有有趣的傳說,嘗試各種不同地生活,而決不會龜縮在一個地底洞穴裡了卻一生。」

    維康尼亞怒視著他,「我不需要別人來教我如何生活。」

    「只是建議,小姐,」瓊恩躬身,「冒犯了。」

    維康尼亞抿著嘴唇。

    「卓爾貴族不會離開城市,」她說,「除非是負有使命或者被流放。我如果離開城市,即使只有很短暫的時間,我現在地位置也會被人代替,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會付之流水,我將喪失我現在擁有的一切。」

    「然而你現在擁有的並不多。」瓊恩提醒。

    「所以我應該去努力擁有更多,而不是就此放棄,轉身離開。」

    瓊恩聳聳肩,決定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

    他們不再說話,沿著街道走到盡頭,通過蜿蜒的石階抵達高崖,回到菲爾倫宅院中。這裡遠離暴亂,一片平靜,派出去的蜥蜴騎兵還沒有返回,全副武裝的卓爾戰士們正警惕地站在城牆上守衛。十二隻龐大的、能夠自由活動的蜘蛛雕像正在庭院裡來回行走,監視著所有人,指揮它們的是幾個牧師,菲爾倫家族的旁系成員。

    維康尼亞去向主母覆命,瓊恩卻有些疲倦了,先回自己房間休息。剛推開門,芙蕾狄就迎了上來,撲到他懷裡。

    「你回來了。」她有些撒嬌地說。

    瓊恩摸摸她的頭,坐在椅中休息,同時在腦中慢慢整理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一雙柔軟的玉手從身後搭過來,按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按摩著。「累了?」她輕聲問。

    「嗯。」

    瓊恩閉著眼睛,享受著少女的溫柔體貼,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房間裡靜悄悄的。

    「喜歡這裡麼?」瓊恩突然問。

    「啊?」芙蕾狄一怔,不明白瓊恩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如果我打算留在這座城市,不回陰魂城了,你願意陪著我麼?」

    芙蕾狄猶豫片刻,點點頭。「當然願意,」她說,「可是,瓊恩,你想留在這裡?」

    瓊恩笑了起來。

    「開玩笑而已了,」他說,「這裡又陰冷又黑,連太陽都看不到,只有那些黑暗精靈才會喜歡。」

    芙蕾狄鬆了口氣,「你嚇我一跳。」她嬌嗔著。

    瓊恩拍拍她的手,表示歉意。

    「你帶我出去走走好不好,」芙蕾狄要求,「我成天呆在這裡悶得很。」

    瓊恩歎氣,「這幾天恐怕不行,外面可不安全。」

    「叛亂不是已經平息了嗎?」

    「平息?」瓊恩微微冷笑起來,「現在還只是剛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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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篇 第二十五節 幕後

正如瓊恩所說,一切才剛剛開始。

    叛亂雖然被鎮壓下去,但依舊對瓜理德斯城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下城區有十七個家族被暴動的奴隸完全摧毀,所有的女性貴族都死於戰火,這意味著這些家族從此除名,再也不存在了。其他家族也遭到了重創,他們喪失了幾乎全部的奴隸,以及相當多的精銳戰士和牧師。很多城區被烈火燒成了一片白地,例如蘭莫雷斯和納瑪斯——主母們可以不在乎後者,反正是賤民們的棲身之地,但前者卻是城中最大的商業區。

    超過三分之二的商人被殺死,他們用來當作倉庫的石筍被粗暴地砸開,貨物被搶劫一空——那些不方便帶走的基本都被毀了。平民也傷亡慘重,在這種大混亂中沒有誰能夠置身事外。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上城區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除了祭司學院遭到了突然襲擊。另外兩座學院在同一時刻被下層界的惡魔入侵,造成了很大的混亂,但傷亡微不足道。

    「反正學院每年都有一定的死亡名額,」維康尼亞評價,「就當是教官們在激發學生靈感的時候,又不小心下手重了點。」

    事實上,如果不是瓊恩提前報訊的話,這場叛亂原本應該造成更大的破壞,他也因此向菲爾倫主母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和忠誠。第二天上午,主母召開了家族會議,大大稱讚了瓊恩在暴亂中的表現,宣佈他從此成為菲爾倫家族的一員,當然還有物質獎賞:一座單獨的中空石柱,作為住處和研究法術的場所。

    對於一個新成員來說,這是非常難得的待遇。

    幽暗地域裡遍佈著從頂上倒懸下來的鐘乳石,以及從地面上生長出來的石筍,它們被開鑿成中空。作為卓爾們地住房——前者屬於牧師,後者則居住著戰士和地位更低的奴隸。在極巧合的情況下,鐘乳石和石筍會生長聯結在一起,形成石柱,這種特例便用於安排巫師。菲爾倫家族有五名巫師,在瓊恩之前,只有首席巫師亞當斯才有獨享一座石柱的待遇。其他人都只能擁有一個房間。

    除此之外,瓊恩獲得了一柄鑲滿紅寶石的匕首,握柄是一隻伸出八條腿的蜘蛛,上面佈滿了倒勾,八條腿都以同樣的角度往下彎曲。組成鋒利地刀刃。它的造型獨特,裝飾華麗,用來殺人估計也很趁手,但與其說是一件武器,不如說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更加確切。

    它被稱為蜘蛛之匕。因為是在祭祀蛛後的典禮上使用,又被稱為祭刀。唯有對家族做出特別貢獻的人,才會被主母獎賞蜘蛛之匕。如果是平民擁有它,那麼就意味著獲得了相當於貴族地身份。

    對於卓爾來說,這是難得的榮耀,不過瓊恩就懶得在乎了,他又壓根沒打算真在這座城市裡定居。巫師的注意力,此刻正停留在參加這次會議的其他人身上。

    因為是正式的家族會議,所以只有主母擁有座位,其他人全都得站著。中文網這是規矩。菲爾倫主母坐在有八級台階地王座上,俯視著她的臣民,維康尼亞和她的兩個姐姐站在較低地台階上。男性則不允許踏上台階,他們站在下面。瓊恩的正對面是芮森特,菲爾倫家族的武技長。一個高大健壯的戰士,穿著矮人打造的全身鎧甲。這和其他卓爾不同。他是菲爾倫家族的旁支,如果計算起來,應該是維康尼亞的堂兄。

    瓊恩向芮森特微微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將目光轉向武技長身側。那裡站著一個巫師,他看起來很虛弱,身材瘦削,穿著一件黑色的、繪有紅色蛛網圖案地巫師長袍,露出袖口的手指纖細修長,皮膚光滑,但卻總是在無意識地輕微顫抖,令人懷疑他是不是患有神經方面的疾病。卓爾的年齡很難從相貌上看出來,但瓊恩知道他至少已經活了超過五百歲,是個不折不扣的老人了。

    他是亞當斯,家族首席巫師,主母地弟弟,當年就是在他的支持下,身為次女地羅蘭-菲爾倫以雷霆手段剷除了自己母親和姐姐,坐上了現在的位置。亞當斯不但是菲爾倫家族的首席巫師,同時還是巫師學院的領袖,他的左手上戴著一個銀灰色的金屬護腕,那是學院導師的身份標誌。

    瓊恩注意到一個有趣的細節:亞當斯的長袍上,掛著一枚圓形的黑色徽章,當中是一隻從蛛網上倒垂下來的蜘蛛,有著女性卓爾的面容。它應該是用某種不透明的寶石製成,非常精緻,而且顯然是魔法物品,在瓊恩的奧術視覺裡,它正爍爍地放著刺眼的淺藍光芒。

    作為首席巫師,亞當斯在身上佩戴一些魔法飾品絲毫不足為奇,然而問題在於:這是羅絲的聖徽。

    亞當斯肯定是羅絲的信徒,這毫無疑問,因為全瓜理德斯城的卓爾都是,除了那些被變成蛛化精靈的流放者和已經死掉的叛亂者。但除了牧師,普通的信徒是很少會在身上佩戴聖徽的,巫師這麼做的尤其罕見。全陰魂城的巫師都是莎爾的信徒,但瓊恩也不曾見哪個巫師把莎爾聖徽掛在身上。

    這意味著亞當斯是羅絲的虔誠信徒?

    瓊恩暗中搖頭,不相信這個判斷,直覺告訴他亞當斯的這枚聖徽一定有什麼秘密,但一時也猜不出。思忖片刻,他把注意力重新轉回場內。菲爾倫主母正在發表熱情洋溢的演說,誇獎各位在這次平定叛亂中的出色表現,所有人都在恭敬地聆聽著。瓊恩環視四周,然後發現少了一個理應在場的人。

    「迦法去哪了?」他疑惑著。

    然後他看見家族長女快步從門口走了進來。

    迦法的臉色平靜,但有一絲掩蓋不住的得意。她快步走進會議室,來到王座下一級的台階上,恭謹地彎下腰。

    「尊敬的主母大人,」她說,「我找到了這次叛亂的幕後主使者。」

    「哦?」

    菲爾倫主母有些誇張地揚起眉毛,抬眼看著自己的長女,「是誰?」

    「瑞費德家族。」迦法立刻回答,「我有證據。」

    昨天在平息祭司學院地暴亂之後,迦法親自帶人去納瑪斯區搜捕叛亂者的餘黨——當然更重要的是找到巫妖的命匣。她失敗了,這在意料之中,每一個巫妖都會把自己的命匣藏得嚴嚴實實(因為如果它毀了,巫妖也就完蛋了)。若在以前,她或許還可以借助神術來搜索。但現在這一切都成了空談。

    雖然如此,迦法卻有意外的收穫。進攻祭司學院的叛亂者絕大部份都被當場斬殺了,只剩下幾個活口。他們都中了斯蘭普地魔法,心智迷失,迦法審訊了一夜。費了很大的力氣,浪費了好幾張寶貴的卷軸,終於打破了巫妖的魔法桎梏,從俘虜們口中獲得了一些有價值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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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費德家族是這次叛亂地幕後支持者。」

    據俘虜說,他曾經多次看見瑞費德家族的首席巫師和靈吸怪巫妖秘密商談。而且這次叛亂中,那些奴隸們使用的「石火」——就是那種能夠讓石頭都燃燒起來的火油——也是瑞費德家族提供的。迦法不敢怠慢,立刻回報主母。

    瓊恩能夠理解迦法為什麼這樣高興。從她地角度來說,這是個出乎意料的好消息。此次叛亂,祭司學院傷亡慘重,連神後賜予的聖物都被毀了,迦法身為次席教官,學院地首席負責人,自然是難辭其咎。如今找到了叛亂的幕後主使,罪責自然就全由對方承擔了——至少。她不必擔心會被送上祭台,去平息神後的怒火了。

    然而……事情沒這麼簡單。

    「您應該立刻召集執政議會,指證瑞費德家族的罪行,」迦法急切地建議著,「他們膽敢背叛神後。應該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瑞費德家族和我們菲爾倫一樣,是這座城市的創建者。最古老的家族之一,」菲爾倫主母慢慢說,「它名列執政議會,排名第四。指控他們謀反叛亂,那是需要非常確鑿的證據地。」

    「我們有證據。」

    「僅僅憑幾個叛亂者的口供而已,不可能說服執政議會的。」

    「我已經秘密召回了我們在瑞費德家族裡的眼線,」迦法說,「他證實了,那些石火確實是瑞費德家的巫師們最近弄出來地。」

    「那又如何?」主母冷笑著,「莫非你要告訴執政議會的另外二十位主母:她們地家族裡都有菲爾倫的內線?」

    雖然卓爾伴隨著混亂和陰謀而生,但這並不意味著卓爾的城市沒有規則——實際上,不但有規則,而且還非常嚴厲。在其他家族裡安插內奸,這就是最嚴重的罪行之一。

    任何混亂當中都包含著一點秩序的種子,這是多元宇宙的法則。

    「還有那該詛咒的沉默之歌,」迦法說,她毫不退縮,因為這關係到她的切身利益,「那些叛亂者在逃離家族後,不約而同地前往沉默之歌,這難道不是證據嗎?」

    瓊恩聽出了迦法話語中的暗示,很顯然,沉默之歌和瑞費德家族有非常密切的聯繫,這是個有趣的發現。

    主母沉吟著,猶豫不決,此時一直默不作聲的亞當斯突然開口說話了。

    「瑞費德家族確實很值得懷疑。」

    主母的身體微微前傾,表示對首席巫師的尊重。她一向很信賴這個弟弟,尤其是在當上主母之後,亞當斯不輕易發表看法,但總能在恰當的時候幫助她做出決定,並且事後都證實是正確的。

    「我們的學院自從建立時起,就被嚴密的保護魔法籠罩著,」首席巫師說,他的聲音清朗中帶著磁性,有種天然的令人心悅誠服的誘惑力,「打破魔法屏障,將叛亂者傳送到祭司學院,並且在另外兩座學院中召喚惡魔——這一切,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內部知情者,是肯定辦不到的。我敢肯定,那個靈吸怪巫妖一定有巫師學院裡的導師做內應。」

    迦法連連點頭。

    「我聽說瑞費德家族的巫師們很擅長召喚惡魔?」主母問。

    「正是如此,」亞當斯說,「在煉金術,以及和下層界的存在打交道上,他們首屈一指,即使是我也自愧不如。」

    「你太謙虛了,」主母微笑,「誰都知道你是這座城市裡最優秀的巫師。」

    亞當斯微微躬身,表示感謝。

    主母思考著,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王座的扶手,發出清脆的聲音。「證據不夠強烈,」她最後歎息,「我懷疑執政議會不會被說服。」

    「那有什麼關係?」亞當斯說。

    「嗯?」主母不解。「現在和往昔已經不一樣了,」首席巫師說,「有些變化正在悄悄地發生。在以前,我們難道能夠想像這樣大的叛亂嗎?我們能夠想像那些奴隸居然膽敢向主人揮舞刀劍嗎?蜘蛛在上,這一切都是那樣的難以想像,但它們依舊發生了,而且還會繼續發生。神後已經離我們遠去,古老的秩序正在動搖,這是一個非常時期,作為第一家族,作為這座城市的創建者、守護者和統治者,我們需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以及展示我們的實力。」他最後補充說。

    主母凝視著他,然後眼光從幾個女兒的臉上輪流掃過,掠過武技長,最後朝瓊恩看了一眼。「我想你說得對,」她說,「我們負有神聖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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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篇 第二十六節 家族戰爭

在上城區的東北角落,座落著一座具有典型卓爾風格的城堡,一排一排的石筍林沉默矗立,提醒所有人這裡是瑞費德家族的宅院。

    大約在一萬年前,精靈神系發生了一場劇烈動盪,柯瑞隆的妻子「編織者」阿蘿詩發動叛亂,失敗後被放逐到深淵,從此改名羅絲。隨著神祇的墜落,原本居住在地表世界的黑暗精靈被精靈諸神降下詛咒,再也無法在陽光下生活,不得不逃入地下,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大沉降」。卓爾們在幽暗地域生存下來,和靈吸怪、灰矮人、獸人以及各種凶險的怪物搏鬥,最終建立起了大大小小的城市,瓜理德斯是其中最古老也最大的一個。

    瑞費德和菲爾倫一樣,都是這座城市的創始者之一。最初建城的三十二個家族,經歷了各種內亂、謀殺、分裂和混戰,如今已經只剩下八個了。菲爾倫成功獲得了第一家族的寶座,並且在其後的幾千年裡挫敗了所有的挑戰者,穩穩地鞏固了自己的地位。瑞費德也從最初的第二十九家族升到了如今的第四名。

    悠久的歷史,讓不同的家族形成各自的傳統和特色,菲爾倫家族最得神後的寵愛,擁有壓倒性數量的牧師;第三家族米茲瑞圖爾喜歡使用矮人奴隸(所以它最熱衷於向伊卡沙城開戰);瑞費德家族,則素來以盛產優秀的巫師而著稱。

    瓜理德斯城中遍地是戰士,牧師也不少,但巫師卻極罕見。奧術這門技藝太注重天賦了,而卓爾的社會實行家族統治,很是任人唯親,沒有從底層選拔人才的制度。如果平民出身,壓根沒資格進入巫師學院,除非碰上特殊機緣。否則就算再高的魔法天賦也白白埋沒掉了;男性貴族有學習奧術的機會,但魔法天賦這種東西,並不會因為你地位高貴就格外偏愛的。每年都有很多學徒進入巫師學院,但能夠成功畢業的寥寥無幾——學院的導師們總是能把死亡名額全都用光,半點都不浪費。

    菲爾倫能夠一直穩座第一家族地席位,實力自然最為雄厚,無論是家族成員的素質、裝備的精良和物質的儲備。以及城堡的防禦上都是首屈一指的。有傳言說,它能夠同時對抗城中任何三個家族的聯合攻擊而不落下風。但即使是菲爾倫家族,也只有五名巫師,執政議會地其他家族大多擁有兩名到四名,更低階的家族往往只有一名。甚至乾脆就沒有。瑞費德卻有接近二十名巫師,幾乎和家族裡的牧師數量相當了,其中有四名在巫師學院裡擔任導師。要知道,整個學院也不過有十一名導師。

    現任的家族首席巫師是克勞拓-瑞費德,他擅長煉金術。精明、狡詐,詭計多端,而且異乎尋常地長壽。從理論上說。卓爾的壽命可以達到七百歲,但絕大多數成員都沒有壽終正寢地好運氣,他們會在三四百歲——甚至更早——的時候應該各種「意外」而喪命。克勞拓是個例外,他已經活了將近九百歲,而且還依然不見衰老之態。他把這歸功於自己小心翼翼的謹慎和各種珍貴的魔法藥劑,但有謠言說他把靈魂出賣給了惡魔,換來了這幅軀殼的長存,很多人相信這種說法。雖然沒有證據。

    在四百歲生日地時候,克勞拓當上了家族首席巫師,他辭去了學院裡的導師之職,盡心盡力地輔佐著每一任主母,同時也在不動聲色地擴張著自己的權力和影響。向著目標前進。近三百年裡,瑞費德家族從第九名躍升到如今地第四名。首席巫師克勞拓居功至偉。

    在他成為首席巫師之後,瑞費德主母的寶座上已經換了三個人——每次變動都和他有密切關係,尤其是最近一次,發生在三十四年前。現任主母是他精心挑選的,非常年輕,優柔寡斷,在領導這樣大的家族上明顯能力不足,不得不嚴重依賴年長睿智的首席巫師,對他言聽計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克勞拓才是這個家族的主宰,儘管是站在幕後的,很多人都知道這一點。

    作為一個男性卓爾,這幾乎已經是夢想才能企及的高度,然而克勞拓並不滿足。他和所有地卓爾一樣,野心勃勃,積極進取,對權力和地位的渴望永遠沒有止境。掌握一個名列執政議會的家族,這並不是他的終極目標,只能算是階段性的成果。

    首席巫師所希望地,是真正地控制這座城市。

    這是他很久以前就立下的志願,隨著年齡地增長,這種想法不但沒有衰減,反而更加清晰強烈起來。他已經接近九百歲,這大大超出了卓爾的正常壽命,雖然身體還是和一百歲時同樣健康,但克勞拓也清楚自己的餘日不多了。他活得太久,在首席巫師的位置上也呆得太久,擋住了後面人的路,說不定哪天就會有人在他心臟上插一把匕首。克勞拓並不奢望自己能夠壽終正寢,對於卓爾來說這太不切實際了,他只期望能夠在閉上眼睛之前達成心願。

    那麼,首先第一步,是要讓瑞費德成為第一家族——這很難,現在擋在前面的三個家族都曾經是城市的創建者,歷史悠久,實力雄厚。瑞費德雖然躍升飛速,終究還是根基不足,相比較起來遜色很多。

    需要機會。

    而機會來了。

    在兩個月前的一天,瑞費德家族的牧師發現祈禱無法獲得回應,她們嚇壞了,以為觸怒了神後。在瓜理德斯,一個家族喪失了羅絲的恩寵,那就意味著它距離滅亡不遠了。但很快,瑞費德牧師發現全城所有的同行都陷入了同樣的危機當中。克勞拓第一時間得知了這個消息,他立刻敏銳地猜出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絲是個喜怒無常的神祇,經常會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拋棄自己的信徒,但她不可能拋棄整個瓜理德斯城的牧師。沒有任何神祇能夠承受這樣的損失,就算是懲罰,持續地時間也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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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祇的世界,凡人無從窺視。不過克勞拓依然有打探消息的渠道。羅絲居住在深淵裡,而瑞費德家族的巫師,素來就以擅長和下層界的妖魔打交道而著稱。克勞拓最終確定羅絲已經消逝,這令他大喜過望。

    卓爾的世界是弱肉強食的世界,一切憑實力說話。家族排名,原本大致上就反應了實力地高低,但如今牧師們突然喪失了神術。力量大大削弱,而巫師的重要性則加倍凸顯出來。此消彼長之下,瑞費德家族的實力等於在無形之間猛然上升了一個台階。

    克勞拓的第一反應,是要不要趁機發動家族戰爭,把排名在前面的三個家族趕下台。但經過深思熟慮。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如果羅絲已經消失,那麼她為卓爾制定地規則自然也就沒有約束力。家族排名也好,執政議會也好,都已經變得毫無意義。只要剷除掉那些已經喪失神術的牧師——當然不必殺光,只要削弱到足夠的程度。這座城市的領導權就會落到巫師手中,而瑞費德家族擁有最多最優秀的巫師。

    就像北方地沙瑪斯城一樣,巫師執掌大權。原本趾高氣揚的牧師被踩在腳下,成為二等公民——這是多麼令人愉快的前景啊,每當想起來,克勞拓就興奮得渾身發抖,他會成為英雄而永載史冊地。

    在很久以前,他通過前任瑞費德主母說服了執政議會,允許他建立了沉默之歌。它的存在不僅僅是為了給那些男性卓爾提供一個發洩慾望的場所,更是絕佳的情報交換處。通過沉默之歌。克勞拓掌握了這座城市裡的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大部份都太過細屑瑣碎,沒有價值,但剩下來的小部分則令他獲益良多。

    信息就是力量,他認識的一位惡魔經常這麼說。

    信息地力量不僅僅在於收集。也在於散佈,通過沉默之歌。瑞費德準確地掌握了一批對現有統治不甚滿意的卓爾戰士的名單,並且通過種種途徑將蛛後沉寂的消息告訴他們。當然,為了確保不走漏風聲,克勞拓請出了斯蘭普,一個隱居在卓爾城市裡的靈吸怪巫妖。

    斯蘭普是在一百多年前來到瓜理德斯城地,他變成卓爾,混跡於下城區。一次偶然的機會,克勞拓發現了他,將他請到瑞費德家族,待為上賓。他們相處融洽,斯蘭普暗中幫了巫師很多忙,甚至救過他地命,因此獲得了信任——事實上,克勞拓曾經一度認為他們之間存在著友誼,當然這肯定是錯覺,卓爾不可能有這種屬於低等種族的軟弱情感。

    然而這次巫妖辜負了他的信任。

    計劃在秘密地進行著,低等生物被煽動組織起來,卓爾戰士從家族中逃亡,聚集在一起。最終叛亂爆發了,雖然比原計劃提前了幾天,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克勞拓和他的手下暫時解開了祭祀學院的魔法屏障,讓靈吸怪巫妖順利完成傳送法陣,祭司學院遭到了突襲。與此同時,另外兩座學院中出現了被召喚而來的惡魔,開始大肆破壞,成功地吸引了注意力,讓他們沒能立刻趕去援助牧師們。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直到最後突然逆轉。

    祭司學院的牧師們似乎提前得到了風聲,正全副武裝地等待著,突襲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反而陷入苦戰,而其他家族的援軍也來得太快。更令人憤怒的是,斯蘭普違反了約定,他沒有將殘餘的叛亂者帶回來,放任他們被殺死,自己卻闖進神室去摧毀聖物。

    在克勞拓的計劃裡,沒有最後這一步。

    意料之外的變故讓克勞拓措手不及,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瑞費德家族有四名成員在巫師學院擔任導師,有一名成員在格鬥學院擔任教官,克勞拓將他們全都召了回來。戰爭的陰雲已經壓在瑞費德城堡上,整個家族進入了戰備狀態。

    然後該來的終於來了。

    叛亂平定的第二天,菲爾倫主母召集執政議會,指控瑞費德家族暗中支持叛亂,要求執行「審判」。因為證據並不充分,執政議會的二十一位主母爭吵得很厲害。最終沒有能通過這份提案。這讓瑞費德家族上上下下都鬆了口氣,但克勞拓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菲爾倫主母不會提出一個明顯不會被通過的提案,那會損害她的威望。之所以這麼做,一定有其他理由……或許是一次掩護?

    正如他所料,就在表決剛剛結束後半個時辰,菲爾倫家族的軍隊抵達瑞費德家地城牆下,顯然他們蓄謀已久。如果不是克勞拓早有準備。肯定會被打一個措手不及。即便如此,情況依舊不容樂觀。主母緊急召開家族會議,商討如何應付,克勞拓和往常一樣站在旁邊。一個灰袍巫師急匆匆地從外面跑進來,「我們被包圍了。」他報告說,「敵人的數量超出我們三倍。」

    克勞拓的眼睛瞇縫起來,「菲爾倫家族沒有這麼多人。」

    「不僅僅是菲爾倫,還有米茲瑞圖爾和卡洛拉家族。」巫師回答,米茲瑞圖爾是第三家族。卡洛拉是第六家族,它們一直都是菲爾倫家族的盟友。

    克勞拓皺起眉頭。

    「執政議會已經否決了菲爾倫主母的提案,」家族武技長怒氣沖沖地說。他的聲音很大,但這更像是在掩蓋內心的膽怯,「她們違反了規則!」

    「沒有違反,」克勞拓沉著地說,「執政議會否決了,所以我們不會遭到審判——而她們也並非以執政議會地名義前來執行審判,這僅僅只是一場家族內戰。很常見的事情,就像我們以前做過的那樣。」

    家族內戰確實很常見。但這次還是有些特殊之處的。通常來說,戰爭會由低位家族挑起,目的是為了獲得更高地位階。像現在這樣,第一家族聯合第三、第六家族來攻擊第四家族,在城市的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派往博克本家族的信使出發了嗎?」主母問。博克本是第二家族,和瑞費德家族是盟友。

    「恐怕我們現在不能指望盟友了。」首席巫師陰鬱地說,「在這種關頭,博克本不會冒直接和第一家族開戰的風險。」

    他的話讓在場所有人地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或許,我們可以和菲爾倫家族談判。」一個低階牧師小心翼翼地建議。

    「談判?」克勞拓將目光轉向牧師,他的臉上露出讚賞的表情,「說下去,莫若小姐。」

    「我們可以暫時退出執政議會,」牧師得到鼓勵,她地聲音也變得鎮定起來,「放棄現有的家族排名,退後到末尾。反正……神後已經不在,這一切在將來會變得越來越不重要了。」

    克勞拓環視場內,發現很多人在微微點頭,或者露出贊同的表情,甚至連主母都猶豫地看著他,顯然有些心動。確實,沒有了羅絲,執政議會的席位也好,家族排名也好,都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舊的秩序不可能繼續維持,它必將被打破,而新的秩序尚未建立。只要能保存實力,那麼一切都還有機會。

    但首席巫師歎了口氣,指尖陡然彈出一道閃電,打在牧師身上。她大叫一聲,痛苦地摔倒在地。

    「不要心存僥倖!」克勞拓厲聲說,眼光從在場所有人的臉上逐一掃過,「這次和以往不同。所謂叛亂的指控,只不過是一個借口,我們地存在已經對菲爾倫家族構成了威脅,這才是這場戰爭的真正原因。她們畏懼我們,害怕我們,所以趁這個機會發起攻擊。如果不能認清這一點,那就等著去深淵向我們的神後致意吧。」

    「我們能夠贏嗎?」主母開口問,她看起來很緊張。

    「當然,」克勞拓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們當然能夠獲勝。自從這座城市建立以來,有很多家族打我們的主意,但他們無一例外都失敗了,不是嗎?我們是最終的勝利者。我們擁有最堅固地城堡,最完美的魔法防禦體系,最優秀地巫師……和牧師,還有最英明睿智的領袖。」

    他沒有說明最後一句話的真實所指,或許是在誇獎主母,或者是在稱讚自己。誰知道呢,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庭院裡的妖火陡然黯淡下來,一團又一團的黑暗結界像烏雲一樣從空中漂浮過來,遮蔽了整個瑞費德城堡。這是卓爾的禮節,意味著家族戰爭即將正式開始了。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20:06
蜘蛛篇 第二十七節 攻城  

瓊恩站在銀白色的漂浮碟上,從空中看著遠處的城堡。瑞費德家族的建築排列很有技巧,十二個最巨大的石筍呈環狀排列,中間用精金城牆連接著,構成家族的外圍防禦。每個石筍都被開鑿成中空,有窗戶、望口和箭孔,類似碉堡,如果那裡面射出火球或者閃電,瓊恩也絲毫不會覺得驚訝。在城頭上,每隔一段距離就蹲踞著一隻猙獰的惡魔雕像,看起來像是禿鷹和人類的混合體,它有發達的肌肉和巨大的灰色翅膀,還有長長的脖頸,以及上面的禿鷹頭顱。這是弗洛魔,深淵中的一種低階惡魔,陰險凶殘,喜歡居高臨下地撲擊獵物。它們現在一動不動,但瓊恩相信如果城堡遭受攻擊,它們就會立刻活過來,參加戰鬥。

    在城牆腳下,環繞著一道深深的溝壑作為護城河,但裡面沒有水,只有翻騰不息的黑色煙霧,變幻出各種惡魔的形狀。據說它通往深淵,如果人掉進去的話,便會直接成為惡魔的食物。這種說法是從哪裡流傳出來的,已經無可考證了,但瓜理德斯城的居民都很小心,沒有誰想去親身體驗真假。

    護城河上只有一座橋,它看起來是精金製成,堅固無比,橋頭同樣蹲踞著兩隻弗洛魔雕像。橋後面是一扇暗藍色的大門,各種符文重疊交錯地在上面流動閃爍,彼此間有不同顏色的魔法靈線連接纏繞。瓊恩把奧術視覺的能力發揮到極致,但依舊沒能成功分析出門上所有防禦魔法的構成,至少有一半的符文他壓根不認識,另外一半中也有很多必須通過猜測來判斷其效用。巫師有些沮喪,但隨即也就恢復了情緒,「卓爾的奧術。」他低聲自言自語。

    卓爾原本和地表精靈是同族,奧術秉承的是精靈高等魔法,後來又摻雜了很多人類的魔法成就。在「大沉降」之後。原本居住在地表森林的黑暗精靈被驅逐到幽暗地域,環境地變化同時也影響魔法的改變和進步。如今的黑暗精靈魔法其實是個混合體,錯綜複雜,瓊恩這種外人很難知曉其中的奧妙。

    在外環城牆之內,是一排排石筍、鐘乳石,以及人造建築,看起來混亂陳列。毫無規則可言,但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它們完美地構成了一個九芒星形。瓊恩閉上眼睛,在默數了三秒鐘之後再次睜開,物質的世界瞬間從他視線中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由無數道透明靈線編織成的立體網絡。各種類型地魔法能量在靈線中奔湧不息。彷彿血管中的血液。它們盤旋纏繞,密密匝匝,凝成一個又一個細小的符文。而這些符文又按照一定的規律排列著,形成數以百計的次級結界,接著進一步融合成九個更大地主控結界——最後這些主控結界作為「結點」。將所有的魔法靈線聯接起來,融合為一體,構成了一個龐大的。籠罩整個瑞費德家族的魔法陣。

    巫師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氣。

    符文、結界和魔法陣,這是咒法學派的專業範圍,瓊恩不是很精通,但也不算陌生。魔法陣地最高級形態就是迷鎖,他也見過好幾次了。眼前的這個魔法陣,通過重重疊疊的符文和結界精緻無暇地嵌合在一起,彼此關聯,互為輔助。在魔法技巧上已經達到了匪夷所思地境界。如果不是當中還少了最關鍵的「核心」,簡直就可以看作是一個弱化版本的迷鎖了。

    在來之前,瓊恩還聽維康尼亞提過,瑞費德家族擁有整個城市中最完善最強大的魔法防禦體系。當時他還不太在意,如今親眼所見才知道果然名不虛傳。瑞費德家族的巫師們。一定為此努力了幾十個世紀。

    為了避免干擾,更好地看清楚佈局。瓊恩在意識中將那些細微紛亂的符文和次級結界暫時抹去,凝視著最後構成魔法陣的九大主控結界。有的結界呈耀眼地火紅色,意味著它具有強烈的殺傷性,有可能會釋放出威力巨大的火球、閃電或者力場魔法;有的結界呈淡藍色,它應該是用來抵禦攻擊法術,阻隔外來的預言偵測,甚至封鎖次元通道,讓外人無法直接傳送進城堡;暗金色和粉紅色地結界會影響敵人的心智情緒,或者讓人陷入層出不窮地幻象迷宮當中,綠色的結界中則埋伏著一擊必殺的致命手段。較內側的四個結界則都是乳白色,混合著灰暗的陰影在其中流動,毫無疑問,這是聯結物質界和異位面的通道,如果需要的話,瑞費德家的巫師就可以通過它們召喚出來自下層界的惡魔做幫手。

    「真了不起。」瓊恩感歎著。

    「瑞費德家族能夠屹立不倒,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他們的防禦,」維康尼亞在身旁說,她也同樣站在漂浮碟上,「即使是它最衰弱的時候,也很少有人敢貿然發起進攻。」

    巫師點頭,「這魔法陣近乎完美。」

    「近乎完美?」維康尼亞挑了挑眉毛,「你的意思是它仍舊有缺陷?」

    「它最大的缺陷,就是終究還不是迷鎖,」瓊恩說,「它缺少一個核心,整個魔法陣雖然佈局巧妙,環環相扣,但終究還是沒有自我修復的能力。」

    迷鎖的強大,不僅僅在於直接表現出來的力量,也在於它的自我修復能力。只要核心不毀,迷鎖就會一直有效。http://WWW瑞費德家族雖然巫師輩出,但顯然還不足以構造迷鎖,這套魔法陣就算再巧妙再精緻,只要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捨棄足夠多的兵力,依然是能夠將它攻破的。簡單來說,就是用大量的炮灰上去填,終究有衝垮的時候。

    這就是所謂的以力破巧了。

    維康尼亞明白了瓊恩的意思。「可惜我們現在沒有多少奴隸了,」她歎息,「絕大部分都在叛亂中死去了。」

    「總還有一些吧,」瓊恩說,「我知道有些奴隸不曾參與叛亂。」

    「太少了。」維康尼亞搖頭。

    奴隸數量既然不足,那就只能用卓爾上去填了……但這顯然是不可能被採納的計劃。卓爾是高貴的,即使是男性的生命都比奴隸珍貴百倍。這種純粹的炮灰消耗任務,不能用卓爾去承擔,沒有哪個家族能夠奢侈到這樣浪費地程度,即使是菲爾倫也不行。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另想主意。

    瓊恩回頭朝地面看去,三大家族的士兵已經集結完畢,準備發動攻擊。這種家族內戰。攻擊一方的主母通常不會親自出動,而是坐鎮後方,也是為了防備被其他家族乘機偷襲,莫尼卡姐妹也被留在家中,雖然芙蕾狄強烈要求隨同。但依舊被瓊恩拒絕了。菲爾倫家族帶隊的是長女迦法,首席巫師亞當斯作為她的參謀和助手。此時他們正在下方指揮士兵變換陣型,與瓊恩這種新成員不同,迦法和亞當斯對瑞費德家族的魔法防禦瞭然於心,完全不用再臨陣觀察。

    「我們曾經幾次推演過如何進攻瑞費德家族。」維康尼亞說,「他們的魔法陣是最大難題。」

    瓊恩點頭表示贊同,他知道菲爾倫家族地實力。牧師數量超過瑞費德家族兩倍,其中三分之一是高階祭司;戰士則接近瑞費德家的三倍,而且全都經過最嚴格的訓練,家族武技長芮森特曾經在格鬥學院擔任過七十年的教官,被認為是瓜理德斯城中最高明的劍手。唯一遠遠不如之處就是巫師。而對付魔法陣,牧師又幫不上太多忙。

    若非如此,瑞費德家族也早就已經被消滅了吧。

    他們又繼續觀察了一會,降下漂浮碟。回到地面,武技長芮森特正在大聲命令士兵們佔據有利地形。此次攻擊,迦法帶來了二十名牧師和兩千名家族戰士,以及三百名奴隸,包括五十名牛頭怪、七十名食人魔和一百八十名豺狼人弓箭手。最後還有全部地五名巫師,這幾乎已經是菲爾倫家族三分之二的實力了。另外兩個家族也派出了接近一半的兵力。從數量上說已經達到了瑞費德家族的三倍。這樣雄厚的兵力,其實硬衝地話,打贏這一仗是肯定沒問題的。但那樣就損失太大了,哪個家族都承受不起,到時候被其他家族漁翁得利,那就成笑話了。

    迦法正在為此事犯難。

    一個穿著重甲的矮人跑過來,他顯然來自米茲瑞圖爾家族,整個城市裡只有第三家族熱愛驅使矮人做奴隸。「一切已經準備就緒!」他用不熟練地卓爾語大吼,「我們何時發動攻擊?」

    迦法一腳踢中他的臉,讓矮人在地上滾了幾個圈。

    「注意你的語氣!」菲爾倫家的長女警告著,或許是看在盟友的份上,她沒有進一步動手,「回去告訴米茲瑞圖爾教官,我們馬上就要開始進攻。」

    矮人很想問「馬上」具體是指什麼時候,畢竟對於卓爾這種長壽的生物來說,時間概念往往不是那麼精確的。但他明智地管住了自己的舌頭,沒有再多問,而是從地上爬起來,躬身行禮,然後跑開。

    「你怎麼看,首席巫師。」迦法將目光轉移到旁邊地亞當斯身上,畢竟在魔法領域,他才是權威。

    亞當斯沉吟不答。

    「逐層推進,用巫師一點點反製法術。」瓊恩在旁邊建議。

    魔法雖然在普通人眼中看來玄妙莫測,其實也不過就是一門複雜的技藝。既然是技藝,自然就有其門道訣竅。經驗豐富的巫師可以分析出法術的性質、構成和能量脈絡,從而想辦法順勢引導或者逆向消解,甚至直接反彈,這就是所謂的反製法術了。瑞費德家族地這個魔法陣太過精巧,想一舉攻破不現實,瓊恩打的主意是逐步推進,緩慢蠶食,這也是兵法正道。但這種事情,戰士和牧師就幫不上太多忙了,主要看巫師。

    「可是,」維康尼亞猶豫,「這個魔法陣地內部聯結太緊密了,攻擊任何一點都會遭到猛烈的反撲。」

    「所以我們要同時發起多處攻擊。魔法陣有九個結點,我們至少要攻擊其中五個,」瓊恩說,「幸好我們有足夠的巫師。」

    現在駐紮在瑞費德城堡外面的有三個家族,所有的巫師都已經在場,一共十一名。其中菲爾倫家族有七名(原本五名,新增加了瓊恩。再把維康尼亞也算上),另外兩個家族有四名。能夠在這種排名前十的大家族裡擔任巫師,水準都不會差到哪裡去,倒也勉強夠用了。

    迦法冷哼了一聲,「這個方法太愚蠢了。」她不屑地說,「瑞費德家族有十九名巫師,難道他們會坐以待斃?我們能反製法術,他們也能繼續補充。」

    「我們還有牧師和戰士,」瓊恩反駁。「他們人數少,巫師必須參與作戰,沒有餘力去修復魔法陣。」

    「這個方法在理論上可行。」亞當斯說。但從這句話裡聽不出他的意思是支持還是反對。

    迦法看了看亞當斯,「需要多少時間?」她問瓊恩。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得具體看魔法陣地複雜程度,以及攻擊方巫師的能力高低,是否擅長這一領域,還得考慮各種可能的意外突發情況的干擾。瓊恩皺著眉頭,「這說不好,」他承認。「可能需要幾個時辰,也可能是十幾個甚至幾十個時辰……甚至更久。」

    「太慢了,我們沒有這個時間。」

    「我們是攻擊的一方,」瓊恩提醒,「主動權是在我們手中。他們只能被動挨打,時間不是問題。」

    迦法大笑起來。

    「蘭尼斯特先生。顯然要成為一個合格的菲爾倫家族巫師,你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學習,」她諷刺地說,「或者,我的妹妹沒有告訴你一個簡單地常識?家族戰爭必須在一個循環(十二個時辰)之內結束,如果到時候我們還沒能把瑞費德家族剷除,那正義的審判就會落到我們頭上了。」

    「哦。」

    「曠日持久的戰爭不會得到神後的祝福,」維康尼亞在旁邊解釋,「那不利於城市的安寧和穩定。」

    雖然卓爾城市裡從來就沒有這種東西。

    「原來如此,」瓊恩歎氣,「我疏忽了。」

    「我對此毫不驚訝,」迦法評價,她轉過臉看著亞當斯,「首席巫師地意見呢?」

    向瑞費德家族開戰,最熱心積極的自然是迦法,因為她切身利益相關。但當時在家族會議上,亞當斯也是一力贊成的,他應該會有什麼好的主意吧。

    亞當斯的臉上毫無表情,「我覺得蘭尼斯特先生地辦法值得考慮,」他說,「先試試看,如果進展不順利再說。」

    迦法有些失望,但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了。「我們必須獲勝,也必將獲勝,」她對眾人說,又像是給自己增加信心,「無論用什麼手段。」她最後強調著,面帶冷笑。

    「菲爾倫必勝!」她大吼。

    「必勝!」她身後的牧師和家族戰士們齊聲應和,巫師不喜歡這種奔放的表達情緒地方式,他們微微點頭,表示贊同。瓊恩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他知道今天必將有一場血戰。

    全副武裝的卓爾戰士們上前,但並不是立刻發動攻擊。無數團黑暗結界被召喚出來,漂浮著,聚集在一起,像濃密的烏雲遮蔽了瑞費德城堡的上空。這是卓爾的禮節,因為攻擊另外一個家族是不允許的——至少法律上是不允許的,所以需要保持隱密,要悄悄地進行。當然,全城人都知道菲爾倫正在攻擊瑞費德,但這沒有關係,他們不算證人,只有被攻擊的家族中地貴族才有資格向執政議會控訴,因此斬草除根是絕對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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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爾倫主母的提案沒有被執政議會通過,所以這次攻擊不算是執行「審判」,而是家族戰爭。前者從來都是光明正大地進行,後者就需要遵守「隱密」的禮節了。在瓊恩看來,這是標準的虛偽,或者說掩耳盜鈴,但對於卓爾來說,這就是理所當然地傳統。

    當黑暗結界將瑞費德城堡完全籠罩的那一瞬間,攻擊開始了。菲爾倫家族臨時從納瑪斯區抓來了一批低等生物。大多是狗頭人和地精,也有少量熊地精和食人魔,它們僥倖在前天地叛亂中逃生,但好運氣到此為止了。在刀劍和皮鞭的驅趕下,炮灰們被迫上前,去迎接瑞費德家族的第一輪反擊。各大家族訓練地奴隸組成第二攻擊梯隊,卓爾戰士則躲在後面。

    三個家族的巫師都被集中起來。亞當斯分配任務。瓊恩和維康尼亞被安排在一組,從側後方發起攻擊。在動身之前,亞當斯遞給了維康尼亞一枚綠寶石戒指。

    「瑞費德家徽?」維康尼亞看了看,大吃一驚。

    「是的,」亞當斯說。接著低聲在牧師耳邊說了一個詞,「記住,這是口令。」

    每個存續超過一百年的卓爾家族都有資格擁有自己的家徽,瑞費德當然不例外。這枚綠寶石戒指上鐫刻著一個長劍和法杖交叉的圖案,在上方是一隻正在吐絲的蜘蛛。線條簡單,但栩栩如生,正是第四家族地標誌。維康尼亞認識一些瑞費德家的成員。知道這戒指就是他們的家徽。

    只要是貴族就有資格佩戴家徽,有時候沒有貴族身份的平民也會被賞賜一枚,作為一種榮譽性質的獎賞。家徽通常都是普通物品,或許材質很珍貴,但不含有魔力,僅僅只是身份地象徵——但也有極少數例外。家族裡的重要人物,例如主母、主母的直系女兒、高階祭司、巫師或者武技長之類,會佩戴特別的家徽。維康尼亞長袍上的白金胸針就屬於此類。瓊恩也有一枚。這種特製品蘊含有魔法力量,往往能夠對使用者提供保護,或者允許他們進入家族地禁地而不被傷害,或者有心靈傳訊的功能,不一而足。

    亞當斯遞給維康尼亞的這枚綠寶石戒指。此刻正在瓊恩地奧術視覺裡爍爍放著銀色和灰色混雜的魔法靈光,顯然這是特殊製品。然而這種東西。從來都是限量版供應,只有家族裡的重要成員才有資格獲得,如果去世或者脫離家族,它也會被收回,亞當斯卻是從哪裡弄來的?瑞費德家族的主母、高階牧師和巫師們,此刻都好端端地在城堡裡,沒聽說有誰被悄悄謀殺了啊。這種東西的製作方法從來都是各家族的秘密,又不可能偽造。

    而且他還知道口令。

    首席巫師沒有多做解釋,「戴上這枚戒指,瑞費德家大部份具有攻擊性的魔法陷阱就不會被觸發,如果你無意間踏入地話,」他告訴維康尼亞,「但這僅僅只是迴避,如果你想解除它們,那麼還需要另外的努力。」

    這已經是很大的幫助了,瓊恩想,可惜戒指只有一枚。

    「我想蘭尼斯特先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彷彿看出瓊恩的心思,亞當斯說,「而且您已經擁有更好地戒指了。」

    瓊恩聽出了他的暗示。

    「那麼,祝你們好運。」

    亞當斯微笑著,身影慢慢消失在空氣中。

    瓊恩聳聳肩,「首席巫師對你似乎很友善。」他對維康尼亞說。

    「他和我父親是朋友,」維康尼亞說,「我記得曾經告訴過你地。而且我的很多巫師法術也是他教的,可以算是我的老師。」

    「原來如此,」瓊恩說,他似乎漫不經心地隨口問,「我想他會願意看到你成為主母吧。」

    維康尼亞躊躇了一秒鐘,「當然,」她說,「毫無疑問他會支持我,而且他的話在我母親的心目中份量很重。」

    瓊恩微笑起來,「走吧。」

    他念出一個字符,激活了身上的靈化斗篷,把自己變成了虛體。

    巫師變得像霧氣一樣朦朧起來,然後急速淡化,幾乎是一瞬間,他就已經從這個物質的世界消失了。瓊恩的身體,連同他的長袍、靴子以及所有裝備,都變成了類似幽靈的存在,變得虛幻不實起來——當然,這是相對而言的,對於瓊恩來說,他也完全可以認為自己現在才是實體,周圍的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虛影。他依舊能夠說話,但只有自己能聽見;依舊有視覺,但所有的物體都變成了一堆幾何線條,繽紛多彩的顏色則化作深淺不一的陰影,就連旁邊的維康尼亞也不例外,她現在看起來就像是美術課上的一副人物簡筆素描。所幸各種魔法靈線的光芒依舊看得分明,而且更加清晰了,這是件好事。

    他也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觸摸到實體,反過來,實體也不能再作用於他,魔法可以充當這其中的媒介。也就是說,他依然可以毫無障礙地使用魔法,影響物質世界,而那些附帶魔法的實體,比如刀劍,還是能夠傷害到他。

    維康尼亞戴上戒指,從斗篷內側取出一柄扎克木法杖,握在手中,然後喝下一瓶藥水。身體慢慢從空氣中消失,但並沒有變成虛體,僅僅只是隱形了。稍稍停頓了一下,她喚起卓爾天賦的浮空術,慢慢飛起來,緊接著感覺自己的右手手腕被握住了。她的右手戴著一個秘銀護腕,那是魔法製品,所以瓊恩可以碰觸到。

    「跟著我。」巫師輕聲說。

    他像幽靈一樣漂浮起來,升到高空,從瑞費德家族的護城河和城牆的邊緣掠過,前往城堡的側後方。他們沒有受到攻擊,在貼近城牆的時候,瓊恩感覺那些弗洛魔雕像似乎覺察到了什麼,盯著自己,但最終它們什麼都沒做。

    攻擊已經開始,菲爾倫家族抓來的那些炮灰在十秒鐘內就傷亡殆盡,它們唯一的價值是消耗了瑞費德家族不少弩箭和幾發火球。三大家族的弓箭手進行反擊,壓制住了城頭的火力,熊地精和食人魔開始撞擊城門,米茲瑞圖爾家的矮人奴隸製作了一些攻城器械,此時正派上用場。當瓊恩越過護城河的時候,他看見六個食人魔正抬著一個龐大的攻城槌,越過護城河上的唯一一座橋,撞擊城門。攻城槌在瓊恩的眼中只有線條輪廓,沒有明亮色澤,很顯然那不是魔法物品。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瑞費德家族的城門上有大量的法術陷阱,如果直接用法術或者魔法物品攻擊反而不起作用。但用普通物品的話,想要撞開那扇精金鑄成的大門同樣也很難,畢竟精金可是世界上已知最結實的金屬。

    這場攻擊注定徒勞無功,瓊恩在心中說,一切還是得看我們巫師的。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20:07
蜘蛛篇 第二十八節 潛入

當食人魔抬著攻城槌衝上來的時候,城牆上箭矢如暴雨般傾瀉下來,但它們無一命中。這並非是瑞費德家的戰士們技藝生疏,當然也不可能是這些食人魔步伐靈活,閃避及時,真正的原因是它們身前和頭上盤旋飛舞的透明盾形力場,阻隔了所有箭矢的襲擊,那是出發之前牧師們施加的神術保護。

    羅絲已經不再回應祈禱,停止賜予神術,城中的牧師之所以還能施法,靠的完全是以前儲存下來的卷軸、魔杖和其他魔法物品。這些東西如今無法得到補充,用一點就少一點,在過去的兩個月,尤其是前天的叛亂中,已經消耗了很多,所以必須節約。但這次攻城關係重大,如果成功,一切責任——觸怒神後、發動叛亂、毀壞聖物等等——都將由瑞費德家族來承擔,反正死者沒有申辯的權力;如果戰敗的話,那一切就反過來了。

    所以牧師們必須全力以赴。

    精銳的牛頭怪和米茲瑞圖爾家的矮人在後面列陣,只等食人魔撞開城門,它們就跟著蜂擁而入。卓爾戰士和豺狼人弓箭手一刻不停地向城頭射擊,幾架投石車被組裝起來,這可是罕見的東西,家族戰爭中極少會動用到這種大傢伙,顯然進攻者寄希望於它們能轟開瑞費德家的精金城牆。

    一切當然不會這樣順利發生,反擊開始了。

    七個穿著灰袍的瑞費德巫師飄上半空,他們當中兩個抽出魔杖,對準正在撞擊城門的食人魔射出危險的閃電,其餘人則屈起戴著家徽的手指,念誦出召喚咒語,同時在心中大聲重複著惡魔的真名。

    食人魔毫無懸念地被閃電擊中了,牧師的力場護盾只能夠用於阻隔箭矢,沒辦法抵擋魔法。這種臭氣哄哄的怪物身強體壯。對傷害地忍耐能力是卓爾的幾倍,所以一兩道閃電並不能令它們倒下,但瑞費德巫師準備充分,魔杖裡不斷迸出耀眼銀蛇,四五道、七八道,怪物們就承受不住了。

    兩個食人魔被殺,其中一個是重傷之下掉進了護城河。它慘叫一聲就被濃密的煙霧吞噬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另外一個則被閃電炸成了碎片。剩餘四個食人魔調整位置,依舊抬著攻城槌撞擊城門,它們不敢後退。因為那必死無疑。攻城槌很重,但四個食人魔倒也勉強能夠負荷,精金鑄成的城門在不斷的撞擊之下隱約有些變形了。

    正在此時,頭頂風聲大作,一個反應最快的食人魔匆忙間抬頭看去。只見幾隻半人半禿鷹的怪物凌空撲下,泛著金屬光澤地利爪如鉤,它還來不及躲避。就感覺頭頂一陣劇痛,緊接著黑暗降臨。

    在咒語的召喚下,城牆上的弗洛魔雕像紛紛活動起來,展開龐大的翅膀飛騰在空中,然後俯衝而下,只一瞬間,四隻食人魔就全都頭顱破裂,腦漿迸流。一命嗚呼,攻城槌掉進了護城河裡,消失不見。弗洛魔們再次飛起,朝尚未組裝完成的投石車衝去。

    塔拉夏-米茲瑞圖爾站在投石車邊指揮著矮人們,她是第三家族地長女。祭司學院的教官,腰間的七首蛇鞭說明她同樣是一名高階牧師。正忙碌間。猛然聽見身邊的侍衛驚呼,教官抬頭看去,發現五個弗洛魔正朝這邊撲過來。

    米茲瑞圖爾毫不驚慌,她握緊聖徽,在意念中向弗洛魔發出無聲的命令字符。「停下!」她厲聲說,「你們現在面對地是一位神後的高階祭司。」

    瑞費德家族的巫師擅長和低層界妖魔(包括地獄地魔鬼和深淵的惡魔,以及其他)打交道,但羅絲的牧師在這方面同樣也是專業人士-小-說-網蜘蛛女神居住在深淵中,又被尊稱(或者是貶稱)為惡魔女神,她的手下有大量的惡魔,服務於她,為她擔任侍衛、士兵或者使者,最著名的是蠟融妖。這種喜歡不斷變幻形體,在大多數時候看起來像是一隻燃燒滴淚的蠟燭的惡魔被尊稱為「羅絲地侍女」,是所有卓爾都耳熟能詳的存在,在各種和神後相關的儀式慶典上都可能出現。當羅絲不想親自出面的時候,蠟融妖就是她的官方代言人。因為這種緣故,羅絲地牧師對惡魔毫不陌生,她們在祭司學院裡接受過大量訓練,能夠和惡魔交流,能夠用各種強大的咒語召喚捕捉惡魔,或者將它們驅逐回深淵,甚至拘束它們作為家族護衛。如果眼前地這幾個弗洛魔也是如此的話,那麼它們應該會對羅絲牧師有所敬畏。

    聽到米茲瑞圖爾的警告,弗洛魔回應以刺耳的狂笑,以及一組毫無邏輯可言的混亂噪聲,俯衝絲毫沒有停頓。「它們不是神後的僕人!」旁邊一位牧師大聲說,她也剛剛完成了一次失敗的交流,「它們不聽從命令。」

    「總是對顯而易見的事實發表評論,會降低你的智商,」米茲瑞圖爾說,左手從腰間拔出蛇首鞭,右手中悄悄展開一張卷軸,「殺了它們。」

    她快速念完卷軸,掌心散發出刺眼的紅光,就像是握住了一顆發亮的紅寶石,無數道細微的絲線從中游離而出,將正對面的一隻弗洛魔包裹起來,就像一隻火紅的蠶繭。惡魔大聲吼叫著,左衝右突,然而不能擺脫。牧師從代表祭司學院教官身份的項鏈上取下一枚黑珍珠,托在掌心,「卡波-蘇-彌撒菲!」她念誦著咒語,黑珍珠上發出一道烏光,準確地擊中了弗洛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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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魔的一隻翅膀燃燒起來,瞬間化作粉末,這令它失去了平衡,從空中摔落,身上依舊裹著火紅的魔法繭。手持長槍的卓爾戰士上前攢刺,很快弗洛魔龐大的身軀就化作一團氣體,漂浮著,回到城牆上,依舊變成沉默的雕像。惡魔並沒有真正死亡,它的本體在深淵,剛才被殺死的只是物質界的投影。只要休息足夠長地時間——通常是二十四個時辰——它就能夠被瑞費德家的巫師再度召喚,前來助戰。

    當然。那時候這場戰爭肯定早就結束了。

    其他牧師不能如米茲瑞圖爾這樣輕鬆,花費了很大力氣,五隻弗洛魔終於被全部打回了雕像原形,其間損失了三架投石車和幾名卓爾戰士。惱怒的牧師們再度發起攻擊,又一隊食人魔抬著攻城槌踏過橋,衝向城門,組裝完成的投石機也開始工作。瑞費德家族的巫師們則用法術反擊。一場拉鋸戰就此展開。一時之間,誰也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瓊恩握緊維康尼亞的手腕,帶著她小心地沿著護城河飛行,來到瑞費德宅院地左後方,這裡貼著陡峭懸崖。很難被敵人從此攻擊。通常來說,這個位置被用於安置坐騎(蜥蜴或者蜘蛛),但瑞費德家族沒有騎士,只有步兵,所以這裡現在是畜欄。養著很多洛斯獸。這種動物性情溫順,看起來很像地表世界的牛,肉的味道也很近似。但更細嫩可口,是卓爾們最主要的肉食來源。

    當然,再好的家畜終究也是動物,這麼多洛斯獸擠在一起,味道自然很難聞。瓊恩看著維康尼亞地臉色,由淺淡的陰影變成了沉重的灰暗,這說明她的感覺很糟糕。他慶幸自己現在是虛體,感受不到物質界的氣味。

    「我們離開。」維康尼亞說。

    「這裡很可能是防禦最薄弱地地方。」瓊恩解釋,「我們得從此進入。」

    瓊恩此時是虛體狀態,他說話維康尼亞無法聽見,但並不是交流的障礙,因為他們都佩戴了印有菲爾倫家徽的白金胸針。當瓊恩說話時。他佩在斗篷上地胸針便會輕微地閃爍著,將訊息傳遞到維康尼亞的胸針上。令她聽見,只要兩人之間的距離足夠近,訊息傳遞就可以順利完成。反過來就不需要這麼麻煩了,瓊恩能夠直接聽到維康尼亞說話。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學會卓爾那套精緻複雜的手語,否則事情就簡單多了。

    忽略掉實體的建築,空氣裡只剩下交錯紛織的魔法靈線,構成了一個嚴密的巨大球形,將整個瑞費德城堡保護其中。瓊恩漂浮著,貼著魔法陣的邊沿,試著尋找破綻,他猜想這裡既然靠近懸崖,平時不會遭到攻擊,或許佈置魔法陣地時候也會有所鬆懈才對。然而結果令他失望,瑞費德家族的巫師顯然非常盡職盡責,沒有留下半點漏洞。

    那就只能強行突破了,好在這畢竟是最外圍,難度並不高。而且因為不會被直接攻擊,所以沒有巫師駐守,只有遠處幾個卓爾戰士在牧師的率領下巡邏,這點比較令人高興。

    瓊恩仔細觀察著,在五顏六色的靈線和閃爍的符文中耐心搜索。眼前地這個魔法陣,基本構造是「循環」,無數個小的循環聯合成較大地循環,層層遞進,直至最後融合為一。如此一來,任何一點被攻擊,其他地方的魔法能量都會立刻傾斜過來,發動反撲,所以這次三大家族的巫師必須同時行動。既然是循環,那麼就有線路,找到關鍵的地方,截斷線路,就能破解這個循環。

    他最終發現了目標。

    那是三個呈正三角形排列的符文,分別是烏黑、暗金和銀灰色,圖案繁複而詭異,似乎是某種古老的象形文字,瓊恩辨認不出。「你能讀懂嗎?」他在空氣中勾勒出輪廓,詢問維康尼亞。

    「……死亡……深淵……寒冷……」卓爾少女努力辨認著隱藏在花紋中的訊息,「最後一個詞好像是沉迷……」

    瓊恩點點頭,他又觀察了一會,確定這三個符文是構成周圍一個小範圍循環的關鍵點所在。如果能夠直接將它們消除,那麼這個循環就會暫時出現一個缺口,直到有巫師前來重新構建。這麼做自然是最佳方案,但瓊恩知道自己肯定辦不到,他並不精擅咒法,而且連這幾個符文的準確含義都弄不清楚。

    只能迴避。

    巫師伸出一根手指,默誦咒語,淡藍色的魔法能量在他的指尖聚集,形成彈珠大小的球體。瓊恩用意念操縱著能量球,緩慢向前移動。最後突然加速,撞在烏黑色符文和銀灰色符文之間的魔法靈線中段。

    靈線驟然彎曲到極限,隨即斷裂開來,原本流暢的循環出現了暫時的中斷,銀灰色符文地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嚴密的防禦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缺口。「就是現在!」瓊恩對維康尼亞說,抓著她的手腕。穿過新開闢的通道。

    他們進來了。

    瓊恩回過頭,他看見剛才被切斷的魔法靈線自動又聯接起來,黯淡的銀灰色符文重新獲得能量,再度光芒刺目。一切又恢復如初,和開始時一樣。不同之處在於他們從外面進入到了城堡裡。

    「真棒,」維康尼亞誇獎,「漂亮極了。」

    瓊恩從她地語氣裡聽出了發自內心的真誠稱讚,那是同樣作為巫師,對技藝高超的同行的欽佩。「這才是最外圍第一層。」他回答說,微笑著,「後面肯定會難得多。」

    「自然。」卓爾少女說,她看起來信心十足,「但攔不住我們。」

    「我們的目地不是潛入,而是破解,」瓊恩提醒,「得找到一個合適的突破口。」

    他們慢慢飄浮進來,越過洛斯獸的畜欄,維康尼亞的浮空術已經快要無法維持。於是降落到地面。正在此時,遠處正在巡邏的牧師和幾個戰士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突然停住腳步,接著轉向朝這邊走過來。

    「被發覺了?」瓊恩皺眉。

    巡邏者越走越近,他們神情警惕。握在手中地武器已經處於隨時就能攻擊的狀態,目光穿透過隱形的維康尼亞和瓊恩地身體。似乎是在搜尋著什麼。瓊恩盤算著,對方顯然已經發現有人入侵,但又分明還沒察覺到自己兩人的存在,或許是瑞費德家的某個巫師感應到了剛才魔法靈線被短暫切斷,於是通知了他們,這很有可能。

    巫師計算著對方的人數,一個牧師,穿著鑲黑邊的深紫色長袍,這說明她位階不高;四個戰士,從步伐上看動作老練,不是庸手。這有點麻煩。

    此時他們還沒有察覺到瓊恩和維康尼亞,但再靠近一些應該就能發現了,此時躲避也已經來不及。瓊恩倒罷了,維康尼亞只是隱形,她依舊是實體存在,任何輕微的行動都會作用於外界,從而暴露形跡。如果立刻動手的話,倒是能夠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但若是不能速戰速決,或者弄出動靜太大,到時候把更多的人招來,那就麻煩大了。

    維康尼亞只要一攻擊,隱形術就會自動消失,她將直接暴露在敵人面前;瓊恩無法碰觸實體,他可以用魔法攻擊,而且虛體狀態也不會因為攻擊而解除,但他可沒把握同時殺死或者制住五個對手。

    卓爾地天賦魔法抗力,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再高明的巫師也不敢保證自己的法術萬無一失,尤其是面對多個目標的時候。

    維康尼亞也發現了這種困境,她猶豫地用法杖對準走在最前面地一個戰士,但又不敢貿然動手。瓊恩急速轉著念頭,看著對方越走越近,然後他有了個主意。

    他飄浮起來,移到旁邊的畜欄中,找到個比較隱蔽地角度,然後抽出法杖,對準那群洛斯獸當中一隻指了指。

    「變形!」瓊恩無聲地說。

    法術默發的技巧幫了大忙,他施法無需發出任何聲音,那只洛斯獸被無形的咒語擊中,隨即猛然彈跳起來,就像一個皮球似的躍出了圍欄。它的形體在一瞬間發生了變化,現在看起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長鬍子矮人,穿著閃亮耀眼的金屬鎧甲,戴著尖角頭盔,左手握著戰斧,右手提著一柄大錘,口中發出荷荷怪吼,邁開兩條小短腿朝巡邏隊衝去。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步伐有些跌跌撞撞,因為這畢竟是個冒牌貨。

    卓爾聽到動靜,齊齊看向這邊,他們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

    「米茲瑞圖爾家的奴隸。」一個戰士不屑地說,第三家族熱愛使用矮人當奴隸,全城皆知。

    雖然不明白一個矮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但這也並非多麼匪夷所思,可能是外面某個巫師把他送進來當探路石吧,或者是慌不擇路的逃兵?瑞費德家的巡邏隊並沒有太在意,也沒有發出警報,事實上,他們反而稍稍鬆懈下來。

    一個奴隸罷了,所有人都這麼想。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20:08
蜘蛛篇 第二十九節 欺騙

一秒鐘之前,它還是一隻家畜,安安穩穩地在圍欄裡臥著睡大覺,等待著被宰殺的命運;一秒鐘之後,它已經變成了以英勇而著稱的矮人戰士,正左手巨斧,右手戰錘,朝五個卓爾——它原本的主人——衝去。

    對於一隻洛斯獸來說,這可是難得的際遇。

    瓊恩借助法杖施法,在變形術裡加入了一點特別的變化,驅使著這個新鮮出爐的矮人向卓爾發動攻擊。緋紅之淚寶石又被稱為戰神坦帕斯之泣,原本就有燃燒戰意鼓舞士氣的效用。否則的話,這只本質上是洛斯獸的矮人只會依舊溫順地趴在地上,根本不敢對卓爾刀劍相向。

    它衝到跟前,高高舉起巨斧和戰錘,直直地朝最前面的卓爾戰士劈砸下去。變形術雖然能夠賦予它新的形態,讓它和矮人一樣身體強壯、皮膚堅韌,但卻沒辦法把格鬥技巧也一併附送了。卓爾戰士輕而易舉地擋開了這次攻擊,他看起來有些疑惑,雖然矮人是奴隸,是低等種族,可也是以盛產戰士而著稱的,眼前的這個傢伙動作怎麼如此笨拙可笑,就像是個從未玩過武器的菜鳥,就連地精奴隸都比它做得更好。

    或許是虛招?故意露出破綻?

    卓爾性格中多疑的一面開始起作用,戰士謹慎地運用著手中的彎刀和盾牌,配合靈巧的步伐,格住或者躲開對方的一次次進攻,但暫時沒有反擊。矮人壓根不知道自己胡亂攻擊給對方造成了如此大的困惑,他只是在一種狂暴情緒的驅使下本能地揮舞著武器,勇往直前。

    「米茲瑞圖爾教官派你來的?」他低聲喝問,試圖從對方口中套出一些情報,然而矮人不理不睬——因為變形術沒有讓它同時掌握語言能力。

    後面的卓爾戰士站定腳步,托起單手弩瞄準著矮人射出一箭。他準確地擊中了,但目標沒有受傷。箭矢撞在光滑堅固的鎧甲上,反彈下來,掉落在地。

    又有兩個戰士衝上前,和第一個戰士形成品字形,將矮人包圍在其中。經過剛才的觀察和交手,卓爾已經基本可以斷定對方並非偽裝,而就是個不折不扣地菜鳥。他為自己一開始的過分謹慎而惱怒,於是開始迅猛的反擊。

    矮人的戰斧又毫無章法地劈下來,卓爾舉起盾牌格開,右手上的彎刀如旋風般一絞,將對手的右手戰錘打落在地。「去死吧!」他怒喝著。彎刀翻轉朝矮人的脖子削去。

    儘管變成了矮人,洛斯獸與生俱來地膽怯和懦弱依舊沒有改變,剛才是在法術的刺激下胡亂衝鋒,如今眼見刀鋒臨頭,頓時嚇得魂不附體。雙腿一軟就坐倒在地,結果正好避開了卓爾致命的一擊。

    彎刀擊中了腦袋,將頭盔遠遠擊飛出去。巨大的碰撞力讓矮人一陣暈眩,眼前一黑就暈迷過去。卓爾正要再補上一刀,牧師阻止了他。

    「別殺他。」牧師說。

    戰士的彎刀在半空停下,「為什麼?」他大膽地反問,「他是敵人。」

    「這個矮人很蹊蹺,」牧師說,「好好審訊,或許我們能有什麼收穫。」

    在牧師地命令下。兩個戰士取下腰後的精金手銬,將暈迷中的矮人扣住,然後抬起來朝內院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石筍林中,應該是送俘虜去刑訊室(這種建築一般安排在地下室)。其他人依舊守在原地。等待著他們返回。

    瓊恩在暗中觀察著這一切,現在要對付的敵人暫時只有三個了。而趁著剛才的混亂。維康尼亞悄悄地移動到了卓爾們地側後方,距離已經很近,隨時可以發起襲擊。

    巫師使用了一個預言法術,分析這三個對手身上的魔法防護。他們的灰色斗篷上繪著精緻地圖案,那應該是一個防護元素結界,可以抵消火焰、寒冰、閃電、強酸或者音波類型的傷害;長靴中蘊含了一個石膚術,當他們受到物理傷害的時候——例如被刀劍砍中,被拳腳擊打,或者從高處摔下之類——法術就會自動激發,為他們生成一層大理石皮膚。除此之外,領頭牧師的脖子上掛著精金蜘蛛聖徽,那不僅僅是施展神術的法器,同時還能幫助她增強對心智魔法的抵抗能力。

    「用強力睡眠術。」瓊恩輕聲說,維康尼亞可以借助胸針聽到他的聲音,其他人一無所知。卓爾少女點點頭,用扎克木法杖指向人群,從懷中取出一撮細沙,揚手輕輕灑了下來,同時念出咒語。

    她剛剛發出第一個音節,卓爾們就立刻察覺到了,三個人一齊轉過身來,正看見維康尼亞在施展法術。http://Www沒有半秒鐘的遲疑,牧師舉起聖徽開始誦咒,兩個戰士同時衝鋒。或許是出於自信,或許是看到對方只有一個人,他們並沒有發出求援地訊號。

    為了避免咒語被打斷,維康尼亞不敢閃避,當她念完第三個音節的時候,兩柄長劍同時刺過來。侍父斗篷自動合攏,牢牢保護著主人,柔軟的蛛絲瞬間變得彷彿精鋼一樣堅硬,將長劍彈開。

    維康尼亞也被衝擊力震得後退半步,但她依舊成功念完了咒語。強力睡眠術籠罩住了三個人,但只有一個戰士停住腳步,軟綿綿地倒下了,其他兩人並未受到影響。瑞費德家族的牧師此時也完成法術,一團黯炎在掌心騰起,接著被投擲出去,砸向維康尼亞。這是來自深淵的邪惡之火,如果被擊中又沒有成功抵禦地話便會立刻陷入昏迷,就算用刀砍劍刺都不會醒來。

    然後牧師一聲不響地倒下了。

    在黯炎剛從牧師掌心騰起的時候,瓊恩已經悄悄擋在她面前,並且啟動了法術逆轉戒指。他是虛體,牧師沒有察覺到。緊接著黯炎射出,然後在幾乎同一瞬間又反彈了回來,擊中了施法者。

    正在攻擊維康尼亞地卓爾戰士發現了身後的變故,他立刻意識到還有另外的敵人暗中潛伏,在人數上自己已經處於劣勢。當務之急是立刻通知家族裡的其他人。戰士虛晃一劍,逼退了維康尼亞,深吸一口氣正要大聲喊叫,背後突然一陣冰涼。

    瓊恩的身形出現在空氣中,他的右手握著蜘蛛匕首,從背後刺進了戰士地身體。蜘蛛的八隻利爪彷彿有生命一般從鎖甲的縫隙中刺進,避開骨骼。穿透血肉,牢牢扣住了心臟。毒素順著血液流經全身,在兩個呼吸之間,戰士的生命力消散殆盡,他死了。

    瓊恩用意識命令蜘蛛利爪鬆開心臟。然後將匕首拔出,雖然剛剛殺了一個人,鋒刃依舊光潔如新,沒有沾上半點血跡,這真是件不錯的武器。

    「你沒必要恢復實體。」維康尼亞說,「我能對付他的。」

    「時間差不多也到了。」瓊恩解釋,靈化斗篷能夠讓他變成靈體。但時間並不長,每天可以使用一次。

    維康尼亞點點頭,看著地上昏睡不醒的牧師和戰士,「我來處理。」她說,取出腰間地蛇首鞭,讓毒蛇在他們的脖頸和手背上各咬一口。

    「她們會在不知不覺中死去,」維康尼亞說,「很慢。不可逆轉,沒有痛苦,就像做了一場夢。」

    「這算是仁慈嗎?」瓊恩問。

    「這是身為高等種族的自重身份,」維康尼亞回答,「殺人有很多種方式。卓爾應該盡可能地做到精緻和優雅。」

    瓊恩聳聳肩。

    「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他說。「那兩個戰士回來就會發現有人入侵,然後就會有搜捕進行——幸好我們並不孤單。」

    三大家族的其他巫師,此時應該也已經從各個方向對瑞費德家族的魔法陣展開進攻,或者悄悄潛入。他們當中有些人可能無法得手,但總有些能夠像瓊恩一樣成功,至少亞當斯肯定可以,他不但是菲爾倫家族地首席巫師,同時還是奧術學院的領袖,是這座城市裡最高明的巫師。他們會分擔瓊恩和維康尼亞的壓力。

    沒有時間處理屍體了,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瓊恩將匕首放回長靴裡,快速打量了一番地形。剛才在虛體狀態的時候,他把絕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觀察魔法靈線上了,反倒忽略了物質世界。瑞費德家地鐘乳石和石筍犬牙交錯著,就像一隻巨大怪物的參差不齊的牙齒,它們當中都用飛橋聯接,方便往來。瓊恩輕輕撫摩著斗篷內側,那裡別著一枚胸針,是陰魂城第二遠征師配發地,那裡儲存了幾個簡單但實用的小法術。他低聲呢喃出命令的字符,胸針悄悄閃爍了一下,巫師的雙眼也隨著驟然一亮,隨即恢復原狀,他的視覺現在變得像鷹一樣銳利,而且能夠根據他的心意透過實體障礙直接看到遠方。「走這邊,」他觀察了一會,指著一條小路,「我感覺會有好運氣在等著我們。」

    維康尼亞輕笑起來,「我從來不曾聽說巫師的直覺准。」

    「我是個例外。」

    「那麼試試看吧。」卓爾少女說,她在死去的牧師身上翻找了一會,發現了幾張卷軸,於是收入懷中。接著她用胸針召喚來一團陰影,將自己和瓊恩地身體遮掩起來,小心地前進。

    瑞費德家族的大部份成員應該都在城牆上抵禦攻擊去了,城堡裡很安靜,剛才送矮人去刑訊室的兩個卓爾巡邏者也還沒有返回,一切似乎都很順利。但就在此時,瓊恩突然停住腳步。

    「等等,」他說,「站著別動。」

    維康尼亞不解,「怎麼了?」

    「我們面前有一個法術陷阱,」瓊恩說,「如果貿然撞上去,就會觸發一個力場牢籠,將我們囚禁起來,緊接著會有各種元素構成的箭矢來殺死我們。」

    「繞開呢?」

    「繞不開,」瓊恩說,「這就是整個魔法陣的第二層了。」

    「你不能解除它?或者像剛才那樣暫時切斷?」

    「不能,」瓊恩搖頭,「這個比剛才複雜得多,也強得多。我辦不到。」

    另外一個沒有說出口地理由是,力場、元素這種類型的魔法是塑能學派地專業範圍,他完全不熟悉,不敢冒險。

    維康尼亞撫摸著手指上的綠寶石戒指,「它應該會幫助我躲過攻擊,」她說,「亞當斯叔叔是這麼說的。」

    「但它只有一枚。」

    「剛才那幾個人……」

    「我檢查過了。」瓊恩打斷說,「那個牧師佩戴著家徽戒指,但不是魔法製品。」

    「可是剛才他們不就是從這邊走過來地麼。」

    瓊恩沉吟著,「是沒錯,」他說。「這說明他們身上有另外的通過這個法術陷阱的鑰匙,或者他們本人就是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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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明的魔法陣可以設置一定的觸發條件,以免誤傷,例如說凡是佩戴魔法家徽者可以通行無阻,或者凡是擁有瑞費德家血脈者可以自由經過。或者其他更複雜更細緻的判斷標準,這得看佈置魔法陣的巫師造詣高低。如果有足夠地時間,瓊恩也可以慢慢去分析推測。但他現在沒有這個閒暇。

    他們回到剛才戰鬥的地方,試圖從三個卓爾身上尋找線索,但沒什麼收穫。兩個戰士都已經死去,牧師倒還沒斷氣,她被維康尼亞的蛇鞭上的毒蛇咬中了,但羅絲的祭司原本就對毒素有較強地抵抗能力。

    「有辦法了,」維康尼亞突然靈機一動,「你用魔壺魂。暫時借用她的身體,這樣就沒問題了——你應該能使用這個法術吧。」

    魔壺魂是一種邪惡的法術,巫師將自己的靈魂轉移到某塊寶石(或者水晶)中,他原本的軀體處於假死狀態。靈魂在寶石中可以感應到附近地生物,侵佔他們的軀體。將對方原本的靈魂替換到寶石中永遠囚禁,直至巫師願意調換回來。用瓊恩記憶中地某個詞來形容。這就可以稱為「奪舍」。這種作法很危險,如果自己的靈魂不夠強大,無法壓倒對方的靈魂,那麼結果就會很糟糕。當然,現在牧師已經處於瀕死狀態,靈魂極度虛弱,奪舍肯定會成功,所以維康尼亞才有這個建議。這個法術難度很高,她自己是不會的。

    如果法術成功,瓊恩將借用牧師的身體,以及她攜帶的所有物品,如此一來,不管「鑰匙」到底是什麼,瓊恩應該也能順利通過了。

    瓊恩搖頭,「我沒準備那個法術。」

    實際上,他是壓根不會。這種操縱靈魂的亡靈術,從來就不是瓊恩的擅長,他老師奧沃倒是此道高手。

    維康尼亞皺眉,「用變形術試試?」她提議,「變成她。」

    「沒用地,」瓊恩說,「那個法術陷阱裡蘊含有解除變形的能力,我一靠近就會被恢復原狀。」

    「深淵的第六百六十六層,」維康尼亞詛咒著,她看起來也沒了主意,「那怎麼辦?」

    瓊恩也在思索,如果給自己加上足夠的防護硬闖的話,倒也是可以通過地,但那就毫無意義了。他們的任務是找到突破口,削弱甚至摧毀這個魔法陣。

    輕微地腳步聲在遠處響起,有人來了。

    瓊恩看過去,透過一排石筍他看見了兩個卓爾戰士,正是剛才被派去押送矮人俘虜的那兩位,現在完成任務歸來。看他們的神情,應該還沒有發現那矮人其實是個冒牌貨。瓊恩正要躲避,突然有了個主意,他按住維康尼亞的肩,示意她別出聲。

    「放輕鬆,」他悄聲說,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聚集了一點陰冷的陰影能量,在卓爾少女的臉上輕輕勾勒,「不要抵抗。」

    維康尼亞感覺到皮膚冰涼,她立刻意識到瓊恩使用了一個幻術,改變了自己的相貌,但她沒辦法看到自己的臉,手邊又沒有鏡子。但當她低頭,看見地面上的牧師屍體——已經斷氣了——不知何時變成了自己的模樣,接著發現自己身上的服飾也發生了變化,正是這個牧師原本的穿戴,於是她明白了瓊恩的意思。

    「叫一個巫師過來,」瓊恩在她耳邊輕聲低語。「巫師身上應該會有魔法家徽。」

    「好的。」

    瓊恩悄悄退開,在旁邊一座石筍地陰影中隱藏起來,等待著。兩個戰士走過來,然後看見地上的屍體,以及唯一站著的牧師。他們大驚失色,立刻拔出了武器,戒備著。「這是怎麼回事,萊密斯凱小姐?」

    維康尼亞冷冷地盯著他們,神情倨傲,「你們忘了加上敬稱,男性。」她說,「應該是尊敬的萊密斯凱小姐。」

    女牧師是神後在凡間的代言人,是整個卓爾社會的領導,男性在稱呼她們的時候,按照禮節應該加上敬稱——雖然某些強大地男性有意無意地不遵守這個規矩。例如首席巫師,他們也能被容忍。維康尼亞認為這兩個瑞費德家的男性戰士應該沒有這種膽量,但當她這麼說的時候。對方似乎有些詫異,但他們還是依言躬身行禮。「尊敬的萊密斯凱小姐,」其中一個戰士問,「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維康尼亞忽略掉他語氣中的不敬,或許是瑞費德家地巫師們把男性縱容得太厲害了,「剛才那個矮人只是個掩護,」她說,朝地上的牧師屍體踢了一腳。「真正的入侵者是她。」

    戰士朝地上看去,他們辨認出了屍體長袍上的白金胸針,「菲爾倫?」

    「維康尼亞-菲爾倫,」卓爾少女一本正經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她感覺頗有些奇妙。「他們家族最年輕地牧師,很有才華。」

    「但還是被您打敗了。」戰士恭維。

    「那是自然。」維康尼亞說,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現在,」她下命令,「你們趕快去找個巫師來,不管誰都行。我感覺這個位置已經變得不再安全,很有可能是某個符文太過古老,喪失作用,或者某個結界被我們的敵人暗中破壞了,所以才能被她潛入。如果正如我所料,那麼我們就需要一個巫師來補上漏洞,否則說不定下次就是大舉進攻了。」

    「那這裡……」

    「我守在這裡,」維康尼亞說,她示威性地將手按在腰間蛇首鞭的精金手柄上,「或者你們懷疑我地能力?」

    「不不,絕無此意,尊敬的萊密斯凱小姐,」戰士後退,「我們現在就去。」

    「摩登迦或者奧森就行。」維康尼亞補充說,她喜好奧術,平時和巫師打交道較多,倒還認識幾個瑞費德家族的巫師,說的這兩個都是比較年輕的,能力不強。畢竟是打著殺人越貨的主意,倘若叫來一個高手,到時候對付不了,那就是搬石頭砸自己腳了。

    「好的。」戰士說。

    他們匆匆離去,維康尼亞等待了一會,然後走到瓊恩藏身的地方,「怎麼樣?」她不無炫耀地說。

    「棒極了,」瓊恩半真半假地誇獎,「完美無暇,可以去競爭奧斯卡了。」

    「奧斯卡?」

    「我家鄉地一個表演藝術獎。」瓊恩含糊解釋。

    維康尼亞面露微笑,她此刻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剛做了一件得意的事情,正向情人炫耀邀功。瓊恩看著她,心中微微歎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大約十分鐘之後,兩個戰士返回,他們身後跟隨著一個灰袍巫師,身材矮小,臉上戴著一個黑色絲織面具,手中握著白骨法杖,杖頭雕刻著惡魔的頭顱。瓊恩打量著,將目光移到他的左手,想看有沒有佩戴魔法戒指,結果卻發現手腕上有一個銀灰色地金屬護腕。

    巫師通常是不戴金屬護腕的,那是戰士們地偏好。在瓜理德斯城,這有特別的意義。

    「該死,」瓊恩低聲說,「一個導師。」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20:08
蜘蛛篇 第三十節 戰術欺詐

瓜理德斯城三大學院,任務是培養精英階層(牧師、巫師和技藝高超的戰士),教官都有特別的身份標誌。如果在路上看見一位牧師的脖子上掛著由黑珍珠、黑藍石、蒼綠石和暖色晶組成的項鏈,那麼她毫無疑問是祭司學院的教官;如果一位戰士的魔斗篷肩部繡著劍蜘蛛的圖案,那麼他肯定是格鬥學院的教官;而如果一位巫師的左手戴著銀灰色金屬護腕——就像現在這個——那麼他顯然就是奧術學院的導師。

    整個奧術學院,也不過十一名導師,能夠獲得這種身份的,必定是這座城市中巫師群體的頂級精英。當然,也有像克勞拓這種,一心擔任家族巫師,辭去導師職位,但這畢竟是特例。

    瓊恩知道瑞費德家族有四名巫師在學院中擔任導師,但他料想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們理當在前線指揮戰鬥,或者坐鎮大本營,不至於為這點事情輕易出動。至於其他巫師,自己和維康尼亞以二敵一,以有心算無心,暗中偷襲總能對付下來。沒想到天算不如人算,居然當真過來一個導師。

    距離縮短,維康尼亞也已經看清楚了對方的模樣,雖然戴著面具,但她依舊辨認出身份,「卡梅隆-瑞費德,」她悄聲對瓊恩說,「擅長亡靈術和惡魔法術。」

    「你認識?」「我曾經在奧術學院受訓三年,」維康尼亞說,「他當時是我的指導者。」

    瓊恩注意到維康尼亞提起這個巫師時神情有些怪異,但也沒時間多問,「也好,」巫師說,自我安慰,「那麼他肯定有我們需要的東西了。」

    趁著對方還沒走近。他快速完成了一個預言法術,開始分析對方身上的魔法防護。「防護箭矢」、「防護元素傷害」、「能量緩衝」、「防死結界」和「法術無效結界」,還有一個法術瓊恩叫不出名字,但效果應該是將他的皮膚變得彷彿蜘蛛甲殼,從而更加堅韌,這應該是卓爾自創的發明。除了這些之外,導師長袍強化了對魔法的抵抗能力。斗篷則保證他很難被金屬武器傷害,右邊耳朵上有一枚金色的耳環,瓊恩從中看見了惡魔地影像。

    「他的面具……」瓊恩沉吟著,一時沒能分析明白其效用,但沒有時間了。瑞費德巫師已經轉過拐角,直直朝這邊走過來。

    維康尼亞從陰影中走出,向巫師點頭示意。

    「晚上好,導師。」她打招呼,借助袍袖的掩護。手在悄悄地比劃著一個法術的姿勢,準備突然襲擊。

    「晚上好。」瑞費德巫師漫不經心地點頭,似乎沒有發覺什麼異樣。但在下一瞬間,他猛然舉起法杖,筆直地指向維康尼亞。

    「很高興又見到你了,維康尼亞,」巫師說,他的聲音裡多了一絲得意,「現在,停止咒語。把手伸出來,我不想傷害你。」

    他看穿了瓊恩製造的幻術。

    維康尼亞皺著眉,慢慢將手從袖中伸出,示意投降,「好的。」她說。猛然一把按住聖徽,右手拇指和食指扣成一個環形。同時念出命令地字符:「威矢亞!」

    但對方的反應比她預想得更快,維康尼亞的咒語剛剛念完,無形的壓力尚未來得及凝聚,巫師白骨法杖頂端的惡魔頭顱就急劇閃爍了一下,雙目變得通紅。一道靈箭擊中了維康尼亞地胸口,將她震退了幾步,即將完成的法術也被阻斷了。

    瑞費德巫師也有些驚訝的樣子,在他的預料中維康尼亞應該受傷倒地,喪失反抗能力才對。但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侍父斗篷,」巫師輕聲說,「它確實是個好東西,既然這樣,那閃光爆也沒有作用了.www,..」

    維康尼亞不回答,她再次施展一個法術,但巫師快速做了幾個簡單的手勢就把它破壞了。在奧術技巧上,他們差距懸殊。兩個戰士衝了上來,他們已經完全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維康尼亞不再施法,拔出蛇首鞭迎戰,她抵擋著兩名技藝精湛地戰士,不斷後退,眼角餘光瞥見瓊恩在陰影中悄悄移動。

    瑞費德巫師再次釋放了一個咒語,無形的魔法絲線纏繞住維康尼亞的身體,讓她地動作變得遲鈍。「別殺她,」巫師命令戰士,「對女士要尊敬。」

    瓊恩在他背後的陰影中出現,悄無聲息地暗中反制瑞費德巫師身上的保護魔法,對方的防禦太牢固了,如果直接攻擊的話根本沒辦法得手。維康尼亞的勇敢搏鬥和對方明顯的手下留情,為瓊恩爭取到了足夠久的觀察時間,使他在施法時更有把握。這是純粹法術技巧地較量,瓊恩並不緊張,他可是在陰魂城巫師學院——或許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學校——裡受過嚴格訓練的。

    瑞費德巫師身上籠罩著法術無效結界,這道法術會令瓊恩的大部份攻擊魔法不起作用,所以必須首先對付。在三次心跳之後,他成功了,但同時也被對手察覺到了。

    一道靈箭破空射來,瓊恩剛剛完成一個法術反制,還來不及再使用防禦魔法,甚至沒時間啟動法術逆轉戒指,就已經被擊中胸口。巨大的力量讓他摔飛出去,撞上了身後地一顆石筍。

    瑞費德巫師再次念誦咒語,瞄準瓊恩,但就在法術即將完成的那一剎那,他驚訝地發現對手「融化」進石頭裡去了,消失不見。因為目標喪失,這個法術也被迫作廢。「索爾石行術。」巫師自言自語,握緊法杖向瓊恩消失地地方走來。

    憑藉著魔法靴子,瓊恩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進了岩石,他感覺自己的胸口隱隱難受,呼吸時牽扯著一陣一陣地疼痛,顯然受傷了。他稍事喘息,猛然從石筍側面閃出來,向對手彈出一枚石彈。比起剛從學院畢業的時候,現在他的石彈術更加精準。速度更快,但依舊被瑞費德巫師身上的防禦魔法阻擋了。這在瓊恩的意料之中,高階巫師的決鬥總是這樣,因為雙方往往都會處於各種嚴密地保護之下,而且都擁有眾多強力魔法裝備,所以很難出現一擊定勝負的情形,往往都會打成持久消耗戰。

    除非某一方頭腦抽筋。突然犯錯。

    瓊恩發出一擊石彈,削弱了對手的一個防禦魔法,他正準備再次遁入岩石,躲避接下來的反擊,但突然又站住了。瑞費德巫師正在召喚一團黑色的負能量。他的右手快速變化,皮膚乾枯漆黑,筋骨畢露,尖銳的指甲彷彿匕首,閃著凜冽地寒光。看起來就像鳥類的爪子。指縫指尖,淡淡的黑色霧氣纏繞,各種細小的人臉此起彼伏。隱隱有哭嚎的聲音。瓊恩認出了這個法術,暗夜撫摸,亡靈學派著名地華而不實魔法之一,它是由最純粹的負能量構成,足以令人重傷、全身麻痺、變得極度虛弱,甚至當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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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問題在於:這個法術無法遠程發射,它必須近身觸摸才能產生殺傷效果。

    「很好,」瓊恩想。「你失誤了。」

    巫師不是戰士,決鬥時都會盡可能保持距離,可是很少會讓對手近身的,這是常識。如果都被對手近身碰到了,那巫師也差不多要倒霉了。而且此時瑞費德巫師和瓊恩之間相隔非常遠。這個亡靈法術雖然強大,但在正面決鬥中卻不常用。最多拿來背後偷襲,原因也正在此。

    雖然不明白對手怎麼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但沒有巫師會放棄這樣的機會。瓊恩停住腳步,凝神默誦一段咒文,這是他掌握地法術中最強力的一個,有很高的幾率直接穿透對手地重重防禦,但也極其複雜,原本就要耗費比較長的時間,而且胸口的疼痛更在隱隱干擾著他。但沒關係,他們之間的距離足夠遠,瓊恩有時間。

    瑞費德巫師完成了暗夜撫摸,緊接著奔跑起來,像戰士一樣發起衝鋒。他跑得非常快,真不像是個巫師,兩人之間的距離在迅速縮短。瓊恩正在施展法術,沒辦法移動躲避,但也不需要,他肯定自己絕對能搶先一步。在對手還沒有衝到跟前時,他就可以完成這個法術了。

    他計算的沒錯。

    當瑞費德巫師距離瓊恩還有二十英尺遠的時候,瓊恩已經基本大功告成,只要再在腦中模擬出最後的輪廓,這個法術就會把對手變成一大塊透明玻璃。但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瑞費德巫師地右手突然從手腕上斷裂下來,以極快的速度前衝,就像炮彈一樣……不,更準確地說,就像分體式火箭發射。瓊恩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感覺肩頭彷彿被鋼爪刺入,冰冷的氣息隨之滲透進血液,全身的力氣彷彿在一瞬間被抽空。他立足不穩,一跤摔倒,原本即將完成的法術自然功虧一簣,就此失敗。

    該死,他想,這是什麼詭異地法術。

    右手從瓊恩的肩頭飄起,飛回主人地斷腕上,重新聯接,恢復原狀,連血都沒流半滴。卡梅隆-瑞費德得意地笑起來,這個明顯充滿邪氣的法術是深淵中一位大名鼎鼎的惡魔領主所發明(並且以他的名字命名)。多年以來,第四家族的巫師們暗中崇拜這位惡魔領主,所以得蒙傳授了一些惡魔獨有的法術,在物質界其他巫師的魔法書或者圖書館裡根本沒有記載的。惡魔領主隨機挑選教授法術的對象,而且禁止他們互相交流,所以各人所學往往不同,卡梅隆恰好學到了這道法術。粗看起來,它只是讓巫師的手掌能脫離身體活動,沒有多大用處,更像是街頭三流巫師表演的戲法。但正所謂沒有低級的法術,只有低級的巫師,在精擅亡靈術的卡梅隆手中,它的價值被充分發掘出來。

    先用暗夜撫摸進行戰術欺騙,令對手掉以輕心,然後出其不意地讓手掌脫離身體,隔空完成「接觸」。憑借這一招,他已經成功打倒了很多對手,瓊恩並不是第一個上當的。

    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巫師得意洋洋地想。

    瓊恩被滿蘊負能量的手掌一觸,頓時意識就像是被最深沉的黑夜籠罩。直到摔倒在地,才終於又重新恢復了清醒。但此時他的身體已經完全麻痺,絲毫不能動彈,冰冷的負能量快速侵入,抹殺掉一切生命的跡象,眼看就要湧進心臟。

    這次失算了,他自嘲。原本以為自己近來進步飛速,又有法術逆轉戒指這種准神器護身,至不濟也能脫身逃跑。不料卻上了這個莫名其妙的當,如今有大麻煩了。

    遠處維康尼亞正在努力抵擋兩個戰士地攻擊,她已經左支右絀。明顯處於下風,自然是更不能指望前來救援了。

    正無計可施間,瓊恩陡然感覺自己的腹部又升起一團陰冷冰寒的氣息,和瑞費德巫師手掌上傳來的感覺有些近似,但又不同。隨著這股新的氣息快速擴散。原本侵入身體的負能量似乎被壓制住了,步步後退,他的身體也漸漸恢復了一點知覺。散失地力氣慢慢重新凝聚。

    「巴爾神力?」他反應過來。

    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之是個好消息,按這種速度下去,只要再過半分鐘,他就能重新施法了,雖然不會完全復原,但法術定法的技巧讓他可以省略掉那些精緻複雜的姿勢成分,只要能完成簡單的動作就行。然而他的對手並不給予這個機會。

    瑞費德巫師覺察到了異樣。

    幽暗地域裡暗無天日。地底生物又普遍畏懼光亮,卓爾們普遍都擁有天賦地紅外視覺,能夠在黑暗中憑借溫度來辨識物體。在瑞費德巫師的眼中,瓊恩的身體原本泛著明亮的紅光,和正常人一樣。中了暗夜撫摸之後紅光便快速黯淡下去,這說明他的身體正在變冷。很快就會成為一具屍體。

    這是正常現象,然而正在此時,巫師視覺裡地紅光重新明亮起來,這意味著對手正在重新獲得生命力。

    自己的法術竟然沒有成功?

    瑞費德巫師既詫異又惱怒,這簡直是對他身為亡靈巫師的侮辱。他伸手在腰間皮帶上一按,抽出了五枚蜘蛛形狀地飛鏢,抖手朝瓊恩射去。準頭很好,蜘蛛飛鏢是卓爾們最喜歡的日常娛樂之一,即使巫師也都能玩得很漂亮。這幾枚飛鏢是特製的,一旦擊中活物,它就會牢牢粘住目標,並且會像一個真正的蜘蛛那樣咬嚙攻擊,另外它還帶毒。

    飛鏢電射而來,眼看就要擊中目標,此時瓊恩尚未恢復力氣,根本無法閃避。突然之間,一團虹光從他懷中射出來,迴旋飛舞,叮叮噹噹一陣清脆撞擊,將五枚飛鏢全都擋開。

    是那面活化虹彩龍鱗盾。

    瑞費德巫師的眼睛瞇縫起來,透出喜愛的目光,「好東西。」他誇獎說,作為脆弱的巫師,能有這樣一面活化盾牌,就相當於有了一個可靠的貼身保鏢,是很難得地寶物。

    他再一次舉起白骨法杖,頂端的惡魔頭顱發出卡卡怪笑聲,「歸亡!」瑞費德巫師厲聲喝令。

    話音剛落,瓊恩的意識便感受到了強大的威壓,一個低沉在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命令他放棄清醒,就此長眠。這是律令死亡(powerwordkill),真言術中最強的一個,直接在意識上殺死對手,令人相信自己已經死去——那麼他就真地會死了。然而瓊恩輕鬆抵禦了這個危險法術,完全不受影響。

    他免疫一切精神類型的魔法攻擊。

    力氣已經逐漸恢復,但瓊恩沒有起身反擊,他悄悄地默誦咒語,完成了一個法術。一層大理石皮膚悄無聲息地從身上生長出來,將他完全覆蓋,逐漸加厚,同時他暗中命令懸浮地龍鱗盾掉落在地,就像是失去控制一樣。

    在瑞費德巫師的眼中,瓊恩身上代表生命的明亮紅光再度逐漸黯淡下去,直至微弱,和周圍的岩石處於同一水準。也就是說,這個人類的身體冰冷了。

    這傢伙死了,巫師想,這是當然的,自己剛才用的可是律令死亡,世界上最強大的法術之一,能夠抵禦它的生物可不多。就算是龍或者巨人,也有很高的概率被直接擊殺,何況人類。

    他站在原地,小心地又等待了片刻,確定對手不再動彈,然後他走近,揀起地上的龍鱗盾,掛在腰間,低頭檢查瓊恩的屍體,看能不能再有更多的驚喜發現。

    然後他的手腕突然被扣住了。

    「這次輪到你上當了。」瓊恩低聲說,重重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PS:我想我不需要說出那個斷手法術的名字?反正也是熟人了
c68212 發表於 2008-11-26 20:09
蜘蛛篇 第三十一節 你可以說服我

覆蓋著大理石膚的拳頭既重又硬,瓊恩一邊裝死一邊等待著,蓄勢很久,終於等到機會,他相信這一記右鉤拳力道十足,足以令人眼冒金星,鼻青臉腫——為了防止對方臉上的那個黑色絲織面具有什麼蹊蹺,這一拳還是特意從側面兜過去的。然而事情有點出乎意料,拳頭準確地擊中了對方的臉,卻彷彿砸在某種柔韌的甲殼上,瑞費德巫師的頭被打得往重重後一仰,但明顯沒有受傷。

    是那個蜘蛛皮膚魔法,瓊恩反應過來。

    瓊恩也曾經學過一種類似的蛛皮術,但保護效果遠遠沒這麼好。這個法術應該是卓爾們自創的,瓊恩不懂,也很難立刻就反制解消,眼看對手就要回過神來,他不假思索,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朝瑞費德巫師的左眼中插去。

    無論是蜘蛛皮膚或者石膚,這種類型的法術都不可能把脆弱的眼睛也保護起來。

    瑞費德巫師雙目怒睜,厲聲喝出一個強有力的咒言,巨大的力量在兩人之間爆發,瓊恩原本就半躺在地上,倒還罷了,巫師卻被接連震退了幾步,但也因此逃脫了被刺瞎眼睛的命運。「我大意了。」他陰沉沉地說,念了句咒語,身體快速懸浮起來,升上半空,遠遠拉開和瓊恩的距離。

    「再來,」巫師說,語氣裡掩飾不住的陰毒,「讓我見識見識你還有什麼伎倆。」

    又一道靈箭破空射來,瓊恩翻滾避開,沒有反擊,看起來剛才那一拳讓他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力氣又消耗得差不多了。瑞費德巫師這次變得謹慎多了,再也不肯冒險近身,而是高高飄浮在半空,保持距離。他從懷中摸出一截洛斯獸的骨頭,事先已經經過浸泡處理。變得非常鬆脆,巫師手指用力將它捏碎,念出一段邪惡的咒語。這是碎骨術(fleshshvr),會讓敵人的骨骼破碎扭曲,遭受難以想像的巨大痛苦,被殘忍地折磨——但又很難斷氣。

    巫師因為剛才的上當而惱怒,他要讓這個狡猾的人類付出做夢都無法想像地代價。膽敢毆打一位尊貴的學院導師——就是自己——的臉是很嚴重的罪行,就連那些女祭司都不敢做得這麼過分。

    為了確保成功,瑞費德巫師使用了一個難度非常高的技巧,從更高階的魔網中汲取能量來塑造這個法術,令它變得更加難以抵禦。雖然咒文因此變得冗長了點。但他念誦速度極快,聽起來就像是一團含糊不清的嘟囔,黑色地魔法能量迅速被召喚而來,在掌心鬱積。地面上,瓊恩沒有做出任何閃避或者防禦的意思。似乎束手待斃。

    瞬息之間,巫師已經完成了整段咒語,只剩下最後的激發命令。那是一個輕音。舌尖從牙齒間探出,發出近似「嘶」的聲音,就像毒蛇吐信。亡靈法術大多如此,充分彰顯了陰冷邪惡的韻味。

    就在此時,一團虹光從巫師地腰間飛旋而上,重重撞在他的下顎。

    巫師犯了一個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錯誤,他剛才不應該那麼著急地把龍鱗盾據為己有,對寶物的貪婪讓他忽略了這點。當然。這是因為他原本確定對手已經死了——可現在瓊恩沒死。

    和瓊恩的拳頭一樣,龍鱗盾撞擊地力道絕大部份都被巫師柔韌的蜘蛛皮膚卸掉了,連個傷口都沒有留下。然而這一擊並非徒勞無功,巫師原本微張的嘴不由自主地合攏,上下顎骨重重撞擊在一起——而此時舌尖正在牙齒中間。

    「啊!」

    原本理當非常優雅地輕微「嘶」聲變成了慘叫。巫師把自己的舌尖咬斷了。不僅如此,法術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正蓄勢待發,卻迎來了一個錯誤的激發命令,這比被打斷更加糟糕.@.洶湧的魔法能量倒撞回來,就像是兇猛的野獸反噬,因為在施法時經過強化,瑞費德巫師為自己施加的保護也阻擋不了這個碎骨術。他的身體骨骼在一瞬間扭曲粉碎,浮空術再也維持不住,重重摔落在地。

    瓊恩站起身,從靴中拔出匕首,揚手朝巫師胸口射去,這是為了避免對方和自己一樣也玩裝死。他沒怎麼練過,準頭不佳,但畢竟是這麼大的目標,匕首偏斜了一點,還是刺進了腹部。血濺射出來,瑞費德巫師抽搐著,在地上艱難地翻滾。

    瓊恩放下心來,走到巫師面前,將龍鱗盾召回,接著拔出匕首,對準心臟再次刺入,直到確定對手完全斷氣。

    「難道你母親沒有教過你嗎,」他輕聲說,「隨便拿別人地東西是很不好的。」

    然後他從巫師手上取走了印有家徽的綠寶石戒指。

    或許是這位學院導師對自己的能力太有自信,雖然發現了敵人,卻並沒有向家族其他人示警。當然,瓊恩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堂堂正正交手的話,三個自己也不是他地對手。之所以現在是自己勝利,一方面是欺詐成功,用石膚術降低身體溫度,利用卓爾的黑暗視覺裝死;另一方面也是運氣好,對方犯了個錯誤,不應該早早把龍鱗盾揀起來掛腰上。

    除此之外,吸收地神力雖然沒有令自己變成神,但卻在關鍵時刻救了命,這個新發現讓瓊恩心中有些欣喜。

    遠處的刀劍撞擊聲依舊在繼續,維康尼亞以一敵二,居然一直支撐了下來,為了避免妨礙施法,她沒穿鎖甲,但侍父斗篷代替了這個功能,柔韌的蛛絲就像精鋼一樣保護著她。而且因為神後羅絲的祝福,卓爾女性普遍都要比男性更加強健,更有力量,即使是牧師,僅以武技格鬥而論也是不比戰士遜色的。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瑞費德巫師的吩咐,兩個戰士不敢對維康尼亞下殺手。只能攻擊那些非要害之處。他們倒也不著急,默契地配合著,虛晃手中長劍,靈活地移動步伐,慢慢消耗對手的體力。

    至於巫師那邊,他們並不擔心,卡梅隆是瑞費德家族十九位巫師中的佼佼者。名望和地位僅次於克勞拓,大家都認為他是下一任首席巫師的最有力競爭人選。就算是在整個瓜理德斯城,能打敗他地人也不多。

    瓊恩被對手一發靈箭重重擊飛出去,撞上遠處的石筍,隨後巫師衝鋒逼近。如此一來。他們的戰場倒是距離維康尼亞和戰士比較遠了。此前瓊恩一直處於明顯的下風,直到最後關頭才反擊得手,他殺了巫師,快速收好戒指和匕首,趁著那邊兩個戰士還沒注意到這裡的變局。又潛身進入陰影當中,悄悄返回。

    胸口依舊在一陣一陣地疼痛,比剛開始時更加劇了。瓊恩懷疑是不是肋骨折斷。他灌下了一瓶藥水,但卻似乎沒什麼效果。因為這個緣故,加上怕被發覺,他走得不快。在快要到達的時候,戰士終於發覺遠處地上躺著的那具屍體是自己家族地巫師。

    一個較為年長些的戰士大聲咒罵著,從腰間皮帶上取下一枚飛鏢,抖手上射,在半空中爆炸開來。變成一團火球。這毫無疑問是聯絡示警的訊號,瓊恩著急起來,他可還沒準備好迎接一大群敵人。

    得趕快離開這裡。

    正在此時,西南方向的天空中「砰」地一聲,同樣炸開了一團火球。而且有嘈雜的喧鬧聲順著風傳來,緊接著便是各種殺傷魔法地華麗閃光交織綻放。令人眼花繚亂。毫無疑問,瓊恩和維康尼亞的同伴當中,也有人潛入進來——並且被發覺了。看這情形,說不定還是不小心觸動法術陷阱了。

    這讓瓊恩感到很高興,如此一來,至少自己這邊需要承擔的壓力就會小很多了。雖然說起來,現在三大家族的巫師算是盟友,但這絲毫不妨礙瓊恩對別人的遭遇幸災樂禍,尤其是能夠給自己帶來利益地情況下。他可從來沒把這些卓爾當作「自己人」。

    瓊恩在懷中摸索,找到了一顆玻璃球,看準位置投擲了出去,正落在三個人的中間。亮如白晝的強光猛然爆發,維康尼亞有侍父斗篷,並不懼怕,另外兩個卓爾就沒這麼好運氣了,他們地眼睛頓時被刺得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維康尼亞乘機發動了反擊,她甩出蛇首鞭,從一名戰士的肩頭掠過,如果是平常的武器,這一擊就算是落空,但鞭頭上的四條毒蛇倏忽探出,在空中自行扭身,張口咬中了戰士。劇毒隨著蛇牙注入體內,戰士像得了瘧疾一樣,身體急劇顫抖起來,慢慢軟倒在地。另外一名戰士武技卻要高明許多,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憑借耳朵判斷動靜,準確地在旁邊一劍揮出,將蛇鞭上的兩顆蛇頭削了下來。

    他不再纏鬥,憑借記憶轉身朝來時的路跑去。示警訊號已經發出,作為巡邏者的責任已經盡到,卓爾可不想英勇犧牲在這裡。戰士在這座宅院裡生活了三百多年,他對周圍環境是如此的熟悉,就連每塊石板上地裂紋和邊角殘缺都一清二楚,即使視力尚未恢復,他依舊跑得飛快。

    但他摔倒了。

    瓊恩凝視著地面,用意念拉升出一個小小的石塊凸起,將戰士絆倒。維康尼亞追趕上來,蛇鞭砸在戰士的臉上,殺死了他。

    瓊恩從陰影中走出來,「我拿到戒指了,」他說,「得趕快離開,馬上就會有人過來了。」

    沸騰學文www.101du.net由maooo69手打「嗯。維康尼亞答應著,注意到他說話時眉頭皺了起來,臉上顯出些微痛苦的神色,「你受傷了?」她問。

    瓊恩點點頭,「被那個巫師打中了。」

    「我帶了治療藥水。」維康尼亞說,正要從口袋裡取,但被瓊恩擺手阻止了,「沒用,」他說,「我已經喝了,沒效果。」

    維康尼亞仔細看了幾秒鐘,「卡梅隆的法術上附帶了詛咒,」她說,「你會越來越虛弱。普通地治療法術和藥水不起作用,得用復原術。」

    她舉起聖徽,念出一段讚美神後的禱文,然後抓起一把晶瑩地鑽石粉,灑在瓊恩的胸口,用手掌按住。一種無法描述的清涼從少女的掌心傳來,透入瓊恩地身體。他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疼痛也變得不那麼強烈了。「多謝。」瓊恩真誠地說,事實上他真沒料到維康尼亞會這麼做。

    在這種羅絲沉寂的時候,牧師自身的魔法無法獲得補充,基本都已經消耗光了。只有卷軸和魔杖可用。復原術是很高級的法術,以維康尼亞的牧師位階來看,這很可能是她所能掌握的最強神術。她一直保留著這個法術,必定是打算用來在關鍵時刻救命地,現在卻浪費在了瓊恩身上。

    當然。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我對她有利用價值,比這個復原術的價值更高。僅此而已——瓊恩如此想,於是也就釋然了。

    僅此而已。

    詛咒解除,治療藥水的效用發揮出來,瓊恩現在感覺好多了。他再次召喚幻術,將自己和維康尼亞隱形,快速離開這一區域。在經過瑞費德巫師的屍體時,維康尼亞停下來,在他身上搜索著。最後在斗篷內側口袋裡找到了一個金幣大小地黑色圓盤。

    「這是什麼?」瓊恩問,它看起來像是個護身符之類,正面雕刻著一張微笑著的男性卓爾面龐,栓著銀色的細鏈。

    「菲爾松護符(AmuetofPhelthn),」維康尼亞回答。「卓爾的傳奇大巫師菲爾松發明的,整個城市裡也不超過五枚。保留在學院最有地位地幾個巫術導師手裡。」

    她將護符小心地收入懷中,起身照著屍體的頭部狠狠踢了一腳。這個明顯情緒化的舉動令瓊恩有些好奇,「你好像很討厭他。」過了一會,當他們已經走出一段路之後,瓊恩試探地問。

    「沒錯。」少女乾脆利落地回答。

    「唔,我還以為你們關係不錯,」瓊恩故意說,「畢竟他可是對你手下留情。」

    維康尼亞哼了一聲,「他對我一直很有興趣,」她解釋,「以前我在奧術學院受訓地時候,想向他學習一些法術技巧,他於是趁機向我提出要求。」

    「哦,」瓊恩的興趣被提起來,「他敢這麼做嗎?在你們卓爾世界,牧師的地位比巫師尊貴很多吧。」

    「主母可以下命令,讓巫師向學生傳授法術,」維康尼亞說,「巫師當然不敢違抗——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會乖乖服從。那些人所共知的法術,他們會教你,但有些特別的、罕見的,或者更加高深的,可能就會被選擇性遺忘了。而且巫師要學的不僅僅是法術,還包括運用地技巧,每個導師往往都有一兩手獨門絕活,你怎麼讓他們乖乖貢獻出來?」她搖搖頭,「要知道,在這方面,他們才是專業人士。」

    這聽起來就是標準的技術人員對官僚上司陽奉陰違的故事。

    「這倒沒錯,」瓊恩點頭,「然後呢?」

    維康尼亞瞥了他一眼,「難道你不覺得追問這種問題很失禮麼,」她說,「就算按照你們人類的標準也是不恰當的吧。」

    瓊恩聳聳肩,「抱歉。」

    「我陪了他半個月,」維康尼亞說,「倒也學到了不少有用地東西。不過我依然還是很討厭他——我反感總是滿身腐屍和骷髏味道的亡靈巫師。」

    「他身上似乎只有香水味。」

    「如果你親眼看見過他怎麼擺弄那些屍體,什麼香水都會自動被你地鼻子識別為腐爛味了。」

    瓊恩笑了起來,但隨即又收斂住了。「這樣做值得嗎?」他忍不住問,「沒有他,還有其他導師。就算有些技巧只有他一個人會,但有必要為這個就……」

    維康尼亞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但我確實學到了不少。」

    「你學到了東西,但還是很討厭他,」瓊恩提醒,「你剛才自己說的。」

    「這句話也可以反過來說,我很討厭他,但確實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卓爾說,「所以這有什麼不值得的?」

    「不過話說回來,」她補充,「如果他在床上的表現能稍好一些,那我或許對他的印象不會如此惡劣。巫師的體力普遍都太差了,不如戰士強壯。」

    「我覺得這種事情更看重技巧,」瓊恩說,「而且巫師也未必全都弱不禁風,總會有特例的。」

    維康尼亞微笑,「這算是邀請嗎?」

    「唔,我只是客觀地陳述事實罷了。」

    「我不相信,」少女說,挑逗地看著瓊恩,「不過或許你可以嘗試說服我。」

    瓊恩不回答,他取出剛得來的綠寶石戒指,戴在左手上,「我們要進入第二層了。」

    PS:每次我看書評區的帖子,我都會發現自己原來是如此的純潔,以及我的讀者們是如此的富有想像力。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又曰,十室之戶,必有忠信。誠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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