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這樣好了,你們打曹魏,我來打軻比能,反正仗總是要打的。你們既然來了,朕就透個底給你們,北方四郡,朕一定要收回來,這是大漢的國土!而且,朕會對步度根說,朕是應軻比能大人之約攻擊他的。」
郁築鞬搖頭道:「步度根大人不會相信。」
我笑道:「他會相信的。你們兩部之間不和,他又不是不知道。何況,你們來過這裡。」
郁築鞬咬牙道:「陛下,你不要過於自信了,到時我們大人或許會幫著步度根大人攻大陛下的軍隊,到時候,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我再次的笑了:「好啊,只要步度根同意你們越境來擊,朕就算是失敗也認了。問題是你們想與他聯合,他肯麼?他與你們是一撥的,還是和曹魏一撥的?朕還有個消息告訴你們,曹魏前些天來人,想與朕來議和,你道他們為何與朕議和?朕與曹魏,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們就是為了騰出兵力來,解決你們。議和不成,他們還暗中冒充你們的人來行刺朕,你覺得他們想做什麼?若不是朕查清楚他們的底細,只怕幾位使者的頭顱,已懸在長安城門之外了。曹魏為除你們,早已是不遺餘力,可笑你們還自以為佔著主動,想要進攻他們。曹魏的虎豹騎的威力,想來你們也知道,他們經擊烏桓,急行三千里而且戰之能勝。你們在他們頭上抓虱,後果會如何呢?步度根那麼強大,為什麼老老實實為曹魏守邊?難道是因為他老了,騎不動馬了不成?他是在等你們被曹魏擊敗的機會!你們已經惹怒了曹魏,馬上面臨滅頂之災,若不是聯的軍隊在這裡危脅他們,他們時刻可以彙集精兵,北進大草原!朕還是那句話,無論是鮮卑各部,還是大漢的各國,自來紛爭不斷,相互仇殺,誰的實力強,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眼下你們被步度根和曹魏包圍著,外於劣勢,若不早下決斷,斬去曹魏的一條手臂,你們滅亡之期只怕不遠了。」
郁築鞬聽得滿頭是汗,終於說道:「這些事情,我做不了主,還要回去稟報我家大人,再做定奪。」
我點頭道:「可以。朕給你們時間。多在長安城玩幾天,看看我季漢風物。回去的時候,朕也會派使者隨你們而行。軻比能大人處事公平,素有威望,拋去兩國情份,其實朕也想交他這個朋友的。」
說起來,我的強勢是與孔明商議後做出的,鮮卑人只相信實力,你若退縮,他會認為你軟弱可欺。而且,我的話也並非都是虛言,曹魏的實力,也遠遠強於軻比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鮮卑的這次南侵,便是給并州刺史梁習一人擊退的。所以他想南下,我並不在乎,但也不想呼應他。我要做得是讓他呼應我北上。鮮卑的步度根部落,我是一定要打一打的,不然的話,他們年年西侵西域,南下安定諸郡,會讓我們很難集中精力搞建設。而且,步度根部落散居大沙漠周圍,數百部落,如一盤散沙,而步度根不似軻比能那樣賞罰分明,處事公正,也沒有什麼雄心大志。這種病老虎要是不打一打,實在有干天和。不過,我的打並不是與鮮卑人說得那樣,打一場舉國之戰,一定要收復四郡。眼下打一場十萬人以上的大戰,會拖垮季漢的經濟。我要打的是精兵戰,利用一個出色的將領,帶著少量的部隊,有選擇性的攻擊和擾亂,以主動的進攻,達到以戰養戰的目的,保證季漢的北方安定。而收復四郡,將是幾年之後的事。
而我選中的這個將軍,就是姜維。
姜維,就快回來了。
三月二十日,長安城舉士開始。之所以選在這個時候,是因為此時不冷不熱,南北的學子們都能適應,不過又怕春夏之交傳疫鬧病,我讓人專門安排了醫正前去給生病的學子免費看病,又準備甘草、金銀花、綠豆等藥材熬湯免費提供。我讓孔明、劉巴和侍中蔣婉三人共同負責主持,保證公正。
試題是開試之前才擬定發放的,就怕有人作弊。策論是我親自定的題目:「興季漢」、「破曹魏」、「和諸戎」,任選一題。
站在宮牆上,眼見著上千名學子進入考場,我似看到無數閃閃發光的金子。此時,我突然看到一個身影混在那些學子中間,看起來竟似極為眼熟。
我問身邊的黑塞:「那個人,怎麼有點像許靈兒?」
黑塞點頭道:「雖然看不清,但有些像。不過許姑娘眼下在車騎將軍府,那人或許是她的兄弟吧。」
我點點頭。
我是帝王,按大臣們的要求,對學子不能擅聽擅見,所以我只能以常人裝束在遠處望望。只有殿試之時才能見這些人。我便苦笑,我這皇帝也有個監牢圈著我呢。
三月二十三日,三場考試全部結束,龍門開放,學子離開考場。我急急的讓孔明他們的卷子交上來,親自過目。我只看時策,看有沒有和心的。令我開心的是,這一看之下,發現不錯的還真不少,時策以「興季漢」為題的最多,內容各式各式,有論屯田的,有議開渠的,有議論通商的,當然還有要以德治國,認為只要樹立道德便可無敵於天下的。破曹魏的相比之下就少的多,看了幾篇,詞理到還通暢,但內容大都並無新意。事實我們眼前與曹魏的實力對比看,誰想一口吃掉對方都不可能,就算再有幾個渭南大戰,也不過只是改變一下雙方的實力,卻很難一次性的解決對手。事實上,原來的歷史裡,曹魏佔了天下的四分之三,攻打實力虛弱的蜀漢,還打了十幾年,何況是現在我們以弱敵強。
相比之下寫「和諸戎」的就更少了,僅有的幾篇都是論述我在益州的胡漢平等的政策,只把目光局限在我們已經佔領的地方,不過即使如此,寫這個題目的很少有大漢族主義,也已經很不容易了。最後有一篇寫鮮卑的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把鮮卑的歷史寫的清清楚楚,而且寫了上中下三策來對付鮮卑,其中竟有許多是我都不知道的。他提出的不是和鮮卑,而是破鮮卑,如何利用鮮卑的內部矛盾,進行分化,打擊,如何來進攻,怎樣在草原裡打仗。雖然好多只是淺嘗則止,卻顯示出其不凡的眼力。我特意看了一下那個名字,叫做王難,字歷苛。這真是個有趣的名字。
其後組織殿試,三十餘名上榜的孝廉進入皇宮。我親自出題策試。取中的第一名狀元是馬秉,卻是益州刺史馬良的兒子。
而第二名和第三名竟然是兄弟,兄長名叫陳衹,弟弟名叫陳郁。我看這兄弟的相貌都極似許靈兒,特別是那個弟弟,簡直就是許靈兒化了男妝一樣。我問起來,那兄長笑道:「陛下,先太傅是小臣的外公。」原來是靈兒的兩個表兄。我也笑了。
寫鮮卑事務的王難排名第九。東觀令尹默的兒子尹宗排名第十一,這當對他是個打擊,論及才華,尹宗之博學頗有乃父之風我原以為他必可高中前三的,可惜他的學識根底雖然紮實,卻於實事策論不太精通,滿紙虛浮,自然不入我眼。
總體看來,這次舉士,依然是各士族子弟佔據了大多數,畢竟他們家中有條件,有書籍,有老師,而其餘農、工、商各族便沒有這些便利條件。不過,總算有了十幾個非士族的學子,這是一個可喜的變化。
其後我大張旗鼓的對這些人才進行表彰,在長安城中巡遊,讓他們在萬眾面前露臉,在瓊台設宴,讓諸大臣相陪。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對舉士的重視,其後,各地的學校如雨後春筍般長了出來。由於我重視時策,太學生們也開始主動觀注國家大事,不再一門心思的談玄。
其間,我與那個王難談了幾句,問起他的祖上,居然是有名的潛夫王符。
王符,字節信,號潛夫,安定郡臨涇(後世甘肅鎮原)人。生於公元80年,卒於167年,享年在80歲以上。他的思想構成較為綜合複雜,其主流是孔、孟的儒家思想,摻雜了一些道家和法家思想。就是說先秦思想對他影響極深,也很難擺脫西漢傳統的影響。譬如《鹽鐵論》中的「重本抑末」和董仲舒的「天人合一」或「天人感應」。但他面對的現實與西漢的賢良文學以及董仲舒的講法比較起來,就又有了不少的變通和發展。比如他在《務本》篇中,講了「重本抑末」。他的講法跟《鹽鐵論》中的講法又不一樣了。《鹽鐵論》的講法是,本就是本,末就是末,一對一。這是西漢社會古典經濟起初的反映。東漢不同了,古典經濟複雜化,並且已經露出趨向衰敗的跡象。王符面對這個現實,他把「本」一分為二,以農為本,以游為末;把「工」也一分為二,致用為本,巧飾為末;把「商」也一分為二,通貨為本,鬻奇為末。這樣,他把西漢的一對一變為三對三,支持的面擴大了,打擊的面縮小了。他的這些思想,簡直是為我們季漢特設的。
無論是我,還是孔明先生,都對這個潛夫甚為尊重,此時見到他的後人,我不由更是開懷。細談起來,這個王難身世很苦,甚至曾經被鮮卑人弄去當過三年的奴隸,後來家中人想了無數辦法才贖回來。也正是因為這段經歷,他對西部鮮卑的情況較為熟悉。
「你會鮮卑話麼?」
「會。」
真是想要睡覺,天上落下個枕頭來。
姜維於四月五日歸來。他的歸來引起長安城一個小小的轟動。他是我的侍讀,孔明和趙雲的弟子,文武雙全,能征慣戰,橫掃三千里,拓邊四郡,在年輕的一代中,那是首曲一指的英雄。更重要的是,他並不自以為功,不驕傲,不自負。甚至他在給我的奏章中說,他沒有任何的功勞,他的成功,是因為那些在戰場上死去的下屬們。
眨眼之間,兩年多沒見姜維了,我是極為想念他,並且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此時王濬不在,我偷偷約了諸葛喬,去驛館見姜維。諸葛喬見我興致極高,又因我近年少有這種兒時的舉動,便也不太勸阻我,與我一同前往。
當然是以諸葛喬的名義去見。此時驛館因為有姜維在,已是熱鬧非凡,僕官從人進進出出,兵丁往來,一個中軍站在門前道:「我家大人明日陛見聖上之後才敢見人,諸大人請回吧。」
我見姜維守禮,也自欣慰。那中軍見了諸葛喬的名貼,卻似不知道他和姜維的關係,連連拱手道:「大人,實在是不巧,我家校尉有令,小的不敢違背。校尉大人也不過是個二千石的小官,諸位大人何至於來見他。他說見過陛下之後,必要回拜諸位大人的。」
諸葛喬被他的話氣笑了,道:「你這個殺才,懂得什麼。進去對你家大人說,讓他親自來迎,就說我和北邊那位一起來的。」
中軍不明白:「北邊那位是誰呀?」抬頭看諸葛喬臉色已不對,嚇得轉身向裡跑。
不多時,中軍回來,已是滿臉驚駭之色,向諸葛喬深施一禮,小聲道:「我家校尉大人請。」轉身高聲叫著:「諸位大人,實在不巧,今天我家大人不能見客,各位請回。」
我與諸葛喬向裡走,才一進門,便見姜維拜伏於地:「姜維參見陛下。陛下聖駕親身至此,姜維罪不敢當。」
我笑著扶他起來:「伯約起來。今天來看你的不是陛下,不是天子,而是你的夥伴阿斗。兩年不見,可想朕了沒有?」
姜維淌下淚來:「臣無時不思念陛下。」
諸葛喬笑道:「想不到殺人如麻的鐵骨將軍還是這樣容易動情啊,只是為什麼伯約兄卻又狠心腸傷人之心?」
姜維道:「何出此言?」
諸葛喬道:「許太傅的孫女……」
姜維登時面紅耳赤:「陛下,此事你們也知道了。唉,總是天意弄人。」
我笑笑跪坐在榻上,讓姜維和諸葛喬也坐下,問道:「好,既然伯松提起此事,朕也想知道,伯約對此事是怎麼想的。許家小姐朕也識得,相當有才華的一個女子,論相貌,論才華,論身世,還配不上你不成?」
姜維搖頭道:「此事一言難盡。陛下,許家小姐對臣一片癡心,臣非草木,豈能不知。當日在西疆,她女扮男妝,與我們這些男人一起騎馬一起出征,有一次我下令追敵,要求把人捆在馬背上,連行了三日三夜,她被累得吐血暈倒。她在我幕中,與普通軍士一樣,吃粗糧,著鐵衣,日夜行軍,從不叫苦,這樣的奇女子,已是世所僅有。可是,許姑娘畢竟是個女子,她背父出門,已是不孝,化妝從軍,差點被封為軍司馬,若如是,則為欺君,如此欺君不孝,不守婦德之女子,就算是再好,臣也不敢相娶啊。」
姜維前面的話,我聽了還覺得不錯,可是聽到後來,他居然說靈兒不孝欺君,不守女德,不由大怒,一拍桌案站起身來:「姜維!許靈兒以女子之身,身赴前敵,為國報效,殺賊立功,她護得是季漢江山,有何欺君可言?靈兒受不得家中管束,離家出走,自然有她的不對,但你將不守女德,不孝父母這樣的大帽子扣在她的頭上,你不想想,她這樣做為的是誰?怪不得我聽星彩說她大病了一場,原來你這樣傷害於她。你可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你!旁人誰都可以說她,但你不可以!」
姜維長跪再拜:「陛下,臣知罪。臣對不起許小姐,臣無話可說。」
諸葛喬在一邊道:「伯約,陛下本來要幫你助你,讓靈兒回歸許家,讓許家同意與你的親事,這豈不是皆大歡喜,想不到你居然說出如此話來。」
姜維愣了一下,沉默片刻,終於復叩頭道:「總是臣對不住許家小姐。」
諸葛喬見他這樣,不由用手摸著下巴,也是無可奈何。我見他堅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反正他是立功而歸,又是我的夥伴,婚姻之事,不關我的江山,我何苦費這個力氣。當下我轉過話頭,不再提靈兒之事,只與他說些童年之事,又說長安的情況,論起西羌國和鮮卑。正說得開心,外面天色暗了下來,諸葛喬拉了拉我。我愣了一下,諸葛喬道:「伯約,你才回來,好好休息一下,明日還要入朝奏對。一會兒宵禁,我與陛下微服而來,就先回去了。」
我心道我怕什麼宵禁,卻見諸葛喬向我眨了下眼,便應道:「是啊。你休息吧,此次歸來,朕有好多話要和你說,明日咱們再談。」
當下我與諸葛喬出來。我問他道:「你這樣著急出來做什麼?我本來都想與伯約聯床夜話了。」
諸葛喬笑道:「陛下可知姜伯約為何不同意許家小姐的婚事?」
「為什麼?」
諸葛喬道:「臣看伯約的樣子,他心裡不是不願意,只是有什麼原因讓他不得不放棄。在季漢,能讓他違背自己的心願,違背陛下的好意,放戲這個女子的人,只有一個。」
「誰?」
「姜伯約的娘。」
姜維是個孝子,他的父親姜炯在羌族大亂時死了,我找伴讀時,他們母子都被四叔接到荊州,後來又到益州,來長安。此時聽了諸葛喬的話,我不由想到,難不成姜維的母親已經他定了親,所以他才會以這樣的借口來推托?
我們迅速前往姜府。姜府位於東市旁邊,是一座只有一進房屋的小院。除了姜母,只有三兩個老家人在。後來我曾賜給姜母四個使女,卻被她退了回來,她說她老了,用不著這麼多的人來侍候。這是一個很賢良的老媽媽。
門上的老家人名叫姜同,早年隨著姜維的父親打過仗。諸葛喬常來看望姜母,所以是認識的。一見便施禮道:「諸葛公子,您來了。我去給你通稟。」
諸葛喬道:「不用了,我與伯約情同骨肉,伯維我母親便是我的母親,哪有兒子見娘還要通報的。」說著與我抬腿便向裡走。
屋中已然掌了燈,兩個人影映在窗上,一個老婦人,另一個卻是個少年。難道姜維還有弟弟不成?我看看諸葛喬,諸葛喬也是一愣。卻聽姜母道:「孩子,你日日來陪伴我,逗我開懷,幫你解憂,代我漿洗,難為你了。」
那少年道:「伯母,明天伯約就要回來了吧。」
姜母喜道:「是啊,他見過陛下,就會回家了。你也就可以見到他了。」
那少年卻良久不語,過了片刻才道:「伯母,從明日起,我便不能來陪你了。另外,你見到伯約,千萬不要提我來過的事。」
姜母奇道:「你不是姜伯的兄弟們,為何卻不見他?」
那少年搖頭,淒然道:「伯母,你不要問了,反正,您不要對他提我便是。」
姜母急道:「好孩子,莫哭莫哭,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對我說,是不是他欺負了你,所以你不想見他,還是怎麼了。」
那少年驀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轉身便向外逃。姜母急道:「孩子。」起身要追。
那少年一出門,正遇上諸葛喬。諸葛喬道:「別走。」那少年低頭掩淚急奔,想不到前面有人,自然而然的伸臂一撥。諸葛喬卻並非文弱書生,當年我們一起從趙雲習過武的,他的武功尚在我之上,將臂一迎,順勢一旋,這一式「回龍勢」連消帶打,用得十分灑脫,可讓對手連轉幾個圈子,消了前進之力。可是才一用出,驀然一股大力襲來,諸葛喬連退數步,已被撞開。
我咳了一聲。那少年見我,一愣站住。
陳郁?
眼前這個骨瘦如柴,有著一對大大眼睛的少年,竟是我新點的探花郎陳郁。
可是,在此時出現在姜府的,又怎麼會是什麼「陳郁」。
許靈兒?
剎那間,涼州路上,那個風采翩然,揮灑如意的小小女子出現在眼前,又與眼前這個瘦骨支稜的少年,哪裡合得到一起?除了那一雙大大的眼睛,竟無半點相似之處了。可眼前的她來不及裝出探花郎的矜持,失措的眼神早是出賣聞她。
我苦笑道:「靈兒,你也來了。你倒是騙得朕好苦。」
許靈兒見我認出了她,跪倒在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情之為物,竟然可以讓人這樣苦麼?
我道:「莫哭莫哭,一切自有朕給你作主。」
心下卻道,這都是什麼事,好好一個探花郎,變成女子,我以後是用她,還是不用她?算了,有孫尚香這個先例在,大不了真的成立個女兵營讓她和關鳳一起鬧去,季漢久經大戰,眼下恢復時期,好多地方男丁征殺一空,成立女兵營也不是不可以的。剎那間打定了主意,於是進門去見老夫人。
「伯母安好,朕來看你了。」……
「陛下所疑不差,臣妾的確曾為我兒定下過一門親事。只是這些年兵荒馬亂,不知道我那親家現在何處,也不知那孩子還在與不在。不過,人而無信,不知其可,無論他是生是死,我家總要好好找尋,不能也不應放棄,不然日後他找上門來,我如何回應?想不到這個孩兒竟是女子,如此癡情,倒似我涼州女子一般。陛下,臣妾雖是女子,卻不會以俗人眼光看人,靈兒以女身參軍,在涼州亦是常事,便是臣妾,當年也曾上過戰場。所以其間難處,不在靈兒,而在於我那親家。」
聽姜母如此說,我倒也無話可答,總不能以權勢相逼,讓她作背信之人。想做件好事還真是麻煩。當下我對她說,由我來幫她尋找,若三年內找不到,我就要作主,讓他兩個成親了。
姜母其實極愛靈兒,當下點頭應承。我辭別而去。
四月五日,宣室殿中。我和孔明、馬超、趙雲、姜維談論軍事。
孔明坐在榻上,用羽扇指著壁上巨大的地圖侃侃而談:「方今天下三分,季漢、曹魏、孫吳勢成鼎足。雖然曹魏還是最為強大,但它向西無法擊敗我們,向南無法渡過長江,而曹丕代漢後,曹魏在道義上失去了至高點,已不能挾天子以令諸侯,渭南大戰之後,他的軍力大損,國力大損,在戰場上已失去了主動。而我們與孫吳的聯合,讓曹魏更不敢輕易興兵。但是,我們季漢雖然在軍事上佔了些主動,卻也沒有一口吞掉曹魏的實力;東吳自然更沒有能力北進,其實,眼下天下已形成一個微妙的平衡,各自進入了穩定發展期。我們必須利用這段時間,全力發展經濟,屯積糧食,發展貿易,增加實力。」
姜維跪坐在地上凝神傾聽,馬超單手握拳支在腮邊,使自己成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式半倒下來,而趙雲卻若有所思的坐在一邊,品著一杯雪水煮出來的菊花,不知想些什麼,再有十來天,他那二百新兵便要對陣遼東精騎。
「曹魏實行屯田,興修水利,成效顯著,比如揚州刺史劉馥,鎮合肥,廣屯田,修芍陂、茹陂、七門、吳塘諸堨,以溉稻田,公私有蓄,歷代為利。而賈逵之豫州刺史,南與東吳相接,他修守戰之具,堨汝水,造新陂,又通運渠二百餘里。都給曹魏發展做出了貢獻。而曹魏也有著出色的人才優勢和地理優勢,中原各州自古便是富饒之地,這是曹魏國力強大的一個重要保證。」
「而東吳呢,他們所據之地本為蠻荒之地,少有人煙,但是北方大亂,避戰亂南遷的北方農民帶去了先進的農具,有了大批的勞力力;而江南的氣候也適合農業生產;他們又征服山越人,使他們下山務農、參軍,實力也迅速增強,此外,他們發展制瓷,造船,他們的船隊可以遠航到我們所沒見過的國家,與他們通商,易貨,帶回我們所沒見過的東西。」
「相比之下,我們季漢立國較晚,征戰較多,家底自然也沒有曹魏和東吳那樣厚。而我們季漢要發展,就不能不解決以下幾個問題。國有四民,士農工商,陛下以科考取士,則天下學子歸心;陛下屯良田,興水利,則民有所本;陛下召良工,鑄良器,則我季漢甲兵鋒利;陛下自立國以來,不以商人為賤民,重開絲路,廣開大市,以商人貿遷有無,平物價,濟急需,使之有益於民,有利於國,與士、農、工互相表裡,互相促進,所以近年季漢雖然初立,國力卻上升很快。據我所知,僅銷往曹魏的那批大秦珠寶,我們便賺了上千萬錢,這相當於一個小郡的歲入了。而且我們擁有關中的上上之地,擁有益州的天府之國,我們獎勵農耕,重視水利,注意改善異族的關係,加速邊地的開發。重新打通絲綢之路,發展貿易。眼見我們季漢便可蒸蒸日上。但是要想發展,卻還要解決一個問題,那就是邊患。我們季漢東有曹魏,北有鮮卑、匈奴、東羌、西有西域五十國,有西羌國,南有南蠻。」
「諸胡部歸屬以來,我大漢視之如異類,官吏大小,肆意欺凌,徵召良馬軍士,同樣撕殺,卻不肯同樣給予軍晌,同樣勞作,卻要加重稅負,這種事在西涼猶其突出。所以,東漢二百年的羌胡叛亂,其實乃是洛陽城中一般人造出的人禍。陛下治西涼以來,第一次給了他們大漢國屬民的代遇,承認他們是大漢國人,准許他們改漢姓,著漢服,習農耕,入軍隊,不蔑視,不欺凌,示之以公,待之以平。本來還有不少大臣反對的,後來才發現陛下見識之高遠:天之生人,本無蕃漢之別,然這些胡人生於遠地荒漠,叢林臻莽,必以射獵為生,因此常習戰鬥。若我恩信撫之,衣食周之,則皆漢人矣。所以有蠻人舉族來歸,入我軍伍。今有馬良在蜀,南蠻不足為患;而西羌之國,兵強馬壯,卻被你打得大敗,國中大帥被你所殺,丞相歸降,國主逃過大雪山。一舉解除了我大漢二百餘年未曾解決的羌胡之亂,原因何在?不僅僅是你的勇武能戰,更重要的還是陛下的政策。」
「但是,我們眼下要對付的鮮卑,卻與羌、蠻諸部完全不同。鮮卑國東西長一萬兩千餘里,南北寬七千餘里,盡有匈奴故地,曾經東敗夫余,西擊烏孫,北逐丁零,南侵漢邊,勢力極為強大。羌胡雖叛,但常自以為大漢國人。鮮卑卻以大漢為敵,以侵擾為樂,其國直接涉及到我季漢北部是否安定,涉及到西域都護能否安然重建,涉及到匈奴能否受到我們掌控,所以在未來的幾年裡,我們一定要下手解決他們,最少也要解決其一部。」
「或許你要問,為什麼我們連曹魏都沒有解決掉,卻要先解決這個我大漢幾百年都沒有解決過的大敵?」
「其一,鮮卑果真強大的不可戰勝麼?不然,鮮卑合族不足百萬人,又分成三個部落,六十個小邑,互不統屬。而我大漢最強大時有五千餘萬人,相當於五十個鮮卑族。就算我季漢,人數也比他們合族都要多上一倍。--誠如陛下所說,季漢的戶籍統計還存在疏失之處,存在不少隱戶,其實季漢比這個人數還要多。但為什麼大漢之時這樣強大,他們還敢於年年寇我邊境呢,這是因為塞外窮,塞外的土地無法養活那麼多的人,所以他們才要四處搶掠,如果不搶掠,他們就生存不下去。甚至,他們捉回漢人俘擄幫他們捉魚來維護生計。」
「其二,我大漢是不是真得無法擊敗他們?鮮卑人一向無視大漢,百十年來肆意入侵,把大漢當成一塊鮮美的肥肉,什麼時候想吃了,便南來咬一口。鮮卑人看不起漢人,認為漢人沒本事,膽子小,不會打仗。但是的確如此麼?大漢不是不會打仗,也不是沒本事打仗,而是打不起仗。東漢時,從所有錢財都集中到帝王宦官和諸大臣之手,豪門大族富可敵國,而國庫中空空如也。打仗,說到底是打錢,特別是大漢這種以步兵為主的軍隊,沒有龐大的軍資和充祫的軍需,大軍根本就是寸步難行。而胡人以輕騎為主的軍隊,將士都是他們的族眾和奴隸,不要軍響,只要帶上牧畜就可以打仗。漢人的疆域裡,人口多,財富多,以戰養戰就可以維持大軍的生存。但是漢軍攻擊他們就沒有這樣的便利。大漠廣袤,荒無人煙,冬季漫長,就是是擄掠了胡人的族眾和他們的牲畜,漢人的大軍也很難長時間佔據土地和維持生存。幾百年來,在這片無邊無際的大漠裡,大漢國和匈奴人、和鮮卑人、還有部分羌人就是在這種互相攻伐中度過的,結果如何?大漠依舊是胡人的天下,任大漢國如何強盛,都沒有把大漠變成大漢國的疆域。沒有鮮卑人擔心自己的大漠會變成漢人的牧場,也沒有人擔心自已的族眾會變成漢人的奴隸。」
「其三,近兩年進攻是好機會。自檀石槐死後,鮮卑便分成三部,互相攻擊,實力大減。眼下這幾個鮮卑大人也不是檀石槐那樣英才天縱的人物。曹魏只是大漢分裂的三分之一,他們竟可威懾三部鮮卑,便是為此,這也是我們解決他們的好時機。曹魏威脅鮮卑,令鮮卑臣服是因為他們手中有著一支鐵騎,一支行動如風戰之能勝的虎豹騎!他們敢於深入草原做戰,他們不怕鮮卑人逃走。而我們,同樣有著一支涼州鐵騎,我們的涼州馬甲於天下,比鮮卑馬還要高大強壯,我們的戰士久經戰陣,比鮮卑人更加輕生忘死。大漢這些年敗落了,唯一欣慰的是打出了一大批的精兵強將,無論是季漢、是曹魏還是東吳。用這樣的人馬去開拓北方,必會有所斬獲。」
「其四,控制和遏制胡族,我們已經有了許多成功的經驗,胡人內遷大漢已有一兩百年的歷史,我們的先輩用了各種各樣軟硬兼施的方法,比如給地封王,安撫和親,內遷州郡,邊郡開市,招攬胡人貴族子弟到京城定居,到太學學習,甚至還讓他們放棄畜牧改學耕地種田。很多胡人因為生活得到改善,生存有了保障,對大漢感恩載德,忠心臣服。南部匈奴、歸屬羌人、歸屬烏丸等皆是如此。我們能解決他們,當然也可以解決鮮卑。」
「其五,便是軻比能派使前來。本來我們早就想北進,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騰不出手來,本來陛下此次召你回長安,便有讓你北進之意,恰恰此時他主動與我勾通,正是給了我們一個絕佳的借口,為我們插手鮮卑事務增添了一個好的由頭。有此五點,所以我和陛下商議,要打一打步度根。就算他沒有降順曹魏,我們也要打一打他,他離我們太近了。」
姜維聽著孔明的話,沉思著:「不知能給我多少人?」
我把茶杯交給身邊的侍者去添水,道:「太多的人,不可能給你。季漢還不富裕,旁的不說,光是糧草朕也消耗不起。朕給你五千鐵騎,你去大草原上摸摸情況,可以打勝仗,也可以打敗仗,但無論勝仗還是敗仗,都要有價值,不要白丟了朕的臉。」
姜維點頭:「放心,少主,我什麼時候丟過你的臉。」一不小心,他把兒時的稱呼叫了出來。
我聽著他叫我少主,反覺得親切:「若是你摸得細緻,過兩年朕與你一起去大草原。」
姜維笑了:「聽說陛下打算遣使前往軻比能部?」
「不錯,是有此打算。朕打算以鄧芝為使者,王難為副使輔之。」
「臣打算化妝為隨之,隨之共同前往。」
「鮮卑人沒見過你,你悄悄隨著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當心被發現了身份,朕可不想你一仗沒打,便傷在鮮卑。」
四月六日,我彙集百官,宣佈對此科進士們的任命。狀元馬秉為尚書檯議郎,陳邸等九人為郎官,入禁中侍駕,其餘人按尚書檯和丞相府研究後,分別送往各地任副職學習政務。在漢代,舉孝廉也好,舉秀才(茂才)也好,都不能直接任命官職,一般要擔任郎官學習一段時間的政務。
在這個過程中,我悄悄的把陳郁(許靈兒)和王難塞入了丞相府知聞所之中,這個知聞所極為神秘,是我讓孔明建立的,主要是打探魏吳兩國的消息,進行一些破壞、策反之類的工作,進入之後便極少在外人眼前露面。這樣一來,他們兩個的消失自然也就不會引人注意了。這樣,「陳郁」在知聞所中,而許靈兒則可以恢復女兒身,而王難也可以隨使團離開,而不會在長安城中引人注目。
四月十日,鄧芝帶著姜維和王難隨郁築鞬等人回歸鮮卑。從馮翊郡向北,便是并州(包括山西、陝北和內蒙南部的一小部分等地)地界的上郡,但是渭南之戰以後,黃河以西的上郡(陝北等地)已經有大半被劃入了我們的勢力範圍,曹魏的力量無法延伸到這裡。而上郡北部,則由西部鮮卑鮮卑實際控制,到那裡,無論是郁築鞬還是鄧芝姜維都要加些小心,否則將會是很危險的,畢竟步度根集團的勢力強大的很,鮮卑有很多凶悍的部落,無法無天,雁過拔毛,搶掠成性。雖說郁築鞬和鄧芝所帶都是精兵強將,又有各種身份掩護,有和郁築鞬交好的部落,要想不費力氣就走到軻比能的中部鮮卑,也要費些力氣。
四月十五日,是我給趙雲等人一個月時間的最後一天。明天,一百名遼東精騎就要和軍校的二百新兵交戰了。我手下共有一千多的遼東精騎,都是渭南之戰時俘獲的遼東戰士。除了極少數的人被公孫家族贖回之外,大部分人都被丟在了我的軍中。這些遼東人被擒之後,士氣相當低落,覺得離家千里,再也不能回去,個個死了老子娘一樣。不過人畢竟都想活著,只要有一線生機,便不想死,加上這個時代,整天打仗,被俘也是常事。被俘的戰士,轉過身編好隊便可以毫無顧忌的殺向自己昔日的袍澤,而沒有半點猶豫。當他們看到我不但沒將他們當成奴隸,反而如同自己的兵馬一樣看顧,而且居然有軍晌之後,他們的士氣便重新恢復了。
他們現在由四叔帶出了的一個軍司馬名叫孫進的統領。孫進本領不算高,但為人隨和,帶兵有一套。他聽說是要用這些兵馬他的故主爭鋒,吃驚的說什麼都不肯,後來就想辦法挑些身體弱的,本領差的,還想辦法打擊他們的士氣。這件事我開始沒注意,後來聽李晟說了,當笑話講給四叔,四叔大罵了孫進一頓,親自挑了一百名最好的遼東精騎,並且說,他們打敗了那二百新兵,由他出錢贖他們回遼東。這下子那這精騎個個如同瘋了一樣,個個嗷嗷直叫,非要把那些沒上過馬背的新兵打得找不著北不可。
我知道四叔一方面是對自己有信心,另一方面卻是他的性格所致,寧可失敗,也不肯放水。
無論勝負,我想明天都會是一場很激烈的拚殺了。
第二天的比鬥,就在軍校中舉行,我親自到場,不僅是因為我要出錢,更是因為我想看看四叔和於禁的本事。
為了減少損傷,我要求不得使用鐵蒺藜、刺馬釘等對馬有傷害的東西。這樣一來,留給四叔他們的空間就更小了。而且今早往這裡來的時候,李晟還告訴我一個不幸的消息,我交給四叔的那二百人,居然這一個月裡,有多一半的人都不能爬上馬背。這算什麼事兒!若是這樣一來,四叔他們豈不是會敗得很慘?我是不是一時興起,反害了四叔,讓他丟面子,可不是我的想法啊。這樣想著,我不由得為今天的比鬥擔起心來。
早知道直接答應他就是了,還比什麼,現在騎虎難下,可怎麼才好。我不由為我在這件事上的孩子氣感到後悔。
鼓聲響起,比鬥開始。我坐在高台之上,三叔、四叔、馬超、於禁分坐在我的身邊。張苞身著一身士兵的衣服,灰溜溜的站在將台之下。他被奪了城門校尉之位,到軍校裡當個小兵,實在是沒臉見人了。聽說三叔還大罵了他一頓,說他太不爭氣。要不是靈兒求情,他這一頓好打是跑不了了。除他之外,關鳳和許靈兒也立在台下,這兩人現在身著女裝,她們已是軍校生,和入了太學的太學生一樣,眼睛可以望到天上去,和張苞這等小兵又自不同。
其實在東漢,士大夫掌權,對於打打殺殺的將軍十分看不起,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這種情況到了三國時有了改變,由於戰亂,便是文官也封將軍什麼的,不通武藝反而不成。所以我這個軍校成立的並沒有費太大的力氣。但是召生卻有些費力,因為好多將軍們打打殺殺一輩子,並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從軍,而是想讓他們讀書學文,舒舒服服的當個太平官。所以軍校召生情況不容樂觀。我當時有些生氣,幾乎想強征這些貴族子弟們入軍校。可是關鳳和許靈兒入了軍校之後,這種情況突然間就變了,什麼黃邕、黃祟(黃權子)、李遺、李球(李恢子、侄)、向充(向寵弟)、張毣(張裔子)、呂祥(呂凱子)、馬脩(馬忠子)……全都加入了軍校。一時間軍校顯得熱鬧非凡。美女的威力如此之大,倒是讓我想像不到。
一陣牛角號聲吹起,那是遼東精騎集結了,雖然只有一百匹馬,可久戰精兵,一動起來,陣陣殺氣沖天。他們手中拿著長長的竹刀,呼喝連連。
而軍校的二百新兵魚貫而前,十一人一組,列成陣勢,先四人橫排成一字形手執丈八長矛,矛尖向前,矛柄柱地,後三人品字形執弓,左右兩側兩人執巨盾相護,最後兩人執長刀,整個看起來,竟形成一個人工的拒馬陣。我用眼一掃,發現不對,在為我給了四叔二百人,眼下共有十四個拒馬陣,也就是只有一百五十四人,還有四十六人在哪裡。而且我給四叔這些人是讓他練騎兵,難道他想要以步兵來對抗騎兵不成?
鼓聲再響,比鬥正式開始。遼東精騎首領吹響了胸前的牛角號,一百把竹刀同時舉了起來,戰馬嘶鳴著,被御者拉得抬起前蹄。
首領大聲叫道:「呼--喝--」
他身後的精騎也也拉著絲韁高叫道:「呼--喝--」
一時間氣勢如虹,殺氣沖天。
我在台上問四叔:「他們在叫什麼?」
四叔答道:「遼東鮮卑人衝鋒時就這樣叫,他們通過這叫聲鼓動士氣,也通過這叫聲來協調步伐,當他們士氣達到頂點,步伐達到一致的時候,就會如開閘的洪水一樣狂湧而下,勢不可擋。沒有組織過的步兵,就算數量多幾倍,被他們衝起來,其戰陣也會一舉擊破,損失慘重。」
才說到這裡,那首領將刀向一揮,整個遼東精騎一百人排成整齊的錐形之勢,如一支利箭向前衝去。速度,騎兵要的是速度,速度是最可怕的武器!
但是今天只是演練,他們不會有將馬速提到最快時的空間。因為如果那樣,衝鋒的鐵騎會直接將兵步們連人帶武器撞飛,而馬匹和騎兵也會被長矛陣刺透,雖然為了安全,那些矛並沒有安裝鐵製矛尖,但就算是根木棍,在這種衝力下,一樣可以穿過人和馬那薄薄的皮膚。僅管這樣,這樣的馬速已經很可怕了。
整齊的鐵蹄踏在地上,飛騰的煙塵迷漫空中,隆隆的巨響讓新兵渾身發抖,但我發現,我交給四叔的那些人,卻並沒有荒亂,他們鎮定如桓。
「四叔,這些人沒學會騎馬,但可是鎮定的很吶。」
「這是文則將軍的主意,拒馬陣也是他的創舉。其實當真在戰場上,我們還可以使用真正的拒馬陣,丈許高的拒馬排成陣勢,軍士藏在拒馬間攻敵,還可以使用車陣,使用鐵蒺藜和刺馬釘,最好的還是強弩和元戎,一箭射他一串兒。只是今天演練,自然不能用這種東西。所以文則將軍用這些人排成拒馬陣,使敵人的馬匹無法衝起來,每十一個人成一個小陣,以小陣來與敵人拚殺,小陣之間也可以配合,變陣也方便,可以有效的打擊敵人,保存自己。為了讓這些士兵適應作戰,我每天帶著三百人的騎兵從他們身邊衝來衝去,有時從他們頭上跳過去。所以眼下遼東精騎雖然氣勢挺強,但已嚇不倒他們了。」
正說著,拒馬陣已經有了動靜,突然間一聲齊喝:「風--」四十二支無頭竹箭已飛了出來,這些箭雖然不多,但卻整齊而密集的撲向遼東精騎,如有一群鳥兒入向稻田,尋找著自己的目標。遼東人齊齊的舉起渾圓的皮盾擋在頭上,但還是有五六人被箭射中要害,立時被眼尖的裁判發現並喝止。那些人只好不甘心的停下來,好強的馬兒不肯駐足,被騎手勒得發出陣陣悲鳴。他們「陣亡」了。
「加速!加速!呼--喝--」首領不停踢著馬匹,向前衝去,他們要衝過這一段射程,到了近前,就是他們的天下。
「自由射擊!把所有的箭都射出去!」拒馬陣裡的弓箭手們不停的射箭。但是臨敵不過三,他們只來射傷了不足二十個騎兵,敵軍便已衝到了眼前。弓箭兵棄了弓箭,拿起長戟。
「殺!」遼東精騎揮動著竹刀。
「殺!」步兵們以人組成的拒馬陣相迎。如林的長矛讓遼東人無只能無法正面硬突,有一騎遼人帶不住馬勢,竟撲到上拒馬陣上,四桿沒有尖頭的木質長矛被巨大的衝撞力砸斷,兩人被砸倒,那騎士落在地上,一個步兵用竹刀在他頸上一拉,他便只好倒在地上不動了。
更多的遼東人強衝入拒馬陣的縫隙裡,但由於陣與陣之間縫隙較小,他們的保守使他們失去了速度,戰鬥便成了纏鬥。拒馬陣的威力顯現出來,而遼東人也開始動了真火。不時有人被喝止,判為陣亡或重傷。
整個場中黃沙滾滾,激烈異常。
拒馬陣越來越薄,終於不成陣勢,遼東人還有五十餘騎的時候,拒馬陣中的步兵已不足六十人,除去被箭射「死」的遼東人,步兵傷亡比竟然還是達到了三比一。我不由對這拒馬陣略有些失望,看來,四叔敗了。
正在此時,突然間骨笛聲響起!那是西涼鐵騎衝鋒的信號。在遼東人的後面,幾個帳幕突然倒下,四十六騎騎兵從帳中如飛撲出,從背後殺過來。他們身著西涼鐵騎的征袍,手著西涼鐵騎貫用的長矛,吹動著羌人戰陣上常用的尖銳的骨笛,如狼似虎,直撲過來。一時間遼東人大亂,他們來不及轉過馬頭,便被長矛刺殺。這背後的一刀來得如此突然,讓他們難以防範。
比鬥到這裡其實就算是結束了。幾十個遼東人就算可以輕易轉過身來迎敵,但若是當真在戰場之上,幾百人、幾千人的戰陣,那就絕對無法變幻陣形,陷入混戰失去速度的騎兵,絕對無法抵敵這樣的衝擊。
我點頭向四叔笑道:「四叔,文則將軍,還是你們贏了。想不到你們竟敢用步兵來對抗騎兵,而且還敢於分兵。朕說過的話一定算數,軍校的馬匹朕來負責。」
四叔笑道:「這還不是陛下逼的。你給我的都是步兵,一個月的時間,能有四十多年天姿出色的上馬作戰已是難得了。」
「好,從今天起,季漢軍校正式成立,願幾位將軍給季漢多培養一些將才,讓季漢百姓再不受刀兵之苦,讓天下重新恢復太平!」
三叔、四叔、馬超、於禁聽說這樣說,同時站起來,說道:「謹遵陛下旨意。」
我對三叔道:「三叔,其實苞弟沒有大的過錯,我這次罰他,只是要磨磨他的性子。他太拿事不當事了。」我用手指著台下,「還有這些姑娘少爺們,我希望咱們的軍校,能把他們這些石頭塊子,都鍛成百煉精鋼!以後的季漢,還要靠他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