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娶個姐姐當老婆 作者︰博得之門 (連載中)

 
jacky751101 2008-5-17 17:27:3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424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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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篇 第十七節 選民

恩是個寬容的人。

    所謂寬容,意思就是說,作為一個姐控,他不歧視那種有戀妹情結的家伙,比如眼前的這位吸血鬼。

    “莉莉絲小姐也是紫色眼楮嗎?”他頗有興趣地問。

    “嗯。”

    “既然認為紫色眼楮是善良的象征,那為什麼不直接在嬰兒的時候就殺死呢?”

    “那是人類的謠傳而已,”德古拉搖搖頭,“我們卓爾的眼楮顏色本來就多,銀色的,粉色的,藍色的,紅色的,都很常見,紫色雖然稀少,但也不算什麼匪夷所思,跟善良邪惡更扯不上關系——你不會真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吧。”

    “唔,我有點好奇,問問罷了。”

    “沒那麼回事,”德古拉搖頭,“至少以你們人類的標準來說,莉莉絲就絕不算善良。”

    “你這麼說你妹妹?”

    “在我們的辭典里,善良是貶義詞。”

    “那你們的辭典里有沒有亂倫這個詞。”

    “沒有。”

    “也是,你們沒有婚姻制度,”瓊恩拍了拍吸血鬼的肩膀,“加油吧,中尉,我看好你。”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你可以放心大膽地追求你的妹妹——我是說,你可以把她當作你的妹妹。”

    吸血鬼翻了翻白眼,“我沒這個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瓊恩說,“我能理解。”

    德古拉閉著嘴。不肯再說話。

    瓊恩聳聳肩,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眾人一路回到晨煉城,其他兩隊人也陸續返回。這次搶劫收獲不小,包括八十副精制鎖甲、五十柄長劍和五十面圓盾以及大量的上等蘑菇酒。晨煉城如今正缺兵甲,雖然從伊卡沙城獲得一批,但這段時間來也損耗大半了,正需要補充。至于蘑菇酒,雖然不是急需之物,至少可以作為福利發下去。

    瓊恩在這邊忙著交涉戰利品分配地問題。梅菲斯和德古拉則在詢問紫色眼楮小女孩的來歷。路上匆忙,也沒顧得上細看,如今把臉上泥污洗掉,換了衣服,發現居然還是個小美人,頗為秀麗。一問之下,得知她叫伊莉雅,原本也是貴族。她的家族在前段時間瓜理德斯城的奴隸叛亂中被毀滅,自己則落到了商人手中。和人類世界一樣,卓爾當中也有奴隸貿易,而且因為女尊男卑的社會體制,導致女性奴隸的價值極高。像伊莉雅這種貴族出身的小女孩,只要沒有殘疾,不是相貌丑陋,其價值勝過百名男性奴隸。倘若不是因為年齡尚幼。只怕現在早就已經送進沉默之歌里去了。此次原本是要前往艾瑞德林城,沒想到路上撞到瓊恩等人,其他人都死了。她卻機靈,早早就躲在尸體中裝死,逃過一劫。

    在如何安排伊莉雅的問題上,起了點小小的分歧。瓊恩覺得既然她像德古拉地妹妹,那就直接讓吸血鬼去安排操心好了。但這遭到了梅菲斯反對。她都認為應該早早培養起伊莉雅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也就是宗教信仰了,而德古拉顯然不是個合適的監護人。

    “難道你還想培養出一個卓爾聖武士出來?”

    “也未嘗不可啊。”

    “這個,你是在開玩笑吧。”

    “確實是。”

    “……”

    “我是沒空。不過不是還有別人麼。”

    “誰?”

    梅菲斯伸手往門口一指,瓊恩、德古拉和伊莉雅小蘿莉都順著看過去,此時月精靈阿忒妮正好推開門走進來,迎上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時有些莫名其妙。

    “怎麼了?”

    “沒什麼,”梅菲斯笑著,“正說到你。”

    把事情經過解釋了一遍,梅菲斯的意思是從伊莉絲翠教會中請一位牧師來作為伊莉雅的導師,對此大家都沒什麼反對意見,除了德古拉略有不滿,但最終也沒說什麼。

    這件事情就交給阿忒妮安排,她這次過來倒是為了通知另外一件事︰“葵露將要抵達晨煉城了。”

    晨煉城如今已經成為了伊莉絲翠教會的大本營,瓊恩等人雖然也佔了一塊地盤,終究算是客卿身份,不是主人。葵露是伊莉絲翠教會的領袖,她來了之後,難免會打交道,出于知己知彼地考慮,瓊恩于是私下向梅菲斯請教這位葵露小姐的具體資料。

    “葵露是兩位女士共同指定的選民。”梅菲斯說。

    所謂兩位女士,是指魔法女神密斯拉和幽暗少女伊莉絲翠,葵露是她們的共同選民,這是很罕見的。實際上,葵露不僅僅是選民,而且還是神子。

    在歷史上,魔法女神密斯拉曾經以聖者形態附體她的女信徒艾爾-桑達,和凡人多蒙-銀手生育了七個女兒,這就是著名的“七姐妹”。凜的老師,阿格拉隆女王欣布,以及奧沃曾經打過主意地萊拉,現在是深水城主凱爾本的夫人,都是七姐妹之一。密斯拉賦予她的七個女兒神力,讓她們成為自己地選民。葵露便是“七姐妹”中最小的一位。

    “等一下,”瓊恩舉手打斷,“如果我沒听錯的話,你是說魔法女神以聖者形態降臨,附體凡人,生下了七姐妹。”

    “是啊。”

    “女神附體的那位艾爾-桑達小姐,是人類?”

    “人類。”

    “她的丈夫——我是說,她附體地凡人的丈夫,多蒙-銀手,是人類?”

“人類。”

    “所以欣布是人類,這很合理,”瓊恩說,“但葵露似乎是卓爾吧。”

    “因為在女神生下第六個女兒之後,艾爾-桑達去世了。”

    神出現在物質界。有兩種常見的形式,第一種是創造化身,有些類似于惡魔地“投影”,當然要強得多,相當于在物質界出現一個弱化版本的”,但存在時間很短。如果化身被摧毀,神會受種就是聖者降臨,簡單來說就是神附體在某個凡人身上,能夠長久地停留在物質界。但一旦被摧毀,神祗也就死亡。

    密斯拉使用的方式顯然便是聖者降臨,借用信徒的身體受孕生育,但這種方式終究對凡人有著巨大的損害。艾爾-桑達急速地蒼老、衰朽,變得仿佛一具干尸,在生育了六個女兒之後,她終于回歸長眠,但在此時。她的腹中已經有了第七個嬰兒的胚胎。女神用神力將胎兒轉移到一位伊莉絲翠牧師(當然是卓爾)的腹中,借助她的身體生下了第七個女兒,這就是葵露為什麼是卓爾地緣故。葵露被伊莉絲翠牧師撫養長大,後來同時被兩位女神賦予神力,成為選民,如今是幽暗少女教會的領袖。

    “世界上選民很多麼。”瓊恩順口問。

    “不少,”梅菲斯說,“很多神都有選民。不過大多只有一位——魔法女神是例外,她的選民至少超過十位。”

    “提爾……你的神有選民嗎?我是說,你算不算?”

    梅菲斯猶豫了一下。“我想不算吧。”她說。

    氣氛有些沉悶,這個話題便沒有繼續進行下去。瓊恩開始研究從死掉的卓爾巫師身上搜出的菲爾松護符。他相信這東西不至于只有滅火器一種功能,總該還有些其他的作用,只是一時琢磨不出什麼頭緒。卓爾魔法是個混合產物,和人類魔法不同。制作出來的魔法物品不是那麼容易分析清楚地,尤其是在沒有任何提示和指點的情況下,比較麻煩。

    四天之後。葵露抵達了晨煉。

    葵露是伊莉絲翠教會的領袖,在如今女神沉眠的情況下,她便是靈魂和支柱,她的到來讓全城的卓爾們歡欣鼓舞,舉辦了歡迎宴會。瓊恩作為如今晨煉城中的首領人物之一,自然也列席其中,雖然他很不喜歡這種社交工作,但沒有辦法。

    雖然已經從梅菲斯和阿忒妮口中得知了葵露的很多資料,但真正見到本人,瓊恩還是吃了一驚。

    葵露很漂亮,五官精致,有一頭象瀑布一樣垂到腳踝地銀發,穿著一件閃爍著變幻銀光的袍子,赤著雙足。當然,僅僅這些還沒什麼可驚訝的,瓊恩真正被震撼到地,是她的個頭。

    粗略目測的話,葵露大約有六英尺高,折合起來超過一米八二,如果放在人類中,這個身高還不算特別離譜,但對于一名卓爾來說,卻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通常來說,精靈的體格比人類明顯矮小瘦弱一些,而卓爾雖然較為豐滿,卻是精靈六大亞種中最矮小的一種。維康尼亞和瓊恩在一起地時候,即便穿上高跟鞋,也只能到瓊恩的胸口。葵露的這種體格,站在一群卓爾當中,大有鶴立雞群之感,視覺效果著實驚人。

    “你沒告訴我她是個巨人美女。”瓊恩低聲對梅菲斯說。

    “也不算很高,”梅菲斯說,“和你差不多。”

    “可她是個卓爾啊。”

    “我可以把這句話理解為種族歧視嗎?”

    這種私下地談話很快被打斷,葵露朝這邊走了過來,她優雅地向梅菲斯微笑著,“我听過你的事跡,梅菲斯小姐,”她說,“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提爾聖武士。”

    她接著將目光轉向梅菲斯身旁的瓊恩,突然像是怔了一怔,原本微笑的面龐上露出一絲訝異和警惕,甚至可以說是敵意,但隨即掩飾過去。“這位一定是蘭尼斯特先生,”她說,“承蒙您此前的慷慨援手,讓我們擁有這立足之地。”

    葵露的話說得很客氣,但瓊恩明顯感覺到了那隱隱約約的疏遠,事實上,他也注意到了對方看到自己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敵意。這讓他有些詫異,自度自己似乎不曾有什麼地方得罪過這位選民,何至于此。

    這個疑惑沒有得到解釋,事後梅菲斯也私下詢問阿忒妮,但對方同樣也莫名其妙。只知道葵露在宴會後便召集眾人,特別強調要提防瓊恩。經過這些天來的相處與並肩作戰,伊莉絲翠的信徒和瓊恩已經算是關系頗為融洽,開始時的戒備也早就淡去,如今听葵露突然這麼說,不禁都有些詫異,但也不敢提出異議,只能唯唯听命。

    “原因呢?”梅菲斯問。

    “蘭尼斯特先生是莎爾的信徒。”

    “就因為這個?”

    “葵露只說了這點。”

    瓊恩聳聳肩,他來自陰魂城,而陰魂城全都是莎爾的信徒,這根本就不是秘密,晨煉城中地位稍高的人全都清楚,而一直以來她們也不曾在意過這點。沒想到葵露居然會因為這件事而大驚小怪,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葵露不僅僅是舞蹈女士的選民,她同時還是魔法女神的選民,”梅菲斯想了想,輕聲說,“而魔法女神和夜女士是永遠的死敵。”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瓊恩攤開手,事實上,他壓根就沒有一位“信徒”的自覺。

    “關于這個,我們其實也很不明白,”阿忒妮在旁邊說,“事實上,我們早就已經將蘭尼斯特先生的身份告知了葵露,她也並沒有很在意……給我的感覺,似乎是宴會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改變了她的看法。”

    瓊恩看著梅菲斯,然後攤開手。“事實上,”他說,“宴會中發生的唯一事情,就是她看見我了。”

    關于這個問題就此擱下,瓊恩是個懶散的人,也就是說,他並不很在意別人對自己的態度。或許葵露因為某種原因而排斥他,但那又有什麼關系呢,這是個人自由。
c68212 發表於 2009-9-19 22:12
深淵篇 第十八節 影火

露抵達晨煉城的第三天,正是伊莉絲翠教會的聖日。卓爾們舉行了祭祀儀式。

    晨煉城中還沒來得及建起神殿,灰矮人的建築風格也完全不符合要求,所以這次祭祀只能另尋別地。南部臨近地下河,有一座茂密的小蕈林。巨大蕈類和低矮的群比鄰而伴,夾雜著藍帽子、血果樹和扎克木,蓬勃生長。火地衣沿著洞穴的石壁和穹頂生長著,在地脈輻射的變異作用下散發出粼粼冷光。在林地的中間,有一處小小的空地,幾棵類似啤酒桶的桶菇生長聯結在一起,經過巧妙的修飾,變成了一個簡陋的祭壇。

    葵露主持著儀式,她依舊穿著那件不斷變幻銀光的長袍,精致的面龐此刻看起來既美麗又威嚴。一柄銀色的長劍從她身體中浮出,游離在祭壇上,劍身輕微地顫動著,輕快柔和的音樂仿佛潺潺溪水般響起,緊接著,仿佛幻覺一般,那柄長劍變成了一輪明月,冉冉上升,懸掛半空,皎潔的月光流瀉下來,讓人幾乎忘了這里是幽暗地域。

    所有的卓爾們圍著祭壇排成環狀,手牽著手,吟唱起祈禱的靈歌。如果仔細傾听的話,便會發現每個人唱的歌都並不相同,但卻沒有顯得雜亂無章,反而是很奇妙地混合成了一種特別的韻律。葵露走上祭壇,伸手在胸前輕輕一扯,銀色長袍輕盈地從身體上滑落,褪在腳邊。現出完美的裸體。她地動作優美,舉手投足間仿佛舞蹈一般,看起來令人賞心悅目。

    祈禱的靈歌逐漸嘹亮起來,和空中月亮的輕快音調相合,葵露開始在祭壇上盤旋起舞。在一開始,她的動作十分緩慢,輕柔中隱含著威嚴,然後速度漸漸加快,汗水開始點點滲出。使黑玉般的肌膚看上去更具光澤,柔滑而細膩。隨著歌聲節奏的進一步緊密,她的舞姿也越來越激烈狂野,身體前俯後仰,擺臂搖臀,從指尖到足踝,全身仿佛靈蛇一般波波折折地扭動著,做出各種精巧復雜的動作。既婀娜嫵媚卻又原始野性,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給。

    “真漂亮。”瓊恩稱贊說。

    這種教會內部的祭祀儀式,自然不會邀請他這種外人參加,事實上他原本都不知道還有這事,直到德古拉跑來向他借望遠鏡。

    瓊恩從陰魂城出發地時候,弄了一副望遠鏡,但一直沒有派上太多用場。只能放在懷里當玩具。但在這個世界,望遠鏡畢竟算是前所未有的新發明,瓊恩有時候會拿出來炫耀。所以德古拉知道。

    “你要望遠鏡做什麼?”瓊恩有些奇怪。

    “當然是去觀摩那群卓爾跳脫衣舞啊。”

    “脫衣舞?我怎麼不知道。”

    “今天是她們的聖日,要在城外舉行祭祀,你沒听說?”

    “呃,不清楚……不過這和脫衣舞有什麼關系。”

    “伊莉絲翠教會的祭祀,不是裸奔就是裸舞。這你都不知道?”

    被吸血鬼用鄙視的眼神看著,瓊恩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回想自己看過的有關伊莉絲翠教會資料。似乎確實提到這麼一兩句,只是當時沒在意,直接忽略過去了。“這樣啊,不過你有必要去偷看麼,”瓊恩說,“反正你平時在床上都看過了。”

    德古拉勾搭美女的戰績一如既往地輝煌,就瓊恩的不完全估計,這段時間來他弄上手地卓爾女子已經超過了二十名,甚至三十名都有可能。據說他還曾經想換換口味,對金閃閃下手,結果被痛打了一頓。對于這一點,瓊恩覺得他完全是自作自受,金閃閃一看就有蕾絲邊的嫌疑,德古拉打她的主意,純屬不長眼楮。

    “這完全是兩碼事,”德古拉義正詞嚴地說,“同樣是裸體,在床上那是性和欲望,在舞蹈時那就是美的欣賞……而且最關鍵的是,這次有葵露呀。”

    “最後一句才是你的心聲吧。”

    “別說這麼多了,望遠鏡到底借不借,”吸血鬼有些泱泱,“如果你不借,我就早作其他準備。”

    “你做什麼其他準備?”

    “那地方在河邊,我潛在水底看就是了,先去弄個好位置。”

    瓊恩大笑起來,取出望遠鏡,卻沒有過給他,“你不用潛水了,中尉,”他說,“我們一起去。”

    所以現在這兩個人正站在晨煉剛剛修補好的城牆上,輪流用望遠鏡在津津有味地欣賞著葵露的舞蹈。

    “該輪到我了。”德古拉把望遠鏡從瓊恩手里搶過來。

    隨著舞蹈達到高潮,銀劍化成地月亮也越發光明皎潔,璀璨奪目,仿佛閃爍的銀盤。一個模糊的人影在銀盤中出現,漸漸清晰,那也同樣是一個裸體地卓爾女性,有著直到腳踝的銀光流曳長發,手執銀劍翩翩起舞。那正是她們信仰的神明,幽暗少女伊莉絲翠。

    神的現身,出乎所有卓爾們的意料,在集體呆滯了一下之後,緊接著就是欣喜若狂。因為這意味著女神已經從沉眠中逐漸恢復,雖然暫時還是沒有賜予牧師神術,應該是很虛弱,但至少她已經可以現身于祭祀儀式上,回應自己地信徒祈禱了。這自然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和伊莉絲翠信徒一樣,瓊恩和德古拉也通過望遠鏡看見了女神出現,雖然僅僅只是個影像,但已經足以說明問題。瓊恩微微皺著眉頭,沉吟片刻,將望遠鏡遞給德古拉,自己轉身下了城牆。

    伊莉絲翠的復甦,勢必大大增強她地教會的力量和信心。按道理說,瓊恩如今和這些卓爾是盟友,盟友力量的增強,或許是好事,但也或許不是。如果在前幾天。那麼他還不會這麼神經過敏

    露的態度,卻已經清楚展示了她對瓊恩地敵意,至少

    “也無所謂,”他想,突然笑了起來,“反正自己原本就沒有打算插手其中,一開始純粹是看在梅菲斯的份上,義務幫忙罷了。既然不抱所求而來。何必現在又患得患失。”

    至不濟,離開晨煉,再回伊卡沙城去就是。卓爾狡詐,矮人卻實誠,這段時間自己主要居住在晨煉,魯文國王幾次派遣使者問候,偶爾回去幾次,矮人依舊熱情相待。魔像基地也正在加緊營建之中,並無什麼拖杳推諉。如今想起來.站wap..,雖然滿城的卓爾女子看著養眼,但矮人也有矮人的好處,打交道不費心機。

    主意定了,心下也就平靜,葵露的舞蹈已經欣賞過了,其余卓爾他也沒什麼興趣。懶得回去和那個吸血鬼湊熱鬧。徑直回到自己房間,推開門,發現梅菲斯正坐在床上。靠著床頭看書,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瓊恩的襯衫,雖然寬大,卻也僅僅能遮掩住下身關鍵部位,連美臀都大半暴露在外。看著瓊恩心頭一熱。

    “葵露跳舞很好看嗎?”她仿佛漫不經心地問。

    “很漂亮,”瓊恩順口回答,然後才反應過來。“呃,那個……”

    梅菲斯微笑起來,放下書,張開雙臂,“抱抱我。”

    瓊恩坐在床上,將她抱在懷里,“對不起,艾彌薇,”他輕聲說,“我只是有些好奇,去看看……”

    “嗯,其實我也很想去看看呢,”梅菲斯柔聲說,“去學學怎麼跳舞。”

    “你沒學過嗎?”

    “沒有,”梅菲斯說,“母親沒教過,教會里更不會教這些……其實我很羨慕那些會跳舞的女孩子的,像凜。”

    “她會跳舞嗎?”

    “嗯,跳得很好的。”

    “讓她教你啊。”

    梅菲斯輕輕搖頭,“她那種舞很特別,你看了就知道,沒法教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學會的,更像是天賦一樣。我試著想模仿,怎麼都學不會。”

    “其實,”她低聲笑著,“如果說起來,我似乎很差勁呢,很多女孩子會的東西,我都不會。舞蹈我不會,樂器也不會,繪畫也不會……我會騎馬、戰斗、用劍殺人,能背誦幾乎所有文明城邦和國家的律法,通曉它們的官僚體制,我能熟練運用這世界上幾乎所有的語言,了解各種教會、團體和黑暗組織的資料……可惜這些似乎都不像一個女孩子應該會的啊。”

    “你會下棋,”瓊恩說,“每次都把我打得一敗涂地。”

    “這些都太……太理性化了,”梅菲斯沉吟著,最終選擇了一個合適地形容詞,“我所有擅長的,都是講究邏輯,需要智力的技能——這讓我感覺自己像儒制造的機械,精密,卻缺乏靈氣,我希望能會一些感性化的東西。”

    瓊恩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他說,“你只是沒有時間去學罷了。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孩子,無論學什麼都一定很快的。”

    “真地?”

    “真的。”

    “嗯,”梅菲斯溫柔地把頭靠在瓊恩懷里,“你會什麼呢,瓊恩,”她問,“你可以教我啊。”

    瓊恩躊躇起來,這個問題還真難以回答。他會什麼?他會下圍棋,然而這世界上哪來的圍棋,而且這也和梅菲斯地“感性化”的要求不合;他會拉二胡,然而還是上輩子的事情,這麼多年也早就生疏了,而且他只會拉,不知道怎麼自己動手做一個出來,工序應該還很復雜。書法?別開玩笑了,他寫得字只能讓人辨認清楚,僅此而已;至于繪畫就更不用談,如果給道士畫驅鬼符倒還差不多。

    “呃,那個,你看,”瓊恩攤開手,“其實我比你還差勁,我什麼都不會。”

    梅菲斯笑了起來,“你會欺負我。”她在耳邊輕聲說,吐氣如蘭。

    時間一天天流逝,因為是在幽暗地域,沒有日升月落,所以感覺都有些混混沌沌。葵露到來之後,又有兩批伊莉絲翠信徒抵達晨煉,這座荒廢的古城漸漸也有了些氣象。原本臨時形成地三個派系自然也不復存在。“故土”和“旅居”地領導權統一都收歸葵露手中,她地位尊崇,聲望又高,久負盛名垂數百年,領袖地位無人可以動搖。瓊恩等人佔據城市的東北角,算是自成一國,甚少來往。梅菲斯和德古拉從俘虜中挑選出優秀者編入軍隊,加以訓練,不管怎麼說。在這個世界上,手中有一些力量,總比單槍匹馬強,不說建功立業,成就什麼,哪怕是以後隱居莊園,總也要護衛打手的。

相對來說,瓊恩就悠閑多了。閱讀資料,研習魔法,還抽空回了伊卡沙城一趟,和矮人敘敘舊,為自己地手下弄點援助過來,同時也關心一下魔像基地的建設情況——當然這些其實都只是順帶,不是真正的目的。

    真正的目地是芙蕾狄。

    瓊恩去晨煉城,原本並無長久居住的打算。在他的當初設想中,不過是幫個忙,事畢依然回伊卡沙城。所以也沒有把莫尼卡姐妹帶上。只是世界上的事情,從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往往走著走著就偏離了預期,結果一直在晨煉住了這麼久,倒是把芙蕾狄冷落了。

    “沒關系啊。”芙蕾狄輕輕說,“我在這里很好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正赤裸著被瓊恩抱在懷里。手臂緊緊摟著男人的脖頸,一雙玉腿無力地扣在對方腰間。兩人的下體緊密結合在一起,瓊恩站立著,手臂穿過她的腿彎,雙手托著少女地臀部,掌握著節奏和深淺

    |大煞風景;所幸芙蕾狄是屬于嬌小類型的女孩子,體重很輕,並無此虞。

    “你最近在做什麼呢。”瓊恩問,一邊重重挺了挺腰。

    芙蕾狄咬緊嘴唇,終究還是忍不住從咽喉中擠出一絲低吟,“主要是幫他們探礦,”她喘息著說,“那份深土預言的筆記,我已經基本閱讀明白,最近和岩石交流的能力也提高不少……能夠感應到一些礦石的存在……”

    “不錯,”瓊恩稱贊著,在她唇上輕輕親了一口,“進步很快呢。”

    “圖書館里有很多資料,而且他們傳授了我很多經驗,大部份都可以和魔法相印證的,所以進步就比較快了。”

    瓊恩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他從亞當斯那里弄到了一份魔法資料,是關于如何克服地脈輻射的影響,在幽暗地域進行無錯傳送的。當時粗略翻了翻,發現涉及到很多有關“岩石”、“土層”、“礦脈影響”之類地東西,頗為頭大,直接丟進資料堆里。事後自己一直忙著干別的,倒差點把它給忘了。

    暫時不去想這個,先把懷里的小丫頭喂飽再說。

    芙蕾狄體質不算強健,她地身體對于瓊恩來說又毫無半點秘密可言,幾乎是了如指掌,幾次征撻便有些承受不住,只覺全身酸軟無力,意識都漸漸有些朦朧起來,迷迷糊糊間似乎自己又被放到了床上,雙腿屈起,擺出一個羞人的姿勢,接著便是滾熱粗壯的東西長驅直入,毫不憐惜地橫沖猛撞,幾乎將嬌嫩的身體完全貫穿,一股股熱流自體內交合處涌起,流遍全身,燙的她整個人仿佛都要融化了似地。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時暈眩過去,只知道醒來的時候正蜷在瓊恩懷中,她的臉貼著他地胸膛,感受著熟悉的體溫,聞著熟悉的男性味道,听著他平緩的呼吸聲,心中便安安定定的,再沒其他念頭。

    十五歲的年紀,要說愛情,大約也並非是那麼清楚的。天長地久,海枯石爛,刻骨銘心,卿卿我我——這些或許都算是罷,但對于她來說,所有的這一切,其實都抵不過此刻的一點溫暖和安心。

    只要在他懷里,便是安心的;只要知道這點,那便足夠了。

    瓊恩原本想把芙蕾狄也帶到晨煉去,卻被拒絕了,小女孩說這邊正在進行的一次探礦到了關鍵時刻,暫時不能脫身。瓊恩轉念想了想,如今自己和葵露關系不洽,又似乎有被瓜理德斯城發現的跡象,只怕在晨煉也未必還會再住多久,說不定過段時日便要回來。當下也就罷了。在離開的時候,將那份幽暗地域無錯傳送地魔法資料給了芙蕾狄,讓她有空看看,倘若能琢磨出什麼,也是一樁好事。

    回到晨煉,發現城中忙忙亂亂,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又有商隊從瓜理德斯出發,依舊是前往艾瑞德林。葵露收到情報,于是再度派兵去打劫。雖然順利得手,但在回城的路上卻撞上了一群蟄伏怪,折損了不少人手。

    “幸好有葵露在,否則的話至少一半的人會傷重而死。”梅菲斯說。

    “唔?”瓊恩不解,“她們恢復神術了?”

    “沒有,但葵露擁有銀火,是可以用于治療的啊。”

    “哦,我忘了她同時還是魔法女神的選民。”

    瓊恩的手下此次沒有參與打劫。自然也沒有損傷,所以他盡可以作壁上觀。只不過大家畢竟同在一座城里,雖然彼此都沒什麼好感,總是難免要打交道的。這一天,葵露前來拜訪瓊恩。

    她來的時候,瓊恩正在琢磨那個菲爾倫護符,經過這些天來地研究,已經有些成果了。除了作為滅火器之外。它還擁有“通曉語言”的能力,只要把護符佩戴在身上或者握在手中,一個沒有經過任何教育的人都能听懂這世界上絕大多數語言——當然。只能听懂讀懂,不會說也不會寫。此外它還能夠創造小範圍的魔法護罩,暫時遮蔽物品,阻隔魔法的探測。這些都算不上特別強大的能力,但很有趣。而且瓊恩認為它還有更多的潛力沒有被發掘出來。

    听說葵露到來,瓊恩隨手把護符放在桌上,和梅菲斯一起起身迎接。隨同葵露而來的還有阿忒妮。顯然是因為她和梅菲斯交好,可以作為緩和氣氛所用。簡單地寒暄之後,葵露道明來意,原來她們打算在晨煉城中建一座正式的伊莉絲翠神殿,作為信徒朝拜集會之所。這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既然伊莉絲翠教會已經把晨煉城當作大本營,建立神殿就是題中應有之義。但這種大興土木的建築工程,卓爾們並不是十分擅長,如果能夠有矮人的相助,那便事半功倍了。

    前日伊卡沙城支援了幾個矮人工匠,幫助晨煉修繕城防,如今還留在城中,隸屬瓊恩所部。葵露此來,意思就是希望能借這幾個工匠,當然如果矮人能夠提供更多的幫助,她也不會拒絕便是。

    些許小事,瓊恩也不想故意刁難,當下便答應了。事情談畢,葵露正要告辭,突然“咦”了一聲,面色微變,猛然站起身來,盯著側面一處。其他人不知何故,紛紛順著她的眼光方向看去,卻見是伊莉雅不知何時爬到了石桌上,正在把玩瓊恩剛才隨手丟下的菲爾松護符。

    這段時間以來,伊莉雅已經成了晨煉城中諸多人眼中地小惡魔,她年齡幼小,偏又滿腦子的機靈詭計,總能有層出不窮的鬼點子,經常把身邊人捉弄得雞飛狗跳,又不好跟她一個小孩子計較,只能敬而遠之。阿忒妮原本替她安排

    伊莉絲翠牧師,據說是難得地好脾氣,但也在堅持了主動辭職,聲稱否則就有生命危險了。無奈之下,只好依照瓊恩的原議,把她交給德古拉監護。德古拉受到的待遇並不比別人有所改善,但幸好他是個吸血鬼,耐打耐折騰,又把伊莉雅當妹妹寵溺著,倒也相安無事。

    至于瓊恩,倒沒怎麼受到騷擾,主要因為他基本都和梅菲斯在一起——而梅菲斯是唯一能夠壓制得住伊莉雅的人。不管再怎麼頑皮,只要一到梅菲斯面前,原本的小惡魔立刻就變成了乖乖淑女,或許這就是所謂地天性相克。

    剛才瓊恩和葵露等人正在談事情,居然誰都不曾注意伊莉雅何時溜了進來,還爬上了石桌。只是這也不算什麼事情,小孩子喜歡玩,原本便是天性,不管人類還是卓爾都一樣,葵露何必如此驚訝。

    正不解間,一道紫光在房間里亮起,細看卻是伊莉雅手中的護符在發光。瓊恩此時才吃了一驚,作為巫師他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快放下!”他厲聲說,“放下它,伊莉雅!”

    伊莉雅沖他微微笑了一笑。

    一剎那間,她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臉龐上原本地稚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和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沉穩,五官依舊精致,但卻少了原本的純淨,多了幾分美艷和媚惑。唯一沒有改變的似乎是雙眼,依舊還是紫色——但也變得更加明亮起來,仿佛星辰一般閃閃爍爍,璀璨生輝,令人不敢逼視。

    “蜘蛛!”

    伴隨著葵露的怒喝。龐大的虛像自伊莉雅身後浮現,那是一位美艷的卓爾女子,身材修長而玲瓏浮凸,被透明蛛絲編織成的長袍和斗篷包裹著,大部份區域都遮掩不住。她豐滿地唇角微微往後拉扯,露出淡淡的笑意,紫色的雙眸中卻漠然冰冷。一柄碧綠色的匕首在她手中把玩著,忽而消失不見。

    無需再多做解釋。所有人都在一剎那間明白了這個卓爾女子的身份︰蛛後羅絲。

    在下一瞬間,瓊恩和葵露同時釋放了自己掌握的最強大的法術,梅菲斯已經躍身沖上,阿忒妮抄起原本放在一旁的短弓,一支銀色長箭已經搭上弓弦。但所有地攻擊都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了下來,伊莉雅依舊緊緊地握著護符,紫光越來越明亮,越來越盛。已經將整個房間都照得仿佛白晝。

    清脆的破裂聲響起,護符化作了無數碎末,洶涌澎湃的紫光在房間里疾速沖撞。化作一個龐大的漩渦,中心是深不見底的黑洞,要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拉扯進去。“歡迎來到蜘蛛魔網。”伊莉雅輕聲說,她的聲音也完全變了,再不是平時那種清脆。而是柔軟嬌媚,仿佛能勾人魂魄一般。

    她輕聲笑著,在漩渦地黑洞中心半隱半現。若有若無。漩渦越來越急,力量越來越大,瓊恩和梅菲斯雙手握在一起,勉強穩住身形,但感覺即將支撐不住。阿忒妮已經要被卷入中心,千鈞一發之際被葵露扯了回來。

    兩道耀眼光芒從葵露體內涌出,一道是藍白相間的閃電長束,一道是上次瓊恩在祭祀儀式上見過的銀色長劍。它們交錯著撞入漩渦地中心,整個房間似乎都被震動起來,紫光略略有所黯淡,漩渦的速度仿佛也減緩了幾分,但隨即又有恢復的趨勢。

    “用影火!”葵露朝瓊恩大喊。

    然而瓊恩莫名其妙,他甚至連影火是什麼都不清楚,更不知道葵.站wap..露到底想讓他做什麼。便在此時,他的懷中一陣震動,一個方方正正的白色物品飛了出來,正是那副薩瓦棋。

    二十四枚棋子同時升起在半空,化作魔像落下來,包括原本理應是不能動用地兩枚“主母”。它們整整齊齊,仿佛列成一個陣勢似的,又像是一根根石柱矗立在洪流之中,將漩渦的中心包圍在內。詭異地黑色符文從每個魔像身上源源不斷地泛出,迅速聯結成一個圓環,逆著漩渦方向轉動起來,速度越來越快。

    一時之間,房間里仿佛出現了兩個漩渦,紫色在外,黑色在內,彼此方向逆反,速度卻都是越來越快。在這兩種強大力量的交錯拉扯之下,凡人根本無力抗衡,就連施法逃脫的間隙都沒有,葵露再度釋放出藍白閃電和銀劍,稍稍緩解了漩渦的速度,“快用影火!”她再次沖著瓊恩大吼。

    問題是瓊恩壓根不知道什麼是影火,更不知道為什麼葵露就偏偏認準了他有“影火”可以運用,正自既惱怒又驚惶之間,陡然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腹中升起。

    這種感覺並不是第一次,去年在瓜理德斯的時候,進攻瑞費德家族,曾經中了對方巫師一擊暗夜撫摸,正當將死之時,腹部也是這樣一股陰冷冰寒的氣息升起,救了自己一命。瓊恩心中一喜,“巴爾神力?”他暗中思忖著,“或許這次有救了。”

    寒氣升騰直上,瞬間流遍全身,然後溢出,在體外凝聚幻化成一個漩渦狀陰影斗篷,逐漸擴大開來,撞上了紫色和黑色漩渦。三種力量交錯在一起,仿佛巨大的磨盤一般,房間里所有的家具都被絞成碎末,石壁和天花板也在不斷被侵蝕,層層剝離,唯有身處旋渦中的幾個人安然無恙。

    葵露再度發出藍白色閃電和銀劍,她的臉色在一剎那都仿佛蒼白了幾分。銀劍瞬間被紫光吞沒,但藍白閃電卻和陰影斗篷猛烈地撞在一處,轟然紛紛碎裂,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大爆炸。黑暗降臨。
c68212 發表於 2009-9-19 22:13
深淵篇 第十九節 深淵

瓊恩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荒地上大的火球一樣懸掛在頭頂,發出令人窒息的高溫和刺目的光芒,但卻依舊無法驅散遍布整個天空的陰霾。鋸齒狀的黑色山脈在遠處綿延起伏,上面似乎有大群的鳥類在飛翔。狂風呼嘯而過,將磨盤大小的石頭吹得咕嚕滾動作響,一陣陣的風沙彌漫。

    來到地表了?

    這個念頭讓瓊恩略略定下心來,雖然不知道怎麼會出現這種結果,但不管怎麼說,地表總是比幽暗地域安全百倍的地方,沒有那麼多層出不窮的凶惡怪物和敵人,而且至少可以使用傳送法術。他試著動彈了一下,感覺自己的骨架仿佛都散了似的,全身酸痛,調息半天又灌了自己一瓶治療藥水,總算勉強能搖搖晃晃站起來,檢查一遍自身,發現沒缺胳膊沒缺腿,連皮都沒刮破半點,所有的裝備物品基本都在,除了那副薩瓦棋不知所蹤,只得算了,開始四處張望,尋找同伴。

    在距離自己大約兩百英尺的一塊岩石之後,瓊恩發現了梅菲斯,這讓他大大松了一口氣,別人死光了或者失蹤了無所謂,只要她沒事就行。聖武士還在暈迷之中,但呼吸平緩,應該沒有什麼大礙,身上也沒什麼傷痕,她的銀劍丟在不遠處。瓊恩將她抱起來,倚在懷中,將衣服上沾到的灰塵拂去,輕輕拍她的臉,“醒醒。艾彌薇,”他輕聲呼喚,“醒醒。”

    梅菲斯悠悠醒轉過來,抬眼看見瓊恩,微微露出笑意,“你沒事吧。”她問,聲音很虛弱。

    “我沒事,你怎麼了,”瓊恩有些著急。他剛發現梅菲斯地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都完全失去了血色,“哪里受傷了?”

    “沒受傷,”梅菲斯輕聲說,“只是難受,頭暈得厲害,全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半點力氣。”

    瓊恩自從認識她以來。還從不曾見過她這樣虛弱的模樣,一時間幾乎都有些手足無措,撫摸她的額頭,溫度正常,絲毫沒有發燒的跡象。他在晨煉的時候沒事采集植物,制作了幾瓶有治療恢復作用的藥水,恰好都帶在身上,趕緊取出來給梅菲斯喂了一點。“感覺好些沒有。”他問。

    梅菲斯輕輕點了點頭。但依舊非常虛弱的樣子,“這是哪里?”她問,“我看到太陽了。”

    “應該是回到地表了。”瓊恩說,將她抱了起來,“沒事,艾彌薇,你大概是累了。我們現在就去找個神殿。請牧師給你治療。”

    說是這麼說,只是也不知道身在何處,卻要往哪里走。瓊恩把地上的銀劍揀起來。掛在自己腰間,左右看看,決定先上旁邊地一座山峰頂上,看看四周情況再說,倘若能發現城鎮那更是上上大吉。這里風沙太大,得找住處先安頓下來,雖然看太陽還在正中,距離傍晚還早,但誰知道這里會不會是渺無人煙的大戈壁呢,看這地形還真有幾分像。

    只是,現在應該還沒到盛夏吧,綠草節剛過,為什麼太陽就已經這麼猛烈毒辣了呢。

    幽暗地域之中,因為地脈輻射的影響,沒人敢亂用傳送,瓊恩也已經很久不準備這個法術了。如今要上山頂,恐怕還只能慢慢爬上去。這山峰卻陡峭得很,自己一個人倒罷了,懷里還抱著人那是肯定不成。游目四顧,發現一處突出的石壁,能夠擋住狂風,便抱著梅菲斯走過去,正要找一處平坦地方讓她休息,一眼卻看見地上已經躺了一個人——準確地說,是個月精靈。

    “阿忒妮?”

    雖然不算很親近,但在陌生環境里,多一個熟人總是好,何況還是梅菲斯的朋友。瓊恩又是一番折騰,把阿忒妮弄醒,遞了一瓶藥水過去,令人欣慰的是,她沒有出現類似梅菲斯的虛弱癥狀。她的短弓、箭囊也都在手邊,沒有丟失。

    “艾彌薇怎麼了?”阿忒妮問,她也發現梅菲斯明顯狀態不對。

    “不知道,”瓊恩皺眉,“可能是生病了……幫我照顧她一會,我上去看看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不用了。”一個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瓊恩嚇了一跳,抬頭去看,發現葵露正站在山峰地半腰上,銀色的長發隨風飄舞,然後輕易地跳了下來,走到近前。“這里是深淵。”

    葵露作為魔法女神和幽暗少女的雙料選民,負盛名垂數百年,是凡人中的頂尖精英之一。不僅僅是力量強大,見識同樣廣博,她既然說這里是深淵,那麼通常是不會有人懷疑的——然而瓊恩偏偏是例外。

    “你怎麼判斷這里是深淵?”瓊恩說,“這里和物質界也沒什麼區別。”

    “夜女士的選民難道連這點見識都沒有嗎?”葵露冷冷說。

    “我不是什麼選民……”

    葵露

    瓊恩的分辨,她伸手將阿忒妮的短弓要過來,從箭囊銀色長劍搭上,滿滿拉開,照著空中一箭射去。颼地一聲,一具龐大地尸體掉落下來。

    它粗看像個鳥類,再仔細看卻是禿鷹和人類的混合體,有發達的肌肉和巨大地灰色翅膀,還有長長的脖頸,以及一顆禿鷹頭顱。“弗洛魔。”瓊恩低聲說,他認識這種惡魔,瓜理德斯第四家族的城牆上就有很多它的雕塑。

    弗洛魔是一種低階惡魔,在深淵中很常見——但它再常見也不可能在物質界的天空中飛來飛去,然後被葵露一箭射下來。

    唯一地解釋,就是這里根本不是物質界,而是深淵。

    “我們怎麼會到深淵?”梅菲斯問。

    相比起對瓊恩的敵意,葵露對梅菲斯便客氣得多。“我們干擾了羅絲地強制傳送,”她解釋說,“法術錯亂之下,便到了這里。”

    在場諸人都不是泛泛之輩,此前地事情略一思索,也便大體明白是怎麼回事。羅絲設了一個局,讓伊莉雅混進了晨煉城里,因為她是個小孩子,大家也都不放在心上。本能地會放松警惕。同時羅絲在那枚菲爾松護符上也做了手腳,她料到瓊恩肯定不會放過這種珍稀的魔法物品,必定要帶回去仔細研究。尋找到恰當的時機,羅絲聖者降臨,附體在伊莉雅身上,借助護符發動強制傳送,便可以把眾人都送進她的神域之中。

    這是一個很完美的陷阱,但這個世界之所以有趣。就在于它永遠都有意想不到的變數,連神明也不可能完全掌握。羅絲成功發動了強制傳送,但卻被三種另外的力量突然殺出來攪局——首先是瓊恩的薩瓦棋魔像。

    “我就知道那個惡魔是個無良販子,”瓊恩抱怨,“果然這副棋上有問題。”

    “但它救了我們地命。”梅菲斯輕聲說。

    “你那副薩瓦棋幫我們爭取到了喘息之機,”葵露說,“然後我的銀火和你的影火踫撞,這兩種性質完全逆反的神力相沖突。很容易產生難以控制的魔法爆炸,最終破壞了羅絲的強制傳送。”

    “那為什麼我們會恰好掉到無盡深淵來?”

    “深淵是所有混亂的集合,是一切偶然和意外的發生與終結之所。跨位面傳送如果遭遇意外地話,往往都會被送到深淵來——我們很幸運。”

    “都到了深淵還有什麼可幸運的。”

    “總比羅絲的蜘蛛魔網好得多吧。”

    這倒是事實,所以瓊恩也沒什麼話好說,問題是這樣一來,卻到哪里找牧師給梅菲斯治病。葵露雖然是牧師。但她的神祗還在沉眠中呢……對了,銀火也是有治療作用的。

    “梅菲斯小姐其實沒生病,”葵露淡淡說。“她只是和這個位面的規則抵觸得太厲害,受到壓制罷了,對此我也愛莫能助。”

    “和這個位面的規則抵觸?”瓊恩有些不解。

    葵露微微皺起眉頭,顯然對瓊恩如此見識淺薄而感到匪夷所思。梅菲斯笑了一笑,輕聲解釋,“外層位面和物質界不同,它們實際上是概念和意志化的存在。不同地外層位面,自有各自相應的規則,是為位面的至高法則,順應者強,逆反者弱,得之者生,失之者死。無盡深淵地法則,就是混亂和邪惡,而我是聖武士,完全不能見容,所以我確實沒生病——我是在被整個位面規則所壓制。”

    “那現在該怎麼辦?”

  饒是瓊恩素來鎮定,此時看著梅菲斯蒼白的臉頰,也不免關心則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葵露在旁邊看了,不由得又冷冷哼了一聲,“還能怎麼辦,趕快回物質界。她在這里多停留一刻,就是多一分危險,雖然現在還沒大礙,只是虛弱,時間長了就有性命之憂。”

    話雖如此說,但怎麼回物質界,這也是個大難題。這已經是兩個位面,兩個世界,兩個時空,不是單靠走路就能走到的。跨位面傳送的魔法是有,但那是最高階的法術之一,和時間停止、大裂解並列,瓊恩是不會地,葵露同樣也不會——就算他們會也沒用,深淵之所以是深淵,最本質的特征就是混亂。除非能夠達到各大惡魔領主那種程度,自身和位面規則高度協調,能夠順利完成位面傳送,否則十有八九法術會出錯,不知道把人送到什麼鬼地方去。

    “我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見機行事,”葵露說,“好在深淵里危險多,機會同樣也多,未必不能找到足夠強大的惡魔送我們回去。就目前來說,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葵露地話突然提醒了瓊恩。

    找到足夠強大的惡魔?自己不就正好認識一個麼。

    他匆忙從懷中取出次元袋,在里面尋找著,最後翻出一張秘銀名片來。不理

    和阿忒妮詫異的目光,瓊恩清了清嗓子,“我愛女神名片說。

    在說出口令的時候,他心中還頗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這東西跨越位面能不能還有效。幸好幾秒鐘後,一團虛像從名片上升起,正是歐凱。“唔,好久不見,蘭尼斯特先生,有什麼我可以效勞地嗎?”

    “當然有,”瓊恩說,“趕快開一道位面傳送門,讓我能夠回物質界。”

    歐凱似乎嚇了一跳。“回物質界?你現在在哪里?”

    “在你的老家,無盡深淵。”

    “你怎麼跑到那里去了?”

    “說來話長,以後再解釋,”瓊恩不耐煩地打斷,“先趕快把我和我的朋友弄回去再說。”

    “可是這個我也沒辦法呀,”歐凱攤開手,表示無奈,“位面傳送的法術我是會。但問題是這個法術是單向傳送的,也就是說,我得先回深淵,找到你,然後再開一道通往物質界的傳送門。”

    “那你趕快回來就是了!”

    “問題就在于我不能回去啊。”

    “你不是惡魔嗎,深淵就是你家,你怎麼回不來。”

    “不是我回不去,是我不能回去。”歐凱費勁地解釋,“要回深淵是可以,但回去之後我就沒辦法再來物質界了。我工作還沒做完。這樣會被老板開除的。”

    “你這次怎麼到物質界的,下次也照舊就是了,有什麼不行的。”瓊恩幾乎有些想發火了。

    “沒那麼簡單,你知道我是惡魔,惡魔實際上就是深淵本質地凝結。是位面規則的具現,也就是說,惡魔和深淵其實是一體的。你們是凡人。只要有傳送門,有通道,就能直接離開深淵,但我們是被整個位面所束縛的,輕易不能離開。所以凡人想要召喚惡魔,往往都需要付出各種巨大代價,暫時緩解惡魔和深淵之間的聯結。我這次能來物質界,是消耗了奧喀斯四分之三的凡人信徒來血祭,下次卻到哪里再弄這麼多人——就算真有這麼多人,奧喀斯也肯定會把我開除了,說起來他今年的工資一直還沒付呢……”

    听他說得振振有詞,瓊恩一時也有些無語。幸好歐凱發了幾句牢騷,停住話頭,“先別著急,”他說,“事情慢慢來,你在深淵哪一層?”

    “這個我怎麼知道,我又不熟。”

    “那你告訴我你都看到什麼了。”

    “頭上有個火紅的大太陽,一直掛在正中沒偏過半點;滿天地烏雲陰像要下雨,到現在半點水滴沒有;弗洛魔像鳥一樣成群結隊地飛來飛去……”

    “那是第一層,”歐凱打斷,“帕祖尼亞,在物質界一般稱作萬淵平原。”

    “我管它叫什麼,問題是怎麼才能回去?”

    “別急,既然是萬淵平原,那事情就好辦多了,”歐凱說,“相對來說,萬淵平原是深淵諸層中最安全的所在了,只要不和魔鬼們開戰……你先找到斷域鎮。”

    “斷域鎮是什麼地方?”

    “一個叫紅色壽衣的魅魔建立的小鎮,是萬淵平原里最安全的地方了,因為最有秩序。只要進了斷域鎮,就可以避免被惡魔隨意攻擊。在那里你應該能獲得一些幫助,甚至直接找紅色壽衣幫忙,她相對比較容易打交道。”

    “斷域鎮在哪里。”

    歐凱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這個我就沒辦法說了,我也不知道你現在在萬淵平原的哪個位置……何況深淵之所以是深淵,就在于它根本就是會隨時變動的,你只能自己踫運氣了。好了就這麼多,我現在還有別地事情,下次再見。”

    歐凱沒有幫上太多忙,但至少指出了一個目標︰斷域鎮。只是光有地名沒有路徑,對于瓊恩這些外來人而言依舊是無用。

    “現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葵露一直在冷言旁觀,此時開口說,“我們不知道斷域鎮的方位,但惡魔們總該知道。希望能抓住一個高階惡魔,讓它給我們帶路。我們這里沒有誰懂惡魔語的,但如果是高階地惡魔,應該也會物質界的語言,那麼就可以交流。”

    瓊恩點點頭,也只能如此,沒有別的方法了。

    “大家現在處境相同,目標也相同,都是要回物質界去,”葵露接著說,“深淵可不是什麼和平安詳的地方,就憑我們這幾個人,如果各自為戰甚至相互拆台的話,誰都活不過今晚,只有聯手才有出路。對于這一點,你沒什麼異議吧,蘭尼斯特先生。”

    “沒有。”

    “那很好,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應該開誠布公一些,”葵露說,“至少,你應該承認自己地選民身份吧。”
c68212 發表於 2009-9-19 22:14
深淵篇 第二十節 偶遇

恩微微有些惱怒。他雖然名義上算莎爾的信徒,其泛信者,根本就不虔誠,說什麼選民更是無稽之談,不知道從何說起。葵露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就認準了他是莎爾選民,導致莫名其妙的敵意。瓊恩原本懶得解釋,何況這次還算是被對方救了一命,畢竟羅絲的首要目標針對的應該是他,伊莉雅出現的時候,葵露都還沒到晨煉城,屬于被殃及的。這次能逃脫羅絲的強制傳送,沒有落到蜘蛛魔網去,也多賴葵露之力,接下來要回物質界,也需要雙方合作。因為這些緣故,他原本存了容讓三分的心思,不想多計較,卻沒想到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不由得也心頭火起。

    “我不是什麼選民!”

    葵露冷笑,“剛才不是說要開誠布公合作嗎,難道連承認自己的身份都不敢?”

    “我不知道你從哪里得來的這種荒誕想法,”瓊恩也冷冷回應,“但既然你只願意听到自己喜歡的答案,那根本就沒必要問我。”

    “你不承認自己是莎爾的選民?”

    “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我怎麼承認?”瓊恩反問,“難道所謂的魔法女神選民,就是這樣偏執和不可理喻?既然你一直聲稱我是選民,那麼就請拿出證據出來。”

    “證據?影火就是最明顯的證據。”

    “影火?”

    “影火是莎爾的神力,你有影火。你當然是她地選民,你能否認這點?”

    “我不知道什麼影火。”

    “你明明用影火塑成了陰影斗篷,難道還不承認?”葵露也有些發怒起來,“你的影火和我的銀火相踫撞,所以才破壞了羅絲的強制傳送,這難道不是事實?”

    瓊恩微微皺眉,羅絲附體伊莉雅,發動強制召喚的時候,情況雖然危急。大家意識卻還都清醒,當時發生的事情自然也都記得。要說起來,瓊恩確實記得自己體內那股冰寒氣息上涌,溢出體外形成了陰影斗篷,而且也確實是在和葵露發出的那道藍白閃電相撞之後發生了大爆炸……但那是影火麼?

    “你說我發出的那是影火?”

    “當然是影火。銀火是神秘女士的神力具現,銀火是莎爾地神力具現,它們類型相同卻又完全逆反。銀火唯有和影火強烈踫撞,才有可能產生這種效果——難道你這也要否認嗎?”

    瓊恩沉默了片刻。

    “或許那是影火。”他說,“但我不知道它的來歷,更不是什麼選民。”

    葵露怒極反笑,“莫非你是想告訴我,莎爾授予你神力,而你自己居然不知情?”

    “听起來似乎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但這是事實,不管你相信不相信。”瓊恩淡淡說,“前提是它真的是影火,畢竟這完全是你的一面之詞。”

    葵露勃然變色。便要發作,梅菲斯輕輕抬了抬手,“他說得是真話,維拉多倫女士,”她說。“他並非夜女士的選民,這點我可以保證。”

    葵露朝她看了看,“當然。梅菲斯小姐,你是聖武士,我應該相信你,”她謹慎選擇著措辭,“我听過一些有關你的事跡。毫無疑問,你是一位優秀的戰士,聰明、英勇,秉持善良……但似乎並不以誠實著稱。”

    “在應該誠實的時候,我會非常誠實。”

    “但我怎麼知道你會在什麼時候誠實?”

    “是麼,”梅菲斯冷冷說,“那麼你可夠愚蠢地。”

    所有人都怔住,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葵露瞪著梅菲斯,阿忒妮在一旁不知所措,不知道在教會領袖和朋友之間應該如何選擇。瓊恩將梅菲斯抱緊,同時暗中戒備著,氣氛一時變動十分緊張。但最終,葵露的嘴角微微扯動,露出一絲笑意。

    “那好,”她說,“我相信你。”

    一場糾紛通過這種出乎意料的方式暫時化解,大家休息片刻,決定啟程。因為沒有明確的目標,只能隨機選擇了一個方向。更麻煩的是,萬淵平原的太陽是永遠懸掛正中的,所以連東南西北都沒辦法分清楚,當然這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葵露走在最前面,阿忒妮隨後,瓊恩抱著梅菲斯走在最後面。天氣很熱,頭頂的太陽熾烈,沒一會所有人都已經大汗淋灕,全身濕透,瓊恩從次元袋里把梅菲斯地銀甲取了出來,替她穿上,可以阻隔高溫。行走了大半個小時,路上看到多處深不見底的巨坑,冒著濃煙,葵露說這其實就是通往深淵其他層面的傳送門——問題在于這些傳送門地目的地都是隨機的,或許此刻通往深淵第八十八層,下一瞬間它就改通往第九十九層了。成群結隊的弗洛魔在天空中飛翔著,或者棲居在

    尖銳的山峰頂上,俯視著地上地這一行人。頗有幾口,撲下來捕食,結果被阿忒妮連連發箭射了下來,葵露交替使用兩位女神的神力,所有被銀火掠過的惡魔全都立刻化作粉末,幾次下來也就沒有誰還敢上前了。

    只是這樣漫無目地,終究不是個辦法,人力終究有時而窮,惡魔卻是近乎無窮無盡的。瓊恩、葵露和阿忒妮雖然不像梅菲斯那樣,受到位面規則的嚴重壓制,但或多或少也會受影響,在這種狂風烈日的惡劣環境里,體力消耗也嚴重加快。再這樣下去的話,只怕找不到斷域鎮,自己先要累死了。

    而且他們還沒攜帶任何食物和水。

    正彷徨無策之際,阿忒妮突然指著遠處,“那里有個人!”

    眾人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確實是有個人躺在地上,幾只弗洛魔正在上空盤旋著。似乎在考慮如何下口。葵露厲喝一聲,藍白色火焰在雙臂纏繞著,化作兩支長矛電射而出,擊中兩只弗洛魔,阿忒妮也發出了一箭。弗洛魔們見來者不善,紛紛振翼而起,飛上了高空,遠遠遁開。

    葵露快步走近,仔細看清地上的人。臉色微微一變,阿忒妮也是一驚,手往腰間一按,已經拔出了短劍。瓊恩抱著梅菲斯跟在後面,來得遲些,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再一看也便明白過來。

    “伊莉雅!”

    剛剛從弗洛魔爪下救出地這人,居然就是害得他們流落到深淵的罪魁禍首——至少是幫凶。神祗聖者降臨。不是隨便在大路上找個人就可以的,“容器”必須是精挑細選,否則根本不可能“承受”神,哪怕是暫時的附體。就以往的先例來說,聖者降臨都是選擇自己的信徒做附體對象,兩者的“契合度”比較高,越虔誠的信徒自然越好,魔法女神生育七姐妹。附體對象就是自己的信徒。伊莉雅能夠被羅絲附體,這本身就已經意味著很多東西了。

    只是現在遇上,要如何處置。這卻是個大問題。阿忒妮察看了一下,伊莉雅身上受了些傷,倒並不重,現在只是暈迷過去。如果放任不理地話,那她自然是死路一條。天空中那些弗洛魔還正等著晚餐呢。

    “怎麼辦?”葵露看看三位同伴,征求意見。

    若論起來,這幾人就算說不上殺伐果斷。卻也絕不是優柔軟弱之輩,倘若是別的對手,直接一劍砍了便是,或者置之不理就好,無需多想。但伊莉雅畢竟在晨煉呆了這些時日,和大家相熟,雖然調皮得厲害,總是惡作劇,卻也是孩子天性,並不當真惹人厭煩。雖然轉眼間成了仇敵,但看她現在安安靜靜睡著,銀發垂下半遮著臉,依舊覺得一派天真稚氣,讓人難以狠下心來。


    “要麼……帶上她好了,”阿忒妮有些猶豫地說,“反正也就一個小孩子。”

    “羅絲不會再用她玩一次聖者降臨吧。”瓊恩不無擔憂。

    “那倒可以放心,聖者降臨只可能在物質界發生。”葵露說。

    瓊恩聳聳肩,“那就帶上吧,”他說,“小心看著她就是。”

    “或許她還能幫上忙。”梅菲斯突然說。

    “嗯?”

    “她年齡很小,最多也不會超過二十歲,”梅菲斯說,“而按照卓爾的規矩,女性要在四十歲之後才能接受祭司教育,正常情況下九十歲時畢業——是這樣的吧。”

    “是。”葵露點頭。

    “也就是說,以常理推測,她肯定還不是羅絲的祭祀,所以我們當時也就疏忽了,但現在看來,她必定是羅絲的信徒,而且不是那種泛信徒。”

    “是這樣沒錯。”

    “其實我們忽略了一件事,她確實不是祭司,但羅絲教會中的女性,並非一定都是祭司,”梅菲斯輕聲說,“還有‘毒刺’。”

    羅絲祭司全都是女性,但反過來並不是所有女性都會成為祭司,也會有極少數特例,選擇另外一種投身信仰的方式,成為高明地殺手和竊賊,隱沒在黑暗中,為神後和主母們效勞,她們被稱為“毒刺”。祭司是要在心智足夠成熟之後才開始培養的,但毒刺卻不同,往往從孩提時代,身體和靈魂兩方面的教育就已經開始。

    如果沒猜錯的話,伊莉雅就是一枚“毒刺”。

    銀鈴般的清脆笑聲突然響起,原本一直“暈迷”的小女孩坐起身來,臉上掛著甜甜笑容,看著被瓊恩抱在懷里的梅菲斯,“艾彌薇姐姐真聰明呢,”她說,“一下子就猜出人家身份了。”

    梅菲斯微微一笑,“姐姐如果真聰明,早就應該想到了,也不用等到現在。你怎麼在這里?”

    “你們都逃了,神後也就回去了,

    去了,”伊莉雅扁扁嘴,“等醒過來就發現到了這里一群惡魔撲下來,我跟它們打啊打……然後你們就來了。”

    “這里是無盡深淵的第一層,萬淵平原。”

    “哦。”

    伊莉雅有些恍然地點點頭,“怪不得呢。”她說,“我正奇怪這天上地火球好像傷害不到我。”

    卓爾會被明亮地陽光傷害,然而萬淵平原這個“太陽”和物質界的太陽完全兩碼事,對葵露和伊莉雅都沒什麼影響。也幸虧如此,否則少了葵露這個強助,以後地路就更難走了。

    “瓊恩哥哥,你們是要回家嗎,帶上我好不好啊,”伊莉雅蹦蹦跳跳地貼過來。“我保證乖乖的,保證不淘氣……”

    瓊恩把臉板起來,“你先保證乖乖听話再說。”

    “嗯!”小蘿莉用力點頭,從背後變魔術一般拿出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來,“哥哥,這是你的薩瓦棋哦,我幫你揀起來了,還給你。”

    這副薩瓦棋雖然頗有問題。歐凱明顯也別有用意,但不管怎麼說總是救了自己一命,而且棋子魔像也很好用,能夠失而復得,總是令人高興的。既然如此,瓊恩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一行人繼續上路。

    雖然人數增加到了五個,但效率並沒有因此而提高。依舊是葵露走在最前面,其他人隨後,伊莉雅躡手躡腳地將身體時刻隱藏在瓊恩地影子里。“你這是干什麼?”阿忒妮奇怪地問。

    “這樣比較涼快啊。”伊莉雅理直氣壯地回答,“天氣很熱嘛。”

    去掉這種無意義的對話,在接下來地三個小時里是一無所獲。原本地打算是能撞上一位高階惡魔,能夠交流,逼迫或者勸說它帶領大家去斷域鎮。然而走了這麼久。除了弗洛魔還是弗洛魔,其他惡魔半個都沒見到——而弗洛魔是不會物質界語言的。

    “這是怎麼回事,”葵露也忍不住抱怨起來。“不是說無盡深淵里的惡魔多得數不清嗎?”

    “或許他們聚眾賭博去了。”

    “這個笑話並不好笑。”葵露有些不高興。

    “未必是笑話,”梅菲斯輕聲打斷,“賭博自然未必,但惡魔們被召集到某個地方,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葵露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血戰?”

    “是啊,歐凱不是說,萬淵平原相對來說是深淵中最安全的地方——前提是惡魔沒有和魔鬼們開戰。”

    “我們不會這麼不幸吧。”阿忒妮低聲嘀咕。

    “這世界上的事情,從來都是越害怕什麼,越發生什麼啊。”

    諸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落,梅菲斯雖然是猜測,卻是很有可能發生地事情,只能希望別這麼倒霉了。走了半天,大家也都有些疲倦,找了個避風的地方休息。葵露靠著石壁閉目默坐,恢復精神,阿忒妮擦拭著自己的短弓,瓊恩依舊把梅菲斯抱在懷里,替她擦去額頭上的汗水。伊莉雅倒是仍舊活潑得很,元氣十足,看起來五個人中,她是受位面規則壓制最小的——甚至根本就沒有被壓制。

    “艾彌薇姐姐,你為什麼一直讓瓊恩哥哥抱著呀。”她問。

    梅菲斯勉強笑笑,“姐姐不太舒服。”

    “生病了?”

    “差不多吧。”

    “那趕快找人治療啊。”

    瓊恩瞪了她一眼,倘若不是伊莉雅,他們何至于落到這種地步,梅菲斯更不會如此虛弱。伊莉雅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問。“哥哥,把你那副望遠鏡借我玩玩。”

    “你要它干什麼?”

    “我到高處看看風景。”

    瓊恩隨手把望遠鏡丟過去,伊莉雅爬到旁邊的山峰上去了。“你對她別那麼凶,”梅菲斯說,“只是個孩子罷了。”

    “孩子?如果天下的孩子都這麼危險,那世界早就崩潰了。”

    “以卓爾的標準來看,也算不得什麼。”

    瓊恩不想就這個話題和她爭執,“我知道了,”他柔聲說,“你先休息,睡一會吧。”

    “嗯。”

    梅菲斯疲倦地閉上眼楮,正快要入睡,伊莉雅突然急匆匆地從山峰上一路蹦跳下來,跑到跟前,“哥哥!哥哥!”

    她大呼小叫著,把梅菲斯都弄醒了,瓊恩有些不快,“什麼事?”他問。

    “我看到有幾個人往這邊過來了。”

    瓊恩怔了怔,旁邊地葵露已經站起身來,從伊莉雅手中取過望遠鏡,快步躍上旁邊的小山峰,“是有幾個人……不對,是幾個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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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篇 第二十一節 故人

三個夸賽魔,兩個巴布魔,一個魅魔,”葵露精確地的人員構成,“一共六個惡魔……奇怪,難道它們是商隊不成?”

    之所以做出這個判斷,是因為這一行惡魔當中還有六輛大車,由一種長得像犛牛似的馱獸拉著,正朝這邊走過來。三只夸賽魔正張著翅膀在空中飛來飛去,兩只巴布魔左右護衛著車隊,魅魔則翹著長腿,坐在第一輛大車上,低著頭,她的身後似乎還有一個旗桿,插在車尾,上面有面旗幟,只是狂風翻轉,壓根看不清楚上面到底是什麼。

    葵露拿著望遠鏡又四處看了看,視野之內沒有其他惡魔,除了天上的弗洛魔之外。她跳下地來,把情況快速說了一下。這是個好機會,大家正愁找不到向導,現在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來。雖然對方有六個惡魔,自己這邊只有五個,梅菲斯還不能參戰,伊莉雅只怕也不能指望,但其實根本沒什麼可擔心的。

    “夸賽魔可以算是深淵各種惡魔中最差勁的一種,膽小懦弱,除了夸夸其談、狐假虎威和隱形逃跑之外,別無其他本事,”葵露說,“只要勢頭稍有不對,它們逃得比兔子還快,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三個夸賽魔直接被無視,剩下三個惡魔中,兩個巴布魔分配給阿忒妮對付,魅魔則由葵露親自出馬。“巴布魔擅長偷襲,不要給它們反應過來的機會,”葵露說。“夸賽魔和魅魔應該都懂通用語,盡量抓活地。”

    至于瓊恩,留下來照顧梅菲斯,順便看著伊莉雅就好。

    “我去對付那只魅魔吧。”瓊恩說,這一路上的戰斗基本都是葵露出手,她是伊莉絲翠的牧師,但女神還在沉眠中,無法授予神術。雖然憑借著選民的能力依舊很強大,但銀火也不是能無限制動用的。看她的情形,明顯已經耗力太多,很是疲倦了。

    “你的神力容易把魅魔直接殺死,”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來用法術捕獲她比較好。”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但葵露搖搖頭,“你不行,”她說。“你是男性。”

    听到前半句話,瓊恩有些惱怒,但听到後半句便明白過來。魅魔不擅長格斗,純以戰力而論其實差得很,她們最喜歡的是利用絕美的容顏和風情來媚惑對手,控制心神,在時機恰當地時候獻上致命的毒吻,引誘靈魂墮落。簡單來說。她們的戰斗方式是標準的“女人”,而這顯然對男性非常有效,踫到女性就大打折扣了。除非遇上蕾絲邊。

    “我去我去。”伊莉雅自告奮勇。

    “你?”

    雖然已經知道她並不是弱不禁風的小女孩,而是羅絲的“毒刺”,但單看外表,一副天真爛漫的稚氣,依舊很難和殺手之類聯系起來。魅魔雖說“不擅戰斗”。但那是相對而言,她終究是個惡魔,揮舞起皮鞭來不但可以在床上客串女王。也是可以殺人的。

    “不要小看我哦,”伊莉雅撅著嘴,揮舞著小拳頭,“我可是很強地呢。”

    瓊恩和葵露互相看看,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葵露最後說,“伊莉雅去對付魅魔,我對付那兩只巴布魔,阿忒妮在後面策應。對了,有一點得提醒,盡量攻擊頭部或者心髒這種要害,這里是深淵,惡魔的恢復自愈能力會非常驚人。”

    任務分配就緒,各自找位置隱藏,準備伏擊,伊莉雅卻伸出手來,“可是,哥哥,”她對瓊恩說,“我沒有武器呀,總不能讓我空著手去對付那麼危險的大惡魔吧。”

    “魅魔算什麼危險大惡魔。”瓊恩嘀咕著,但伊莉雅的說法也有道理,總不能讓人赤手空拳上陣。他想起自己還有一柄蜘蛛匕首,從懷里摸了摸,取了出來遞給伊莉雅,“拿著。”

    “哎呀,是祭刀呢,”伊莉雅有些吃驚,“只有地位很高的貴族才能有祭刀,哥哥你從哪里弄到的啊。”

    “搶的,”瓊恩隨口敷衍,“快去吧。”

    所有人各就各位,那邊六個惡魔押著車隊已經近前。瓊恩等人所在的位置,是兩處山崖中間地小峽谷,而惡魔也正是打算從中穿過。夸賽魔趾高氣揚地呼喝各種內容互相沖突的命令,指揮著馱獸,巴布魔一聲不吭地步行跟隨。魅魔坐在車上,巨大的黑色蝙蝠翅膀收攏著,將自己上半身裹得嚴嚴實實,像是在遮擋陽光,看不到面容,像是在休息,腰背曲線非常優美,她是側坐著,從瓊恩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半截暴露在外地大腿,豐滿圓潤,肌膚光潔,毫無半點瑕疵,一段火紅色的鞭梢從翅膀下露出來,貼在大腿內側,越發襯托得皮膚乳白如玉。

    “別看傻了。”梅菲斯略帶不滿地說。

    瓊恩笑了笑,將她抱緊,便在此時一支銀色長箭颼地射出,正中一只巴布魔的面門,砰地一聲炸裂開來。阿忒妮是魔射手,可以臨時灌注一些低階法術在箭矢中,造成更大的殺傷力,當然這種能力一天只能用一次。巴布魔的半個腦袋都被炸碎,頓時斃命,往後就倒。其他惡魔這才驚覺有埋伏,紛紛呼喝起來,另一只巴布魔地身體上陡然涌起一層果凍狀的紅色黏稠液體,尖銳的指甲彈出,仿佛雙手安了兩套腕刃,一陣旋風般朝銀箭射來地位置沖去。

    三個夸賽魔像沒頭蒼蠅一樣,驚慌失措地在空中亂撞著,叫嚷的聲音反倒比誰都大。一直低頭休息的魅魔也站起身來,跳下車,雙翼在背後舒張,右手掌中握著一柄火紅色的長鞭,啪地在空中響亮抽了一記,夸賽魔們便立刻安靜下來,畏畏縮縮地落在地上。盡可能躲在魅魔身後,東張西望。

    葵露已經迎上了那只巴布魔,她沒有使用神力,而是直接揮著銀色長劍近身搏斗,作為伊莉絲翠的牧師,她在劍術上也是頗有造詣地。阿忒妮又射出一箭,命中了巴

    胳膊,但立刻連箭頭帶箭桿都被腐蝕掉了,沒有造成

    充滿誘惑的甜美嗓音從魅魔口中吐出。她在準備施法。魅魔極力避免和敵人刀劍相向,相應地在魔法上稍有造詣,能夠使用一些低階的法術。隨著咒語的快速完成,她的紅色長鞭上騰起一溜黑焰,魅魔回身一掃,啪啪連響,三只夸賽魔身上每個都挨了一記。

    “去!”她嬌笑著下令。

    三只夸賽魔被長鞭上的黑焰沾上,頓時全身肌肉像吹氣球一樣鼓脹起來。體型剎那間增大了幾倍,連一口牙齒都變得尖銳如刀,從唇邊暴出,雙眼也變得赤紅一片,原本的怯懦畏縮神情一掃而空,哇哇怪叫著,就要沖上去幫助巴布魔對付葵露。

    然後其中一個往前撲倒。

    一抹淡淡的陰影在夸賽魔背後出現,隨即凝聚成實體。正是伊莉雅,她冷靜地將蜘蛛匕首從夸賽魔背後抽出,八只蜘蛛長腿已經牢牢扣住了一顆黑色地心髒。似乎還在隱隱跳動。

  “哦哦。”
    小蘿莉隨意甩了甩手,將那顆心髒丟到一邊,迎上了另外兩只狂暴化的夸賽魔,她身材本就嬌小,動作又迅捷得出奇。夸賽魔倘若保持原本體型的話,或許還容易對付些,如今被魅魔的法術變得巨大化。雖然更加凶暴勇猛,力氣更大,輾轉騰挪間卻也更加狼伉不便,空有一對翅膀飛不起來,以二敵一都落在下風。

    又一支銀箭破空射來,釘在一只夸賽魔的後腦上,伊莉雅趁機從它身旁一躍而過,匕首扎進了惡魔的咽喉,順手斜下一拖。“真差勁呢。”她格格笑著,避開了最後一只夸賽魔的襲擊。

    轉眼之間,已經死了三名同伴,魅魔明顯有些猶豫,朝巴布魔看了一眼,見它已經處處受傷,眼看快要抵御不住,便喝令夸賽魔前去相助。自己揮舞長鞭,攔住了伊莉雅。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她地身手居然十分敏捷,進退之間大有章法,分明是身經百戰的老手,和“魅魔不擅格斗”的說法完全不符合——而且作戰風格和伊莉雅非常近似,一看便知道是典型的殺手風格。

    難道現在深淵里的魅魔也都開始接受刺客訓練了麼?

    魅魔的出手讓局勢再度變化,借助蝙蝠巨翼,她的移動速度快得驚人,火紅長鞭仿佛有了靈性一般,矯夭飛舞,翻騰如龍,仿佛一道火網般密密匝匝朝伊莉雅罩下來,左手則不知何時冒出了一柄黑色蛇形短劍,突刺穿插,快若閃電。原本大佔上風的伊莉雅連連後退,處于劣勢,靠著阿忒妮在遠處不時發箭支援才勉強能夠支持。那邊葵露則被巴布魔憑借強悍地力量和肉體恢復能力死死纏住,一時不能脫身。

    瓊恩看看戰局,讓梅菲斯輕輕倚靠在石壁上,“稍等下。”他說,摸出紫水晶法杖,對準場內。

    伊莉雅和魅魔的戰斗已經進入白熱化,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倏忽分合,在空氣中留下模糊的殘像。瓊恩看準時機,讓一段咒文清晰地在腦中浮現,然後法杖上發出一道碧光擊中了地面。仿佛被無形地巨力拉扯,堅硬的岩石地面像泥沼一般翻涌升騰起來,陡然從中伸出四只粗壯的岩石手臂,快若閃電般扣住了正在激斗中兩人的腳腕。

    這一扣來得突如其然,原本在高速運動的兩人驟然靜止下來,總算反應都快,沒有當場摔倒。魅魔和伊莉雅都是以速度見長,而非力量型地人物,雙腿腳腕同時被堅硬的石爪扣住,便如上了精金腳鐐,絲毫也無法掙脫。

    魅魔欲待施法,被阿忒妮遠遠一支銀箭射來,擦著臉頰掠過,知道是警告,登時不敢再動彈。此時夸賽魔的狂暴效果也已經消除,又變回了原本地膽怯小惡魔,哆哆嗦嗦靠著牆壁蜷縮發抖,葵露趁機一劍削下巴布魔的頭顱,將它徹底殺死。

    瓊恩從藏身之處走出來。

    “哥哥,你的法術怎麼把我也扣住了!”伊莉雅不高興地吵鬧著,“快把我放開。”

    “法術沒控制好。”瓊恩淡淡解釋,走到旁邊,命令兩只岩石胳膊撤回,放開了伊莉雅。

    其實不是法術沒控制好,而是他原本就故意如此,目的是給伊莉雅一個警告。就剛才來看,卓爾小籮莉的能力超出預計,何況她還是個殺手類型的人物,倘若有什麼異心的話,是個大大的威脅。雖說如今大家同屬落難,不能不防上一手。只是話又說回來,自己的這個法術效果好得遠遠超乎想像,以前試驗的時候,只能塑成兩只石爪,狀態極好時也只有三只,但剛才卻毫不費力就同時塑成四只,這是什麼緣故,難道不知不覺間,自己的魔法造詣又有突破?

    暫時不去考慮這些,瓊恩轉過身來,看著被抓住的魅魔。剛才一戰完全達到預期效果,六個惡魔殺死其四,剩下一個魅魔和一個夸賽魔,它們都算是智力型而非蠻力型的惡魔,可以對話交流。夸賽魔雖然膽怯懦弱,容易逼迫,但卻太喜歡吹牛,說話基本不可信,相比起來,反而把希望放在這魅魔身上反而大些。

    瓊恩以前曾經听說魅魔雖然都是絕世美女,卻長著山羊蹄子,大煞風景,如今實地見到真人,本能地就先朝腳上看去,發現是一雙縴縴玉足,精致粉嫩,倒是暗自松了口氣。眼光上移,魅魔一雙玉腿完全裸露在外,筆挺修長,只在大腿根部有一塊黑色布片稍作遮掩,飽滿得令人心動。上身則是緊束的黑色皮革馬甲,讓胸口溝壑格外深深誘人。一頭色波浪卷發半遮掩著臉蛋,瓊恩第一眼看去,只覺似乎有些眼熟,仔細再看,猛然一個名字從記憶中跳出來,登時吃了一驚。“莎珞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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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篇 第二十二節 記憶

  恩見過的女性不少,莎珞克絕對可以算是印象最深刻因很簡單,他當日被派遣去給拉沃克送信,在燭堡遇上這位女殺手,先是色誘上床,接著翻臉動手,最後還一路跟蹤追殺到了巨魔山脈,仿佛有什麼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般——最後才弄明白,原來不關他的事,人家壓根就是沖著梅菲斯來的。

    作為一只被無辜殃及的池魚,瓊恩自然對莎珞克沒什麼好感,而且她還是自己情人的死敵。她和梅菲斯都是巴爾的女兒,彼此殘殺是注定的宿命——梅菲斯不肯理睬這個宿命,莎珞克卻是遵從的。

    當日在巨魔山脈,莎珞克秘密勾結金眼使者科恩和墮落武僧隆奇,險些成功得手,後來被瓊恩看破,暗中下陰手,用強制吞金法干掉了武僧,科恩也被斬殺,破壞了計劃。盡管如此,莎珞克卻不知從何處借來了炎魔之力,幾乎殺了梅菲斯,幸好得歐凱相助,用寒冰手套嚇退了炎魔,封住莎珞克,做成了冰雕。隨後梅菲斯打算殺死莎珞克,女殺手卻在冰中自燃,烈火焚身而死,她的那份巴爾神力涌入梅菲斯體內,險些導致殺戮之神當場復活。

    事情雖然過去也有將近一年,瓊恩依然沒有忘記莎珞克。畢竟這是一個既和他上過床,又打算要他的命,最後還在他面前以自焚這種華麗方式掛掉的女人。不管是誰如果親身經歷這一系列遭遇,相信都很難從腦海中輕易抹掉。只是人既然都已經死了。自然也就沒什麼好想的——卻沒想到時隔一年,在無盡深淵之中,他又看到了這張熟悉地面容。

    是自己看花眼了,還是長得相似而已?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隨即就被排除了。長相或許有近似的,氣質總不會也一模一樣,僅以容貌而論,莎珞克算不得非常漂亮,但眉眼間卻自有一種特別的妖媚。勾魂奪魄,讓人一見難忘,決不會認錯,何況瓊恩和她還是有過“親密接觸“的。而且她剛才和伊莉雅纏斗時,一手長鞭一手短劍,當時還不覺得,現在回想起來,和她當日在巨魔山脈的身影完全重合。分明就是同一人。

    但她怎麼變成了魅魔?

    “莎珞克?”他疑惑地問。

    魅魔也在看著他,臉上神情有些奇怪,仿佛略帶迷惘,“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她說,“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不會吧,記性這麼糟糕?這才過了不到一年而已。“蘭尼斯特,我們在燭堡見過。”瓊恩提醒,“後來在巨魔山脈……”

    “巨魔山脈?”魅魔似乎對這個地名還有些印象,“我好像是曾經去過那里……”

    “你認識她?”葵露也走過來。“你的朋友?”

    “不,正相反,是敵人,”瓊恩皺眉,“我以為她早就去世了。沒想到變成魅魔……不過她好像不記得我了。”

    “很正常,變成惡魔之後,凡人時的記憶就會慢慢消失。”

    “完全消失?”

    “基本都會消失。這是深淵的法則所決定地,除非她離開這個位面,”葵露頓了頓,“除非是一些特別強烈的執念,或許會保留下來。”

    很顯然,瓊恩不屬于這“特別強烈的執念”之一,說不定在莎珞克心中,根本就是類似路人甲的角色罷了,現在還能有些許印象,已經很難得了。

    “我來和她交涉,”葵露說,“既然你們曾經是仇敵,即便她失去了對你的記憶,但潛意識里的反感是不會消除的,她會本能地排斥你。”

    她後面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你是男性。

    瓊恩明白她的意思,也完全贊同這點,所以他退開了,把魅魔交給葵露。伊莉雅還在為剛才瓊恩地石爪術把她一起封住的事情而不高興,撅著嘴跑到阿忒妮那邊,幫她逼問那只不幸的夸賽魔。瓊恩走回梅菲斯身邊,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怎麼了?”梅菲斯輕輕問,她看起來更加虛弱了,而且听覺也明顯不如以前敏銳,只知道剛才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具體並不清楚,“那個魅魔有什麼問題?”

    “我們遇到老朋友了,”瓊恩說,“她是莎珞克,那個女殺手。”

    “她變成了魅魔?”

    “看起來情況是如此。”

    “她還記得你嗎?”梅菲斯問,她顯然也知道凡人成為惡魔,以往的記憶會逐漸消除的知識。

    “還有點印象,但不太清楚了。”

    梅菲斯默默思索了片刻,“抱我過去,”她說,“我去看看。”

    瓊恩有些詫異,但沒有多說什麼,將她抱起,又走了回來。葵露和魅魔正在交涉,但顯然進展並不順利,事實證明兩個女人在一起,更容易產生爭執和沖突。這讓瓊恩想起上輩子,陪女友去購物,女友總是會刻意回避那些由女性經營的商店,說她們難以打交道。

    葵露是驕傲的,當然她也有驕傲的資本,任何人長久地坐在她這個位置上,自然而然便會有一種居高臨下地姿態——更何況現在她是勝利者。然而魅魔似乎也全無階下之囚的自覺,仿佛有恃無恐一般。

    “我樂意接受一項平等的交易,但不會理睬虛張聲勢地恫嚇,”魅魔用慵懶的聲音說,抬手將因為戰斗而有些散亂的卷發拂到肩後,她雖然足腕被緊緊扣住,只能站在原地不能動彈,但依舊風情萬種,一些輕微的舉動都透出迷人的魅力,“你並不比我佔優勢,小姐,現在我們地處境相同。”

    “她稱呼葵露為小姐。”梅菲斯悄聲說。

    “嗯,這怎麼了。”瓊恩不解。小姐是很平常的稱呼——在這個世界尤其平常,連某種歧義都沒有。

    “通常來說,下層界地惡魔和魔鬼會習慣以‘凡人’來稱呼物質界地生靈,如果貶稱的話就是‘巴佬’,因為它們並不將自己和我們視為同類

    菲斯解釋,“很多惡魔和魔鬼其實都曾經是凡人,但被位面規則逐漸泯滅了,”

    瓊恩明白了她的意思。

    從這個簡單的稱呼。可以判斷出莎珞克還並沒有完全被深淵所同化,成為真正的惡魔。她依舊殘留著一些凡人的記憶和習慣。她對瓊恩還有點印象,對巨魔山脈這個地名還有反應……她應該還會記得梅菲斯吧。

    只不過,她為什麼說“現在我們的處境相同”呢?作為一位聰明地魅魔,她難道不明白現在她已經是階下之囚,性命完全操縱在瓊恩等人手中。記憶泯滅,總不至于智商也會降低吧。就連旁邊那只最差勁的夸賽魔都已經清楚意識到這一點,對阿忒妮的問題是有問必答——唯一的問題只在于。它的地位太低,見識也不夠,往往說著說著就開始習慣性胡亂吹噓自己編造,基本沒能提供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你的生死現在掌握在我的手中,”葵露冷笑著,一團藍白相間地火焰從她掌心彈出,變幻著各種危險的形態,“或許你打算試試?”

    魅魔不認識銀火。但她能清楚地意識到它其中蘊含的神聖力量,這正是所有下層界邪魔的克星。如果被它燒過,自己就會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連一絲殘渣都不會留下,就算是最強大的惡魔也不可能將她復活。

    但她依舊微笑著。

    “我的生死確實掌握在你們手中,”她說,“同樣的,你們的生死也掌握在我地手中。沒有我的幫助。你們會比我活得更長一點——也僅僅是一點。”

    “你太高估自己的價值了,”葵露說,一邊將掌心中地銀火貼近了魅魔。“知道斷域鎮方位的惡魔可不止你一個。”

    “有很多,但你們找不到它們,”魅魔格格笑著,“很顯然你們已經尋找了很久,但一無所獲。”

    “因為血戰又開始了?”葵露試探地問。

    “無可奉告,”魅魔說,“但另外有一個消息可以免費贈送︰如果你們殺死了我,那麼很快就會有人來殺死你們——相信我,很快。”

    “這個旗子很奇怪呢,”旁邊突然傳來伊莉雅的聲音,她不知何時爬到了第一輛車上,將那面旗子拔了下來,“上面畫著個好難看的手掌。”

    手掌?

    她站在車上,將旗幟高高舉起,展開給大家看。白色的布面上,畫著一只黑色地手掌,邊緣用銀線勾勒,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它是畸形的,有六個手指。

    “格拉茲特,”梅菲斯低聲說,“格拉茲特的徽記。”

    葵露顯然也認出了這個標志,她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恢復如初,“原來你為一位著名地惡魔領主效力,”她說,“但我相信一只小小的魅魔,還不會放在烏黯君主的心上。”

    “那是當然的,”魅魔說,“他甚至不記得我的名字。烏黯君主的手下有成千上萬的魅魔,多一個少一個根本無所謂——但如果他所關注的一批重要物品,因為某幾個物質界凡人的阻撓而沒有按時抵達目的地,那麼你覺得他會不會因此大發雷霆呢。”

    葵露微微皺眉,“你認為僅憑一面旗子就能作為護身符嗎?”她說,“找一塊布,在上面話一個六指手掌,這只需要花上五分鐘,誰都能辦到。”

    “但那些旗子能夠讓你穿行整個萬淵平原而暢通無阻嗎?”魅魔反問,“看看天上的那些弗洛魔,它們是如此的饑渴和迫不及待,時刻等待著捕食獵物。我們只有六個,人數稀少,實力弱小,弗洛魔要殺死我們不費吹灰之力——但你認為它們因為什麼理由而克制,看著我們大搖大擺地在面前走過呢?”

    葵露沉默著,她知道對方說得是事實,此時阿忒妮也已經放棄了對夸賽魔的訊問,逐個檢查車上裝載的貨物,全都是從未見過的奇怪物品,看不出用途,但毫無疑問都蘊含著強大而邪惡的力量,應該是專門為惡魔所設計,從側面進一步證實了魅魔所說的真實性。

    “只有真正是烏黯君主親自授予的旗號,才能夠在萬淵平原安全通行,這是每個惡魔都清楚的常識,”魅魔笑吟吟地說,“當然,你們明顯缺乏這種常識。”

    局面變得微妙起來,誠如魅魔所說,瓊恩等人可以輕易地殺死她;但如果真殺死了她,既失去了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向導,又要冒著觸怒格拉茲特的危險。葵露是魔法女神和幽暗少女的選民,她自然不會面對任何邪惡而退縮,但問題是有沒有必要這麼做——有沒有必要在深淵之中,在急于找到回物質界的路徑的時候,得罪深淵三大惡魔領主之一。

    原本的計劃,是找到一位惡魔,逼迫他領路,帶他們去斷域鎮。誰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惡魔們一個個全都沒了影子,根本找不到人;好不容易撞上了一個魅魔,居然還是格拉茲特的手下,這運氣實在是糟糕得很。

    “你說得對,我們確實處境相同,”梅菲斯突然說,“而且我完全贊成你的看法,平等的交易才是正確的選擇。”

    葵露和魅魔針鋒相對時,瓊恩為了不打擾她們,抱著梅菲斯遠遠站著,有一段距離。魅魔一直沒有注意到梅菲斯,突然听見說話,于是轉過頭來。然後她明顯地怔住了,原本平靜自若的臉上剎那間涌上了一種復雜的神情,仿佛自己都無法控制一般。

    “梅菲斯!”她難以抑制地大吼起來。

    “真高興你還記得我,莎珞克,”梅菲斯微笑著,“那麼,我們可以談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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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篇 第二十三節 談判

短暫的失態之後,魅魔立刻恢復了鎮定,她仔仔細細菲斯,然後將目光轉移到瓊恩臉上。“我想起來了,”過了很久,她慢慢開口,“瓊恩-蘭尼斯特,來自陰魂城的巫師。”

    瓊恩稍稍躬身,表示回答。

    “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梅菲斯問,“那可真是個好消息。”

    “是的,我想起來了,”魅魔說,“燭堡……巨魔山脈……你的銀劍……這個巫師……我想我應該是都想起來了——但這對于你們而言似乎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是麼?”

    “我們可是敵人。”

    “曾經是敵人。”梅菲斯糾正。

    其實要真論起來,梅菲斯和莎珞克並沒有什麼仇怨,她們在燭堡見面之前甚至彼此都不認識。一個是提爾教會的聖武士,主要活動于大陸東北部,一個是鐵王座的殺手,基本只在西南方劍灣一帶出沒,可謂是井水不犯河水。之所以弄到彼此砍殺你死我活的地步,純粹因為她們都是巴爾之女,只要殺死對方,就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甚至成為神明。梅菲斯不想繼承殺戮神位,不等于其他巴爾之子不想,既然背負了這個身份,那就免不了要迎接挑戰。倘若不是她母親夠強悍,趁著絕大多數巴爾之子沒長大的時候早早下手,殺掉了一大批,只怕梅菲斯走到哪里都要面臨暗殺。

    但如今情況已經不同了,巨魔山脈一戰。莎珞克身死,她體內的巴爾神力已經完全被梅菲斯吸收,這東西又不像錢財,給出去了還能還回來。現在她已經變成魅魔,不再是凡人,除了容顏依舊,記憶殘留,連身體都換了。如果瓊恩沒記錯地話,她以前可沒這麼高。頭發也是褐色而非棕色,也不卷曲,更別說背後的一對大蝙蝠翅膀——簡單來說一句話,她已經不再是巴爾之女了。

    既然如此,最初的矛盾就自然化解,但後面發生的事情卻也沒辦法一筆勾銷。莎珞克雖然不是直接死在梅菲斯手中,但也不差多少,如果她願意相逢一笑。恩仇盡泯,那自然是上上大吉,誰也沒興趣多樹仇家——但看她幾乎把瓊恩遺忘,卻對梅菲斯印象如此深刻,就知道這只可能是個奢望。

    “我們談談如何?”梅菲斯再次邀請。

    莎珞克的臉上浮起冷冷的笑意,“你認為我會幫助你們,而不是袖手旁觀,看著你們走向死亡?”她用譏諷的語氣說。“別忘了,是你殺了我。”

    “不,錯了。”梅菲斯依舊微笑,“首先,我們並不需要你的幫助,我們只是來談談交易,尋找一種對彼此都有利的結果——我喜歡公平交易。其次。殺死你地不是我,是格拉茲特,這點我很清楚。你也很清楚。”

    “對我來說這沒有區別,”魅魔回答,“倘若不是因為你們,我也不會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對此我倒不否認,”梅菲斯柔聲說,“唯一的問題是︰這些都是已經發生的事實了。”

    時光不會逆轉,過去不會重來,已經發生的事實,無論是惋惜也好,感嘆也好,後悔也好,憤怒也好,都永遠也不會再改變一絲一毫。既然如此,執著于它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我應該把它們都忘掉?”魅魔反問。

    “既然想起來,為什麼又要忘掉,”梅菲斯輕輕搖頭,“倘若沒有記憶,那麼也就無所謂曾經活著。我們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坦然地承認、接受,然後尋求未來。”

    “未來?”

    魅魔低聲重復著這個詞,她的紅寶石般的雙眼中閃過一些亮色,“那麼,我們來談談吧,”她說,“我和你,還有這位蘭尼斯特先生。”

    瓊恩撤銷石爪,放開莎珞克,但他同時暗中準備了一個解離術。魅魔丟下長鞭和短劍,走到石壁邊,瓊恩抱著梅菲斯跟了過去,葵露等人遠遠退開。

    “你怎麼變成了魅魔?”梅菲斯仿佛很隨意地問,“格拉茲特?”

    “是他。”

    “那麼我明白了,是他在幫你,所以在巨魔山脈,你能借助炎魔的力量。”

    “不僅這些,那個金眼使者也是他安排地。”

    梅菲斯秀眉微微挑了挑,“難道沃金和格拉茲特結盟了?”

    “這我不清楚,但格拉茲特顯然可以直接命令很多沃金的牧師。”

    梅菲斯輕輕咬著嘴唇,“你用什麼換取了格拉茲特的幫助?”她問,“你的靈魂?”

    “不,”莎珞克說,“那是個陷阱,我上當了。”

    當日在沙漠的人面獅神殿中,格拉茲特發現梅菲斯身具巴爾神力的事實,在引誘不成的情況下,便轉而找到莎珞克。他把梅菲斯的消息提供給莎珞克,原本就不懷好意,目地是借助殺手來對付梅菲斯。

    “他悄悄在我擁有的巴爾神力里注入了一絲本質,”莎珞克說,“我當時沒有察覺到。這樣一來,無論是我殺死你,還是你殺死我,結果都是一樣的。融合起來地神力,都會讓他的那一絲本質潛伏在內。”

    “他這是什麼目的?”梅菲斯問,“難道他也想獲得巴爾的神力?”

    “我想是的。”

    “這不太可能吧,”梅菲斯說,“神力絕非那麼容易控制地。”

    “完全可能,”莎珞克說,“神力和神力,也是有差別的。有神執掌的神力,和散落無主地神力,完全是兩回事——你是聖武士,對這些你應該比我清楚。”

    “實際上我並不是很清楚,”梅菲斯承認,“我對此興趣不大。”

    “你不想成為神?”

    “不想。”梅菲斯說,“我喜歡做凡人。”

    “真是遠大的理想。”魅魔譏諷。

    梅菲斯微微一笑,並不多做解釋,“你認為神力有什麼不同?”她問。

    “自然不同,”莎珞克說,“選民也有神力,是神明所賜下

    可以運用神力做各種事情。在他們手中,神力是武甲,是魔法,是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變化地工具。但我們呢?你我都是神子,都擁有神力……好吧,我是曾經擁有過。我們也都遇見並且殺死過無數同胞,但神力對于我們來說有什麼作用呢?”她挑了挑眉毛,“什麼用都沒有——哦,好吧。話不能這麼說,因為有神力,所以我們比普通人更強壯,比他們動作迅捷,比他們生命力更強,而且也更聰明些,僅此而已。”

    梅菲斯輕輕點頭,“你說得對。”她說,“我們擁有的所謂神力,和真正的神力。確實是有區別的。”

    瓊恩在旁邊听得有些不太明白,梅菲斯便為他詳細解釋。其實之所以有區別,關鍵還在于這個“神力”的概念定義上。梅菲斯早就說得很清楚,所謂神,便是坐在神位之上。執掌權柄的存在。從這個意義上說,所謂神力,其實就是因為執掌權柄(也就是神職)而自然而然擁有的權力。倘若某位神祗喪失了他的神位。或者被其他人取而代之,那麼也就意味著他喪失了權柄,隨之也就喪失了神力。

    然而也就像梅菲斯說的,神是半人格半規則地存在,神位和坐在上面的人,兩者結合才是真正的神。能夠坐上神位的人,原本也都肯定是強者中的強者,不僅僅會擁有這個位置相應所附帶的權力,同時也會讓自己本身變得更加強大。後面這一種,神自身的力量,同樣也可以稱為神力。

    第一種神力,可以稱為“神位之力”,第二種神力,則可以稱為“神身之力”。在通常情況下,這種劃分並沒有存在的必要,因為神總是坐在神位之上,這兩種神力總是同時並存地。如果某位神失去了神位,卻還保留著“神身之力”,那麼結果就是他會成為力量強大的凡人——在歷史上,這種例子並不多。

    之所以說“不多”,而不是“沒有”,就是因為有特例的存在。而這種特例,就是聖者。

    神暫時放棄神位,離開神國,附體凡人降臨物質界,這便是聖者。聖者是神又非神,因為其實他們雖有強大的力量,卻暫時不在神位之上,也就是說保有第二種神力,卻暫時不能運用第一種。十六年前的動蕩年代,諸神集體以聖者形態降臨物質界,四個月後返回——這短短四個月,便導致了超過十名的神死亡(有些以後又復活),其中很多都是被凡人所殺。神祗之所以如此脆弱,就因為他們當時都處于“非神”的聖者形態。

    巴爾正是在動蕩年代中被殺,他早早預見到這個命運,所以早就提前播種,弄出了數量驚人的子嗣。他將自己地神力分散其中,作為將來復活,重返神位的基礎。也就是說,梅菲斯和莎珞克這種巴爾子嗣所獲得的神力,其實是“神身之力”,和選民所獲得地“神位之力”,並不是一回事。

    “所以並不是需要全部的巴爾之子都互相殘殺殆盡,聚齊完全的神力,巴爾才能復活,”梅菲斯低聲說,“只要聚集到一定的程度,像我這樣,就已經足夠。以此為力量基礎,就有能力重獲神位,再度成神,而不是說直接就變成了神。”

    選民獲得的神力,本質上是一種“權力”,可以理解為神暫時把權力下放一點點給自己看中地凡人。權力是依托于位置的,只要神位不被摧毀,就算是神死亡或者換了新人,選民也會一直擁有神力——但卻是可以被隨時收回的。神子所繼承地神力,本質上是一種“能力”,有點類似于基因優秀的父母生出了非常強壯的子女,你可以把子女殺了,卻沒辦法把這種“強壯”給剝奪了。除非是通過彼此殘殺,相互吸引的方式,否則這種神力無法轉移。

    格拉茲特是深淵三大領主之一,力量相當于高等神的存在,因為惡魔本質所限,他不可能控制依附于神位的“權力”,卻能夠控制神子體內的“能力”。這也就是莎珞克所說,神力和神力也是不同的。

    “格拉茲特一直在做這方面的研究,所以我想他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莎珞克說,“當然這已經無從驗證,他的計劃被破壞了。”

    當日在巨魔山脈,格拉茲特眼看莎珞克已經徹底戰敗,沒有翻盤的機會,索性直接用邪炎將她燒死,兩位巴爾之女的神力融合,眼看邪神就要復活,卻被提爾當中阻攔,硬生生壓制了下來。後來有意無意之下,又吸納了黎明之石在體內,此時的梅菲斯,相當于有兩大高等神在聯手壓制,哪怕融合全部的殺戮神力,巴爾也未必能復活。這也是梅菲斯雖然听說班恩借子嗣復活,卻並不如何擔憂的緣故。格拉茲特的打算自然也就功虧一簣,沒有結果了。

    “看來我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呢。”梅菲斯輕笑。

    一段時間的沉默,然後莎珞克再次開口。

    “好了,”她說,“以前的事情,我也基本都記起來了,重逢敘舊也已經過了,那麼現在我們來談談正事。”

    “自然,”梅菲斯說,“我們的情況,你想必已經很清楚。總之我們因為某些意外,到了這里,目前打算前往斷域鎮,但我們需要一個向導,你能幫上我們嗎?”

    魅魔點頭,“當然,”她說,“我知道斷域鎮的方位,也可以帶你們去——但我能獲得什麼?”

    “你希望獲得什麼?”梅菲斯反問,“我們不妨先听听你的開價。”

    “自由。”

    “沒問題,”梅菲斯說,“只要我們到了斷域鎮,立刻就會釋放你,從此各不相干。”

    “不,”莎珞克搖頭,“不是這種自由,”她伸手指向瓊恩,“我要求和這位巫師先生簽訂一份靈魂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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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篇 第二十四節 放棄

恩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听,“什麼?”他不由自主“靈魂契約?”

    “靈魂契約。”莎珞克重復。

    瓊恩確定自己耳朵沒出問題,他低頭看看梅菲斯,發現聖武士也是一臉驚訝。“你剛才說你要自由,”瓊恩不解地問,“然後你又說要和我簽訂靈魂契約?”

    “沒錯。”

    “但這兩者壓根就是矛盾的吧。”

    靈魂契約難道是能隨便簽的東西麼。

    所謂靈魂契約,最初是源自九層地獄的大魔鬼們發明的一種魔法——甚至都已經超出魔法的範疇了——專門用于收取物質界的凡人靈魂所用。在一般人眼中,惡魔和魔鬼沒什麼區別,統稱為邪魔,都住在下層界,但其實他們的差距就像天堂山和蜘蛛魔網一樣遙遠。惡魔是混亂無序的,居住在無盡深淵,魔鬼是嚴格遵守規則的,居住在九層地獄。他們都喜歡凡人的靈魂,但惡魔用的方法是引誘、欺詐甚至直接殺人奪魂,而魔鬼卻是通過契約。

    凡人和魔鬼簽訂一份靈魂契約,只要成立,立刻有效。舉個簡單例子,契約中寫“魔鬼向凡人提供一萬枚金幣,凡人死後靈魂便歸魔鬼所有”,那麼只要魔鬼提供了這一萬枚金幣,凡人死後,靈魂自然就落到魔鬼手中,無需再通過其他方式,這是受契約本身保證的。

    靈魂契約的強大之處在于,它借助地是這個多元宇宙中最本源的秩序力量。哪怕是最低階最弱小的小魔鬼。只要他能拿出靈魂契約來,和凡人簽訂成功,那麼這份契約就是永遠有效的,就算是諸神也不可能插手撤銷。神祗可以把簽約雙方都殺了,讓契約內容永遠也無法得到實際履行,但這份契約本身依舊是有效的。

    當然,這種最原始的靈魂契約也有它的限制之處,便在于雙方當事人只可能是凡人和魔鬼。只有魔鬼才能拿出靈魂契約,也只有魔鬼的守序本質。才能保證契約的效力,換了以混亂著稱地惡魔是壓根就沒用的。而且內容也限制得很嚴格,魔鬼提供各種服務,換取凡人的靈魂,不能偏離這個主題。

    在漫長的歲月中,這種魔鬼的魔法技術流傳到了物質界,經過一代代巫師的研究,又弄出了一些新的變種。比如最常用的魔寵契約。專供巫師召喚魔寵之用,從本質上說依舊是靈魂契約,當然瓊恩懶得召喚魔寵,所以還沒嘗試過。而所有變種之中,最強大也最神秘地,便是真名契約。

    真名契約發明出來的最初本意,是為巫師尋找得力可靠的邪魔助手。它突破了原始靈魂契約的很多限制,卻也增加了新的條件。簽約者的一方仍舊必須是凡人。但另一方卻不再限定必須是魔鬼,完全可以是惡魔,甚至可以是天使——但同時卻要求凡人必須是高階巫師。也就是說必須擁有“真名”。

    因為這本來就是一份以“真名”作為效力保障的契約。

    所謂秩序,最根本的規則,首先是自由意志,其次是契約必守,其余一切規則都在其下。而以效力而論。書面契約又遠遠強于口頭契約。真名契約是書面契約,以雙方地“真名”簽署,代表了完全的自由意志。也因此擁有了絕對效力。任何寫在契約中的內容,只要經過確認,對于簽約雙方而言那就是至高律法,不能違背。即便是再狡猾多智地凡人和再混亂叛逆的惡魔,也必須老老實實遵循。

    最麻煩的關鍵在于,真名契約的內容是可以由雙方自由商定,但有一條卻是系統默認,無法更改,也不能通過其他條款廢除或者規避的︰生命綁定。

    生命綁定地意思完全可以從字面理解,換句話說,只要真名契約簽訂,其中有一方死亡,那另一方也會跟著死亡,絕無意外,相當于是把兩個人的命運綁在一起,一旦出事就同時完蛋。世界上的人,只有嫌命太短地,沒有活得不耐煩的,這種變態的契約,自然沒有幾個人願意簽,雖然費了許多功夫發明出來,卻被束之高閣,成了只具有“理論研究價值”的屠龍之技。

    莎珞克現在提出要簽靈魂契約,首先她是惡魔不是魔鬼,原始的那種靈魂契約不可能適用,她也拿不出來;魔寵契約更不可能,現有的魔法技術,還不足以把一個魅魔變成魔寵,否則巫師們只怕人手一個了;唯一可能的,就是真名契約。

    但真名契約和“自由”,壓根就是南轅北轍的吧。

    “不矛盾,”莎珞克說,“我需要的自由,是離開這里,回到物質界去。”

    “這地方似乎也沒什麼不好……我的意思是說,你現在已經是惡魔了,這里正是最適合你的位面……”

    “適合不適合,是我自己說了算的,”莎珞克冷冷瞥了他一眼,“我雖然換了副身體,但我的記憶,我的靈

    全還和凡人時一樣,那麼我為什麼要住在這種骯髒、透著腐臭和血腥死氣,無休止無理由地互相殘殺的鬼地方——你是不是很想嘗試?”

    “不,謝了。”瓊恩趕快推托,“但如果你只是想回到物質界,那完全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他建議說,“只要你能幫助我們回到物質界,我便可以用魔法將你召喚過來,這並不難。”

    確實不難,惡魔和深淵的聯系緊密,但程度高低也是有區別的。力量越強的惡魔,和深淵的聯系越密切,力量越弱的惡魔,聯系則越薄弱。對于凡人巫師來說,這就意味著你召喚一只夸賽魔,和召喚一只炎魔,難度相差不可以道理計,前者是初出茅廬的巫師就能辦到地。後者非第一流大巫師不可,往往還有生命危險。莎珞克現在是魅魔,比夸賽魔自然高級些,但也不算很強,何況她成為惡魔才不到一年,本質上還沒有被完全同化,召喚起來難度很低。

    只不過,召喚惡魔也是有一定條件的……

    “我怎麼能保證你回到物質界,就一定會履行諾言呢?”莎珞克反問。“莫非我們為此再簽一份靈魂契約?”

    廢話,還簽靈魂契約,那事情不又繞回來了麼。“你可以信任我們……”

    “你要求一個惡魔信任你?”莎珞克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你覺得惡魔的辭典里會有‘信任’這種概念?”

    瓊恩閉上嘴。

    “而且你怎樣才能召喚我?你必須要拿到我的真名吧,”莎珞克又說,“然後呢?你是個巫師,你有我的真名,你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差遣我、指使我、命令我——你覺得我很樂意接受這樣的處境?雖然我現在胸部是比以前更大了點。但智力似乎並沒有下降呢。”

    瓊恩繼續閉著嘴。

    “最後一點,就算你遵守約定,就算你不用真名來要挾我,對我而言也沒有什麼意義。”

    “為什麼?”

    “因為格拉茲特同樣也有我的真名,你可以把我召喚到物質界,他也同樣可以再把我召回深淵,”莎珞克說,“規則只會被更高的規則所改變。靈魂契約就是最高地規則。”

    “你的口氣真不像是個惡魔,”梅菲斯在旁邊評價,“倒像是個魔鬼。”

    魅魔嫣然笑了笑。“跟格拉茲特學的,”她說,“別忘了那家伙的外號。”

    “我可以代替他和你簽這份契約嗎?”梅菲斯問。

    “你沒有真名,”莎珞克回答,“而且我也絕不希望和一位聖武士簽靈魂契約。”

    梅菲斯默然。莎珞克所說是事實。如果簽訂靈魂契約(她指的顯然是真名契約),就意味著簽約雙方從此緊緊綁在一起,這是自由意志達成的合意。再也不能改變,也不可能被以後的契約所修正或廢止。這種代價,並不是人人都願意承受的,但此時此刻,也唯有瓊恩能作為簽約者。

    真名契約被發明出來,原本地用意就是讓巫師獲得可靠的邪魔助手。如果瓊恩和莎珞克簽約成功,那麼只要瓊恩在物質界,莎珞克自然就可以自由前往他身邊,連通常的儀式血祭都不需要,也不再會被其他存在所召喚控制,因為真名契約本身就是最高規則,在它的領域之內凌駕于一切規則之上。而且真名契約造就的是“助手”而不是“奴隸”,地位相對平等,擁有更多的自由,加上“生命綁定”的鐵律限制,彼此之間也必須保持相應的尊重。

    從莎珞克地角度來說,她已經變成了魅魔,但卻依舊保有人類的記憶和靈魂,希望返回物質界,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換了瓊恩,他也不肯在這鬼地方多呆半秒。何況在深淵無數惡魔之中,魅魔不過是地位很低地一種,實力弱小,處處受到欺壓,但到了物質界,那情況便又完全不同。為了這些好處,一份靈魂契約壓根不算什麼,雖然作為“助手”,會因此受到瓊恩的一定制約,但總比受格拉茲特控制好得多。

    問題是這對瓊恩來說,卻沒多少好處。誠然,多一個漂亮的魅魔助手在身邊,是令人愉快的事情,而且也確實能幫上不少忙,但萬一她出事了,自己跟著完蛋,這可就糟糕得很,簡直像是把性命放在別人手里,太缺乏安全感了。

    “這是唯一我能接受的方法,”魅魔說,“我必須保證我不會被欺騙,不會被傷害,不會被過河拆橋,不會徒勞一場。我必須能確定這一點,而不是要空洞地承諾。”

    “我是個凡人,”瓊恩試圖打消對方的念頭,“壽命不過百歲,匆匆便過。倘若真簽了靈魂契約,一旦我死去,你也會死去,連復活都不可能。”

    “無所謂,反正我本來也是凡人,也不過能活百歲罷了,”莎珞克回答,“事實上,我已經死過,現在的生命

    額外得來地。何況作為巫師,你有無數種方法可以命——我知道你能辦得到。我認識很多巫師,但沒有哪一個能像你這樣天賦優秀的。”

    “你們可以慢慢考慮,但我要提醒的是,時間已經不多了,”莎珞克說,她揚起下巴,指了指梅菲斯,“她在這里停留時間越久,就會越虛弱。如果再拖延下去,就算以後回到物質界,她所受到的傷害也不能完全恢復了。當然,如果趕快到斷域鎮,那麼情況會好轉一些。”

    “在斷域鎮她就不會被位面規則壓制?”

    “相對會好一些,那地方畢竟是萬淵平原中最有‘秩序’的所在。”

    瓊恩低頭看了看梅菲斯,見她臉色已經越加蒼白,“好。”他說,“簽靈魂契約。”

    “瓊恩……”

    “一份契約罷了,我以前簽得多了,”瓊恩笑著對梅菲斯說,“別擔心。”

    靈魂契約的程序非常簡單,隨便取一張紙來,哪怕是已經寫過字的廢紙背面都沒問題,寫上條款。字跡不工整都無所謂,它真正的關鍵,只在于雙方最後簽署的“真名”。

    瓊恩從懷里取出一張空白地羊皮紙來。又掏出羽筆墨水,這些都是巫師抄錄卷軸的必備工具,雖然他不常用,也是隨身攜帶的。他刷刷幾筆,將靈魂契約的一些固定條款先寫上——其實不寫也沒關系。契約默認的,只是出于穩妥起見罷了。“你還有什麼補充建議嗎?”他問莎珞克。

    “我不是魔鬼,這種咬文嚼字推敲條款的事情我可不擅長。”魅魔嬌笑著,“反正我帶領你們去斷域鎮就是——但有一點我必須說清楚,這個‘你們’,僅僅是指你和你的小情人,不包括那邊三個。”

    “為什麼?”瓊恩一怔,隱隱有些惱火,“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們是我認識的人,所以我願意幫忙,何況要論起來,這位聖武士小姐還是我地姐妹,至于你麼,我記得我們在燭堡的時候,也曾經有過很美妙……”

    “好了,”瓊恩打斷她的話,“她們三人是我的朋友,甚至是被我連累才來到這里。我不可能丟下她們不管,這辦不到。”

    “這和我無關,”魅魔的嘴角優美地翹起,“她們又不是我朋友,而且她們剛剛殺了我的四個同伴。”

    瓊恩皺著眉頭,惡魔也會有什麼“同伴”的概念?別開玩笑了。但莎珞克這麼說,分明就是故意刁難,“你到底想怎麼樣?”他問,“直說吧。”

    “如果要帶上她們三個,那麼顯然我應該要求更多的回報,以便平復我喪失同伴地憂傷,安慰我受驚的心靈,以及作為增加工作量的酬勞——這是很合理地要求吧。”

    合理個頭,瓊恩心想,但壓抑著惱怒,“請說吧。”

    “別擔心,別緊張,”魅魔不緊不慢地說,“我的要求很簡單,毫無半點難度︰我要成為你的情人。”

    瓊恩愕然,怎麼都沒想到她提出的是這種要求,“什麼?”

    “我相信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我要成為你地情人,當然也因此擁有一切情人應有的權利和待遇——我們都知道是哪些,”她眨了眨眼楮,紅寶石般晶瑩剔透的雙眸中水氣汪汪,含情脈脈,“我相信很多人對此都求之不得吧,畢竟魅魔可是世界上最完美地情人呢,而且因為契約的限制,我還不會傷害你。”

    瓊恩搖頭,抱緊懷中的少女,“不可能,”他說,“我不會放棄艾彌薇。”

    “不,不,你誤會了,”魅魔連連搖頭,“恰恰相反,當然也是我的表述不夠清楚。我的要求僅僅是你的情人之一,而並不是唯一的情人。事實上,如果你放棄了聖武士小姐,那麼我反而會很遺憾的。”

    “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她不喜歡和人分享,”莎珞克微笑,露出潔白整齊的貝齒,“她意志堅定,執著本心,不懼怕死亡,不懼怕傷害,不抱希望,不求回報,幾乎是無懈可擊,幸好她還是有弱點的。她已經漸漸愛上你,她不會接受和人分享——但是她現在必須接受,那麼我想這一定是很有趣的事情。”

    如果是別人,梅菲斯還可以像她半開玩笑威脅的那樣,直接一劍殺了。但有靈魂契約在,莎珞克死,瓊恩也就死,這種作法就完全行不通。

    “別那麼嚴肅,我知道你其實很樂見其成,”魅魔格格笑著,“沒有哪個男性會拒絕這種提議,所以決定權現在轉移到梅菲斯小姐手中。那麼,給我們一個答案吧,是放棄你的三位同伴,還是放棄你的情人的一部分,聖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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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篇 第二十五節 道理

簽吧。”梅菲斯輕聲說。

    瓊恩有些猶豫地看著她,梅菲斯微微笑了笑,“她說得對,我們沒時間多做拖延了,也沒有別的選擇。”

    既然沒有選擇,那也就不必猶豫。

    瓊恩取過羽筆,按照剛才所說將條款寫在紙上,他沒有試著去玩什麼文字游戲,或者設置漏洞,因為這些根本無用。這是真名契約,它記載的是此時雙方的自由意志達成的真正合意,多元宇宙中最本源的秩序力量便是它的監督者和見證人。如果雙方的表達有誤,其實並沒有達成真正的合意,那麼“真名”自然也就簽不下去。

    他寫完之後,遞給莎珞克,魅魔接過隨意地掃了一眼,取過羽筆,在紙上寫下自己的真名。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人能看見她的真名,瓊恩也看不見。她接著將紙筆都還給瓊恩,“該你了。”

    瓊恩也寫下真名,紅光從筆尖一閃而逝,沒入紙中。隨即這張羊皮紙自動飄了起來,在空中化作一團銀光閃閃的粉末,就此泯滅不見。與此同時,瓊恩陡然間感覺一股陌生的、略帶刺痛的冰冷流遍全身,緩緩消失,他知道這意味著靈魂契約已經正式成立了。

    “走吧,”莎珞克笑意盈盈地站起身來,“現在我帶你們去斷域鎮。”

    瓊恩把葵露等人叫過來,沒提靈魂契約的事情,只說雙方達成了協議,莎珞克帶路去斷域鎮。以此換取自己的生命和自由。葵露也沒什麼意見,反正一個魅魔地生死,她也不放在心上。

    “對了,”莎珞克突然想起什麼,站定腳步,“你們得先把它殺了。”

    瓊恩順著她所指方向看去,發現是那只僅存的小夸賽魔,已經被伊莉雅折磨得不成魔形了,正可憐兮兮地蜷縮在角落里。已經奄奄一息,話都說不出來了。“為什麼?”瓊恩奇怪。

    “因為人數超標了。”

    “唔?”

    “格拉茲特喜歡六這個數字,”莎珞克解釋,“所以他派遣的商隊,從來都是以六為基本單位的,六個惡魔,或者十二個,或者十八個。以此類推。現在如果加上它,那麼就有七個人了,這是違反規則的。”

    瓊恩一行人原本五個,加上莎珞克這個向導正好滿六個,夸賽魔就多余了。

    “扔下它不管就是。”

    “你想它回去報信?”莎珞克反問,“夸賽魔雖然沒什麼本事,隱形逃跑,找路回家。那是第一流的。”

    瓊恩聳聳肩,朝伊莉雅做了個手勢,小蘿莉點點頭。反手一甩,蜘蛛匕首擲出,正中夸賽魔的額頭。“唔唔,”她很得意地揮了揮拳頭,“準頭不錯吧。”

    “殺人不用那麼高興。”瓊恩皺皺眉頭。
既然反正是要殺。為什麼不當作很愉快的事情來做?”伊莉雅反問,“我們女孩子要時刻保持良好心情呀,否則會老得快。再說它又不是人。它是惡魔。”

    瓊恩懶得和她多扯,“現在人數正好,”他對莎珞克說,“可以走了吧。”

    “可以了,”魅魔說,“來,哪位幫忙把旗子插上,路上還得靠它避免襲擊呢。”

    阿忒妮跳上車,將格拉茲特那面畸形六指手掌旗插回遠處,莎珞克撿回自己的長鞭,啪地虛抽了一記,給三只馱獸下了命令。她依舊坐在第一輛車上,瓊恩抱著梅菲斯坐在旁邊,其他人也都上了後面地車子,一行人上路出發。

    一路上,莎珞克笑語晏晏,一邊隨時向馱獸發號施令,一邊和瓊恩與梅菲斯隨口談論深淵中的事情,也詢問一些物質界的狀況,問他們自從巨魔山脈之後又經歷了什麼,怎麼會落到這里來了。瓊恩將大致經歷簡要地描述了一遍,雖然不到一年,發生的事情卻也實在夠多,從巨魔山脈出來,遇到奧沃,去塞爾,再到阿格拉隆,最後回了陰魂城,還沒過兩月,又去了幽暗地域,最後招惹上羅絲,被弄到這地方來了。

    正說著,他突然發現了件事情,這些馱獸的行進方向似乎是不確定的,忽而往左,忽而往右,偏來移去,有一次甚至直接轉了個九十度的彎。這里是大平原,雖然有些山峰有些深坑,但也不構成障礙,這種走路方式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知不知道斷域鎮的具體方

    瓊恩忍不住問。

    “放心,我們簽了契約地,”莎珞克回答,“再說如果我不知道方位,這批貨物怎麼送到。”

    “那你怎麼讓它們變來變去……等等,你剛才說什麼?這批貨物送到斷域鎮?”

    “是啊,”莎珞克點頭,“格拉茲特的這批貨物,就是要送到斷域鎮,給紅色壽衣的呀。因為紅色壽衣是魅魔,對同類比較友善,所以就指派了我來押送——難道我沒告訴你嗎。”

    “沒有!”

    “哦,那就是我忘了,真抱歉。”

    瓊恩閉著嘴,感覺自己像是被耍弄了似的。既然莎珞克原本就是要去斷域鎮,那大家還費什麼勁,壓根就不用打來殺去,直接遠遠跟在後面就好了,料想她也不敢如何。原本可以輕易搞定的事情,花了這麼多時間,費了這麼多力氣,最後還簽了一份靈魂契約,讓自己的小命多了一重風險——這真是何苦。

    “別生氣,親愛的,”莎珞克笑吟吟地把柔軟的身體貼過來,“至少你得到我了。”

    瓊恩哼了一聲,他喜歡美女,但問題是他不喜歡被美女捉弄,非常不喜歡。

    “而且這件事情也完全不能怪我呀,”莎珞克說,“我們不過是好端端地在走路,結果飛來橫禍,險些性命不保,連解釋地時間都不給——這難道不是你們做錯了嗎?如果是在物質界,你們迷路了,想找個向導,眼看有幾個人走過來,難道你們的正確反應不應該是上前詢問,反而是攔路截殺嗎?”

    “廢話,如果遇到人我們當然問路,可你們是惡魔啊。”

    “看,這充分說明了種族歧視的害處,”莎珞克雙手一拍,“所以時刻保持一顆平等、博愛而且友善地心是多麼有必要啊。”

    瓊恩把嘴閉得更緊,一言不發。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不得不承認魅魔所言是有些道理,迷路了需要向導,遇到人合理的作法是去問路而非直接就砍。問題在于這里是深淵啊,面對的是一群惡魔啊,哪個凡人遇到了惡魔第一反應不是拔劍上去砍?還談什麼平等博愛而且友善的心?就算歐凱那種家伙,現在和瓊恩關系勉強算得融洽,那也是他一開始沒有泄露惡魔身份,而是以凡人的面目出現,多次交往之後才透了底。如果他當時在巨魔山脈時就以惡魔本相出來,瓊恩只會一發石彈直接砸過去。

    所以說,在這件事情上似乎誰都沒做錯,莎珞克等人好好走路,沒有主動招惹誰,自然不能說錯;瓊恩等人地作法也完全在情理之中,換了誰都會如此。但結果卻弄成了這副樣子,實在是令人很無語。

    “既然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那麼執著于它又有什麼意思呢,”莎珞克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坦然地承認、接受,然後尋求未來。”

    這句話似乎很耳熟啊。

    瓊恩突然意識到了一個事實︰他和莎珞克簽下這份靈魂契約,最大地威脅只怕並不是哪一天魅魔突然掛掉,導致他跟著完蛋。與其操心這個,不如擔憂以後的精神安全更符合實際一些。很顯然,以言辭鋒利而論,莎珞克和梅菲斯都遠在瓊恩之上,以後她們雖然不太可能直接動手,但唇槍舌戰起來,瓊恩夾在中間就很是糟糕了。

    由此可見,有一副好口才是多麼的重要啊。可惜瓊恩雖然上輩子是學法律的,辯論能力也不差,但只限于法庭上,平時其實不太愛說話。現在都過去十六年,更早早忘光了。

    無所謂了,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先趕快到了斷域鎮再說。

    幸好接下來還算順利,莎珞克雖然指令馱獸不斷變幻方向,其實是有道理的,深淵是一個混亂的位面,整個世界都在不斷地變化之中,斷域鎮的位置自然也是不斷飄移的。莎珞克有備而來,所以能隨時感應到準確方位,改變方向。

    大約又走了十多個小時,在高溫、饑渴和位面規則的多重壓力之下,大家都已經疲憊不堪,連一向活潑的伊莉雅都仿佛沒了力氣,只有莎珞克依舊精神奕奕,最終,他們抵達了斷域鎮。
c68212 發表於 2009-9-19 22:18
深淵篇 第二十六節 陷阱

斷域鎮其實更像是一座軍事要塞,高聳厚重的城牆圈成著幾十座仿佛碎石壘砌而成的高塔,全副武裝的惡魔在上面巡邏走動。城門衛兵是兩只狂戰魔,莎珞克向它們展示了格拉茲特的旗幟,然後毫無留難地便進了鎮子。

    和斷域鎮外的荒蕪平原截然相反的是,鎮中熱鬧非凡,街道上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惡魔,各種各樣的都有,奇形怪狀,猙獰可怖,但氣氛卻似乎很好很和諧,彼此間都保持著相當限度的克制和禮讓,看到瓊恩等人進來,雖然都有些驚訝,但卻沒有半個上來攻擊或者挑釁,不過是遠遠看看或者干脆不屑一顧。城門大道兩旁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商鋪,整整齊齊,顧客眾多,瓊恩路過時隨意瞥了一眼,發現賣的全都是他叫不出名字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和莎珞克押運的這幾車貨物倒應該是同類。

    “先去老頭骨,”莎珞克說,“那里是斷域鎮中最大的旅店。”

    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

    “這里和我想像中的惡魔城鎮完全不同,”瓊恩說,“倒和人類世界差不多。”

    “我說了,斷域鎮是整個萬淵平原相對最有‘秩序’的所在,”莎珞克回答,一邊指揮著馱獸改變方向,“你看看你的小情人就知道。”

    瓊恩不看也知道,自從進入斷域鎮之後,梅菲斯的情況確實大有好轉,她原本已經虛弱到了極限。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閉著眼楮處于暈暈沉沉半醒半睡地狀態,仿佛下一瞬間就再也不會醒來。然而剛剛通過城門,梅菲斯就仿佛精神一振,蒼白的臉蛋開始泛起微微紅暈,嘴唇也有了些血色,雖然還是不能說話,但已經可以睜開眼楮了。很明顯,自從進入深淵以來就無時無刻不在壓制著她的位面規則。影響力削弱了。

    “不過說實話,她很了不起,居然能堅持將近一天。我曾經見過一名聖武士,掉到深淵來,不到八個小時就徹底崩潰了。”

    “崩潰?”瓊恩問。

    “就是發瘋了,然後被惡魔撕成了碎片,”莎珞克說,“你肯定感覺不到。對于他們聖武士來說,整個位面的力量都壓制在身上和靈魂上,就像是把你丟進熔爐煆燒同時又拿鐵錘敲打,然後再用鐵板擠壓,沒有幾個人能堅持下來。”

    “你好像很熟悉。”

    “自然,”莎珞克嘴角露出微微冷笑,“你知道格拉茲特怎麼懲罰觸怒他的惡魔嗎?他會打開位面通道,把你丟到天堂山的某個角落去。過六個小時再自動召回深淵,前提是你還沒死的話。絕大多數情況下,召回的都只是尸體。我是那極少數幸運者之一。”

    “這麼說你也很了不起。”

    “只不過因為我這個惡魔還不夠徹底罷了。”

    瓊恩沒有接話,用袖子替梅菲斯將額頭的汗珠拭去,“感覺好點沒有?”他問。

    梅菲斯露出一個勉強地笑容,“我沒事了,”她輕聲說。“別擔心。”

    她依舊還是很虛弱,聲音輕微得幾不可聞,但莎珞克還是清楚听見了。“放心,她沒事了,只要在進鎮之前不斷氣,現在就肯定死不了,”魅魔說,“你們很幸運,遇到的是我,否則就算能找到其他惡魔帶路,也絕沒有這麼快。深淵中每個地點都是在隨時偏移的,格拉茲特的這面旗幟能自動定位斷域鎮的位置,其他惡魔最多知道大概的方向,等它們找到地方,你的小情人也早就死了。”

    “多謝。”瓊恩說。

    “用不著,交易而已,”莎珞克說,又看了看梅菲斯,語氣中便隱隱有了幾分嫉妒的味道,“看不出你還真喜歡她,為了她連靈魂契約都願意簽。”

    “每個人都有些不能舍棄地東西,”瓊恩回答,“對于我而言,她就是。”

    “就沒有一點猶豫?”魅魔問,“別忘了,靈魂契約可是生命綁定的,極少有人願意承受這個代價。”

    “既然沒有更好的選擇,那麼猶豫不過是浪費時間,而我恰好拖不起時間,”瓊恩淡淡說,“至于靈魂契約,簽了又不等于就會死,你總不會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吧。”

    “那當然,我難得再活一次,可不想隨便就死了,”魅魔格格笑著,指了指前方,“老頭骨到了。”

    老頭骨是一座外表看起來破爛不堪,走進去卻發現富麗堂皇的旅店。莎珞克似乎常來此地,駕輕就熟地跳下車,召來一只怯魔侍者,付給它兩顆寶石,先開了三個房間,讓葵露、阿忒妮和伊莉雅先住進去休息。“我要去見紅色壽衣,”魅魔說,“把這批貨物交接了,你要陪我去嗎?”

    瓊恩本想說你自己去好了,我先陪梅菲斯休息,轉念想起歐凱曾經提過,這位“紅色壽衣”是斷域鎮的創建者,建議可以直接找她幫忙,說“她相對比較容易打交道”。看這斷域鎮雖然里面往來的都是惡魔,但卻也算是井然有序,可見確實不凡,有這個機會,倒是應該見上一見。

    梅菲斯雖然有所好轉,但還不能自己行走,瓊恩總也不能抱著她去見紅色壽衣,但留下卻又有些不放心,畢竟滿眼都是惡魔,而葵露等人因為已經將近一天水米未進,又在高溫烈日下趕路戰斗,再加上位面規則的壓制,早就疲憊不堪,也不可能保護梅菲斯。正自躊躇,莎珞克看出了他地心思,抬手召過怯魔侍者來,“為這位小姐單獨開一間貴賓房,”她說,同時亮出了一枚格拉茲特的六指徽章,“我不希望她發生任何意外,任何。否則我就會歸咎到你們頭上,明白嗎?”

    怯魔躬身,轉過臉叫來兩只夸賽魔,命令它們把梅菲斯抬到貴賓房去。“沒問題嗎?”瓊恩有些猶豫地問,“它們可靠?”

    “永遠不要指望惡魔會可靠,但它們決不敢冒犯格拉茲特,這就足夠了,”魅魔說,“斷域鎮是紅色壽衣所一手執掌。而格拉茲特就是她唯一的合作伙伴,這也是我為什麼會來這里地緣故。烏黯君主的邪徽,在此地效力僅次于紅色壽衣本人的命令。”

    瓊恩看著莎珞克,然後確定對方所說的是真話,這也是真名契約的作用之一。前面已然幾次提到,這種契約之所以被發明出來,最初地本意就是為了讓巫師能獲得“可靠”的邪魔助手,雖然因為後來發現了“生命綁定”的潛在默認規則。導致它被束之高閣,無人動用,但不等于說它原本地作用就不存在了。巫師對于“助手”,依舊擁有一定程度地優勢,而能夠直接感應

    靈魂,判斷語言的真假,原本就是“可靠”一詞的題義,只是這種能力也有次數限制。不能無限制使用罷了。

    他將梅菲斯小心地交給夸賽魔,看著它們走進房間,“現在去見紅色壽衣吧。”他對莎珞克說。

    魅魔指揮著馱獸再次上路。從熙熙攘攘的惡魔群中經過。“為什麼這些惡魔都集中在斷域鎮里,”瓊恩突然開口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血戰。”莎珞克簡短地回答。

    “血戰又要開始了?”

    “事實上,它從沒停止過,”莎珞克說。“記住一點,這里沒有和平,只有戰爭的間隙。”

    瓊恩默然點頭。明白為什麼自己等人在遇到莎珞克之前,一路上除了弗洛魔,半個其他惡魔也沒撞上的緣故。“格拉茲特派你來送的這批東西是做什麼用地?”

    “軍火,惡魔專用的軍火,格拉茲特最新研制出來的東西,你知道他一向喜歡折騰新發明。”

    “很重要?”

    “算是吧。”

    “紅色壽衣在這其中的角色呢?”

    “斷域鎮原本就是血戰的征召營,換句話說,她就是負責召集炮灰們的,”莎珞克回答,“否則你認為她如何能在這血戰的前線安穩立足至今?當然,她背後有人支持,但那遠遠不夠。”

    “你和她關系如何。”

    魅魔微笑起來,“見過幾次面,算是有點交情吧,”她說,“畢竟每次都是我來和她交涉。”

    瓊恩也笑了起來,“看起來你在格拉茲特眼中的位置很不低呢。”

莎珞克怔了怔,“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既然血戰即將開始……好吧,按照你們地說法是停戰期馬上要過去了,格拉茲特特地運送這樣一批軍火來到前線,理當是很重要的東西。這種任務很重要,如果我是格拉茲特,那麼決不會隨意指派一人負責運送,必定是我相對熟悉並且信任的手下。”

    “這個麼,或許吧。”

    “但我記得你對葵露說,你不過是格拉茲特手下成千上萬魅魔中地一個,他都未必記得你的名字。”

    “好吧,那是我騙她的,一種談判技巧而已。”

    瓊恩點點頭,“我能理解,但現在你沒辦法欺騙我了,”他說,“是格拉茲特派你來找我的?”

    “我是不能欺騙你,但我可以選擇不回答,”魅魔臉上笑意不減,“所以我的回答是︰無可奉告。”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她反問,“因為我地出現太巧合?”

    “有這個原因。”

    “可是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是會存在巧合的呀,”莎珞克說,“而且這里是深淵,這里原本就是無序之地,混亂之所,巧合和偶遇才是常態。”

    “但你對真名契約太熟悉了,”瓊恩說,“這是我們巫師才會去學習的知識,並不是人人都知道地,你以前是個殺手,現在是個惡魔,而且才不到一年,無論哪一種身份,你都沒道理對它這麼了解。”

    “或許我曾經見人用過?”

    瓊恩笑了起來,“你在說謊。你我都很清楚,這種契約剛發明出來就被束之高閣。根本就不會有人用,只怕自從它發明以來,我們是第一對簽約者。”

    “是這樣嗎?”

    “惡魔或許都是混亂無序,隨心妄為的,但我知道格拉茲特不是,”瓊恩說,“別忘了,我可是曾經和他正面打過交道地,我知道他的外號。最像魔鬼的惡魔。我不相信他缺乏計劃,不相信他沒有預謀,更不相信他手下一位魅魔在我最需要的時候自己送上門來,她還出乎意料地對真名契約非常熟悉,而這一切僅僅是巧合——或許確實是巧合,但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魅魔吐出舌尖,舔了舔鮮紅的嘴唇,“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願意和我簽約呢?”她問,“如果你認為這是格拉茲特的陷阱的話。”

    瓊恩笑了起來,“我似乎沒有選擇吧。”

    “是嗎?”

    “我們已經走了五六個小時,沒有遇上任何可以交流的惡魔,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也不敢奢望繼續尋找下去,就一定會有結果,”瓊恩慢慢說。“我們是凡人,不是惡魔,無論是環境還是位面規則。都在持續地傷害壓制著我們。葵露是牧師,但她地神祗正在沉眠,不能賜予神術,她唯一能夠倚靠的是神力,但那並不是能無限動用的。我看得出來她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否則對付一只巴布魔何須那樣費勁。阿忒妮是神箭手,然而她的箭矢數量還剩不到三分之一。我的法術也是有限的,最多能支持兩到三次戰斗,艾彌薇的情況在不斷惡化,伊莉雅並不可靠,而且我們沒有攜帶任何食物和水。”

    “听起來真糟糕。”魅魔點頭。

    “是很糟糕,”瓊恩承認,“如果你們不出現,我想我們也堅持不了多久。天上的弗洛魔成群結隊,虎視眈眈,它們只是在等待,等待我們疲倦,自己倒下去,這並不需要太長時間。”

    “所以呢?”

    “所以我別無選擇,”瓊恩說,“你是我們唯一地機會。如果不是陷阱,那麼我必須抓住;如果是陷阱,那麼我更要抓住。”

    魅魔皺起眉頭,“後面這點我不是很明白。”

    “如果是陷阱,那麼顯然站在你背後的是格拉茲特,”瓊恩輕輕扭動著手指,發出清脆的聲音,“這里是深淵,他是深淵三大惡魔君主之一。既然他安排了陷阱,希望我走進去,那麼如果我走進去,至少暫時是安全的,當然將來或許會有很多麻煩。但倘若我不走進去,那麼結果似乎很明顯,”他微笑著,“我不相信格拉茲特不敢殺幾個不識抬舉的凡人。”

    “他當然敢,”莎珞克嘆氣,“他是可以匹敵高等神的存在。”

    “那麼我還能說什麼呢,”瓊恩說,“這樣破綻百出的陷阱,我看不出來才是有問題;反過來說,這樣破綻百出的陷阱他都敢拿出來,擺明了不怕我不奉陪。他總還算客氣,派了你而不是派個狂戰魔巴布魔來跟我簽約,這樣如果我都還不上道,那就別在世上混了。在我地故鄉,有一句諺語︰如果有人向你敬酒,那麼請喝下,不要弄得被罰酒,最後自取其辱。”

    莎珞克輕輕搖頭,看著他,“可是你對此似乎並不惱怒。”

    “我極少會惱怒,”瓊恩說,“這是我稍稍可以自傲的一項品德。沒有意義的事情我懶得做,

    地話我懶得說,沒有必要存在的情緒我也懶得有——對于我而言並不是第一次,早就習慣了。”

    “如果這麼說的話,你現在對我說這些話,又有什麼意義呢?”

    “有意義,我不介意走進陷阱,如果別無選擇;我也不介意屈服于人,如果力量不如。但我不希望被人當作傻瓜,”瓊恩盯著魅魔,“我只是想說︰首先,我很清楚這是個陷阱;其次,我也很清楚另外一件事情。”

    “什麼?”

    “你討厭格拉茲特。”

    魅魔可愛地皺皺鼻子,“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她說,“我當然討厭他,難道會有人喜歡一個欺騙你,殺了你,最後還整天在你頭上呼來喝去指手畫腳的家伙嗎?每個惡魔都討厭它地上級,這是人人皆知地事情。沒有例外。”

    “那就好極了,”瓊恩說,“我不需要問你格拉茲特有什麼計劃,因為我知道你也不清楚。他很可能只不過是對你下了一個指令,讓你前來萬淵平原,和遇上的凡人巫師簽一份靈魂契約,對吧。”

    “大致是這樣沒錯,”莎珞克承認,“我事先並不知道是你們。”

    “很正常。而且你難道自己沒有發覺嗎,你的記憶恢復得太快,”瓊恩說,“艾彌薇和葵露都說,凡人變成惡魔,記憶會逐漸泯滅——是泯滅,不是暫時遺忘,我相信她們不至于都弄錯了。你不記得我。那很正常,我能理解;你能記得艾彌薇,那也很正常,我能理解——但你認出艾彌薇之後,立刻所有地記憶就都恢復了,這個我可就不能理解了……這給我的感覺,並不是你的記憶在逐漸泯滅,而是被人封存起來。只等一個合適的契機,就砰地一下,重新開放而已。”

    莎珞克咬著嘴唇。“格拉茲特。”

    “顯然是他,”瓊恩說,“現在言歸正傳,格拉茲特到底想做什麼,我們不知道。但有一點是確定的︰我們地真名契約是有效的。”

    “是啊,那又怎麼了?”

    “那意思就是說,如果我死了。你就一定會死,這次是真正的死亡;如果格拉茲特打算用你來制約我的話,顯然他最直接有效的威脅手段就是殺死你——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對格拉茲特有用,值得他花費力氣來布置陷阱,引誘我上鉤,他不會輕易地毀滅我。而你的價值,不過是一個道具,一個可以隨時丟棄的棋子,一個附帶品。”

    莎珞克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如果你是想貶低我,那麼現在你達到目地了。”

    “不,不,別誤會,”瓊恩說,“我另外一項品德就是,從來不會在沒有必要的時候貶低女士。你看,不管格拉茲特想做什麼,你都是處境最危險的,最容易被連累,最容易被利用,也最容易被作為威脅手段。我還可以通過順從他而活命,你的性命則完全依賴于我和他的心情——這樣說沒錯吧。”

    “那又怎麼樣?”

    “這還不清楚嗎?現在我們的陣營是一致的,”瓊恩攤開手,“而且有一點你沒說錯,對于你我而言,真名契約就是至高規則,它抹消了格拉茲特對你的真名召喚能力。也就是說,如果你還想活下去,當然我也想活下去,那麼只要離開深淵,離開這里,返回到物質界,那麼格拉茲特又能把我們怎麼樣呢?他難道能來物質界追殺我們?如果他這麼做,我想那些神明一定會很高興。”

    莎珞克沉吟著,“事情不會像你想像得那麼簡單,”她說,“格拉茲特不會這麼容易對付。”

    “我知道,但我說地是大局,”瓊恩解釋,“真名契約的簽訂,固然是約束,同時也未必不是優勢。因為我們的性命現在都是聯接在一起地,還有什麼盟約比這更可靠?還有什麼合作比這更親密?還有什麼利益能夠讓我們反目成仇?沒有,也不可能有。所以從此之後,我們就是最忠誠的盟友。”

    “盟友?”莎珞克嗤嗤冷笑,“真名契約終究就是真名契約,它是你們巫師為了奴役邪魔而發明出來的,這個本質永遠不會改變。就算有生命綁定的默認規則在,我也不可能和你是平等的盟友。”

    “不是奴役,只是助手,”瓊恩糾正,“總之現在我們是一體地,一死俱死,一生俱生。”

    莎珞克看著瓊恩,她像是重新認識了這位巫師,然後輕輕嘆了口氣,“你什麼時候明白這些的?簽約之前?”

    “有些直接就猜到了,有些細節是事後才理清楚的,”瓊恩坦白承認,“我地反應還沒有那麼快,而且我沒有時間考慮。”

    “你讓我失望了,巫師。”

    “是麼?”

    “我原本以為,你真的是因為梅菲斯才願意簽訂那份靈魂契約,我以為你真的願意為了愛人付出一切。”

    “事實也正是如此。”

    “不是!”魅魔用力搖頭,“你為的其實是你自己,就像你剛才說的,不簽契約,你會死;簽了契約,你還有機會——你所盤算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你自己而已。”

    “既為自己,也為艾彌薇,”瓊恩冷靜地回答,“這兩者並不沖突。”

    “但已經不純粹了。”

    “這似乎不是你有資格評價的,小姐,”瓊恩說,“而且你想說什麼呢?指責我不夠忠誠于愛人?想和我討論什麼是愛情?這是一位魅魔應該說的話嗎?”

    莎珞克瞪著他,一抹怒色從臉上掠過,瞬間消逝,“你說得對,”她笑意盈盈地點頭,“魅魔有什麼資格談論愛情呢,然而最後有一件事我想請教。”

    “什麼?”

    “既然你都明白,為什麼最後還要讓她來選擇呢。當然,是我要她選擇,但你完全可以阻止,”莎珞克盯著他,“你知道這份契約是非簽不可,那麼為什麼又要她來做最後的決定,讓她為此痛苦?”

    “你弄錯了一件事,”瓊恩回答,“艾彌薇是我的情人,真正的情人,和通過契約確立的某人不同。我了解她,因為我們在本質上是一類——在做決定的時候,我們從來不會痛苦。”

    “不會痛苦麼?”魅魔輕聲笑著,“別裝了,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沒那麼簡單呢;有些道理,縱然心中明白,終究也是會不高興呢……”

    “我們已經耽誤了很多時間,”瓊恩打斷,“該去見紅色壽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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