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飛龍在天
見老匡不是開玩笑，李俊便不再說話，集中精力思索老匡所說的戰術法則。究竟要怎樣減少敵人的攻擊輸出呢？我方又有什麼優勢？海龍號船艙中冰霜巨人的弓箭比五百石的床弩射程遠，這算是一個優勢。敵艦現在已經進入我艦攻擊範圍，難道老匡說的戰術就是一直將距離保持在雙方床弩的最大射程差之內，然後讓巨人慢慢地一箭箭射嗎？
不對，對方進入我攻擊範圍是一回事，能不能對其進行有效打擊又是另一回事，巨人們的箭射得固然遠，但準頭卻差得很，因為巨人的弓箭是用來對付密集陣型的地面部隊的。在如此遼闊的海面上，面對敵艦如此分散的陣型，想要四個巨人射出的箭對敵人進行火力壓制，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海龍號船艙中一共藏了四位冰霜巨人，每人配二十支玄鐵重箭，就算他們忽然受到戰神的祝福，每一支箭都能射死一個敵人，殺傷八十人也無法扭轉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
到底要怎麼樣減少敵人的攻擊輸出呢？眼瞅著敵我雙方的距離一點點縮短，李俊腦門上的汗都要滴下來了。啟用動力盒利用海龍號的高機動性打運動戰？似乎也不對。高速的確有可能讓敵人的投石和床弩一時落空，但時間長了終究難保安全，雨點般的箭石飛來，打不準還蒙不上嗎？敵人擺了一個富有彈性的四方陣，目的就是讓海龍號無論攻擊哪一艘敵艦，自身都要同時承受十倍于海龍號的敵火力輸，這與老匡說地戰術法則相抵觸。
那麼……全速沖前進行接舷戰？與一艘敵艦接舷能夠避免其他三艘敵艦的遠程攻擊。但與敵艦士兵肉搏，海龍號並沒有壓倒性的優勢，無法在短時間內使敵艦喪失戰斗力，其他戰艦沖上來夾擊的話。海龍號如果不能及時脫開搭鉤，結局只有被圍殲一途。唯一地取勝辦法是讓躲在船艙中的冰霜巨人跳上敵艦參與肉搏。短時間內摧毀敵艦地戰斗力，但老匡又嚴令禁止那樣做。如此說來，接舷戰也不可行。
利用撞角撞擊敵艦？這樣可以一舉干掉一艘敵艦，但艇首的水翼也會受損，火力和兵力都處于劣勢的海龍號一旦再失去速度的優勢，下場只能是被矢石擊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海龍號終于進入了敵艦艦載床弩的射程。敵陣右翼依阿華號和新澤西號戰艦首先進行了一輪齊射，十二支粗大的床弩帶著刺耳的破空之聲向海龍號襲來。由于距離遠，這十二支床弩都是以小仰角拋射的。雖然射擊精度會下降許多，但一旦射中，其威力和破壞範圍都要比平射的床弩大上許多，艦員無論趴在甲板上還是藏在甲板下都無法躲避。
船上地紅胡子海盜們一直听不到船長發號施令，又干等著讓敵人先發動了攻擊，一時間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好在李俊雖然沒有想出破敵之策，對于激勵士氣這方面還是頗有經驗的。以前每次海盜船出擊，李俊都會穿著擦得錚亮的皮靴、帶著高高的船形帽站在船頭，這次敵人的床弩襲來，李俊依然毫不猶豫地竄上了船頭。高舉他那柄飾有秘銀裸女的彎刀穩穩地站在船首的龍頭位置上。果然，海盜們見到船長直面敵人地床弩箭雨，又都興奮地大叫了起來。
“咻篤！”來襲的床弩大都落入了海中，唯有一支從天而降擦著李俊的身側射入他背後的甲板。艦載床弩受船只噸位限制沒有陸基床弩那麼巨大，射出地弩箭也不帶爆炸彈頭，但盡管如此，巨箭的力道仍然極為強勁。木屑紛飛中。兩米長的箭身有一大半射入了甲板，只剩小半截箭尾帶著鐵質的尾翼在甲板上嗡嗡亂顫。聲勢頗為驚人。
“吼殺！吼殺！”見巨箭擦身而過，而船長連動都沒動一下，海盜們都興奮地跳了起來，高舉兵器狂野地嘶吼，敵人的這一輪攻擊反而起到了助長士氣的作用。
往常每次李俊帶領海盜們沖殺的時候也都是這樣大叫地，听到下屬地叫聲，李俊自己也會感到熱血沸騰。可是這次，李俊卻覺得這吼聲令人心焦，他雖然成功地鼓舞了屬下的士氣，卻仍未想出任何破敵之策。五百石床弩地標準裝彈時間是一百一十秒，也就是說再過兩分鐘又會有十二支弩箭射來，而且有了上一次的射擊結果做參照，這次敵人的射擊還會精準許多。
李俊轉身揮刀削斷半截床弩，啐上一口痰將其擲向敵艦，海盜們哈哈大笑，卻沒有注意到李俊回身時其實一直在偷眼看指揮室中的那只貓。見老匡依然端坐在海圖桌上，連一點提示自己的意思都沒有，李俊知道老匡這次是絕不肯出謀劃策了，如果自己再想不出對策，海龍號很快就會進入敵陣左翼兩條戰艦的床弩射程，齊射來的床弩會變成二十四支；再過一會兒，海龍號還會進入對方投石機的射程，到時候箭石齊下，海龍號還能駛出堪薩斯灣嗎？
“落帆！雙進三！”
李俊終于下達了他的第一個命令，無論如何，海龍號都不能硬挨下一波攻擊，現在必須落帆靠動力盒進行高速機動了。可是向哪里沖呢？四艘敵艦嚴陣以待，距離敵人越近，敵人的火力就會越猛，即使自己沖入了敵陣用高速撞擊逼迫對方轉向，敵艦彼此之間的距離又很遠，根本不可能因為彼此踫撞而發生混亂，敵人還是能夠把所有的火力都傾瀉到海龍號上，根本無法實現減少敵人攻擊輸出的目標。
“噗，噗噗……”由于算準了敵人的射擊頻率，李俊加下達命令的時機恰到好處，第二波齊射的弩箭由于海龍號提前加速而全部落入了海中。船上地海盜再次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聲。海盜們不信神，他們不會認為海龍船長受到了海神的祝福。但他們全都認為船長是天下最幸運的人，任何一條船只要由船長指揮就會交上好運，不管是狂風巨浪還是槍林彈雨，船長都能保證他們安然無恙。
“哈哈哈。你們射出地箭就像娘們扔出的枕頭一樣！”
“我們地船長是無敵的，我們的海龍號也是無敵的！”
“回家抱孩子去吧！要不然就把你們的尸體掛在桅桿上曬成肉干！”
海盜們哄笑喝罵。士氣愈發高漲，一個獨眼海盜干脆沖到李俊身邊大叫︰“船長！我們就這麼沖過去把他們的船撞沉！讓這幫堪薩斯蠢驢去嘗嘗海草的滋味！”
一個小個子海盜跟著湊上來起哄︰“然後我們搶了他們的貨，換成金幣去嘗嘗堪薩斯娘們的滋味！”
眾海盜大笑。李俊臉上也掛著笑，心中卻煩躁異常，他抬腿把那獨眼龍踢了個跟頭︰“滾回你地位置去！下次再敢擅自離位，我就讓你在船底的浸籠里站崗！”
“是！船長！”獨眼龍拍拍屁股爬起來和其他海盜一起笑，李俊又抬腳去踢那小個子海盜，可是他的腳忽然在半空中停住了！
搶了他們的貨？一頭狼能咬死一群羊？減少敵人的攻擊輸出？同時充分發揮我方的攻擊力？我真笨！老匡已經提示得很清楚了，我居然這麼長時間還沒想到？
“要嘗堪薩斯的娘們。現在就給我滾回去干活！”李俊地靴子在空中停了片刻後猛地踢出，將那小個子海盜也踢了一溜滾，在眾海盜的爆笑聲中，李俊大聲下令︰“雙進四！拋左舷錨！松舵！”
在加速前進的同時拋錨無疑是一個奇怪的指令，但李俊在船員中聲望極高，就算他下令讓海龍號撞山海盜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執行。獨眼龍海盜一斧斬斷綁縛左舷錨地繩索，船錨 的一聲落入水中。與此同時。舵手松開了舵輪，將鐘扳到前進四的位置。船尾的螺旋槳嘶吼起來，李俊躍下船頭回到船長室大叫︰“綁好你們的保險繩！小子們，我們要飛了！”
海盜們連忙回到自己的戰位。拉過粗繩套套在自己腰上，海龍號繼續加速向前沖去。此時敵人的第三波床弩已經射了出來，由于距離縮短，敵艦隊左翼地兩條戰艦也加入了齊射地行列，射向海龍號的床弩增加到了二十四支。更糟糕地是，這次敵艦隊右翼船只的弩箭是直射的，精度比拋射要高許多。而左翼船只上的射手由于是初次射擊。床弩的落點分散成一個小扇面，眼瞅著海龍號前沖的態勢。這次至少要被十幾支巨弩命中。
紅胡子海盜們腰縛保險繩，高舉武器仰天大吼，對飛來的床弩毫不在意。這些天天在刀頭舔血的家伙只要士氣一上來就根本就不在乎生死，而且他們堅信只要和好運船長在一起，自己也會交上好運，連漫天的矢石都會繞彎避開。實際上矢石是不會繞彎的，但海龍號卻會，就在巨弩逼近海龍號的瞬間，三十米長的左舷錨鏈恰好放盡，船錨牢牢鉤住了海底，海龍號在左舷錨鏈的拉扯下猛地左轉，艦體劇烈傾斜，右舷高高地翹起，左舷則幾乎浸在海中，船體就像即將傾覆一樣豎了起來。
這樣的急轉彎實在是太生猛了一些，在巨大的離心力作用下，後甲板捆綁水桶的繩索猛然斷裂，四五個百余斤重的大水桶飛了起來，轟轟地落入海中。但鋼鐵鑄造的外舷和船底像盾牌般豎起來，恰恰避過了敵艦的這次齊射，一半弩箭因海龍號急轉彎而落空，另一半弩箭則盡數被這面世界上最大的盾牌擋住了。海盜們楞了一下，隨即明白了船長的用意，雖然他們都被保險繩勒得喘不上氣來，但還是拼命擠壓出肺中所剩無幾的空氣發出震天的喝彩，一時間海盜的士氣已經高漲到了極點。
“鞋帶拉姆！你沒綁好船尾的木桶，罰你洗一星期甲板！”
“吼殺！吼殺！”
“棄左舷錨！”
“吼殺！吼殺！”
“航向235！雙進五！”
“吼殺！吼殺！”
“目標運輸船隊！全速前進！”
“吼殺！吼殺！”
“吼殺！”
“吼殺！吼殺！吼殺！吼吼吼殺！！！”
在螺旋槳和海盜們並行的嘶吼聲中，海龍號開始急劇加速，方才獨眼龍斬斷錨鏈時海龍號恰恰將船頭對準了敵護航艦後面的運輸船隊。此刻剩下地唯一一件事就是沖鋒！船頭漸漸抬起，船底的四片水翼在浪花中若隱若現，海龍號宛如一頭真正的巨龍，昂首在海面上向前飛馳！感受著前所未有的高速體驗。海盜們就像第一次坐過山車地小孩子一樣狂暴地吼叫起來，那爆棚的士氣連老匡都被感染到了。
“吼殺！吼殺！哈哈。喊得真過癮啊！看不出你帶海盜還真有一套！”
老匡是海龍號上唯一一個沒有保險繩地船員，因為船上沒有他的戰位。剛才急轉彎的時候肥貓被甩到了船長室的右牆上，現在海龍號加速，他又像一張貓皮一樣掛上了後牆。此前他曾表態這次戰斗只作壁上觀，現在可真的成了壁上觀了。不過看到李俊終于想到了正確的戰術，老匡作壁上觀也觀得很開心︰“不錯不錯，你是怎麼想到突襲運輸船隊的？”
“是別人的話無意間提醒了我。”李俊老老實實地回答︰“一開始，我的目光完全被局限到羅賓遜少將戰艦地陣型上了，我總是去想怎麼對付這個充滿彈性的四方陣。結果浪費了很多時間也沒有找到破綻。直到手下叫嚷著要去搶他們的貨，我才想起來護航艦隊的陣型毫無破綻是因為他們把所有的破綻都留在了後方----他們要保護的運輸船隊上。”
老匡欣慰地笑了︰“不管是什麼線索提醒了你，能以全局的眼光看待整個戰場，你已經出師了。”
李俊卻覺得很慚愧︰“唉，羅賓遜艦隊距離運輸船隊較近，羅賓遜少將又不知道海龍號地驚人航速，所以他想不到海龍號能趕在他們回救前突襲運輸船。可是。我對雙方船只的性能都了如指掌，在知己知彼的情況下還沒想到這個戰術就太不應該了。只要我轉向攻擊運輸船隊，護航艦隊的陣型立刻就會大亂。貼近運輸船隊後，我們可以肆無忌憚地攻擊。而護航艦地床弩和投石機卻派不上用場，這就達到了你所說的戰術的最終目的，減少敵人的攻擊輸出，充分發揮我方的攻擊力。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還給了我狼入羊群地提示，我卻一直沒想到，當真是笨到家了。
“呵呵。喜羊羊和灰太狼還是蠻有用地！”老匡打了個哈哈。隨即安慰道︰“你不必自責，一場戰斗打完之後再去反觀戰術決策很容易指出哪里對哪里不對。但是真正要在戰場上抓住稍縱即逝的戰機卻是很難地，這就是事後諸葛亮和事前諸葛亮的區別。任何人都知道拿破侖兵敗滑鐵盧是因為他沒有等炮兵進入陣地，可是讓他們去他們就能打贏滑鐵盧戰役嗎？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每時每刻都會有意想不到的突發情況分散指揮官的注意力，此外戰場情報的正確與完整與否，指揮官能不能冷靜地思考戰局，部隊的實力與士氣等等無數因素都會影響正確的判斷，所以敵人的弱點擺在面前指揮官卻視而不見的情況經常會發生。其實，就算機會真的錯過了也不要緊，還有其他的機會嘛，但自責和懊惱卻是不應該的，它們會進一步影響你的判斷力，所以過去的事情就一定要讓它過去！”
“我明白了。”
“嗯嗯，海盜……正規軍……誘餌……名譽……雷老頭……”“呃？你在嘀咕什麼？”
“嘿嘿，沒什麼，我在想這場戰斗的影響以及伊甸王國海軍的未來……嗯，那屬于戰略層面的問題，你現在不用操心，戰略實際上就是高級戰術課，等你這場戰斗取勝後我再慢慢教你。現在你已經抓住了敵人的破綻，但是距離取勝還有一段路要走，繼續指揮戰斗吧！我依然作壁上觀，雖然不排除看得手癢忍不住動手的可能，但我是不會做出影響大局的舉動的。畢竟這是你們師兄弟之間的戰斗啊，哈哈。”
“沒問題！”遙望著遠方的敵艦，李俊信心十足地笑了︰“羅賓遜師兄，我們來好好較量一場吧！”
羅賓遜師兄在干啥？羅賓遜師兄傻眼了。
十分鐘前，當看到敵艦傻乎乎地直沖進己方艦隊的火力範圍時，羅賓遜少將暗嘆自己也太高看對手了，對面這條船的船長肯定是個白痴的海盜，不知怎麼誤打誤撞通過巡邏線闖入禁海，然後連帝國海軍的軍艦都不認識就懵懵懂懂地對自己的艦隊發動了攻擊。幸好自己沒有呼叫支援，不然以後在軍部就再也沒臉見人了。
八分鐘前，看到對方落帆的時候，羅賓遜少將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對方不僅是白痴海盜，還是個白痴的玩家海盜！遠程火力對攻正是需要高速機動的時候，敵人卻居然選擇落帆？！難道他是個連帆槳並用都不會的船長？這樣的家伙居然好意思駕船出海？
六分鐘前，當看到敵船居然在航行中胡亂拋錨，船只劇烈左傾險些翻船的時候，羅賓遜少將再也看不下去了。白痴自己見過，但這樣的極品白痴自己從未見過！面對這樣的敵手，哪怕是運輸船的船長也能將其擊敗，交給大副處理好了，自己還呆在外面干什麼？
“貝茨，剩下的戰斗由你指揮，我希望吃完早餐之前不再被這個白痴影響到我的心情。”
“是！艦長！我保證您下次走出船長室後不會再看到它！”
羅賓遜少將回到了船長室，繼續享用自己的早餐。然而還沒等他把那只煎老了的蛋咽下去，又一個傳令兵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報報報報告艦長……”
“立正！”羅賓遜少將有點發火了，這也難怪，誰的早餐被白痴打擾了兩次都會發火的。
“站好軍姿口齒清晰地用軍事術語報告情況！再這樣語無倫次，明天你就不要當通信兵了，去炊事班當廚子吧！”
“是！”傳令兵啪的一個立正站得筆直︰“報告艦長，敵情有變！”
“說吧！是不是那艘白痴海盜船被擊沉了？”
“不！艦長！是我們的一艘運輸船被擊沉了！”
“什麼？羅賓遜少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次沖出船長室，然後很驚訝地發現那艘白痴海盜船不但沒有沉沒，反而沖進了自己的運輸船隊之中！
“貝茨上校！這是怎麼回事？！”羅賓遜中將傻眼了，“這……這是剛才那艘海盜船嗎？五分鐘之前它還距離運輸船隊五千米！現在……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運輸船隊中間？難道它是飛過去的嗎？！”
大副漲紅了臉︰“艦長，很抱歉我又讓您看到了它……但，但它，它的確是飛過去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