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回到牧場 作者:一匡 (連載中)

 
rpg1234pk 2008-6-23 21:37:19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6 131690
嚴羊 發表於 2019-3-23 13:37
第484章“超長手指”方案

    蟄魂塔中空,寅、辰、午、酉、戌十座塔按生亡次序間隔排列疊放,看上去既像一大摞冰激凌蛋筒,又像一座底座有十層的大寶塔。老匡只來得及瞥了老拜倫一眼,便一頭扎進了摞在最下面的生之戌塔。

    片刻的恍惚之後,出現在感觸中的依然是一片潔白,毫無瑕疵,無邊無際的潔白,這感覺與上次入塔完全相同,然而再入無間獄的老匡卻截然不同了。

    上次闖入蟄魂塔時,老匡的心中有著對伊甸的牽掛,有著對自己莽撞入塔行為的懊悔,還有著對生之原力的疑惑,這些牽掛、懊悔與疑惑始終在動搖他的信心和決心,讓他在生之原力的侵襲下搖擺不定,自顧不暇。幸而在最後時刻,老匡自悟了“道大人亦大”的境界,以至剛至強的意識一口氣包容無間獄內所有的生之原力,然後再將其轉化成自身的力量。老匡的這種做法非常危險,雖然僥倖成功,但其過程就像一口吃成個胖子,吃下了就是你死,吃不下你就是我亡。

    而這次入塔,老匡是抱定矢志而來,他自願入塔,懊悔根本無從談起;有了對生之原力的深刻理解,他的心中再無半分疑惑;最後,塔外還有另外一個自己在處理身後事,他的心中無牽無掛。如果說上次入塔時老匡的心境堅逾精金,那麼這次他的心境反而平柔似水,因為他根本無需再去堅定自己的心念了。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無邊無際的生之原力滔滔湧來,老匡卻似一葉扁舟凌駕其上,隨波起伏,全不受力。那一點深邃的生命印記,在巨浪的沖蝕下始終鮮亮如初。沒有分毫的模糊。強大處下、柔弱處上,一入蟄魂塔,老匡的修為便已精進。達到了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的境界。此時的他已可長留無間獄中,因為他洞悉了生之原力的與自我的差異。可以將自己的生命印記與生之原力清晰地區別開來,而生之原力再也無法將他侵蝕。

    此時出塔,老匡尚無把握強穿殺生場,卻已有把握獨善其身、不為殺生場所傷。可是老匡並沒有急著這麼做,修為精進,他的眼界更寬,心中亦有一點靈犀莫名躍動。

    ——從“有區別”,到“沒有區別”。其含義為何?

    ——它融我,與我容它,可不可以沒有區別?

    冥思中,老匡心如鏡燭犀刻,八面瑩澈,原本清晰無比的生命印記漸漸模糊起來,自化作一滴瓊乳交融於無邊無際的潔白之中,他要捨身證悟自己剛剛明晰的區別。

    塔中歲月與塔外不同,塔內老匡捨身求證,渾然不知時間的流逝。與此同時。塔外的老匡已經和天凱武及其手下專家完成了對探索殺生場的“超長手指”方案的多方論證,背著一個大包袱跨入了一片死寂的殺生場。

    離開噗噗的屍群,走出不遠。熒光鏡突然照到了一段血肉模糊的矮人殘肢。這個矮人的死狀極慘,屍體四周到處都是散落的腸子和內臟,雙腿齊根斷裂,一左一右各距身軀數米,胸前和臉上都是焦糊一片,連性別都無法分辨。看到這具屍體,老匡的身軀在一瞬間變得透明,手中的熒光鏡被拋向左側,他自己卻無聲無息地向右跨出幾步。在一塊巨石後悄悄地蹲下。

    老匡的謹慎不是沒有道理的,闖入殺生場之前他和天凱武曾對地下王陵的建築結構進行了剖析和推斷。最後一致認為地下王陵不像一處普通的戈登人聚居地,倒是更像一座帶有防禦性質的堡壘。這座城市在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之後又經受了地震的考驗。至今仍未完全坍塌,其堅固程度也佐證了這一推斷。既然是防禦性的堡壘,裡面就很可能有多種防禦性的設施,要知道殺生場殺人不見血,可是這具矮人屍體卻四分五裂,顯然是被某種外力殺死的,這說明附近很可能有像赫拉克勒斯那樣的防衛機器人,或者是其他靠熱、動能殺傷入侵者的高科技武器,萬一不慎引發了自動武器的攻擊,受不受傷不談,驚動了馭海者的話麻煩可就大了。

    老匡躲在石頭後面屏息靜氣等了半天,四周卻無任何異樣,他閉上雙眼,先用冥想之力搜索周圍,又將身軀變形模擬出一個“頰窩”仔細感受附近的紅外線,再用超聲波探測遠處,結果依然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老匡的冥想可以敏銳地分辨出周圍與環境不協調的非自然物體,用模擬出的“頰窩”接收紅外輻射能發現障礙物後或埋在地下的熱源,利用自身生物場發出的超聲波更是可以探測到數百米外的活動物體,這“三板斧”的探測能力簡直堪比一輛現代化的m1a1坦克,就算對手是一隻隱形的老鼠也無所遁形。可是搜尋良久,周圍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老匡還是不放心,又向四周投了幾塊小石頭,又等了半天,見還是沒有動靜,這才慢慢地從隱蔽處露出身形。

    “小心駛得萬年船啊,我可不是那個莽撞的傢伙……”

    老匡自嘲地笑了笑,走到矮人屍體前仔細觀瞧,這才發現是自己多心了。死去的矮人很可能是馭海者抓來或買來的奴隸,雙臂被反綁在背後,手上帶著鐐銬,鐐銬上還有一段被炸斷的繩索。他身上的傷口殘留著爆破水晶獨有的灼傷痕跡,致死原因應該是馭海者常用的遙控引爆水晶。

    矮人的智力與人類不相上下,他們不會像噗噗那樣受到驚嚇就慌不擇路地奔逃,如果僅僅將他們趕進殺生場,他們有可能起疑不會深入,而是找一個角落躲起來伺機反撲。現在看來馭海者當時是用遙控爆破水晶逼迫他們深入殺生場的,四周沒有其他的矮人屍體,說明眼前的矮人是為儆猴而殺的雞,其餘矮人都受到驚嚇逃往王陵深處了,當然,他們的屍體也有可能不在王陵中。根據沃克搞來的發掘記錄,有相當大一部分的“試驗品”是被繩索捆綁著趕進殺生場的,而在死後他們的屍體又被馭海者拖回去解剖了。

    察看完矮人的屍體。老匡沒有急著前行,他從背包中取出一顆伊甸自製的大藥丸吞下。然後盤膝坐地,一邊化解藥力一邊收攝心神。從跨過殺生場的警戒紅線到現在,老匡前行的直線距離只有區區兩百米,可是這兩百米卻足足花費了他四個小時的時間,動用特殊能力分析和觀察四周也耗費了他不少能量。可是老匡沒有半分躁進之心,他要時刻調整心態和體力,始終讓自己保持在最佳狀態。

    有了水晶河馬的身軀,補充體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老匡進來時背了一個裝得滿滿的大背包。裡面除了十座蟄魂塔外全都是伊甸首席藥劑師病大蟲薛永為他量身調製的特效大補藥——“黃金大丹”。黃金大丹可以全面補足鈣鐵鋅硒維生素,孩子吃了個子長高不感冒!老人吃了腰好腿好精神好!女人吃了面色細膩紅潤有光澤……好吧,這只是無良的伊甸商人吹噓的廣告詞而已,實際上黃金大丹裡面沒有維生素,普通人直接吞下去恐怕立刻要七竅流血而死,因為丹藥的成分是龍血樹汁、百年雪蓮粉、七色奇幻花、月井聖水精華以及啤酒瓶子樹膠等無數千金難買的良藥補藥,這些藥搓成的丸子可比等重的黃金要貴幾百倍,叫它“黃金大丹”實在是有點自貶身份,其藥性亦猛烈無比,與當年潘老闆贈送給老匡的那瓶“補鬼酒”非常相似。放眼天下也只有老匡的身體才能承受其藥力,並能迅速將其吸收轉化成自身的能量。

    靜坐冥想片刻,老匡重又變得神完氣足。不知是不是因為身處殺生場中的緣故,站起身時老匡發現自己進入了一種奇異的“亞冥想”狀態。方才冥想時,自己可以主動感觸周圍萬物,此刻冥想結束,那些主動的感觸消失了,可是所有被動的感觸,諸如聽覺、視覺、嗅覺以及肌膚的觸覺卻都比平日敏銳了數倍。

    老匡細細地體味這種感觸,前行幾步,皮膚清晰地感受到沿途的溫度在緩慢地上升。鼻翼捕捉到了遠處飄來一絲焦糊的氣息,耳畔還傳來隱隱約約的流水聲。老匡心知那不是地下河,而是殺生場上方的獸人戰士在日以繼夜地煉化鐵水向下傾倒。看樣子就要接近危險的高場強區域了。老匡前進的腳步愈加緩慢,果然,繞過一台橫在路中央的不知名的報廢機械,兩具獸人戰士的屍體赫然出現在熒光鏡的光圈之中。

    獸人的精神力強度與人類相似,這兩具獸人的屍體完整,很有可能是被殺生場殺死的。老匡沒敢貿然上前驗屍,他在距離屍體二十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伸直手臂,將一根手指遙遙指向獸人戰士的屍體。片刻之後,那根手指開始緩緩伸長,宛如一根晶瑩剔透的竹竿,遙遙伸向獸人的屍體。

    十九米米、十八米、十七米……隨著微微顫抖的指尖距離屍體越來越近,老匡的神色也愈發凝重,他的全部精力已經完全集中在這根超長的手指上了。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詳述“超長手指”方案了。這個方案是天凱武提出的,方案的原理經過多位專家的論證,也得到了老匡的認可,可是在殺生場中能否起到預期的效果,眾人心中都沒有十足的把握。

    根據天凱武的分析,殺生場能致生物於死地的原因不外乎以下三種——第一種是類微波場效應,生物體內的水分子在高頻場效應的作用下不斷改變極性取向,分子相互摩擦,將場能轉化成熱能,最終使人獸血沸騰而亡;第二種是類放射性效應,場內的高能粒子直接破壞生物體內細胞,使其功能紊亂或失效,最終導致生物死亡;第三種是類頻效應,由於場頻與生物胸腹腔的振動頻率近似而引起共振,最終導致內臟和血管破裂而死亡。

    在這三者之中,類放射性效應使人致死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而參與過“理查德試驗”的玩家說他們是瞬間死亡的,因此首先可以排除;類微波場效應如果功率夠大的話倒是可以瞬間置人於死地,但死者的五臟六腑都會被烹熟,如果功率極強的話還會導致“人間蒸發”。這與屍體解剖後“全無異樣”的事實不符,因此也可以排除;只有第三種原因,類頻效應的可能性最大。

    類頻效應與次聲波效應很像。可是二者仍有不同之處。次聲波殺人很難在瞬間完成,因為它是靠破壞生物的胸腹腔內臟器和血管來殺人的。而人的神經反應速度很快,即使血管破裂,人在死前的一瞬間依然會感到痛苦,但那些志願者玩家卻說他們“死前沒有感到任何異樣”,這說明充斥在殺生場中的應該不是次聲波,而且如果內臟破裂的話也與屍檢報告不符,因此天凱武推斷殺生場是靠共振破壞生物的腦電波來達成瞬間奪命效果的。

    (腦電波一詞並不精確,在天凱武的方案中。第一次談及此概念時用的詞直譯過來是“意識電磁場”,所有的生物,大至雷蚯,小至細菌,都有著或強或弱的生物電,其意識的產生也都基於生物電磁場,這就是殺生場為什麼連細菌都能殺死的原因。“超長手指”方案針對高等生物,而天凱武所說的“意識電磁場”對於高等生物來說就是腦電波,而且“意識電磁場”這個詞在後文中也沒再出現,因此一概用“腦電波”代之。)

    天凱武的推斷幾乎解釋了關於殺生場的所有的令人迷惑的現象。

    第一。不同生物的腦電波各不相同,越低等的生物腦電波越弱,而殺生場的場強沿徑向增強。這就解釋了不同生物進入殺人場的深度不同的現象;

    第二,即使是同種生物,他們的腦電波也會因人而異,而且還會隨著生物體自身的情緒在相當大的範圍內波動,例如人在亢奮狀態下的腦電波頻率比疲勞狀態下要高十倍以上,這可以解釋為什麼噗噗的倒地有前有後,而不是整整齊齊地死在一條線上;

    第三,儘管腦電波的頻率會變化,但是人類已發現的電磁波頻譜跨越了幾十個數量級。從這個角度上看,普通人腦電波的頻率波動範圍還是很小的。如果殺生場的場頻與腦電波頻率近似,而且功率也夠強的話。完全能在瞬間破壞人的思維意識,在人感覺到痛苦之前奪走人的生命;

    第四,受牧場世界的科技條件所限,理查德總指揮組織的屍檢無法檢測出腦細胞級的損傷,這樣,最大的那個謎團——死者的屍體完好無損也得到了完美的詮釋。

    根據自己的推斷,結合老匡的特點以及殺生場的特性,天凱武為老匡設計了“超長手指”方案。

    老匡的軀體與其他生物不同,第一,他並沒有分化出嚴格意義上的大腦,但也可以說他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具有腦細胞的功能;第二,他的身體可以按照自我的意識變形;第三,修煉天氏神功後,老匡可以人為地改變自身生物電磁場的頻率。這三個特點結合殺生場場強沿徑向增強的特性得出的結論是:老匡用一根超長手指做探針,就可以安全地闖過殺生場。

    一根十幾米甚至幾十米長的手指神在前面,殺生場要殺的話也只能先殺死指尖部分的細胞。一旦這種情況發生,老匡可以通過改變自身生物電磁場的頻率讓殺生場無用武之地;如果殺生場更深處的場強發生變化又乾掉了老匡的一截指尖,那麼老匡還可以再次改變自身的生物電磁場頻率……以此推論,老匡闖過殺生場所要付出的代價,最多也只不過是一小部分身軀而已,而這個代價又可以用黃金大丹來彌補,靈藥雖然難求,但比起生命的代價,實在是不值一提。

    天凱武的推斷及方案在普通人看來已經臻於完美,就連老匡也完全贊同,但是天凱武卻沒有沾沾自喜,作為一名榮獲兩項諾貝爾獎的頂級科學家,他有著嚴謹的科研態度,在論述完自己的推斷後,天凱武自己指出了這個推斷所不能解釋的一個事實——三年前,一千一百多名精銳的獸人戰士進入殺生場後無一生還。

    根據尹氏兄弟的供述(詳見《第371章激光魔法》),三年前馭海者曾僱傭過兩千名獸人私軍進入地下王陵探索,這些獸人士兵都是最精銳的戰士,他們衝破外圍防衛機器人的封鎖直入王陵核心,沿途只損失了八百多名戰士。但後來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踏入了殺生場,結果無一生還,這個“無一生還”就是天凱武所提出的疑點所在。

    獸人戰士在戰鬥減員近半的情況下依然能勇往直前。這種勇氣沒有人可以否認,但勇氣並不意味著白白送死。如果傷亡過重或發現事不可為,獸人軍隊一樣也是會潰散的。馭海者驅趕眾多噗噗與奴隸進入殺生場,這些犧牲品後退必死無疑,因此只能抱著僥倖的心理前行,可是獸人戰士卻與之不同,戰士們擁有行動的自主權。根據天凱武推斷中的第二項解釋,進入殺生場的一千多名獸人戰士不會同時斃命,應該有一些人會目睹同伴莫名其妙地死去而自己卻毫髮無損。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麼結局依然是全軍覆滅,連一個倖存者都沒逃回來呢?

    對於這個疑問,眾人能想到的合理解釋有三個,一是獸人軍隊的指揮官不會審時度勢,在部下莫名其妙橫死的情況下依然不肯下達後撤指令,而且所有的獸人戰士也都視死如歸,面對無形的死神之手依然能克服心中的恐懼勇往直前,直至最後一個人倒下。這個解釋是最站不住腳的,因為獸人視死如歸的情況出現在聖戰中倒是很有可能。但是別忘了這支獸人軍隊只是馭海者用錢雇來的私軍,如此為馭海者賣命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第二個解釋是殺生場的場頻恰恰能殺死那些心智不堅的獸人。獸人戰士也是人,同樣有的膽大、有的膽小。膽小的人在負傷後情緒低落,腦電波頻率較低,於是先被殺生場無聲無息地殺死,他們身邊那些原本心智堅定的人見此情景也產生了膽怯的情緒,腦電波從高頻降到低頻,結果原本不該死的人也死了。死的人越多,恐懼畏縮的情緒傳播地就越快,最後一千多獸人戰士全部死亡——與其說他們是被殺生場殺死的,還不如說他們是被自己的恐懼殺死的。

    這個解釋很有意思。說起來倒是與入塔老匡的理論不謀而合——那個老匡說過“我的打算是一往直前,我堅信殺人場不會比我強。殺人場就不會比我強”。這話看起來很唯心,其實卻是可以用唯物論來解釋的。那個老匡的心智原本就是人間至剛至強,殺生場無法讓他產生畏縮情緒的話,說不定還真奈何不了他。同樣道理,他所說的“還沒進殺人場就事先有了逃跑的念頭,那殺人場索性就不要去闖了,闖也闖不過”也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釋。只不過那個老匡說這些話的時候,恐怕萬萬不曾想到天凱武竟然能從物理學的角度為他證明吧。

    第三個解釋是在地下王陵深處,除殺生場外還有比赫拉克勒斯更先進的殺傷性武器,是這些高科技武器讓獸人士兵無一倖存。這個解釋比較正統,但其正確性根據現有資料無法肯定,但也無法否定。一方面,地下王陵的外圍有不少防禦機器人,核心部分有更強力的防禦設施的可能性無法排除;可另一方面,在幾個月前的試驗中,玩家敢死隊裡的佼佼者和理查德總指揮本人都曾跨過獸人戰士的屍體進入更深的地帶,卻無一人發現額外的殺傷性武器。

    是馭海者的運氣較好?還是那些殺傷性武器耗盡了能量?抑或那些獸人戰士的死另有隱情?由於缺乏資料,這些疑問根本無法推測,只能靠老匡自己去尋求答案了。

    九米,八米,七米……那根長得不像話的手指距離獸人屍體越近,指尖的抖動便越劇烈。老匡努力靜定心神,可是依然無法克制自己的顫抖。

    超長手指方案,真的能奏效嗎?

    老匡的心裡,也在打鼓。

    四米……

    三米……

    二米……

    一米……
嚴羊 發表於 2019-3-23 13:38
第485章出生,入死

    一根細若竹枝的水晶手指以蝸行的速度不斷向前延伸,在接近獸人屍體的時候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克制自身的顫抖,又似乎是在積蓄力量,然後,手指向前一伸,終於越過了屍體。

    老匡咬著牙閉著眼,緊蹙眉頭等候靈魂從*中被剝離的痛楚,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四周安靜如常,自己的指頭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樣。

    老匡勾了勾手指,發現它很忠實地執行了自己的命令,老匡又指揮它觸了觸地上的獸人屍體,手指清晰地傳回了指尖觸及屍體時的感受:冰涼、僵硬、略帶乾澀。

    咦?看來自己的手指完全正常啊?是因為自己的生物場頻與獸人相去甚遠、此處的殺生場對自己沒作用?還是因為天凱武的推斷根本就是錯誤的、殺生場要等到本體進入時才會奏效?此時老匡心中也說不出是安心還是擔心,長長的手指化作繩套,卷住兩具獸人屍體將他們從遠處拖到面前。

    仔細檢查兩具獸人的屍體,老匡發現他們身上都帶著傷,一個人的左肋下肋骨折斷了兩根,口鼻殘留著血跡,可以推斷他生前受過鈍器撞擊,內臟有內出血的現象;另一個獸人的整條右臂都被繃帶包裹著,解開繃帶,老匡發現他的右前臂臂骨粉碎性骨折,掀開被熔穿了一個小洞的秘銀護肩,肩胛處出現了一處洞穿傷,傷口一片焦糊,看樣子曾被高能量的熱能武器擊中,至於是在殺生場中還是在殺生場外被擊中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兩具屍體的眼睛都是睜著的,乾癟的眼球無神地仰望著頭頂漆黑的岩石,不知是因為有什麼事情讓他們死不瞑目。還是因為死亡來臨得太快,他們來不及閉上眼睛。老匡凝視二人良久,輕輕嘆了口氣。將屍體安置在道旁,替他們合上眼瞼。

    自己最終也會像他們一樣。無聲無息地倒在這上古遺跡中嗎……

    這兩具獸人的屍體讓老匡想起了一年前自己在遺忘冰原上的經歷,當時自己也是懷著兩難的心情跨過冰霜巨人的屍體繼續前進。所不同的是,那時自己的背後始終有老拜倫的目光在註視,而此刻,老拜倫已經不在了。

    前進……還是後退……老匡手掌撐地,手指貼著地面重又向黑暗中延伸出去,水晶手指越伸越長,老匡的心緒卻凌亂如麻。

    老拜倫選擇了前進。他明知動用神力降服雷蚯後自己要死,可是他依然沒有後退;理查德選擇了前進,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他沒有我這樣的水晶軀體,卻僅憑他自己的智慧和勇氣就敢深入殺人場……

    勇氣……勇氣……一枚普通的奧斯汀銀幣出現在老匡的眼前,那枚銀幣上清晰地刻著兩個小字。銀幣上奧斯汀陛下的頭像似乎幻化成了老拜倫那張刻滿皺紋的臉,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仍在冥冥中註視著自己。

    水晶手指已經再次抵達先前獸人的陳屍之地,老匡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眼前所有的幻覺都消失了。不,我不能就這麼退回去。連理查德那樣的普通人都能安然進出殺生場。我又怎會像螻蟻一樣毫無價值地死在這裡?我怎麼可能連一個普通玩家都不如?就算要退回去……至少也要得到一些有價值的信息再退。

    細長的水晶手指上忽然膨脹出一個又一個的圓球,像動畫片中灌了水的橡皮管那樣在老匡意識的催動下不斷向前延伸,與此同時。老匡的腰圍卻開始一圈圈地變瘦,他的身體正通過水晶手指轉移到指尖所在之處。第一個抵達指尖的水晶圓球上幻化出一雙亮晶晶的貓眼,賊溜溜地環視四周一圈後,又有一雙碩大的兔耳朵在圓球上豎了起來,宛如雷達一般繞著圓球做圓周運動,圓球的直徑不斷擴大,隨後出現在上面的是一隻碩大的、四處亂嗅的狗鼻子,從口中伸縮不定、尖端還帶著分岔的蛇信,像貓頭鷹一樣可以靈活轉動的脖子。以及肩膀、胸、腹、前爪……當地上最後一段水晶手指縮短變粗成一根搖來搖去的尾巴時,老匡的整體已經從二十步開外移到了獸人先前的陳屍之地。整個變形過程如果被那位撰寫《東誆西篇》的平行者作家看到。他一定會驚嘆瑪斯沃爾大陸又進化出一種超大號的阿米巴變形蟲。

    完成移位的老匡依然沒有急著前進,決心前進後。他的心緒比往常任何時刻都要寧靜、清晰,方才超常規的變形讓他觸悟到了某種靈感,照慣例吞下一顆黃金大丹後,老匡在獸人的陳屍處坐了下來。

    一個人在黑暗中靜坐了很久,當老匡再次站起身時,全身的形狀和顏色都在令人眼花繚亂地變化著,等到身體完全站直的時候,水晶河馬已經變成了一個身材高大、體型魁偉、皮膚棕綠的獸人!這獸人的身高體型和相貌與剛才仔細觀察的那具屍體一模一樣,老匡模仿獸人的步態走了幾步,回到屍體前取下獸人的製式盔甲給自己穿戴上,又翻過熒光鏡的背面照了照,咧開犬齒暴露在外的大嘴,笑了。

    ※※※※

    塔內的老匡在實驗變形,塔內的老匡卻在求證無形。

    在漫無邊際的潔白中,老匡鬆弛神念,鬆而不失中定,僅守住心頭的一點靈犀,任憑自己深邃的生命印記一點點融化在無邊無際的潔白中。在這緩慢的死亡過程中,對生命的每一點領悟,都是在對狹義的生死執著時所無法體會到的,生命印記每融入潔白一分,老匡對生之原力的理解也就更深一分,那純粹的潔白如漣漪般蕩漾開來,在感受中變幻出繽紛的七彩,剎那間,老匡復生在一間潛艇的艙室裡。

    狹窄的艙室內,水柱咆哮,毒煙瀰漫。電弧肆虐,呼救聲與慘叫聲不絕於耳,海水灌入肺中的痛楚鋪天蓋地而來。缺氧的肢體在濁浪中掙扎,乏力的感覺一點一點地取代了痛楚。意識漸漸遠去,只剩下蒼白腫脹的肢體無力地漂浮在水波之中……

    出生,入死。

    水波晃動,化作岸邊的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岸邊的礁石,靜謐的夜空下,意識如風中的花瓣,在金黃的沙灘上嬝娜飄零……

    生之徒。

    金黃的沙灘上聳起一座老舊的變電站。刺目的白光從變電站窗口透射出來,海面和夜空瞬間都被映成了白色,巨響中,萬千碎片飛上天空,一團巨大的球形閃電躑躅而行,大壩接二連三爆發出通紅的火球,化身成一條熊熊的火龍……

    死之徒。

    火龍盤旋著,變成高溫爐中一道道熾熱的火舌,頭頂上九個巨大的魔法陣宛如九輪近在咫尺的烈日,狂暴地將熾熱的光芒聚焦投射……

    人之生。動之於死地。

    熾熱的光芒照亮四野,熱到極點,又冷到極點。如滂沱的冰霧浸透肌體,將柔軟的身體變得僵硬,巨大的吐息聲,剔骨剜肉般的劇痛,都慢慢遠去了,沉淪的意識,墮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黑暗無邊無際,正如潔白的無邊無際,無知無識、無所不在地環繞四周。片刻間老匡歷盡了生死,可是他本心毫無動搖。在定境中觀生死,一幕幕往昔的感觸如流雲飄過。最終又回歸蟄魂塔中,最後一點生命印記也恰在此時被吞噬殆盡。

    一點靈犀重歸清明,老匡終於明悉了生死,明悟了生之原力的本質,也明徹了墨平當年以生之原力構建生之塔的奧妙。他說不清是生之原力融化了自己的印記,還是自己容融了生之原力,他的生命已經完全融入那片潔白之中,綿綿若存,無所在,又無所不在;無所及,又無所不及;無所知,又無所不知;無所識,又無所不識。

    ——原來,它融我,與我容它,可以沒有區別。

    老匡釋然,一笑間,萬千生之原力盡數化為深邃的生命印記。

    上次老匡入塔,吞盡塔中的生之原力足足花費了旬月時光,而這次,僅在一動念之間,老匡就將生之戌塔中數倍於生之寅塔的生之原力盡數化歸己有。浩淼磅礴的能量充斥於無間獄中,生之原力所在,便是自我所在。出塔已經不成問題,如果老匡原意,他甚至可以把整座生之戌塔化掉,將其融入自己的生命之中,不過老匡並沒有這麼做,因為那樣的話墨平大師可能無法再世,而守護蟄魂戌塔的墨平十一弟子子輿也將徹底死去。

    意念所至,無間獄的地門自然開啟,老匡化形而上,以一隻頂天立地的巨貓形像出現在生之戌塔的聖堂之中。

    天如穹蓋,遠山朦朧。生之戌塔中的聖堂與生之寅塔中的聖堂幾乎沒有任何區別,唯一不同的是在十二柄平行長劍護衛的祭壇上矗立的是一座“左腳”雕像。以前老匡在生之寅塔中見到“左翼”雕像時毫無感覺,可是見到眼前這座雕像,老匡心中卻是感慨萬千——那是老拜倫的化身,一位不斷給予自己磨練、啟迪和鼓勵的睿智老者,一個在牧場世界生活了整整千年、擁有完整記憶和經歷的生命,這生命誕生於此,又終結於此,撫摸著雕像粗糙的表面,老匡很長時間都說不出一句話來。方才還覺得對生命知之甚多的他頓感自己的膚淺。

    生命的本質到底是什麼?生命的意義究竟何在?老匡苦苦思索著這些問題,忽然發現雕塑旁靜靜地躺著一個紙捲。

    “我靠!不是吧!老狐狸你臨走還要再玩我一次?!”

    方才縈繞心頭的感激和淡淡的憂傷不翼而飛,老匡一見那紙捲立刻就忍不住罵出了聲。紙捲“是”雪松樹皮鞣製的,一頭封蠟,一頭疊死,裹得像個蛐蛐筒,樣子與比利馬斯山上比列扔出來的那個紙捲完全相同,老匡與另一個自己共享了記憶,自然了解“老拜倫的紙捲”的故事。

    “老頭子要和我說什麼呢?有什麼可以在塔外說嘛,老搞這一套,弄得我一看到紙捲心裡就忍不住打鼓……”

    老匡咕噥著打開了紙捲,不出所料,裡面又掉出個小紙包,而紙捲的背面則是幾行熟悉的字體:

    “匡副場主:”

    “見字如面。先恭喜大人漸悟出生入死之道,順利出無間獄至此。同時,也承蒙大人留存生之戌塔……”

    “這老傢伙,他算得總是這麼準嗎?”老匡苦笑一聲,繼續看下去。

    “……感激之餘,還望大人再助子輿一臂之力,紙包內是老朽的一點謝禮,不成敬意,請笑納……”

    “紙包……”看到這倆字老匡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貓皮疙瘩。“那裡面不會又是什麼該死的屠龍秘訣吧?不管了,先把紙捲看完……”

    “……與大人相處時日甚短,然心有戚焉,雖今生不得再見,老朽亦瞑目而無憾。在此謹祝匡大人宏願得償,天下大同。拜倫拜上。”

    看完最後一個字,紙捲化作碧綠的粉塵,如蝴蝶般在空中紛舞片刻,盡數融入老匡的指尖。老匡又嘆了口氣,老拜倫這寥寥幾行字,卻勾起了他心中的無數往事,老拜倫的音容笑貌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現在的年輕人啊,不願再像老朽這樣在村中呆一輩子,他們很期待有人帶他們出去闖蕩一番呢……”

    “使徒大人要施展神力拯救子民,所有人退後百步,五體投地,至虔至誠,不得違逆!”

    “這其實是老朽配的止痛劑,老朽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麻肥散'。喝下它後渾身發麻不知痛楚,即便是斷肢之苦也堪忍受……”

    “使徒大人身為半神之體,一些常人不敢嘗試的猛藥恐怕對大人來說倒有奇效。據老朽所知,比利馬斯山上的白龍很可能適合大人……”

    “……今日,使徒大人就要獨自登上神峰,用他無上的威能去征服罪惡的白龍!大人甚至不屑動用他的身軀,僅僅依靠他的靈魂便足以懾伏邪惡!”

    “史蒂芬,阿諾德,使徒大人要請你們 對背地擲出標槍。”

    “大人,不知您願不願意讓寅塔中的兩位客人重回塵世?”

    “不要褻瀆萬物的存在和信仰……如此說來,老朽真是多慮了。”

    “唉,人老了,耳朵就是背,剛才好像聽到有人找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

    回首往事,在與老拜倫相處的短短半年時間裡,自己前前後後不知道被忽悠了多少次,可是仔細一想,實際上老拜倫每次都是在暗中幫助自己、磨練自己、啟迪自己、指引自己,那副看似老邁的身軀中,究竟蘊藏了多少智慧啊!他是神的化身,難道神的化身也不能長留世間嗎?在棋盤廣場毅然出手製服雷蚯的那一瞬間,他有沒有對生命的眷戀呢?

    凝立良久,老匡決定把老拜倫的點點滴滴都埋藏在記憶的最深處,現在,要先完成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斯人已去,生者當為,只有這樣,才不會辜負老拜倫對自己的期望。

    老匡附身拾起小紙包,臉上的悲戚尚未來得及褪去,嘴角又咧開了,滿心的感激與緬懷一下子變成了憤懣——紙包上寫著一行小字:“匡大人,此乃出塔秘訣,請在出塔前開啟。”

    “……拜倫大爺,i服了u!”
嚴羊 發表於 2019-3-23 13:39
第486章千臂千眼觀世貓

    無意間掌握了更高一級的變形術後,老匡的心裡充滿了喜悅,但是性格使然,他並沒有被喜悅沖昏頭腦,也沒有絲毫地放鬆警惕,體驗了一會兒當獸人的感覺後依然變回水晶河馬原貌,用變形水管蠕動的方式一點點向前邁進——哦,不,應該說是爬行。

    水管大叔的爬行速度極慢,每前進一次還要停下來左顧右盼一番,動用各種偵測手段確信周圍沒有危險後再補充體力繼續前行。恐懼是驅使他小心謹慎前進的原因,而這恐懼還隨著四周獸人屍體的增多而不斷增加,到後來,老匡簡直在期盼危險的來臨了,因為他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恐懼的壓力卻越來越大,恐懼這東西原本就是生物為應對即將到來的危險而自發的保護性本能,一旦危險真的來臨,恐懼反而會消失無踪。

    可惜天不遂人願,老匡偵測來偵測去,偏偏發現不了任何危險的東西,倒是無心插柳,發現了地下王陵中一個很奇怪的建築。

    上古遺蹟的核心部位有價值的東西比比皆是,但老匡此次闖殺生場的主要任務是進入王陵核心尋找賢者之石,而且逗留在殺生場中隨時都可能發生意外,所以沿途的建築老匡一個也沒進去,就算他有心逐一探索,時間上也不允許。不過眼前的這個建築實在是太特殊了,雖然入口處被坍塌的巨石阻塞看不出什麼異樣,但老匡冥想的感觸告訴他,這個建築內有一個面積大得驚人的房間,而且房間裡還有一大片樹林——長得很像奧克特的那種金色植物構成的樹林。

    從奧克特那裡得知,戈登人的計算機都是利用生物分子技術製造的,外表看起來有些像地球上的樹。只不過顏色是罕見的金黃色。這次探索殺生場,老匡也在廢墟中見到(或感受到)不少金樹,但像眼前這樣在一個房間裡集中了近百棵金樹的情景還是第一次發現。既然金樹就是戈登人的計算機,老匡自然就聯想到此處可能是這個地下基地的“集控室”、“信息處理中心”之類的重要部門。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有可能是殺生場等基地自衛系統的指揮中心。抱著“嘎巴”一下關掉防衛系統總閘的夢想,老匡又一次變成了長蟲,從入口處亂石的縫隙中鑽進了這個巨大的房間。

    房間里和外面一樣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老匡舉著熒光鏡到處查看,果然四周都是金色的大樹,密密麻麻地就像戰略核潛艇導彈艙中的導彈發射管,但是其數量和占地面積都要比導彈發射管多得多。雖然受到歲月和地震的雙重摧殘。這些樹大都黯淡斑駁,枝蔓也折斷了大半,但只要稍微細心一點,還是不難看出這些金樹頂部的所有枝蔓以前都是同氣連枝的,與地球上獨木成林的榕樹頗為相似。

    難道戈登人構架計算機網絡時只需種下一棵樹,然後等它自己長成網絡就可以了嗎?照這麼說的話……老匡好奇地沿著枝蔓向“樹林”深處走去,果然在房間的中心發現了一棵特別粗大的金樹。這棵樹頂端被亂石掩蓋看不出有多高,但直徑足有三人合抱,上面叉叉丫丫生出了無數枝蔓伸向四周,而且每一根枝蔓都比奧克特的“腰”要粗上好幾倍。如果說奧克特相當於人類文明中的微機或小型機的話,那這棵大樹毫無疑問可以劃歸戈登文明中的大型機甚至巨型機範疇了。

    “看來它就是這裡的主機了,那外星主機有沒有存儲資料的硬盤陣列之類的東西呢……”

    老匡心中一個勁兒後悔進入地下王陵前為什麼不多向奧克特詢問一些生物分子計算機的相關知識。可惜現在想問已經晚了,自從自己的另一半進入蟄魂塔後,韓揚房間中的凱特又變回成一隻普普通通的貓,沒有沃克在身邊,自己便不能與現實通訊了。老匡只好嘀嘀咕咕地舉著熒光鏡繞樹轉圈,試圖找到些有價值的東西。可是抬頭看天就注意不到腳下,老匡正仰著腦袋滿樹找硬盤呢,忽然腳下踩到一個圓咕隆咚的東西,“哧溜”一下險些摔個四爪朝天。好在水晶河馬雖胖。身體卻很敏捷,一隻貓爪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過來反撐地面。老匡立時就穩住了身形,低頭去找害自己險些摔跤的罪魁禍首。卻發現剛才踩到的東西原來是一枚金燦燦的果實。

    “哈!金蘋果嗎?”

    在金樹下發現金果實,老匡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這玩意兒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吃了可以長生不老什麼的,但想到剛才一腳踩上去剛硬剛硬的,按理說這玩意兒應該是戈登人計算機上的一個部件,啃一口恐怕要崩掉自己的大門牙。俯身撿起果子,抹去上面的灰塵,那淡金色的果皮竟然是半透明的,藉著熒光鏡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裡面充滿了排列整齊、細如髮絲的紋路,這更證實了方才的想法,不過儘管如此,老匡還是很興奮,在地下王陵中見到的金色植物計算機沒有一百台也有八十台,卻從未見過那棵會“結果”的,既然這金蘋果落在機房主機旁,說不定把它種到地裡就能長出一台超級計算機呢,那樣今後伊甸在牧場世界中也可以實現信息自動化了。

    計算機對文明的推動力是無與倫比的,這一點只要回望人類世界發明計算機後的科技進步速度就可以證明,伊甸也正是因為有沃克這台計算機坐鎮才能獲得如此迅速的發展。可是沃克畢竟只是一台微機,隨著伊甸規模的不斷擴大,他的運算能力也開始變得捉襟見肘,而且按照伊甸現有的科技發展速度,想要在聖戰前在牧場世界造出一台計算機恐怕是不大可能了。正因為這個原因,老匡才對鋼鐵兄弟會和奧克特如此垂涎,但鋼會畢竟不是伊甸的嫡系,就算兩者走得再近老匡也不放心將國家命脈交予他們,如果伊甸能有一台屬於自己的戈登式計算機,那此次探索就算沒找到賢者之石也值得了。

    老匡越想越興奮。拿著熒光鏡在四周找了一圈,確認再沒有其餘果子之後,又掰下幾截金色的枝蔓和果子一起放進背包。這才鑽出了機房。掰樹枝幹啥?老匡心中自有他的小算盤,瞅著這機房中的情形。說不准戈登人的超級計算機就有柳樹枝那樣插條生根的本事呢。滿腦子琢磨著稀奇古怪的念頭,老匡興致勃勃地奔回殺生場入口,將金色果子和計算機主機上的金色枝蔓一併交予藏在那兒的好漢,然後才按原路返回繼續他的探索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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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外的老匡在瞎琢磨,塔內的老匡也不例外。手中一拋一拋地丟著小紙包,老匡信步走下祭壇,向不遠處的草廬走去。

    老匡的身形頂天立地,而草廬卻低矮狹窄。瞅那樣子連肥貓的一根腳趾都容不下。但老匡看起來根本沒有在意這個問題,他琢磨著老拜倫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個陰謀,心不在焉地向前走去,眼看巨大的貓爪就要將草廬踩個稀巴爛,然而下一刻,老匡卻一步邁入了草廬,其神奇宛如打開櫃門,將大象裝入了冰箱。

    究竟是草廬變大,容納了肥貓的身形?還是肥貓變矮,適應了草廬的高低?兩種說法都不准確。生之戌塔是墨平開闢的一個**世界。而老匡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個世界的規則,聖堂中的天也好,地也好。祭壇也好,草廬也好,它們的規則與構造對於老匡來說都如掌上觀紋,他想要進草廬,就自然就可以進草廬。

    當然,目前聖堂中還有兩樣老匡無法隨意改變的東西,一,是老拜倫,二。還是老拜倫。

    第一個老拜倫指的是祭壇上那座蘊藏墨平神力的雕像,而第二個老拜倫。或者說老拜倫身軀的原主,墨平的十一弟子子輿。此刻正躺在草廬內唯一的床榻上昏迷不醒。子輿在千年前大戰比列時身受重創,於彌留之際喚醒墨平的神力繼續支配他的軀體,而他的意識卻被雪藏在老拜倫的意識底層。今天墨平的化身重歸生之戌塔,也將子輿殘存的意識帶了回來。只有在這裡,他的生命才有可能被恢復。

    瞅著床榻上鬚髮皆白的冰霜巨人,老匡將自己苦苦思索的問題暫時放到一旁,在床榻前盤膝坐下仔細觀察子輿的傷勢。一雙又一雙的眼睛在肥貓的軀體上慢慢睜開,片刻間,老匡已經化身成一隻千目巨貓,藍綠不一的上千顆眼珠直勾勾地望向子輿,彷彿要將目光射進子輿意識的最深處,若是子輿此刻醒來見到這番場景,恐怕當場又要被嚇死過去。

    良久,上千隻貓眼賁然圓睜,射出奪目光華,一團潔白的生之原力從肥貓周身析出,悠然將子輿包裹起來。

    純粹的生之原力會自行吞噬被它包圍的生命,然而此刻在老匡的律令下,這些析出的生之原力卻乖乖地被用來救人。它們在子輿的身側起伏不定,纏縈紛繞,宛如一團潔白的雲朵將子輿擁入懷中。漸漸的,雲朵開始變得透明,形狀也開始固化,一個晶瑩透綠的冰晶輪廓出現在冰霜巨人的身側,冰雕般將子輿包裹其中。

    一隻貓爪伸了過來,爪尖已化作寒光閃閃的冰錐;另一隻貓爪伸過來,爪尖卻是平頭的小錘!又一隻貓爪伸過來,爪尖化作鋒銳的冰鏟;再一隻貓爪伸過來,爪尖赫然是一個飛轉的砂輪……千臂千眼觀世貓手執刀槍劍戟斧鉞楊柳,對包裹子輿的碧綠冰雕開始了眼花繚亂的切削雕琢,形態各異的貓爪漫天飛舞,大小不一的碧綠碎冰叮咚墜地,化作一塊塊璀璨奪目的生命寶石,與此同時,那冰雕也在不斷縮小,形狀細節卻愈發與榻上的冰霜巨人身形相似。

    當漫天碧塵盡數墜地,包裹冰霜巨人的冰雕只剩下了極薄的一層,但其大小輪廓幾乎與子輿的身形完全吻合,唯有碧綠的光暈在盎然流轉昭示著它們的存在。萬千貓爪與萬千貓眼在身旁隱去,肥貓寶相莊嚴,左爪執淨瓶,右爪拈楊柳,在冰霜巨人的身上輕輕拂過。柳枝所過之處,碧綠的光華化為無色無相,盡數融入冰霜巨人體內。此時子輿的身側再也看不到冰雕的半點痕跡。

    “呼……終於成了!”看到子輿淡如金紙的面色中透出一絲紅潤,肥貓長出一口氣。貓爪在地上畫了個圈,四散的生命寶石便自動飛將過來,盡數融入體內。老匡疲憊地笑了笑,老拜倫的遺命已經完成,子輿只要再過一段時間就能自行醒來,現在,自己功德圓滿,可以出塔了。

    跨出冰廬。正要開啟聖堂中的天門出塔,老匡的腳步忽然停滯了。

    ……

    nnd,自己手裡還有個“出塔前開啟”的紙包呢!

    紙包……究竟開還是不開呢?萬一打開了,會不會像上次一樣上當?

    要是不開?會不會錯過什麼東西?

    出塔秘訣!

    出塔秘訣?

    出塔秘訣……

    奶奶個熊,究竟有什麼陰謀呢?

    小紙包本身有毛病?不會。生之塔中的一切幾乎都是生之原力化成的,這個小紙包也不例外,裡面既不會是**,也不可能是炭疽病毒。

    出塔過程有風險?也不會。現在生之戌塔已經無法再禁錮自己,出塔易如反掌,應該沒有任何危險啊?要是把自己逼急了。還可以將整座塔化掉,那就什麼陰謀都不起作用了。

    難道是出塔後有變故?能有什麼變故?依據自己現在對生之原力的理解,出塔後有十足的把握依靠自身能量重新塑造一個身軀。就算萬一塑造失敗。另一個老匡也和蟄魂塔在一起,大不了再回水晶貓身軀和他擠一段時間好了,自己早就安排妥帖,怎麼樣都不會有差池。

    老匡捏著紙包左思右想,腦袋都快想破了也沒想出小紙包裡能蘊藏什麼陰謀詭計。好幾次他都衝動地要撕開紙包了,可是一想到那可是老拜倫留下的陰謀,他的動作便遲疑下來——不開?不開自己就呆在這兒?外面的老匡正在殺人場裡轉悠呢!雖說按照那個自己的性格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可是萬一有意外呢?開?開什麼玩笑!按照慣例,“請在出塔前開啟”的含義就是只要一打開紙包。自己就算做好要出塔的準備了!老拜倫的陰謀也要降臨了!可是自己卻連一點端倪都沒看出來!

    琢磨了老半天沒有結果,老匡決定不再浪費時間。而是用一個最笨的辦法來替自己拿主意。

    “啪”的一聲響指過後,方才救活子輿的柳樹枝再度出現在肥貓手中。不過這次老匡可沒用柳枝渡人,而是伸爪開始摘枝上的葉子,摘一片,嘴裡還咕噥一句——

    “開,不開,開,不開,開,不開… …”

    “……開。nnd,果然是開。也罷,既然老拜倫準備了小紙包,他就已經算好了我肯定要開吧?好,開就開!誰怕誰!”

    老匡唬著臉撕開了小紙包,裡面是一行字:“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於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之厚,以其無死地。”

    咦?小紙包裡面倒真的是一段秘訣啊!不過“以其生之厚,以其無死地”是啥意思呢?

    老匡瞅著最後那句話犯開了嘀咕。昔日在生之寅塔中,子有傳了自己生之原力的修煉秘訣,其中就包括這行字的前半部分,雖然不盡相同,但意思一樣,自己也在無間獄中徹悟了其中的奧義,可是後面那句“以其生之厚,以其無死地”卻是自己聞所未聞的,子有大祭司生性淳厚不會藏私,想來這句秘訣連他也不知道,老拜倫留給自己的這份謝禮恐怕是墨平大師的不傳之秘,也是徹悟“出生入死”境界的鑰匙。對,一定是這樣的,剛才紙捲上說的是“先恭喜大人漸悟出生入死之道”,“漸悟”意味著自己還沒有完全領悟,還需要進一步參詳。參詳……參詳……噢!我明白了!

    老匡的悟性畢竟是一流的,只想了片刻就明白了老拜倫的用意。平行者的修煉境界是無法單純依靠坐悟來精進的,每上一層樓都需要外在環境觸發內心的感悟,第一次入塔的經歷讓自己進入了“道大人亦大”的境界,第二次入塔時自己明悟了“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的奧義,現在老拜倫給自己留下的秘訣要求在“出塔前開啟”,那就意味著自己出塔後又會經歷一番歷練,那句“以其生之厚,以其無死地”必須在那場歷練中才能領會,光坐在這裡想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

    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呢?頓足之間,老匡的身形冉冉升起,徑直向聖堂的天門飛去。塔外的自己應該正在闖殺人場吧?對,想必這場歷練一定是在殺人場中進行的!入塔前老拜倫說的“時間不多了”就是這個意思!他算到了殺人場中的變故,也算準了自己出塔的時間,這老頭子,算得實在是太準了!嘿嘿,不過我也不錯啊,預先猜到了“出塔前開啟”的意思,這次出去可不會手忙腳亂嘍!

    老匡洋洋得意地飛上天,開啟天門,一頭鑽出生之戌塔,然而……

    (老拜倫的陰謀,是那麼容易被看破的嗎?)

    出塔的一瞬間,老匡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嚴羊 發表於 2019-3-23 13:40
第487章過去法則

    歷史既然是客觀存在,那就有辦法對其進行觀察。——恨因斯坦

    ※※※※※※

    暫且不提在塔內外冒險的兩個老匡,先說一說那枚在戈登文明遺跡中找到的金色果實。

    在殺生場外潛伏的好漢拏到金蘋果後,第一時間將其交給了沃克,沃克又交給了在遺跡外圍部門當值的伊甸間諜,幾經轉手,三個小時後,金蘋果已經被轉遞到了奧克特的面前。

    說起奧克特,老匡等人月前率眾混入地下王陵後,奧克特便哪兒也沒去,一直老老實實地呆在伊甸牧場的中央城堡裡。按理說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戈登文明的遺跡,奧克特應該興奮地請令第一個入內探索才對,為什麼他會老老實實呆在伊甸呢?其實奧克特一開始也的確是打算去遺跡內調查的,但當他通過鋼會極限網得知阿木要來這個遺蹟的消息之後,這傢伙立刻聲稱自己感冒發燒甲流感,身上長蚜蟲蔓上長鏽斑根上還爛根,反正植物動物能得的病都得了,不能勝任探索遺蹟的重任。

    老匡知道奧克特最怕穆小姐,而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伊甸的中央城堡,得知失踪幾個月的穆小姐重新出現,還成了聖戰的神使,奧克特自然要選擇呆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足不出戶了。調侃了奧克特兩句得了地球綜合環境不適應壓抑症,老匡也就沒有強迫他去探索殺生場,反正這傢伙留在伊甸,在遺跡中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也可以通過好漢問他。果然奧克特也沒讓老匡失望,金色的果實一交到他手中,奧克特立刻認出了它的用途。

    “這不是什麼計算機的種子!”望著身旁眾人期冀的眼神。奧克特滿臉都是悻悻之色,“喈!我要說多少次你們才會相信我不是從花盆里長出來的!”

    天凱武這段時間也都呆在中央城堡,和奧克特已經混熟了。他笑著搭言道:“人的習慣性思維是很難再短時間內改變的,誰讓你長得那麼像植物呢?”

    “那這金蘋果到底是什麼?又有沒有用處呢?”一旁的馬克也忍不住插話。他對外星計算機的軟硬件構造最感興趣,見奧克特賣關子,他的好奇愈發按捺不住。

    天凱武也點頭:“是啊,老匡的眼光可是很賊的,沒有價值的東西他絕不會冒風險專程跑一趟送回來。”

    “應該很有價值。這是一個移動存儲介質,就像你們的'黑盤'一樣,任何一台生物分子計算機,包括我。都可以隨時生成……”

    奧克特一邊說話一邊變形成金色植物形狀,在他的枝蔓上,一個小鼓包漸漸凸了出來,果然形狀和那枚金色果實一模一樣。不過奧克特身上的這枚果實沒有墜地,向眾人演示完後那果實又縮了回去,金色的枝蔓也重又變得平滑。

    “計算機自己生成移動存儲器?”馬克看得兩眼發直:“可是……為什麼在以前的戈登文明資料中沒有提及生物分子計算機還有這個功能呢?”

    “因為戈登人平時極少用到這個功能。”奧克特伸出一根枝蔓托起那枚金色的果實,無數金色的細絲將二者聯繫起來:“一方面戈登文明的計算機網絡極度發達,可以說是無所不在,網絡傳遞信息的速度也不亞於本地存儲器,一般人根本沒必要使用移動存儲介質;另一方面。這個功能是在生物分子計算機研發初期開發的,社會大同後,基本物質財富與基本非物質財富同屬共享範疇。許多人甚至不知道生物計算機還有這個功能,比如穆小姐,喈喈,她就不知道。”

    馬克點頭表示理解。奧克特所提到的“黑盤”是指現實世界中採用極限波接口的微型高容量移動存儲設備,u盤的換代產品,全名是high--flash-disk,簡稱h盤。由於極限波技術又被稱為“黑牙”技術,也有不少人叫它黑盤。回顧計算機發展史,初期計算機之間的數據交流幾乎完全依賴移動存儲介質。從最早的打孔紙、磁帶,到後來的五吋盤、三吋盤。再到最後的u盤和h盤,隨著計算機技術的發展。移動存儲介質也在不斷進步。可是當互聯網進入社會的每一個角落之後,移動存儲介質的用處變得越來越小,說起打孔紙、五吋盤這些老古董,已經有很多人不知為何物了,網絡普及到戈登文明那個地步,有些人完全不知道移動存儲介質為何物也是可以理解的。

    天凱武對戈登計算機的構造不太感興趣,因為生物分子技術對於現階段牧場世界的科技水平來說實在是太超前了,投資再多也無法在近期內獲得成效,見奧克特擺弄那個金蘋果也老半天了,便問道:“怎麼樣?裡面存儲了什麼有用的數據嗎?有沒有與殺生場相關的信息?”

    “我……無法打開文件。”奧克特試了半天,金色的細絲在那枚遺跡中找到的金色果實上繞來繞去,卻始終無法像他自產的那顆金蘋果那樣重新融入體內:“信息是用一種未知格式儲存的。”

    “未知格式?應該是加密吧,我來我來!”

    一聽說有東西可破解,馬克立刻兩眼炯炯放光。他無法回到現實世界,牧場世界中又沒有普通意義上的電腦可供他操作,這段時間真把這位頂級黑客給憋坏了。奧克特倒是一台真正可以在牧場世界中使用的電腦,但人家現在自立門戶成了鋼會會長,以前還救過自己一命,馬克自然不好意思沒事兒去“使用”他。不過碰上金蘋果裡的資料大家都急於了解,奧克特當然要讓馬克過癮了。

    幾條金色枝蔓將馬克纏了起來,馬克立刻進入了數字虛擬空間,可是還不到五分鐘,馬克臉上的專注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沮喪。天凱武忙問:“怎麼?無法破解嗎?”

    “不是……”馬克喪氣極了:“我還以為有機會大干一番呢,誰知道戈登人的數據加密技術簡單得像小兒科,我還沒熱身呢就找到加密算法了……”

    天凱武哈哈大笑。看來奧克特所說的“非物質財富共享”並非虛言,一個技術資料共享的社會加密技術又能高明到哪兒去呢?難怪當年奧克特自己無法入侵創世者服務器還要讓馬克幫忙。

    “既然如此。能不能讓我們看一看加密文件的內容呢?”

    “當然沒問題!”天凱武剛開口奧克特就連連點頭,被老匡和天凱武聯手整治了一番後,奧克特對這二人是言聽計從,至少表面上不敢有半點忤逆:“文件的內容我已經瀏覽過了,描述的是戈登文明進入牧場世界後的歷史,口述太麻煩,我來總結的話又怕有疏漏,還是請一泓場主也到數字虛擬空間來瀏覽吧。”

    兩根金色的枝蔓延伸過來。天凱武任憑它們纏住自己,進入了數字虛擬空間。確如奧克特所言,金蘋果中記載了戈登文明進入牧場世界後的詳實歷史,數據量龐大得驚人,而人體接受外界信息的“端口”速度太慢,就算一目十行每分鐘的數據量也只有幾k,用耳朵聽的話那就更慢了,一分鐘連1k信息都接收不了,若是用耳聞目睹這些常規方式去瀏覽這段戈登牧場史,恐怕最少要幾年才能看完。但是現在有了奧克特的虛擬空間。信息不經過眼睛、耳朵這些原始的輸入端口直接與大腦接觸,傳輸速度便成百倍地增加了,天凱武只用了兩個多小時。就將金蘋果上記載的這段歷史瀏覽了個大概。

    與人類文明相比,戈登文明進入牧場世界的原因和初期歷程都是很相似的,在天凱武看來,二者之間最大的差異不在於文明的先進程度,而是在於社會公眾對待牧場世界的態度。人類社會對牧場世界的看法褒貶不一,但由於缺乏強有力的組織領導,無論是讚成者還是反對者都沒有旗幟鮮明的派系之分;而戈登文明進入牧場世界之前已經分裂成開源和節流兩大派,進入牧場世界後,這兩大派的對立依然延續。眼下這座規模龐大的古城遺跡。正是開派的基地所在。

    節派進入牧場世界的最終目的是以虛擬世界完全代替現實世界,多年來他們的研究主方向是牧場世界的規則;開派則試圖利用牧場世界的環境研究在現實世界也可以使用的各項技術。一旦新技術成熟且足以支撐文明的需求,他們就會帶著科技成果離開牧場世界回到現實世界。因為節派的研究重點在牧場世界本身。其經濟社會發展速度要遠遠優於開派,進入牧場世界後不久,兩派的社會生產力就出現了明顯的差異,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差距還在不斷地擴大。

    節派的社會生產力很快就恢復到了進入牧場世界前的水平,亦即重新進入了基本生產生活資料全民共享的“有節派特色的*初級階段”。但節派並沒有依仗自己的實力優勢對開派動用武力,甚至還在一些經濟技術領域不斷支援開派。開派的民眾甘之如飴,但開派的最高領導人心中明白眼前的和平只是假象,社會發展終極目標的不同導致兩派最終只能有一派生存——雖然目前節派的實力比開派要強很多,但他們完全脫離現實世界的最終目標遠比開派研發現實世界新技術的目標更難實現,一旦開派的新技術成熟、重返現實世界並掌控了現實世界,節派的生死存亡就掌控在開派手中了,節派是絕對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發生的,目前之所以不斷支援開派,目的在於用豐厚的物質財富拉攏分化開派民眾,動搖其信念根基以達到兵不血刃削弱開派的效果。

    不得不承認節派的這種軟刀子殺人手段遠比明刀明槍更為難防,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物質財富的豐富,開派中越來越多的人忘記了現實世界的存在,他們羨慕節派民眾的富足生活,不滿開派政府無休無止地將大量社會財富投入到現實世界技術開發中的行為,對於開派領導人鼓吹的重返現實世界的美景漸漸喪失了信心。

    開派的領導人清晰地意識到了節派的陰謀,但苦於沒有良策應對,放慢技術研發的速度去改善民生絕非良策。不但無法扭轉雙方的實力對比反而會喪失對節派的威脅,同時他們也不敢斷然拒絕節派的物資援助,民生水平如果再下降。就相當於拱手將民眾推到節派麾下。左右為難之際,開派領導人索性破釜沉舟。一方面與節派虛與委蛇,採取綏靖政策向節派示弱,繼續騙取支援物資維持民生;另一方面暗中加強專政統治力度,四處開闢秘密基地,同時加大了現實技術和針對節派科技的反魔法技術的研發投入,力圖拖延時間完成移民的終極目標。

    然而,由節派的物質文化侵蝕和開派的隱忍退讓構成的平衡並沒有維持太久,一個名為“時間檢索”魔法的橫空出世打破了這個平衡。

    節派社會發展的終極目標就是揭示牧場世界的規則。而魔法正是牧場世界中最普遍又最奇特的規則之一,進入牧場世界後節派在這方面取得了輝煌的成就,“時間檢索”魔法可謂節派魔法文明發展史上的里程碑之一。時間檢索魔法又被稱為“過去法則”或“歷史法則”,它的創始人名叫恨因斯坦,此人似乎專為數學而生,在數學方面擁有著超世絕倫的才華,而對於數學之外的一切東西都鮮有興趣,其偏執程度令人咂舌。在現實世界中恨因斯坦是一位全身肌肉高度萎縮的殘疾人,一般這樣的殘疾人進入牧場世界都會選擇一個健全的身體,但他卻依然以原貌進入牧場世界。理由竟然是不必支配身軀可以讓大腦有更多時間、更加專注地思索數學問題。僅從此例就可以看出這位數學家的個性與執著。

    然而,正是這樣一個生活與理想簡單到了極致的人,在研究最極端、最單純的數學問題時。卻發現了可以普適牧場世界萬物的過去法則。

    過去法則的內容用一句話就可以描述:“過去的一切都可以檢索”。過去法則的原理也很簡單:歷史既然是客觀存在,那就有辦法對其進行觀察。在現實世界中,想要觀察歷史就必須改變觀察者的時間坐標,這個規則說起來簡單卻無人能做得到;但牧場世界中的規則不同,對於恨因斯坦來說,龐大而真實的牧場世界只是一個由億兆數據構成的數學系統,它的歷史也是由數據構成的,只要能找到記錄歷史的數據,就能複現歷史。而牧場世界的魔法,正是找到歷史數據並將其複現的鑰匙。

    時間檢索魔法以人為索引。可以讓施法者看到這個人在過去任一時刻的歷史。發明時間檢索魔法只是恨因斯坦興致所至,然而他卻沒有想到。這個魔法改變了整個戈登文明的進程。

    所有的欺騙和隱瞞手段在時間檢索魔法面前都失去了意義,魔法出世後不久就被節派政府列為執法機關的舉證手段,過去積存的所有疑案、懸案在短時間內全部被破獲,還有無數的罪犯懾於時間檢索魔法的威力主動投案自首,而那些懷著僥倖心理的罪犯則一個接一個的落網,即使他們毀滅了物證甚至殺害了人證,時間檢索魔法也能讓他們的罪行分毫畢現地複現在法官面前。

    時間檢索魔法在司法系統的成功運用引起了全社會的轟動,在公眾的強烈要求下,時間檢索魔法很快又被列為考核管理職員的必行程序。自此,節派社會開始了史無前例的大換血,無數政府、企業高官的貪腐舞弊行徑被暴露在公眾面前,一時間監獄爆滿,各大管理部門卻人去樓空,除了極少數剛正不阿的管理職員外,幾乎所有的官員都為自己過去的貪腐付出了代價。

    時間檢索魔法導致的社會變革進行到這個地步已經欲罷不能,對高級官員清洗完畢後,時間檢索魔法開始針對低級官員和普通民眾進行審核。由於無人能隱瞞自己的歷史,所有人都變得循規蹈矩起來,在不到一代人的時間裡,違反法律的罪行先一步在社會上消失,緊接著消失的是各種不道德的行徑,在時間檢索魔法的強大約束下,人人都成了拾金不昧的羊子妻、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和鞠躬盡瘁的孔繁森。隨著時間的推移。恪守法律、遵守道德、摒棄私心和一心為公的思想境界漸漸從強迫演變成了公眾的習慣,人們沒有了私心,全心全意地為文明的進步不遺餘力地貢獻自己的力量。

    在時間檢索魔法的推動下。節派的社會生產力開始以令人瞠目的速度瘋狂增長,節派社會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摘掉了“初級”二字。徹底進入了*階段,其技術的先進程度和物質的豐富程度達到了常人無法想像的程度,以至於瑪斯沃爾大陸的土著居民將節派的聚居地稱為“諸神之國”,在他們眼中,神國中的衣服、食物、住所和交通工俱全都是神器,神國中的居民不再是人,而是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神。

    對於開派來說,時間檢索魔法的出現無疑是一場災難。雖然他們在牧場世界的科技水平也取得了不小的進展。尤其在反魔法領域還開發出了可以破除一切魔法禁制的“否定之石”,但是與節派相比,雙方的綜合實力差距還是太懸殊了,懸殊到了節派僅需付出很小代價就能將開派全部消滅的地步。果然,就在第一塊“否定之石”生產出來的第二天,通過時間檢索魔法獲悉這一消息的節派立刻對開派戈登人發動了全面戰爭。

    節派軍隊的技術裝備遠遠領先於開派,時間檢索魔法又可以洞悉對手的戰略戰術,士兵們更是勇往直前,悍不畏死。為了消滅那些“犯了反人類罪還拒不悔改的叛徒”,為了“公眾與社會的利益”。為了“戈登的未來”,英勇的神國戰士駕駛著龐大的戰鬥機器,在龍捲風、暴雪和局域地震等氣候兵器或地層兵器的幫助下。在戰場上一騎當千、所向披靡,戰爭從一開始就是一面倒的局面,開派的殘餘勢力根本無法匹敵神國的進攻,在大陸上四處東躲**苟延殘喘,然而節派有時間檢索魔法的幫助,開派苦心營造的秘密基地一個接一個地被發現,又一個接一個地被消滅。

    在節派的致命打擊下,開派民眾死的死降的降,仍追隨在開派最高領導人身旁的都是信念至堅的開派極左人士。滅亡已成定局。面對這個殘酷的局面,他們決定冒死離開牧場世界。回到了環境極其惡劣的現實世界,因為他們知道魔法檢索的關鍵在於“人”。只要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了,對方就無從得知開派的歷史,這樣可以為開派的牧場基業存留一點火種。

    開派此時的科技水平尚不足以在現實世界中生存,更別提星際移民了,返回現實世界前途渺茫,但他們心中的信念仍未動搖。臨走前,開派將所有的技術資料和唯一一塊否定之石都安放在牧場世界一個最堅固、最隱秘的地下基地之中,並集中所有的能量開啟了基地防禦系統。這樣,當他們全都離開牧場世界後,節派將無法追溯他們的歷史來發現這個秘密基地,如果他們或是他們的後代有朝一日能重返牧場世界,有了這座基地和這些技術資料,後繼者也不至於兩手空空從頭開始。

    金蘋果中的史料到此為止,其中並無詳細的技術資料,看來存放在基地他處。從開派基地的現狀來看,顯然那些悲壯的開派先驅最終也未能重返牧場世界。見天凱武和馬克都瀏覽完畢,奧克特鬆開纏住二人的金色藤蔓問道:“現在可以肯定否定之石就是大家都在尋找的賢者之石,不過按照史料記載,牧場世界的歷史上應該存在一個科技更加發達的文明才對。諸神之國……為什麼以前一點相關線索都沒聽到過呢?”

    馬克也連連點頭:“是啊,他們的科技比開派還要先進百倍,要是能找到時間檢索魔法……哦,不,只要隨便找到一點開派的技術資料,恐怕都比賢者之石還要有用。”

    奧克特很想听聽天凱武的見解,但見天凱武沉吟不語,只好說出自己的猜測:“節派的科技發展速度如果真的如史料記載中那樣迅猛,恐怕牧場世界無論出現什麼樣的自然災難都無法將其徹底滅亡,而且在開派離開牧場世界之後,他們終有一日能夠達到自己的終極目標——完全脫離現實世界生存。而眼下卻沒有任何關於節派的 索……我覺得唯一合理的解釋是節派已經真正演變成了'諸神之國',離牧場世界而去了。”

    “所有人都變成神了嗎?”馬克的目光中全是憧憬和遐想:“這個猜測倒是很合理,也許他們又在牧場世界中開闢了一個牧場世界,到那裡生存去了呢,這樣我們找不到一點諸神遺留的神蹟也就可以理解了。”

    “牧場中的牧場?”奧克特被馬克的想法逗笑了,“也有可能是他們已經突破三維空間,到更高級的空間生存去了……”

    “找不到也沒關係!”馬克咬了咬下嘴唇,發狠道:“時間檢索魔法終究是牧場世界的一個業已存在的規則而已,只要是規則,早晚就會被人發現!即便那是一個可以將普通社會推進到*社會的規則!奧克特,我們倆合作一下,說不定也能……”

    “哼!”

    奧克特和馬克聊得正起勁,一直一言不發的天凱武忽然哼了一聲站起身向外走去。奧克特愕然道:“一泓場主?”

    “我去叮囑一下韓揚。匡副場主看樣子已經接近遺跡核心了,殺生場既然可以開啟,就一定有辦法關閉。我要讓韓揚做好進入遺跡支援匡副場主的準備。”

    “那……那您對諸神之國的看法是什麼?能不能對我們說一下?”

    天凱武聞言停住了腳步:“奧克特,你對生命的看法是什麼?”

    “喈?生命?”奧克特愣住了,一是生命的定義實在是太難,自己無法像當年糊弄馬克那樣敷衍天凱武,二是自己也想不通天凱武為什麼要反問自己對生命的看法,生命與諸神之國之間有什麼直接的聯繫呢?猶豫了半天,奧克特答道:“生命的內涵實在是太豐富了,我很難用簡短的語言進行表述……”

    “奧克特,我原以為你對生命的理解會比我們更深刻一些,現在看來不是這樣。”天凱武顯然很不滿奧克特的回答:“對程序和規則絕對服從的計算機是沒有生命的,這一點相信你能夠理解。”

    “是的,我以前就是一台沒有生命的計算機,嗯,沃克場主也是。直到我們產生了自己的意識,不再對程序和規則絕對服從之時,我們才擁有了生命。”

    “很好。”天凱武的目光透過奧克特平視遠方,似是在向奧克特解釋,又似乎在自言自語:“那麼反過來想,如果一個社會也只知道對法律道德等規則的絕對服從,那是不是意味著這個社會已經失去了生命呢?”

    “這!!!”

    “我認為諸神之國已經不存在了。”

    天凱武轉身離去,馬克和奧克特瞠目結舌,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天凱武的背影消失,只留下一句尾音飄來:“時間檢索魔法是牧場世界中的潘多拉魔盒,我絕不會允許任何一個人試圖去尋找,或發明它。”
嚴羊 發表於 2019-3-23 13:40
第488章驚蟄

    將金蘋果送交好漢後,老匡重又開始他的探險旅程。進入殺生場已經兩天一夜,他的直線前進距離卻只有幾百米,換作一般人早就被自個兒急死了,可老匡依然不急不躁,先變超長手指,再動用看聽、聞、嗅、觸、冥想、紅外線、超聲波等一切手段確信前沿陣地沒有危險,然後再一點點把大後方的本體一點點挪到前面去,隨後還要吃藥、靜坐、平復心情、恢復被長時間變形和探索消耗的體力……

    這麼爬下來,老匡每小時前進的速度最多只有十幾米,而且在遇到更多的獸人屍體後,老匡前進的速度還進一步放慢,因為他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身軀拉得更細更長,到後來身軀最長時已經超過了六十米——探雷器的握柄越長,工兵自然就越安全。結果在怕死情節的催動下,老匡的長度都快趕上一小雷蚯了,可前進速度卻和正宗的蚯蚓沒多大區別。

    怕死有什麼丟人的?那些獸人士兵算夠勇猛、夠英雄了吧?現在又怎麼樣呢,再勇猛的英雄死了也是一具屍體,活著的狗熊永遠比死了的英雄強。

    老匡一邊給自己鼓勁兒一邊警惕地向前爬。前方的空氣愈發燥熱和污濁,一股混合著硫磺和燒屍的焦臭氣息瀰漫在空中,繞過一片長達數百米的坍塌建築,黑暗中忽然垂掛下兩道暗紅色的瀑流,灼熱而粘稠的鐵水從天而降,前後足足延續了五秒,在半空迸濺出無數火星和液滴,而後像燃盡的禮花般慢慢消散在黑暗之中。地面上,淤積的鐵水如熔岩一般蜿蜒漫流,將沿途的金色殘垣和獸人屍體吞沒在沉沉的鐵疙瘩之中。

    根據情報。鐵水豎井是根據理查德總指揮親身歷險的一手資料選址開鑿的,看來這裡就是那位年輕而又大膽的魔法師上次到達的最遠的地方了。老匡停住腳步,仔細地用超聲波探測周遭地形。發現眼前黑暗所掩蓋的赫然是一個直徑數百米的半球形巨大空間,空間的正中有一座高聳的塔式建築。周圍是一大片沒有任何建築的空曠地帶,上方有七八座通向地表的豎井,但只有流淌鐵水的這兩座保存相對完好。憑牧場世界現階段的科技能力,哪一方勢力也無法開鑿出這樣長的豎井,可以推斷它們是戈登人建造基地時預留的電梯通道之類的東西。在一片漆黑的殺生場中理查德還能鎮靜地發現這兩處可以利用的垂直通道,其膽大、心細和過人的運氣都不得不讓人感到佩服。

    觀察了一會兒,老匡漸漸將注意力集中在半球形空間正中那座塔式建築上。照眼前的建築格局來看,這座塔無疑是整個地下基地的核心。除了殺生場的發生裝置外,塔上應該還有其他的殺傷性武器,因為塔周圍兩百米的空曠地帶明顯是一個防禦圈,潛入者或入侵者要想接近高塔時都要頂著防禦武器的火力硬衝過這片空曠地帶,沒有任何建築物可以給他們提供掩護。入塔前,天凱武曾指出他的“超長手指”方案中存在著一個疑點,那就是三年前進入殺生場的一千一百多名精銳獸人戰士為什麼最終無一生還。當時制定方案的眾人對此做出了種種假設,現在看來額外的防禦武器猜想應該是正確的,地上橫七豎八的獸人屍體有可能就是那些防禦武器的傑作,難怪理查德也止步於此呢。看樣子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安裝在塔上的到底是什麼樣的防禦武器呢?老匡極目向那高塔望去,可惜距離實在太遠,借助鐵水和熒光鏡微弱的光芒無論如何也看不清那塔式建築的細節。老匡也沒有沃克那種精確計算超聲波回波時間的本領。發出的超聲波只能測算出建築物的方位和大致距離,分辨建築物上的武器他做不到。看樣子只能以身犯險了,老匡嘆了口氣,開始繞著空曠地帶的外圍慢慢遊走,同時將靠近自己的獸人屍體拖過來細細檢查。

    這具屍體上沒有致命的外傷……這具也沒有……一連檢查了二三十具獸人的屍體,沒有發現任何足以致命的傷痕。老匡的眉頭越皺越緊,難道說防禦武器猜想也不正確?也許塔上的殺傷性武器已經被歲月損毀或是能量耗盡了,這些獸人統統是死於殺生場,同伴的死激起了獸人士兵的血性。最後才導致了全軍覆沒的結局吧?若真是這樣就好了,否則要在全神貫注提防殺生場的同時還要應付其他武器那可實在是令人頭疼。

    目標近在眼前。老匡卻沒有急著動手,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絲警覺。回顧近日的一系列行動。實在是順利得有點過頭了,從偷梁換柱成為獸人增援部隊的領隊起,先是瞞天過海混進馭海者基地,接著魚目混珠進入其下設部門,然後以逸待勞獲得了戈登遺跡中的全部資料,現在又渾水摸魚深入殺生場腹地,整個過程沒有出一點意外,若是等會兒釜底抽薪偷走戈登人基地中有價值的物品資料,最後再上屋抽梯搞點破壞,讓馭海者忙活三年結果什麼都得不到……世上還有此等好事嗎?不對頭,這種令人驚奇的幸運,說不定就意味著有什麼不幸在前方等著自己。

    是馭海者設置了什麼陷阱?還是戈登人基地中藏有鋒芒未露的殺人手段?後者目前無法揣測,但前者還是有跡可循的。老匡又把近日的經歷回想一遍,發現有兩個疑點:一是馭海者的挖掘指揮部與遺蹟的核心部位守衛都算不上嚴密,二是理查德總指揮在發掘工作即將取得重大進展的關鍵時刻離開了大本營。伊甸的一群間諜能夠成功潛入敵人駐地,自己今天能成功地站在遺跡核心,這兩個因素缺一不可。不過仔細想想,這兩個疑點說起來又都有比較合理的解釋,殺生場這種有去無回的鬼地方進去就是找死,也的確不用嚴密守衛;而神使要來視察的話,挖掘指揮部的最高官員也的確應該前去迎接。如此說來。手頭的資料是推斷不出什麼結論了,戈登人的寶藏就在前方兩百米處,沒有理由入寶山空手而歸。此刻唯有前行,但必須謹慎、謹慎、再謹慎。

    勝利在望。老匡卻沒有掉以輕心,他繞著空曠地帶兜了大半個圈子,暗暗將周遭的地形牢記在心,甚至連落在空曠地帶的每一塊巨石的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關鍵時刻,這些巨石說不定就能替自己擋住一次致命的攻擊呢……咦?那是什麼?

    老匡本打算繞場一周尋找一條最佳的突破路線,可是遠處地上的兩件東西讓他愕然停止了腳步。那兩個物件的體積很小,可是自己的冥想卻與它們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什麼東西能與平行者的冥想心法產生如此強烈的共鳴呢?答案呼之欲出,它們應該是——

    蟄魂巳塔!

    “……墨平大師命六弟子子貢以自己的右臂為引,鑄蟄魂巳塔,鎮守馬斯沃爾大陸多瑙山脈的一座遠古地城……”仔細回憶子有大師關於蟄魂塔下落的描述,老匡心下激動不已,無需尋找其他的突破路線了,徑直向前,先拿到這對蟄魂塔再說!老拜倫說過,只要再找到一對蟄魂塔,手頭的六對蟄魂塔就能構成一個六芒星陣。它們可以讓出塔的靈魂在星陣中以相對穩定的形態存在(詳見《第419章不要褻瀆萬物的存在和信仰》),進而使塔中的六位祭祀有時間聯手施展生命融合神術復活賽普洛斯和伊莎貝拉!此次入殺生場,就算拿不到賢者之石也要先把這一對蟄魂塔搞到手!

    老匡不再前行。他盤膝坐地,將包裹中剩下的所有黃金大丹全部吞入腹中,靜定心神,開始了進入殺生場後超越極限的一次變形。

    細長的水晶手指像蝰蛇一樣在黑暗中向前蜿蜒,越過冰冷的巨石,繞開漫流的鐵水,緩慢而又執著地向百米開外的那對蟄魂塔游去。隨著手指的漸漸伸長,水晶河馬的身軀不斷扭曲縮小,像犀牛。像狗熊,像野豬。像山貓……當老匡的主體大小變得比身旁那隻乾癟的背囊還要小的時候,他的指尖距離目標也不到十米了。

    古井不波的心境中。一股不可壓抑的喜悅油然而生。變成水晶貓後,老匡一直將救活賽普洛斯當成最大的願望深深埋藏在心底,與之相比,什麼拿到賢者之石、對抗聖戰軍隊入侵這些“大事”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雖然此刻水晶手指的長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變形能力的極限,但老匡依然逼迫自己將身軀變得更細、更長,手指每接近目標一分,他心中的喜悅和渴望就要更濃一分、更深一分、更厚一分,只有救活賽普洛斯,自己才能徹底擺脫內心自責的痛苦,才能完成自己對自己的解釋和承諾,才能成為一個真正完整的自我。

    然而,就在指尖即將觸及蟄魂塔的剎那,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細若蚊蚋的嗡嗡聲,一絲驚悚的感觸格格不入地出現在濃濃的喜悅之中,那感觸像針尖一樣細微和渺小,卻又像針尖一樣鋒銳和危險,那是對死亡威脅的敏銳直覺,是老匡無數次出生入死後養成的一種對危險因素進行快速綜合分析的能力,這種快速分析是在下意識中進行的,它的推導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大腦往往還沒有弄清因由時,危險的結論已經直接反映在意識之中——

    ——只有保持穩定的心態,才能將自身的生物電磁場維持在期冀的頻段,可是現在自己心如雀躍,又如何能維持穩定的腦電波頻率?

    ——那嗡嗡的聲音是什麼?為什麼聽起來像能量在武器中湧動匯聚的聲音?難道有什麼武器即將開火,難道屠盡獸人私軍的元兇即將露出猙獰?

    ——子貢奉命鎮守這座地城,他應該把蟄魂塔安置在那棟核心建築內才對。為什麼蟄魂塔會胡亂放在這片空曠地上?難道這裡的殺生場如此強大,連墨平的弟子也不能倖免於難?

    ——獸人軍隊盡數喪命於此,他們的身上卻沒有致命的傷痕,自己沒弄清真正的致死原因,卻應該想到這致命的因素必將作用於這片空曠地帶!

    ——子貢奉墨平之命前來,他不可能對這裡的危險毫無防備。如果子貢真的已經喪生,那就說明他到達此處時遭遇了突然而來的致命襲擊!這對蟄魂塔橫陳之所,就是他的喪身之地!

    蟄魂塔所在。就是墨平弟子的喪身之地!危險!危險!!危險!!!

    在下意識中完成的一系列的分析,讓老匡尚未意識到危險的成因。就先知曉了危險的結論。老匡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快,危險的直覺剛剛在一片喜悅中脫穎而出,自身的生物電磁場頻便開始急驟提升,那頻率的提升速度與改變幅度是如此劇烈,以至於瞬間從老匡體內爆發出的能量無處散發,在轉眼間化作了四散的豪光!老匡的身軀像通電的日光燈管一樣熒熒地亮了起來,照亮了籠罩了殺生場的那一片黑暗,無數藍紫色的雷火從本體雀躍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地向指尖方向衝刺。

    然而,與殺生場的變化相比,老匡的反應速度終究還是慢了半拍。無聲無形的高場強脈衝從空曠地帶中心的塔上爆發,在藍紫色雷火剛剛冒頭的瞬間就拂過了老匡的軀體,擴散到遠方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沒有震耳欲聾的巨響,沒有炫目欲盲的閃光,甚至殺生場籠罩範圍內的空氣都沒有絲毫的波動,殺生場的高場強脈衝就像死亡本身一樣來去無痕,但老匡卻心中明白,就在剛才的瞬息之間。以高塔為核心,周圍方圓近千米的地帶又經歷了一次洗禮,在這個範圍內的所有生命體。包括自己——的一部分,都消逝而去了。

    將近百米長的水晶手指失去了晶瑩的光澤,化作骨灰狀的細碎粉末,靜靜地灑落在地。對於普通生物來說,殺生場只會破壞他們的腦細胞和神經元等產生生物電磁場的結構單元,然而老匡的水晶貓軀體可以說整個都是由產生腦電波的腦細胞構成的,殺生場對他的破壞才會如此不遺餘力。意識在體內的傳導雖然迅速,但老匡變形成超長手指的長度已經超過了自我控制的極限,他集中全部精力迸發出的藍紫色雷火僅來得及護住了本體附近的一小部分。而超長手指的絕大部分,卻在瞬間被奪去了生命。

    若是方才沒有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預警。若是老匡的反應稍微慢了一點,或者沒有將身體盡力拉長感受到了防禦塔上能量聚集的前兆。哪怕只有一個假設成立,此刻老匡已經魂飛魄散,升到天國見老拜倫去了。在經歷死亡洗禮的一瞬間,老匡也終於明白了殺生場的殺人秘密和兩年前獸人軍隊全軍覆沒的真相——戈登人防禦體系的殺生場場強和頻率並非完全是靜態分佈的,在敵人逼近核心時,它會迸發出高場強的脈衝!

    高場強脈衝可以近似地理解為炸彈爆炸時產生的衝擊波,它在瞬間產生,以極高的速度從爆炸中心向外圍擴張,然後又在幾秒鐘、幾毫秒甚至幾納秒後消失無踪,可是它沿途所過之處卻被破壞得一片狼藉,所不同的是動能衝擊波破壞的是建築物和人體,電磁衝擊波破壞的是電子儀器,而殺生場高場強脈衝波破壞的則是生命本徵。從能量的角度考慮,一個某時某刻瞬發的高場強脈衝無疑比長時間維持的高場強區域更加節能;從技術上講,實現這樣的場強脈衝並不困難,但是對於入侵者來說,衝破防禦體系的難度卻增大了好幾個數量級——與一個大小固定的西瓜皮相比,一個直徑時大時小的西瓜皮無疑更加陰險難防,先以低(甚至是零)場強充斥高場強區域,等敵人全部進入後再發一個高場強脈衝,這樣敵人就防不勝防也無處可逃了。想來,一千多精銳獸人戰士全軍覆沒的謎團也只有這個答案才能完全合理地解釋,而在高場強脈衝迸發之前,老匡就算把他的*探雷器拉伸到一千米長也無法預先發現危險。

    藍紫色的雷火仍在體表縈繞,然而此刻老匡的身軀只剩下了十幾米長的一小節。沒有時間猶豫,老匡已經下定決心繼續前衝——自己沒有死,也許第二波高場強脈衝很快就會再度降臨,在此之前,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逃出殺生場的,想要活下去,就只有向前衝!衝進那棟核心建築,關閉整個殺生場!只有這樣,自己才能活下去!

    水晶手指的末端化作一個鋒銳的錐子,在藍紫色雷火的協助下輕而易舉地插入了地面,與此同時,本體的尾巴也勾住了裝有十座蟄魂塔的背囊,而後,老匡的身體一鬆,殘軀宛如一根繃得筆直的橡皮筋,“咻”的一聲向前彈去。被拉伸到極限的水晶軀體彈力驚人,老匡這一躍竟然跳出了五十多米的距離,在空中他已化成肥貓的身形,口叼背囊,四足落地,帶著縈繞全身的藍紫色雷火,像顆憤怒的流星一樣發狂般向中心建築衝去。

    發狂歸發狂,老匡卻依然放不下他心中那最大的願望,越過自己的骨灰時,老匡雖然沒有停步,但尾巴一卷一勾,已將地上那對蟄魂塔靈巧地收入囊中。
嚴羊 發表於 2019-3-23 13:41
第489章流氓星陣

    塔外的老匡歷經生死,塔內的老匡也遭遇了入塔後的第一次危機。他自以為領會了老拜倫的用意,洋洋得意地飛上天,開啟天門,一頭鑽出生之戌塔。然而,出現在他面前的,並不是被淹沒在黑暗中的上古遺跡,也不是塔外那個大千世界中的任何一個場景,塔外——

    是一片虛無!

    一片完完全全的虛無,幾乎沒有語言可以描繪,因為這裡沒有黑暗,也沒有光明,沒有嘈雜,也沒有寂靜,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沒有氣味,沒有感觸,什麼都沒有!老匡找不到自己進來時的入口,也不知道該怎麼出去,他唯一的感受就是飛出聖堂的天門後世界就在瞬間消失了,或者說,自己到了世界的外面!空間的外面!時間的外面!

    這是怎麼回事!老匡愕然,然而須臾間,老匡警惕地發現,自己的愕然也正在消逝!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記憶,自己的經歷全都在飛速地消逝!這裡不但沒有世界,這裡還將沒有自我!也許什麼都沒有才符合這裡的規則,這裡甚至連“這裡”都不應該有!

    死亡!

    常人至此,恐怕在無知無識間已遭塵劫,然而老匡是死過的人,恰恰就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死亡!死亡不就是什麼都沒有嗎!死亡在瞬間來臨,沒有外在的世界,也沒有內在的自我——“我的世界原本是一片虛無,沒有光也沒有聲音,連記憶都沒有。我也不知道我是睡著了還是醒著,我也不知道時間是否在流逝,沒有任何的東西給我參照,我也沒有任何的情感在波動。喜怒哀樂都沒有,甚至連孤單都感受不到……”

    剎那間,老匡回憶起自己復生後對韓揚描述的死亡感受(詳見《第001章活見鬼》)。他的記憶恢復了,宛如黑暗中被點亮的一盞燈火。在生命之光的照耀下,生前的一幕幕細節清晰無比地浮現在意識之中。

    冰廬中,老拜倫從懷中取出蟄魂寅塔、蟄魂辰塔、蟄魂午塔和蟄魂酉塔,一對對地在床榻上擺好,自己也有樣學樣,取出那對無人值守的蟄魂戌塔擺在了塌上……

    “老朽天命至此,已沒什麼可談的了。”床榻前,遍地都是殘破的龜甲。每一片龜甲都有著相同的裂紋。老拜倫輕輕地一揮手,床榻上擺放整齊的十座蟄魂塔全都飛起來,一個疊一個地落入了自己懷中……

    蟄魂塔中空,十座塔按生亡次序間隔排列疊放,看上去既像一大摞冰激凌蛋筒,又像一座底座有十層的大寶塔。自己元神出竅的瞬間只來得及瞥了老拜倫一眼,便一頭扎進了摞在最下面的生之戌塔……

    nnd,我知道了!我猜到了老拜倫的用心,卻還是沒有猜到他的手段!好一個“出塔前開啟”啊,出塔後不是去大千世界。出塔也是入塔!出的是生之戌塔,入的是亡之戌塔!十座塔摞在一塊兒已經變成了一個整體!這裡,是亡之戌塔!我。又死了一次!

    怪不得“以其生之厚,以其無死地”這句修煉秘訣子有大祭司不曾告訴我,鬧了半天是老拜倫自己加上的啊,奶奶個熊,沒有死地就給我找塊兒死地嗎?一會兒出了亡之戌塔,我還要再進生之酉塔!十座塔摞在一起,我要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經歷五次生死輪迴!老狐狸啊老狐狸,你折騰起我來可真是不遺餘力啊!

    感情與思維隨著記憶復甦,老匡在一片死亡的虛無中破口大罵。人都死了還要罵街,活到他這個份兒上。也的確不該死。

    ……

    好在吵架罵人都要倆人才能帶勁兒,老匡罵了片刻。便悻悻然住了口——別說活的聽眾了,周圍連個死物件都沒有,自己能罵給誰聽呢?還是抓緊時間想想怎麼出去才行,否則困在這里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一片虛無,虛無,修煉秘訣關於“無”的描述有什麼來著?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方無隅,大象無形;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回想墨平親傳弟子的修煉秘訣,老匡的腦袋登時大了三圈。墨平大師撰寫秘訣時用詞極為簡潔,通篇八十一章總共只有區區千餘字,可是在這千餘字中,“有”字出現了九十次,而“無”字則出現了一百零四次,兩個字加起來竟然佔了全文五分之一的篇幅,若非有與無的境界難解至極,墨平大師又何苦費這麼多筆墨去闡述?自己又如何能在一時三刻間參透呢?

    有和無,到底是如何相生的呢?

    老匡在一片虛無中苦苦思索,想不通這個問題,他就無法離開亡之戌塔這片死地。與生之塔不同,老匡的處境是完完全全的一片虛無,沒有空間,就沒有邊界,也就沒有離開這裡的道路或門徑,有的,只是自己這個不和諧的存在。按理說,自己有思維、有感情、有記憶,應該算沒有死,可是目前卻處於一個“死”的狀態,這算什麼?自己算生,還算死?算有,還算無?

    徹底糊塗了啊!老匡仔細回憶老拜倫生前的一言一行,同樣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想想也是,在亡之戌塔中活下來之後,自己已經徹悟了出生入死的玄機,下一步,應該初窺有無相生的境界了。有無相生境界是平行者修煉功法中的最高境界,現在回想起來,恐怕連老拜倫這個墨平的分身都沒有勘破,否則他完全可以長留於世。既然老拜倫不懂,當然也無法給自己任何提示,看樣子他只是把希望寄託於自己,然後就不負責任地把自己送到了亡之戌塔中,至於剩下的路怎麼走,老拜倫也不知道,只能靠自己參悟了。

    老匡一次次地感受虛無,想像了解生之原力的性質那樣了解虛無的本質,進而找出應對之策。可是虛無就是虛無——如果你沒有對手,那又如何能打敗對手呢?老匡無奈,又一遍遍思考秘訣中的帶有“有、無”字眼兒的字句。可是相關的句子太多,琢磨琢磨這句覺得若有所悟。尋思尋思那句又覺得似是而非,始終抓不住重點。

    老匡沒有意識到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鑽進了牛角尖,有無境界既然是墨平大師留在世間的心法中的最高境界,大師又用了那麼多的語言對其進行描述,那就說明連墨平大師本人也沒有徹悟這個境界,按照大師的思路去思考,肯定要走到紅薯地裡去,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在塔中參悟幾十年的時光到達與墨平大師同樣的境界然後出關。可是世間萬法同源。修煉的方法有千百種,到達極致時卻殊途同歸,若是自創一條路去走,沒準反而是捷徑,至少不必重複墨平大師當年悟道時走的彎路。道法自然,塔內的老匡太過執著,反而走得偏了。

    ※※※※※※

    與塔內的老匡相比,塔外的老匡倒是走了一條“正道”——他已經衝進了那棟塔式建築。

    只有正常貓兒大小的老匡氣喘吁籲地躺在金色的地板上,水晶軀體色澤晦暗,貓嘴大張。上氣不接下氣。他身旁那株巨大的金色儀器看上去像剛剛被火箭炮轟過,而他身後的數堵金色牆壁上則殘留著排成一條直線的大窟窿。

    空曠地帶中心的塔式建築佔地數千坪,高度足有三十層樓高。只有接近它時才能真切地體會到這棟建築的宏偉與壯麗。然而老匡卻沒有時間欣賞戈登人的建築藝術,幾分鐘前,當他像顆流星一樣迅速接近高塔時,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真糟糕!這麼大的一座塔,要找到它的要害部位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好在老匡的運氣不錯,也許正應了大難不死必有厚福那句話,當肥貓像顆穿甲砲彈一樣撞碎幾層牆壁衝進建築後,赫然發現一台古怪的儀器正擺在塔內天井中央,儀器的頂端有一根十幾米長的金色圓柱高高豎立。末端呈花瓣狀綻開,虛托著一個形似分子模型的奇異裝置。

    對於這個形狀的裝置。老匡實在是太熟悉了,早於一年前自己就曾在韓揚老媽的實驗室裡見到過。後來又在拆開的虛擬頭盔零件中找到了它的身影,如今再會已經是第三次了,三者的形狀幾乎完全一致,只是大小色澤相差懸殊。毫無疑問,這玩意兒擺在這裡,就相當於立了一塊“我就是殺生場的發生裝置”的大牌子。而擺在裝置下面的那台儀器,平心而論,它的樣式在普通人眼中根本算不上怪,外形方方正正中規中矩,上面有顯示屏、有按鈕,還有類似鍵盤的手動輸入裝置,與地球工業文明生產的大型計算機頗有相似之處。老匡覺得它古怪有兩個原因:第一,遺跡中幾乎所有的建築、道路以及物品都是灰撲撲地,上面都蒙著厚厚的一層灰塵,厚度足以與月球表面媲美,可是眼前這台儀器卻是明光錚亮一塵不染,在一片灰色的世界中絕對顯眼;第二,老匡一路上遇到不少用金色植物式的計算機,卻從未見過如此“老式”的機器,想來是生物分子技術製造的計算機業無法在殺生場中正常運轉,戈登人才不得已用這種老古董來控制殺生場發生裝置吧?老匡心念電轉,瞬間判定那台古怪儀器上也應該有塊“我是控制台,快來破壞我吧”的大牌子。

    老匡噹時已是強弩之末,而且在他記憶中,殺生場產生裝置的硬度是極高的,爬上去破壞那裝置很是費時費力,而且還不知道會不會再出什麼意外,索性直接將體內所剩無幾的能量化作藍紫色雷火盡情傾瀉在那台金色的計算機上。至於計算機中是否存放了有價值的資料——老匡根本無暇去考慮,戈登人的科技價值再高,也得有命去研究對不對?這時候下手若再猶豫,那可真是要錢不要命了。

    破壞了控制裝置,“嗡嗡”的充能聲果然終止了,在地板上躺了半天,老匡終於喘勻了氣,他費力地爬起身,但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讓他感到頭暈目眩。似乎隨時都有徹底暈過去的可能。可憐兮兮的瘦貓打開背囊想再找一顆黃金大丹補充體力,無奈囊中空空如也,只有十二座蟄魂塔靜靜地躺在裡面。

    見到新得的那對蟄魂巳塔。老匡鬱悶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轉了。現在自己安全地進入了戈登人基地的核心,裡面的一切已經是任君採頡了。賢者之石啊技術資料啊這些玩意兒,在也好、不在也罷,即便最終自己一樣也沒弄到手,敵人不也是同樣拿不到嗎?但無論如何,第六對蟄魂塔自己可是搞到了,能再見賽普洛斯,哈哈!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至少今天也是美好的!

    心情振奮。身體似乎也沒有方才那樣沉重了,老匡從背囊的側袋中掏出一支漆黑的短笛,對準自己進入殺生場的方向,長長短短地吹了幾下。

    老匡用的這支短笛名為“七颺笛”,是從暗夜精靈使黑月那裡搞來的,去年黑月帶老匡第一次進暗夜神殿時曾當著他的面吹奏過(詳見《第266章性感女神》),後來被老匡看上了,軟磨硬泡地要了過來。七颺笛有一個奇異的特性,那就是吹奏時旁人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手握另一支七颺笛的人卻能感受到遠方傳來的共振。用來進行秘密聯絡再方便不過。可惜目前流傳於世的七颺笛非常罕見,一是因為其取材於罕見的鴛鴦柳,必須在長得一摸一樣的兩棵鴛鴦柳的相同部位取下紋理、形狀與長短完全相同的兩段枝條才能進行製作;二是製作兩支七颺笛時需要爐火純青的植物加工技藝。精靈工匠必須分毫不差地將全部加工工序重複兩遍,多一銼或是少一銼、銼輕了或是銼重了都會讓一對鴛鴦柳材報廢,因為七颺笛一旦製成必是一對,單獨的一支七颺笛沒有任何作用。據黑月說,在精靈的鼎盛時期,能夠制出一對七颺笛就是精靈躋身高級工匠的標誌,傳說精靈史上的傳世大匠師“季凌”曾用不同的木材製出了一對可以共振的七颺笛,由此留下了“七颺笛何須鴛鴦柳”的千古佳傳。

    老匡按照約定的暗號吹完七颺笛,靜候片刻。感受到手中的七颺笛傳來了約定的回复暗號,這才放下心來。躲藏在殺生場入口處的好漢已經得知自己順利進入基地核心並關閉了殺生場。再過片刻秘密搬家小分隊就會帶著藥品前來支援,等他們一到。自己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長舒一口氣,老匡拿起新撿到的一對蟄魂塔想把它們也套在另外五對塔上,可是蟄魂塔雖然看上去中空,想套在一起的時候卻感覺像有磁力互斥一樣怎麼也套不上。老匡知道幹這事兒不能用蠻力,何況此刻自個兒也沒有蠻力可用,回想當時老拜倫摞塔的情形,又仔細觀察那摞在一起的十座塔,這才驚訝地發現它們居然是按照順序排列的。

    咦?看來老拜倫當時摞這些塔時另有玄機啊!想到以前在老拜倫手上吃的虧,老匡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還好,還好,這些玄機就由另一個自己去體會吧,我可是寧願再闖一次殺生場也不願鑽老拜倫設的套了!不過這六對塔按理說是摞在一塊兒才能救活賽普洛斯的,塔內的自己應該干不了這事兒,還得由我來,嗯,寅、辰、巳、午、酉、戌……生之巳塔和亡之巳塔應該放在生之辰塔和亡之午塔之間才對?

    老匡試圖把摞在一起的十座塔從生之辰塔和亡之午塔之間分開,可這次的感覺卻是兩塔之間有極強的吸力,怎麼也分不開;老匡又把爪子按在塔上冥想,想像十二座塔按順序摞在一塊兒的樣子,但十二座塔紋絲不動,等睜開眼來,小塔們依然釘是釘鉚是鉚,誰也不挨著誰。這下老匡也沒轍了,本著想不通就暫時放下不去想的原則,老匡把小塔統統收入背囊,拿出熒光鏡開始打量身旁這棟凝聚了戈登人尖端科技結晶的建築。

    這棟建築共有內、中、外三層,外牆最厚最堅固,上面還飾有復雜的魔法陣,無疑是起防禦作用的主牆,不過在魔法陣能量耗儘後它依然沒能阻擋住流星貓的衝撞;外牆與兩層內牆之間有將近三米的距離,兩者之間相對**且有樓梯和架空的橋樑相接,仰頭看去就像塔中又套著一個塔;最內層的牆壁圍成了一個直徑二十米的巨大天井,抬頭仰望黑洞洞的似乎直通蒼穹;天井周圍一圈圈平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房間,天井的地板四周有一圈圓形縫隙。看樣子整個地板是一個升降平台,操控主控計算機,中央平台就會在塔內上下移動到達要去的樓層和房間。不過顯然平台的升降系統沒有經得住歲月的考驗。目前已經失靈了,看到平台四周有十幾台類似能量槍之類的武器灰撲撲地低垂著腦袋。老匡不由得暗自慶幸,要是塔內外的防禦設施保存完好,自己可能根本沖不進塔內,即使勉強衝進來恐怕也會立刻被燒成焦灰。

    不出意外的話,戈登人應該把有價值的東西都放在那些房間裡,但升降平台無法使用,老匡又沒力氣蹦上去,只好順著剛才撞出的窟窿走到外牆與內牆的隔離處。順著樓梯往上爬。這些樓梯也不知是戈登人檢修用的還是逃生用的緊急通道,它們可不像牆壁那麼結實,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後大半已經腐朽不堪了。好在老匡現在的體重和一隻貓沒什麼區別,人踩上去肯定會塌的樓梯他踩上去卻可以安全通過。哼哧哼哧地爬上一層樓,發現房間的門居然都是蜂巢形的六邊密合門,門上也沒有把手之類的東西,顯然這種門的開關都是由計算機控制的,可主控計算機剛才已經被自己撓成碎片了,此刻就算有個正宗的戈登人來刷卡恐怕也開不了門。

    若是在平時,區區一扇門自然擋不住我們的神勇無敵變形金剛貓。遙想當年,克萊克特城那厚重無比的精金大門都被他硬生生鑽了個窟窿,但此刻的老匡爬樓梯都要喘粗氣。又哪來的力氣破門而入呢?深入寶山卻被一道門擋住,這感覺對於招財貓來說可是糟糕透了,老匡不死心,念叨著芝麻開門綠豆開門雞毛蒜皮快開門伸出爪子在門上亂撓,又試圖把爪尖探入門縫,可折騰了半天,那密封門依然紋絲未動,只剩下一隻氣喘吁籲的貓瞅著門吹鬍子瞪眼。

    好在世上有句話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老匡對著蜂巢門運了半天氣。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六邊門,對啊!當時老拜倫不是說有六對蟄魂塔就能構成一個六芒星陣嗎?自己剛才為什麼沒試試將蟄魂塔擺成六芒星陣的形狀呢?

    想像著韓揚和沃克一進來就看到賽普洛斯和伊莎貝拉站在他們面前的驚喜。老匡迫不及待地從背囊中拿出蟄魂塔坐地冥想。天地萬物漸漸隱去,六對蟄魂塔在意識中漂浮起來。環繞著老匡,化作圓上的六個頂點。老匡用心感受六對塔彼此之間的聯繫,一道道聯線在頂點之間漸次亮起,以老匡為中心,勾勒出交疊在一起的兩個正三角形。

    老匡對六芒星陣所知不多,但和天凱武在一起混的時間長了,多少也有些了解。他還記得以前曾開玩笑說六芒星陣是“流氓星陣”,因為構成星陣的兩個三角形中,尖端向下的三角代表女陰,尖端向上的三角代表男根,只有二者交合才能容融圓滿。不過話說回來,傳統的古陣法大多都有陰陽交會的含義,只是有的稱之為陰陽兩極,有的稱之為正負能量,說法不同本質卻是相同的。老匡心知眼下已經弄清了六個能量節點之間的聯繫,下一步應該是促進能量在陣內流動起來,因為但凡非瞬時性的魔法陣都是一個閉合的能量迴路,正負能量必須在交互回流中才能轉化為聲、光、力、場等其他形式的能量,進而實現魔法陣的功效。老匡嘗試著催動塔內的能量,卻愕然發現構成每個頂點的生、亡二塔也是一個小的魔法陣,換言之,兩座塔構成了自己的能量閉合迴路,生之原力正在塔內渦旋湧動。老匡感到有點納悶,因為按照正負能量流對應的原理,蟄魂塔內還應該有一種與生之原力相反的死亡能量在湧動,可是自己卻絲毫覺察不到這股能量的存在。

    這並不奇怪,連身處亡之戌塔內的老匡都感受不到任何能量,塔外的老匡又怎可能察覺?不過,也正是因為所處的環境不同,兩個老匡所採取的對策也大相徑庭,塔外的老匡只是略略遲疑了片刻就不再執著——也許,那是一種自己無法感受的“暗能量”?姑且如此稱呼這種未知能量吧。反正兩種能量是互補的,自己引動生之原力的話,暗能量理應也會逆勢而動。

    老匡沒有在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暗能量上多花心思。主意打定,他便準備引動蟄魂塔內的生之原力外流到六芒星陣之中。不去琢磨暗能量。卻用生之原力將其引動,這做法另闢蹊徑,連親手締造蟄魂塔的墨平大師都沒有想到,塔內老匡遭遇的最大障礙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被塔外的老匡繞過了。不過這條路也不是一帆風順——六對蟄魂塔看上去一模一樣,究竟應該從哪對塔開始引動生之原力呢?胡亂選一個肯定是不行的,試圖聯絡塔內的墨平弟子,也沒有任何回應。老匡逐次將冥想的精力聚焦在每對塔上,終於發現蟄魂戌塔與其他的塔感覺上有些不同。那是一種相隔千里卻心有靈犀的感受,很難用語言描述,可是冥冥中卻似有召喚在暗示著自己從此處開始。

    另一個自己也許正在蟄魂戌塔之中吧?老匡噹下不再猶豫,伸出爪子按在蟄魂戌塔上,小心翼翼地催動體內一絲生之原力,沿著六芒星陣倒三角形的一邊緩緩注入塔中。老匡此刻油盡燈枯,能催動的生之原力自然細若游絲,甫入塔中,有若滴水入海,完全沒有反應。正猶豫是不是等韓揚等人帶著藥品來後再做嘗試。驀然間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塔內傳來,宛如榨汁機一般瞬間將體內所剩無幾的生之原力壓榨殆盡!老匡大驚,竭力想抽回爪子。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被牢牢地吸在蟄魂戌塔上,與當年第一次用蟄魂塔克制獸人亡靈的情形一樣,怎樣用力也無法掙脫。與此同時,蟄魂戌塔方向傳來的吸力卻越來越強,吸乾了老匡體內的生之原力,又開始毫不客氣地抽取老匡自身的生命力,眼瞅著水晶貓的身軀如烤箱中的葡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乾癟下去,照這個速度。只要再過片刻的功夫,自己就會變成一具乾屍!

    老匡很怕死。但與那些遇到危險就癱軟如泥的人不同,越是在生死關頭。他的頭腦就越是鎮靜、越發清醒,強烈的求生意識會激發他所有的潛能,竭盡全力去爭取一線生機。發現脫不開身,老匡立刻意識到自己輸入的生之原力已經啟動了六芒星陣,水晶貓軀體則成了魔法陣的一部分,蟄魂塔之所以抽取自己的生之原力,是因為自己扮演了魔法能量的輸入端的角色。一念及此,老匡趕忙停止無意義的掙扎,伸出腳爪觸及六芒星陣中倒三角形的另一個頂點蟄魂午塔,並用意識抽取其中的生之原力。剎那間,一股暖流從蟄魂午塔中洶湧而出,順著腳爪流經軀體,灌注到蟄魂戌塔之中。

    水晶軀體本能地吸收著流經自身的生之原力,近乎枯竭的生命又漸漸充盈起來,危險似乎已經過去,可是老匡並沒有鬆懈,他敏銳地覺察到此刻自己只是一根單向的能量導線,將生之原力從蟄魂午塔中析出,灌入蟄魂戌塔之中,只要時間稍長,兩塔之間的能量必然會失衡,最後肯定是一個災難性的後果。想要讓魔法陣達到正常運行的平衡狀態,就必須構建完整的魔法能量迴路,老匡又伸出了一隻爪子,牢牢勾住了倒三角形的最後一個頂點,蟄魂辰塔。

    至此,六芒星陣的倒三角形部分構築完成,塔中的生之原力由戌塔、經辰塔、至午塔,最後再返回戌塔,循環往復,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迴路,而水晶貓軀體則充當了三個頂點之間的通道,讓能量可以在三者間暢流。然而完整併不代表完美,倒三角形僅僅是六芒星陣的一半,它的真實含義是代表萬物之源的宇宙之母,是“孕育生命火種”的地方,老匡剛鬆了一口氣,又感覺周身像著火一樣發起燒來,沒有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暗能量的約束,生之原力經由體內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宛如短路的巨大電流在導線中超負荷流動,轉眼間就要將其熔融。老匡猜到這是魔法陣尚未構築完全時產生的異象,索性又伸出三隻爪子,勾住了六芒星陣的正三角形的三個頂點,蟄魂巳塔、寅塔和酉塔。

    若是有人此時闖入殺生場核心,呈現在他面前的是這樣一幅怪異的情景:金色的地板上,十二枚小塔兩兩成對擺放成一個正六邊形,在六邊形的中央橫躺著一隻說昆蟲不像昆蟲、說貓不像貓的六條腿的透明怪物。這只怪物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可是透過他那水晶般的軀體,卻可以觀察到一條條綠線在體內交錯縱橫、穿梭不休,若隱若現地勾勒出一個六芒星陣的圖案,而星陣上方的空間,也隨著綠線的閃爍時不時地輕微扭曲。這樣的魔法陣可謂簡單到了極點,也怪異到了極點,平心而論,古往今來構建魔法陣的材料大都稀奇古怪,有走獸的鮮血、飛禽的羽毛,植物的汁液以及各式各樣的寶石、金屬等等,可是像老匡這樣,以陣法師自己的身體構築魔法陣的情況,絕對稱得上天字第一號,不但前無古人,後面也絕不會再有來者。

    可是怪異歸怪異,此刻的六芒星陣卻是完美無暇的,一方面,生之原力在陣內的流動極為順暢,因為水晶貓軀體原本就是生之原力的最佳載體,魔抗小不說,還能自發地對魔法能量流進行微調,若換作其它魔法材料,魔法陣反而不會運行得如此流暢;另一方面,老匡雖然感受不到暗能量的流動,但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生之原力的流速不斷降低,最終趨於穩定平和,這肯定是抑制生之原力的暗能量場在起作用。此刻老匡無須再去人為地催動或抑制能量的流動,魔法陣渾然天成,陣內能量宛如人體內的血液一樣流轉自如、自適高低,同時還順道將身體中的沉渣雜質蕩滌一空,宛如涓涓的溫泉水流在沖刷周身的毛孔,又如千百雙溫潤的手掌在按摩全身的肌肉骨骼,每一個細胞都在生之原力的沖洗滋養下變得瑩潤豐滿,在極度舒適與極度倦怠的雙重作用下,一股不可抗拒的睡意鋪天蓋地地襲來。

    “伙計,我的活兒都乾完啦。能不能救活賽普洛斯和伊莎貝拉,就看你的了。”

    喃喃地自語了一句,老匡便沉沉墜入了憨實的夢鄉。
嚴羊 發表於 2019-3-23 13:42
第490章偷果子與搶果子

    接到七颺笛的信號後,伊甸眾人一片歡騰,老匡果然又一次不負眾望,成功地征服了此前無人能夠征服的殺生場。早已整裝待發的韓揚、沃克、安德烈和黑月四人立刻潛入殺生場,順著老匡留下的痕跡一路前行,僅花十幾分鐘就走完了老匡花費兩天才走完的行程。眾人來到了殺生場的核心地帶,那棟巨大的塔式建築面前,停住了腳步。

    見到滿地的獸人屍體和緊緊關閉的塔門,四人一時間不敢貿然接近,殺生場雖已被解除,但卻沒人知道塔上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武器,也不知道老匡是否已將那些武器解除。安德烈奏響七颺笛,卻沒得到老匡的回應,大家歡騰的心情一下子沉降下來,沉默幾秒鐘,沃克挺身站了出來:“你們在這裡望風,我先去探探情況。 ”

    四人中沃克的身法最強,充當尖兵角色也最適合,這一點誰也無法與他爭搶。韓揚與安德烈同時伸手拍了拍沃克的肩膀:“小心!有什麼不對立刻通知我們。”

    沃克點頭,將他的七颺笛交給安德烈,身形宛如一股輕煙瞬間消失在黑暗之中,僅過了片刻,七颺笛就輕輕震動起來,安德烈大喜,低聲道:“沃克是用匡副場主的七颺笛傳的信!他已經找到匡副了,叫我們從十一點方向入塔!”

    眾人皆喜,繞著塔兜了小半個圈子,在十一點方向順著牆上窟窿鑽進塔中。剛跨過外牆,就見沃克站在二樓朝他們打手勢,朽爛的樓梯對三人造不成困惑,大家腳下發力,齊齊地躍上了二樓平台。韓揚見到老匡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連忙上前查看。卻被沃克攔住了。

    “稍等!”沃克的分身常年協助天凱武鑽研魔法陣,見此特異情景已猜了個*不離十:“老匡的生命體徵平穩,似乎只是睡著了。他用自己的身體構建了這個魔法陣,貿然驚醒他可能會影響魔法陣的運行。還是等他自己醒過來比較穩妥。”

    “魔法陣?”由於光線極暗,韓揚又擔心老匡,一時間竟沒注意到老匡身旁的蟄魂塔:“什麼魔法陣?”

    “你看,這不是有六對蟄魂塔了嗎?應該是拜倫長老所說的那座能夠復活賽普洛斯和伊莎貝拉的魔法陣啊!老匡入殺生場之前曾專門交代過此事,我剛才已經把他倆的部分血肉放入陣中了。”

    “啊!老匡果然又找到了一對蟄魂塔!要是真能救活賽普洛斯和伊莎貝拉那就太好了!”韓揚這才注意到老匡身旁放有六對蟄魂塔,還一個冰晶雕刻的匣子,他點了點頭,可隨即又搖了搖頭:“可是……睡覺也能控制魔法陣的運行嗎?”

    “睡覺啊……這個。一般來說,非瞬時性的魔法陣運轉正常後就無需做大的調整,我猜……老匡是用他自己的身體構建了魔法陣,現在他的作用就和普通魔法陣上那些沒有生命的寶石、秘銀之類的魔法材料差不多,雖然睡覺施法前所未聞,但從原理上也說得過去。不過我們可能無法移動他的身體,否則魔法陣就會被破壞,老匡 不定也會因此而受傷,所以我覺得等賽普洛斯和伊莎貝拉復活後,老匡自己醒來撤去魔法陣才是穩妥的辦法。”

    “哦。那老匡為什麼要長六條腿呢? ”

    “這個……六條腿……”這下子連沃克也被問倒了:“也許……也許老匡受到殺生場的輻射變異了吧?反正他的神態安詳,呼吸平穩,沒有什麼危險的跡象。我們在這里幹等也幫不上忙。還白白浪費時間,我建議留個人在這裡看護,其餘的人抓緊時間去找賢者之……小心!”

    沃克正說著話,忽然毫無徵兆地抽出一柄地支鍠,抖手向韓揚擲去。韓揚的反應也是極快,他知道沃克絕不可能向自己攻擊,地支鍠肯定是投向自己背後的什麼威脅,當即彎腰躲避。只聽背後“咻”的一聲,一桿粗大的鋼矛穿透外牆電射而來。也幸虧韓揚彎腰躲了一下,鋼矛撞上了地支鍠卻絲毫沒有改變方向。帶著一股勁風從韓揚頭頂掠過,“篤”的一聲。矛頭深深扎入內牆足有三尺,矛尾兀自在空中嗡嗡震顫。

    看到刺入牆壁的長矛,韓揚一下子變得面沉如水。偷襲的這支矛是獸人士兵常用的武器,外面空曠地上到處都是,本身沒有任何出奇,可是這種擲出長矛的手法韓揚卻見過一次,而且刻骨銘心!去年在堪薩斯,阿木殺害伊莎貝拉後就曾用這種擲矛的手段引起了城市的混亂!

    韓揚不聲不響地直腰轉身,雙目微闔,瞳中兩點精光卻牢牢鎖定了長矛破牆的方向,兩腳一前一後站了個不丁不八的槍步,背後那桿黑黝黝的精金大槍不知何時已經橫握在了手中;沃克和安德烈也心知來了敵人,各自擺出戰鬥的姿勢,將沉睡的老匡護衛在中央;而站在最後面的黑月則第一時間隱去了身形,他的戰鬥力在四人中是最弱的,不要說與阿木這樣級別的對手對戰了,就是碰上幾個獸人士兵圍攻也夠他喝一壺的。既然在正面交戰中幫不上忙,那還不如先隱形藏起來,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能起到奇兵的效果。

    古塔中一片死寂,靜得幾乎能聽見各人的心跳,連現實中通過沃克收看實況的天凱武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阿木現在是聖戰神使,既然他到了,那麼馭海者及獸人的大部隊肯定隨後就到,自己人前腳剛進塔,敵人後腳就跟來,這怎麼可能?他們是如何得知殺生場已經被關閉的?難道僅只是巧合?還是……

    “轟!”一聲巨響打斷了天凱武的思索,厚重的外牆上忽然出現了一個破口,碎磚斷瓦四濺,一塊桌面大小的斷牆呼嘯著向沃克等人飛來。韓揚大槍一挑一撥,將斷牆撥落在地,煙塵散處,一個腰桿如標槍般筆直的身影邁大步跨過了缺口。來人一襲白衣。手無寸鐵卻在無形中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煞氣,似乎隨著他的到來,連古塔中的氣溫都一下子降到了冰點以下。又不是阿木是誰?

    阿木的到來出乎眾人意料,然而有那桿偷襲的鋼矛打前站。眾人還不是太驚訝,可是跟在阿木後面又走進來一個黑衣人,他臉色蒼白,身形瘦削,在阿木的氣勢遮蓋下顯得絲毫不起眼,但看到這個人,韓揚、沃克和天凱武三人卻大吃一驚,齊刷刷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凱武更是懊悔得一拍額頭。心說完了!伊甸眾人自邁入馭海者營地第一天起,就已經踏入了敵人的圈套!自己怎麼會早沒有想到!

    天凱武后悔沒想到什麼?沒想到的東西太多了!但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也是讓天凱武感到最懊悔的一條就是——牧場世界的高級魔法師極少!而年輕的高級魔法師更是鳳毛麟角!至於一個又年輕、法力又高強,同時還有勇有謀、頭腦精明、擁有傑出統御力的玩家魔法師,這樣的人不能說一個沒有,但至少也得用“百年不遇”來形容!為什麼自己得到了理查德的相關信息後,只是驚嘆此人的才華,卻沒有想到這位百年不遇的人物與大洋彼岸那位同樣百年不遇的三r會的首腦安東尼有可能是同一個人呢?真是太大意、太愚蠢了!

    其實平心而論,天凱武對自己有點過於苛責。他與老匡一個是人精一個是鬼精,二人合作籌劃出的策略常人極難看破。而反過來別人要想設下個套讓這兩位鑽,那也是千難萬難。眼下老匡的“潛入計劃”和天凱武的“超長手指計劃”被安東尼看破,然後又被安東尼不動聲色地將計就計讓伊甸當了螳螂。原因無他,最主要的一點是運氣太差!

    潛入計劃大膽而周密,但也有一個很小的破綻,那就是怕遇到認識伊甸間諜的熟人。按理說這批潛入馭海者營地的間諜平時很少在外拋頭露面,此次萬里遠征瑪斯沃爾大陸東岸遇到熟人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再加上潛入時又化了裝,這個破綻已經不能稱其為破綻了。可偏偏安東尼就是伊甸的老熟人,此前通過阿木與小六的心理感應觀察伊甸長達一年之久,對伊甸的人員配備可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當上了馭海者挖掘指揮部的總指揮,潛入計劃自然會被識破。

    然而計劃被識破還不是最慘的。若是被一般人得知了潛入計劃,最壞的結局也就是沃克等人殺出一條血路逃之夭夭。事態絕不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伊甸智囊絞盡腦汁,老匡更是丟了大半條命,眾人費盡周折才破解了殺生場,甜果子卻由馭海者施施然來摘。之所以出現這個局面,只能歸咎於安東尼的心機實在是太深、太沉得住氣了。

    一般人發現家裡進賊不外乎兩種反應,要么關門緝盜、要么開門攆賊;聰明人也許能更進一步,不動聲色地通知警察堵好前後門,確信小偷跑不掉的時候再突然發難,務求不讓一個賊人漏網,能做到這一步的人已經很沉得住氣、很了不起了;然而安東尼卻比這樣的人還要厲害,他一不關門、二不動兵,三敞內室門戶、最後還主動創造有利條件,務求讓小偷在毫無警覺的情況下替自己幹活!

    開內室門戶是指減少殺生場守衛力量,將潛入的間諜分散到各個部門以方便他們獲取(假)信息等舉措;主動創造的條件則包括傳播自己離開營地的消息,以及謊稱鐵水能降低殺生場的有效範圍等等。在這些有利條件的督促下,老匡和天凱武雖然都曾起過疑心,最終卻還是抱著“機不可失”的想法進了殺生場。結果現在殺生場是破了,殺生場所守護的寶藏卻由不得伊甸來取。

    天凱武的腦子極快,一見到安東尼就立刻猜到了所有事件的前因後果,惱怒之餘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機謀與心性實在是深不見底。而安東尼的表現則更值得稱道,值此大獲全勝之際,卻看不出半點的得意與張揚,只見他低頭抱拳,對韓揚行了個傳統的拱手禮,一臉誠摯地開口道:

    “韓場主。幸會幸會!久聞場主有勇知方,只可惜在下緣淺福薄,以前數次偶遇。卻一直無緣結交,實是惋惜之至。此次韓場主於區區數日之內破盡古蹟機關。而在下花費數月時間卻未有寸進,慚愧之餘,心中對韓場主更是敬佩有加。相請不如偶遇,在下已略備薄酒,不知可否賞臉移駕敝處,一則慶賀韓場主攻破古蹟,二則也給在下一個相識結交的機會,不知意下如何?”

    韓揚還沒搭腔。一旁的安德烈先有些忍不住了。安東尼說了一套場面話,他幾乎一句沒聽懂,而阿木鼻孔朝天瞧不起人的樣子也讓他越看越生氣,心想這牛哄哄的白衣服傢伙看樣子也是個不愛用兵器的,一會兒和他打起來肯定過癮,至於說話,那不是浪費時間嗎?在這里呆得時間越長敵人越多,眼下敵人只有兩個,再說不動手那就是自找麻煩!

    安德烈是個想乾就幹的傢伙,也沒與旁人打招呼。雙足用力就朝樓下跳去,可是身在半空,一桿黑黝黝的大槍不知何時斜刺裡探出來。正墊到他的腳下,安德烈只覺得踩到了一張蹦床上,一股綿韌的力道從雙腳傳來,竟不偏不斜地又將他彈回了二樓,這一跳竟然沒有跳下去!安德烈心下凜然,韓大場主露的這一手絕學幾乎顛覆了他對物理力學的理解,以前對韓揚的些許不服氣此刻瞬間煙消雲散,他驚奇地回頭看去,卻見韓揚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多謝安東尼先生的好意。”韓揚一開口。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他。如今的韓揚再已不是昔日的愣頭青了,和老匡混了這麼久。他也學會了審時度勢和處亂不驚,雖然腦子還沒有天凱武轉得那麼快。但等到安東尼說出一番話來,對眼下的形勢也明白了十之七八,敵人設了這麼大一個圈套,最後時分怎麼可能孤身犯險讓自己有機可乘呢?二人前來必是有恃無恐,現在往外硬衝絕不是好的選擇。

    只見韓揚不卑不亢地對安東尼抱拳還禮道:“不過,俗話說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也從未見過寫在鋼矛和斷牆上的請帖,這酒宴,我看誠意欠佳,還是免了。”

    韓揚的話明顯帶著刺,安東尼雖然面色如常,但看向阿木的眼神中卻多了一絲無奈,似乎在怨怪這位聖戰神使不肯全盤採納他的建議。恰在此時,眾人都感到地面微微顫動起來,塔外的一片黑暗忽然被無數火把攪亂了,遠處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喝令聲、腳步聲和盔甲相撞之聲,不知有多少獸人士兵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將這座黃金古塔圍了個水洩不通。安德烈撇了撇嘴,低聲罵道:“嘁!就憑幾個綠皮小雜兵也想攔住我們嗎?韓場主,我看我們還是扛著匡副場主往外……”

    “馭海者營地中的其餘人已經全部被包圍了。”韓揚還沒來得及回答,沃克低聲的一句話已經把安德烈的後半截話兒全都堵了回去。撇開阿木、安東尼這樣的強勁對手不談,僅馭海者營地中駐紮的獸人士兵就有數万之眾,而混入營地的剪徑隊員卻只有區區十七人,此刻已經全部身陷重圍,真要是狠下心來硬衝,十七人中的頂尖高手能否衝出重圍還是五五之數呢,其餘不善武力的人肯定要慘死在萬軍叢中。

    安東尼輕輕地嘆了口氣,再次開口勸道:“韓場主,有些安排並非出自我的本心,但無論如何,還請相信在下的一片誠意,移步敝處再做商榷。”

    韓揚緩緩地搖了搖頭:“有何高見,就請在此處說明。”

    見韓揚再次拒絕離開,阿木臉上的神情愈發不耐煩,他揮了揮手,一小隊身手矯健的獸人士兵立刻從牆壁破口處魚貫而入,各自掏出抓鉤向高層攀搭,竟要無視韓揚等人的存在直接搶奪塔上的寶物。塔上的灰塵受到震動,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半空中宛如下起了一場塵雨,面對這種*裸的挑釁,安德烈氣得咬牙切齒,但見韓揚一動不動,也只得強壓心頭的火氣站在原地。他們四個人中的黑月並不能打,在亂軍中能夠自保已經很不錯了,剩下的三個人,一個要保護沉睡的老匡,另兩個要分頭對付阿木和安東尼,實在分不出人手去阻止那些獸人士兵搶掠寶物。

    韓揚四人沒有動手,這讓阿木臉上的神情變得得意起來,他瞥了安東尼一眼,而安東尼卻對他微微一笑,繼續以憐憫的眼神望著那些向上攀爬的士兵。看樣子二人之間有不少矛盾啊,天凱武敏銳地註意到了這一幕,暗暗記在了心裡。眼下的局面變數太多,天凱武也說不准事情會向哪個方向發展,老匡將小分隊交給韓揚帶,他也不好替韓揚拿主意,沉下心來就坐在屏幕前靜觀其變,想看看韓揚如何處理當前的局勢。

    好個韓揚,也不知道他暗中作出了什麼提示,等到那一大隊獸人士兵盡數爬到半空之時,安德烈與沃克忽然同時摀住了耳朵,只見韓揚深吸一口氣,大槍杵地,單手掩腹,對準那些獸人士兵大喝一聲:“你們都給我~~~下,來!!!”

    “來”字一出口,猶如半空中炸響了一聲霹靂!

    整座古塔都在瞬間戰栗了一下,無相音罡爆發出的音波,在漫天塵雨的描繪下變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衝擊波!衝擊波無形無質,緣索攀爬的的獸人卻猶如被重錘斫擊,自半空中紛紛揚揚如雨墜落,沒有獸人能發出一聲墜空的慘叫,他們的神智與耳膜一起,統統已在音波的第一次沖擊下變得支離破碎!古塔的內外牆結構加劇了無相音罡的威力,巨大的音波在塔腔中振盪不休,一響如春雷,餘響遏行雲!無數腐朽的樓梯磚瓦夾雜在獸人的軀體之中,猶如沒有重量的紙片,在似乎永無窮盡的“來!來!來!”的巨大迴響中,無聲無息地墜落塵埃。

    餘響繞樑,激盪半晌方才隱去。塔中又恢復了寂靜,然而眾人的耳中依然如轟雷充貫,不知要響個幾晝幾夜方能平息。韓揚暗自調勻了內息,對樓下一黑一白的二人正色道:“安東尼先生計高一籌,韓揚身陷此地,自愧弗如。但爾為刀俎,我非魚肉!我們能關閉殺人場,亦能將其重新開啟,我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閣下原意重蹈三年前千軍盡沒的覆轍,盡可放馬一試!”

    韓揚也會蒙人了?而且還說得如此似模似樣、有板有眼?沃克在一旁偷偷暗笑,他瞥了一眼連獅子吼都沒驚醒的老匡,心說近墨者黑這句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了。遙想當年第一次和老匡討論“近墨者黑”還是在新諾亞方舟呢,那時候的自己幾乎什麼都不懂,韓揚也是憨直有加,而現在呢?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面對安東尼這樣的絕世梟雄,韓揚都能連磕都不打地連蒙帶詐唬,而且言語間真假交雜,頗得老匡“七分真、三分假”的說謊真傳,究其原因,只不過是和老匡在一起呆了一年而已……

    強敵環伺,沃克卻思緒飄飛,神遊天外去了,他沒有註意到黑月不知何時已離開身側。暗夜精靈原本就極善潛行,黑月更是個中翹楚,方才韓揚施展無相音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黑月趁著眾人頭暈耳鳴的機會,悄悄地邁開腳步,遁入了黑暗之中。說實話,就算黑月一開始沒有隱形,在場之人也不會有誰去多看他一眼。在這麼緊張的形勢下,又有誰會關註一個文不能文、武不能武、連幾個普通獸人都打不過的小角色呢?

    然而,回顧歷史,很多關係千萬人命運的重大轉折,恰恰正是由黑月這種不起眼的小角色所造成的。
嚴羊 發表於 2019-3-23 13:43
第491章傾斜

    古塔前,雙方僵持不下,韓揚等人固然無法突出重圍,但安東尼也不敢貿然指揮大軍強攻。乍一看好像是韓揚的一番詐唬真的嚇住了安東尼,可實際上這其中的原因很多,主因也不是韓揚的騙人技巧高明,而是數万獸人軍隊這個砝碼過重。

    馭海者此次總共調集了四萬獸人軍隊協助安東尼進行古遺跡挖掘工作,在瑪斯沃爾大陸,四萬人的軍隊是一支罕見的強大力量。除了財大氣粗的馭海者,在這片貧瘠大陸上的其他任何國家,包括人口數百萬、生活相對富裕的克萊克特王國也供養不起這樣一支大軍的日常消耗,大軍所到之處,任何**的怪物、蠻族部落甚至蠻族國家都無法與之抗衡。實際上,在馭海者的戰略計劃中,這支大軍在古遺跡發掘工作完成後也的確還擔負著另一個重要任務——逼迫多瑙地區的蠻族國家或部落參加聖戰。因此這支大軍的實力與威嚴都不容折損。

    安東尼負責遺跡挖掘工作,臨時指揮獸人軍隊,當然也要為這支軍隊的安全負責。在別人眼中,一下子成為四萬獸人大軍的最高統領那是風光無限,可安東尼心裡卻像啞巴吃黃連——有苦自知。一是臨時指揮與指揮一支屬於自己的部隊完全是兩個概念,很多時候都要束手束腳、瞻前顧後;二是以前沒有人類指揮獸人軍隊的先例,種族之間的分歧與隔閡造成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自己每下一個命令都要思前想後、如履薄冰;三是在遺跡挖掘工作的早期,外圍有大量的防衛機器人需要清剿,那時的確需要軍隊的協助;可是挖掘工作進入中後期以後,獸人大軍面對殺人於無形的殺生場就像鐵拳與狂風較量,人再多、力量再大也不好使。充其量只能完成一些搬運、清理之類的工作。花費諸多精力統率一支獸人大軍卻不能投入使用,其中的苦惱可想而知。

    可是安東尼還不敢說不要這些大軍幫忙了,誰也不清楚征服殺生場的核心是否還需要武力。眼下只能先養著這些獸人士兵。養四萬獸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吃喝拉撒補給運輸要操心不說。還要給他們找事做。獸人士兵是不能閒下來的,他們的勇氣和戰鬥力都沒的說,但脾氣卻是出了名的暴躁,參軍前成天為吃飯而忙碌沒功夫幹別的,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打架,現在當兵了成天都能吃飽飯,打架鬥毆動刀子是三天兩頭常有的事,要是放任他們在營地裡閒一個月。恐怕打架打死就要死一半人,剩下的一半還是殘廢。人類軍隊慣用的軍紀和條例對這群剛剛入伍不久的獸人士兵並不好用,而且安東尼還是臨時指揮加人類指揮,也不敢一下子逼得太緊,萬一惹出譁變麻煩更大。無奈之下,安東尼只好盡量抽時間訓練這些士兵,或是給他們找些事情做。動用數万人燒鐵水來騙十七個人看似不惜工本,實則也是為了讓獸人小伙子消耗一下過剩的體力和精力。

    此次安東尼定下妙計借伊甸之手破殺生場,搞好了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拿到賢者之石,那自然是大功一件。復命後肯定會被任命更高的職位,甚至有可能在今後的聖戰中真正成為獸人大軍的統領;可是一旦搞不好呢?若是弄巧成拙真的讓伊甸人把賢者之石偷走,那就出大笑話了。今後一輩子都淪為笑柄不說,回去複命還要落一個貽誤戰機或影響戰略部署的罪名,神罰之橋的禁制無法破除,聖戰大軍必須另尋道路渡海,整個戰略計劃都要推遲,其罪過可想而知。為以防萬一,安東尼足足調集了兩萬五千獸人圍困殺生場,其中七千人守住了殺生場的各個入口,其餘一萬八千人盡數集結在古塔四周的空曠地帶。俗話說人過一萬無邊無沿。近兩萬獸人擠在方圓幾百米的範圍內是個什麼概念?獸人士兵摩肩接踵,刀槍劍戟密如林立。不要說人,就是一隻隱形的老鼠想溜出去都會被踩死。韓揚說他能重啟殺生場。說實話安東尼並不怎麼相信,但他也不敢冒險,如果獸人四萬大軍真的在自己手中折損了一萬八,而且還是在對峙十七個敵人的情況下,那即便拿到賢者之石,自己的前途也無法挽回了。

    安東尼不敢冒險的另一個原因是他不能確定韓揚是否在危言聳聽,因為他手頭的情報嚴重不足。伊甸有些什麼人安東尼心裡可是清清楚楚,早先佯攻伊甸牧場的慘痛教訓如今還記憶猶新,上次在福瑞斯特沙漠的遭遇戰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而這次敵人能奔襲萬里、橫跨整個瑪斯沃爾大陸、最後竟然冒充馭海者混進自己的營地,這傳奇一般的事實也再次證明了對手的強大與奸詐。要讓這樣的對手邁進圈套,那自己的計劃就不能出一丁點紕漏,也不能讓對手起任何疑心。為此,安東尼真是煞費苦心,他先是不動聲色地暗中部署自己的計劃,為伊甸間諜大開方便之門,等到計劃展開後才將營地中混進了間諜的事情向頂頭上司報知,這樣木已成舟可以避免上面橫加干預;而對於下屬,安東尼既沒有通報也沒有派人盯梢,對於大多數伊甸間諜,他只讓幾個部門負責人關注其動向,而且在交代任務的時候還沒敢對他們明言來者的真實身份,只是說怕這些新來的人不懂規矩在營地裡闖禍,讓部門負責人報告一下他們的行止;而對於沃克,安東尼則不惜消耗*力,每天親自動用“法師之眼”進行日常監視,連神使駕臨他都沒抽出時間去接。

    “法師之眼”是個一級法術,按照常理,沒有任何法師能在瑪斯沃爾大陸的魔法亂流乾擾下施展這麼低級的法術,這也是連沃克都沒有警覺的原因。安東尼天賦異禀,勉強能用它監視沃克,可是監視的效果卻很模糊,而且他還有許多日常事務要處理,一個多月來監控進行得斷斷續續。最後這一番煞費的苦心終於成功地避免了伊甸的警覺。但同時也導致了自己手頭的情報嚴重不足。對老匡等人的計劃與實施情況不甚了解,結果現在安東尼拿不准韓揚說的是真是假,也愈發不願冒險用強。只希望韓揚等人顧忌人質的生命,拱手讓出古蹟。讓自己能在不傷損獸人士兵的前提下拿到賢者之石,至於能否殺死伊甸的間諜,此刻對於安東尼來說是成與不成皆兩可的事,真把他們放了也不影響大局。

    安東尼的計劃很謹慎,對韓揚性格與心態的判斷也非常正確,如果事情都按照他的預料進行,韓揚也許真的會顧忌人質生命拱手讓出古塔,因為韓揚心中認為賢者之石並不是伊甸勢在必得之物。韓揚既不會用它去消除神罰之橋上的秩序屏障,也不會用它去釋放馬德斯山下的女巫,真拿到手的話也排不上用場,只能束之高閣,犯不著為這塊無用的石頭白白犧牲十幾人的生命。而若是老匡或天凱武拿主意,他們反而都不會這麼做,因為這兩人的疑心都很重,都不會相信安東尼能網開一面,拼著魚死網破也要賭一賭安東尼對賢者之石的看重程度。

    眼下真的是由韓揚拿主意,眼看安東尼的計劃就能大獲成功。只可惜半路里忽然殺出個程咬金——阿木風塵僕僕地從千里之外趕到了,而且剛到營地就要跟進殺生場,進了殺生場又擲矛又砸牆。還指揮獸人軍隊在韓揚眼皮底下明目張膽地搶東西。在這種局面下韓揚再示弱就是怕死了,而且古塔內的寶藏是可以交換人質安全的,韓揚自然不肯再退讓,當下表示絕不離開古塔,原本大好的局面就這麼被阿木給就攪黃了。

    安東尼心中後悔,早知道如此,自己再晚些將營地中混進間諜的事情報知上司就好了,這樣阿木來得再快也趕不上此事。不過說來也奇怪,為什麼阿木一得知伊甸間諜出現就火急火燎地趕來呢?其中必有因有。

    阿木自從堪薩斯屠魔一役後就銷聲匿跡了。老匡等人不清楚他的行踪,安東尼卻是有所了解的——阿木在哈維斯特大陸消失後不久。忽然出現在瑪斯沃爾大陸中部附近的一座暗夜神廟中,在那裡被暗夜女神欽定為救贖神使後。阿木又去了阿姆斯壯獸人王國,並在那裡加入了馭海者組織。隨後的情報就不是很確切了,有消息說阿木動身去了神罰之橋西端,去破壞平行者的物資生命線;還有消息說阿木潛回哈維斯特大陸,去了人跡罕見的哈德克山脈。

    但不管阿木後來去了哪裡,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阿木在阿姆斯壯獸人王國加入馭海者後不久,一直沒有與馭海者達成協議的獸人國王就忽然轉變了態度,成了馭海者的忠實同盟,隨後西多拉和阿姆斯壯兩大獸人王國的護國大祭司幾乎同時發表聲明,確認了亞歷山大.伍德(阿木)的聖戰神使身份。這一串事件明顯是有牽連的,阿木在推動獸人王國與馭海者結盟方面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做為回報,他自己也獲得了神使的地位與身份。

    在安東尼眼中,以前的阿木就是一個重症精神病患者,正常的時候少,發狂的時候多,行事全憑己性任意妄為,不願依附聯合任何組織和力量,這樣的人最多也就是興風作浪一時,根本不可能成就大事,因此安東尼對他並不是很關注。可是自從在瑪斯沃爾大陸復出之後,阿木就變得與先前大不相同了,他先入暗夜神教、再加入馭海者,顯然是在屠魔一役中吸取了教訓,認識到個體的力量再強大也終有窮時,要完成一個宏偉的目標,必須先學會利用天下的力量。阿木的確這麼做了,而且一開始就做得很成功。

    既然穆小姐也學會了動腦,這次為什麼又要如此咄咄逼人呢?韓揚和阿木的實力應該差不多,可是在韓揚的身邊還有沃克和安德烈兩個極道高手相助,自己在魔法亂流的干擾下實力大打折扣,絕對無法與此二人匹敵。這三個敵人雖然無法與數万獸人大軍抗衡,但若其中二人捨身斷後,護著一人拼死逃脫的話,將其全部擒獲的可能性最多只是“十拿九穩”。絕談不上“萬無一失”。

    難道阿木就不怕他們破釜沉舟嗎?還是阿木另有所恃?安東尼沉思不語,阿木現在是聖戰神使,也是聖戰大軍名義上的最高統領。與他爭奪獸人軍隊的指揮權名不正言也不順,但反過來想。阿木如果指揮獸人大軍強攻,有什麼折損的話自己也不用負主要責任,他鬧得越是無理,自己的罪名也就越小;如果阿木不是無理取鬧,而是有辦法攔住韓揚或搶到賢者之石,那自然更好。只是阿木被韓揚將了一軍後反而安靜下來,站在那裡撇著嘴冷笑也不說話,似乎在等什麼。安東尼也一言不發,只在一旁靜觀阿木如何處理眼前的局勢。

    塔內對峙的幾人各懷心事,韓揚也在緊張地思索對策。看樣子現在敵人是被自己唬住了,可是下一步該怎麼辦呢?沉著,沉著,不要慌,想想老匡要是面臨這個處境會怎麼做?嗯……如果打起來肯定是最糟糕的局面,首先要保證不走到那一步;那就應該先維持現在的局面,保證敵人小股部隊沖不進來,大部隊又不敢往上沖。拖延時間等老匡醒來,他足智多謀,也許有辦法能解開這個死局。就算解不開逃跑起來也方便一些。

    但維持局面也是件不容易的事,畢竟無相音罡極耗內力,不可能頻繁使用,而且敵人一旦有了防備,無相音罡的殺傷力也不會有剛才那麼大,安東尼只要下令將大部隊撤出殺生場殺傷區域,然後再派一支幾百人的獸人敢死隊從四面衝進來試探,己方四人就攔他不住。怎麼辦呢?讓伊甸的軍隊通過秘密傳送陣過來支援?不行,現在四面被獸人圍得水洩不通。小部隊根本滲透不進來,人來少了是自投羅網。多來人時間上不允許,而且目前伊甸軍隊的徵集及訓練工作尚未完成。就算舉傾國之兵也不見得能與四萬獸人大軍正面抗衡。看起來外援是指望不上了,現在只能依靠塔中的四人強撐局面……等等,四人?身邊只有沃克和安德烈,黑月去哪裡了?

    韓揚進階暗夜神教救贖神使後擁有感知附近低階教徒所在的天心通能力(詳見《第416章人頭從1.8米處墜落》),心念一動,發覺黑月居然已經偷偷爬到了塔頂,正在逐個房間尋找東西。韓揚心中暗罵自己愚笨,賢者之石自己認為得失兩可,但是對黑月來說卻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要是按照自己先前的想法出讓賢者之石換人質,說不定沒等敵人進攻自己內部就先亂了。

    韓揚正在頭疼下一步該怎麼辦,又有一小隊獸人士兵從古塔破口處跑了進來。這隊獸人身高全在兩米四以上,左手持十字紋盾,右手執圓頭鎚杖,身穿亮銀色全覆式盔甲,外罩一件猩紅的刺花斗篷,身型、架勢和武器盔甲的樣式整齊劃一,與塔外那些盔甲樣式駁雜的獸人士兵比起來顯得格外精神。沃克見到他們斗篷上的圖案就知道這些獸人原是阿姆斯壯王國中央大神廟中的護教鬥士,身份與哈維斯特大陸教會中的聖騎士相當,他們每個人都經過神廟的嚴格選拔和長時間培訓,不但個人戰力極強且極守紀律,可以說是獸人王國中最精銳、最強悍的戰士。顯然這次阿姆斯壯王國的大祭司將阿木推升神使位置不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完事了的,他們沒有吝惜工本,連神廟中的看家護院都送給了阿木。

    不過阿木卻沒有把這些千里挑一的精銳獸人用作儀仗或衛兵,而是把他們當成了搬運工。隊伍中間的獸人士兵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兩米見方的大籠子,其餘士兵各持兵器在一旁護衛,籠子上蓋著黑布,連安東尼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不過想來應是阿木正在等的東西。阿木命士兵將籠子放在自己面前,一揮手:“你們給我上塔!外面抽一個千人隊跟上!”

    一言出口,四座皆驚,誰也沒想到阿木竟然毫不顧忌獸人的生死!韓揚等人固然心裡一沉,連安東尼的臉色也微微變了變,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開口了:“神使大人,能否稍等片刻再讓千人隊上塔?在下也認為敵人是在虛張聲勢,不過穩妥起見,是否先讓塔外的軍隊後撤一段距離?”

    “不用等!”阿木哈哈大笑,一把揭開了罩在籠子上的黑布:“韓揚,快施展你的本領啊?我和他都迫不及待地想看呢,他是多麼希望看到你有出息啊!”

    “噹啷”一聲,韓揚手中的精金大槍愴然墜地!黑布掀開,籠子裡露出了一個人,衣衫襤褸幾不蔽體,被血跡和灰塵胡亂粘結在一起的白髮足有三尺多長,幾乎完全遮住了面孔,可韓揚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人,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全身像痙攣一樣抖個不停,被阿木像野獸一樣關在籠子裡的人,竟然是韓揚的父親,在一年前被阿木闖入家中擄走的韓闖先生!

    “韓揚,還記得嗎?我答應過你,要好好照顧你的父母?”

    阿木將手伸入籠子,輕輕地撫摸韓闖的白髮,動作和聲音都溫柔得像一位正在照顧嬰兒的母親。然而這溫柔持續了還不到兩秒鐘就忽然改變了,阿木一把揪住白髮,“嘭!”的一聲將韓闖的額頭重重地撞在了欄杆上!

    “住手!”看到鮮血順著白髮流淌,一滴一滴墜落在地,韓揚髮指眥裂,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然而阿木卻充耳不聞,他盯著血跡聚精會神地看了一會兒,忽然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你看,我對他們照顧得有多好啊!整整一年,我伺候他們吃,伺候他們穿,給他們買了最貴的移魂法陣,每天還要抽時間陪他們聊天,你說,我是不是做得比你這當兒子的還要孝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木囂張的笑聲傳遍了整個殺生場,然而這笑聲也沒有持續多久,忽然又變成了委屈的哽咽:“可是,我對他們這麼好,他們卻對我不好啊?你看,我盡心盡力,只想問他們一點無關緊要的小事情,但他們卻說什麼也不肯告訴我,無論我怎麼問都不肯告訴我,他們只是哎呀哎呀地叫,拔他們的牙齒,掀他們的指甲,剝他們的皮膚,他們只是叫,只是叫……”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韓揚雙目血紅,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阿木!你要什麼,你到底要什麼!要我的命嗎?放了他倆,我現在就給你!”

    “無論這個瘋子要什麼……都不能給他。”籠中韓揚的父親開口了,聲音衰老而虛弱,聽到這聲音,韓揚再也承受不住,眼淚決堤一般流了下來,哭倒在地泣不成聲:“爸,爸……”

    “韓揚,能再見你一面我很高興……不過你要答應我,無論這個瘋子要什麼東西,你都一定不能給他……他的目的是讓所有人,世界上的所有人,為他的文明陪葬……”

    “嘭”的一聲,韓闖的話音戛然而止,他的頭再次被撞到了欄杆上,暈了過去。

    “蟲子不應該說那麼多廢話。”阿木冷笑了一聲,抽開籠底的隔板,一個樣式古樸的金色魔法陣顯露出來:“韓揚,這個魔法陣你應該認識!不要再耍什麼花招,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比這攤廢物健壯,不管發生什麼意外,先死的都是他!”

    “那是錮魂法陣!已經使用過移魂法陣的人如果在上面被殺死,就會形神俱滅。韓,韓揚,你……你一定要冷靜下來!”在極度憂慮的衝擊下,沃克的口頭表述都出現了障礙。沃克很了解韓揚,想起他去年在天凱武的私人飛機上做出的瘋狂舉動,沃克非常擔心韓揚會再一次精神崩潰。
嚴羊 發表於 2019-3-23 13:45
第492章女神頌

    韓揚清楚地記得,一年前自己與父母在家中同享天倫之樂時,父母都是滿頭黑髮,可是如今被阿木擄去一年,黑髮竟然盡數轉白,可想而知這一年他們遭受了多少折磨。

    看到至親在眼前受辱,這種撕心裂肺的感受是常人難以想像的,韓揚此時才真切地體會到了潘老闆當年目睹親人被凌辱致死的巨大痛楚。如果韓揚還是以前那個不經事的少年,那麼面對今日的局面,他真的很有可能徹底崩潰。幸好在這一年多的經歷中,韓揚經受了許多挫折和磨難,也成長了許多。他的心性已經今非昔比,遠遠超出了沃克的想像,畢竟曾經滄海難為水,雖然哭得一塌糊塗,但韓揚的心智卻沒有喪失,他依然堅持著大口喘氣,努力調勻自己的呼吸。

    紀老爺子教給韓揚的調息理氣功夫也發揮了明顯的效果,內息流轉之下,哽咽聲和喘息聲很快消失,當韓揚再度起身開口時,雙目依然赤紅,但聲音卻出奇地平靜下來:“阿木,說出你想要的東西。”

    看到韓揚這麼快就恢復了理智,阿木鄙夷的目光中多了一絲驚訝。半年不見,眾人感覺阿木有了不小的變化,阿木也察覺韓揚與以前不同了,不過他目光中的驚訝只是一閃而過,臉上很快又恢復了鄙夷的神色:“韓揚!你沒有條件可談!交出賢者之石和四件戰神神器,否則就看著他死在眼前!”

    “你要是敢再傷害他們,我保證你得不到任何一件你想要的東西! ”韓揚已經想到父親剛才是在暗示自己,如果輕易妥協的話不但什麼都得不到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因此他寸步不讓:“我的母親在哪裡?先把她交給我! ”

    “我說過不要和我談條件!”阿木惱怒異常,將手探入籠中扼住了韓創的咽喉:“殺光你們!我一樣可以拿到我想要的東西!對!殺光你們這些蠕蟲!我要你領死之前先眼睜睜地看著他倆死在這裡!”

    阿木的手漸漸用力。看到昏迷中的父親因呼吸困難不自覺地掙扎抽搐,韓揚心如刀絞,一時間方寸又亂。與敵人對峙時的確不應該輕易讓步。但韓揚卻與昔日的伊莎貝拉犯了同一個錯誤,那就是不應該在言語上激怒阿木。因為阿木一沖動起來往往不顧及後果。韓揚正不知所措,阿木身旁的安東尼開口了。

    “神使大人暫且息怒。”安東尼湊近阿木低聲道:“如果真殺了韓創夫婦,韓揚勢必會和我們拼命,我相信神使大人的本領定能將其製服,但韓揚也有一身蠻力,一旦動手肯定要殃及古塔。神使大人,這古塔中的遺物每一件都是您先祖留下的寶貴財富,一旦毀壞就無法復現。它們的價值根本無法用這世間的財富來衡量,您何必因為與一個低等生命鬥氣損毀這些祖先留下的無價之寶呢?非不能,實不值啊,依我看,不如……”

    韓揚等人不知道安東尼都說了些什麼,但見阿木扼住韓創咽喉的手慢慢放鬆、臉上的憤怒又漸漸變成了不屑,眾人心裡都鬆了一口氣,而旁觀的天凱武看到這一幕卻驚訝莫名。

    由於眼下局勢涉及韓揚父母的性命,天凱武不便為韓揚出謀劃策,只是在一旁揣測眾人的心思。在天凱武的印像中。阿木是一個極度自大的傢伙,打定主意後一意孤行絕少改變主意,如今聽從安東尼的勸說放過了韓創。這要怎麼解釋?如果說是因為安東尼的口才和影響力,那安東尼這個人也太可怕了,試想連阿木這樣的瘋子都能說服,還有什麼人能抵擋他的拉攏與勸服?花費自身最小的代價榨取他人最大的價值為之效力甚至獻身,這可是一等一的領袖素質,今後一定要下大力氣關注此人的一舉一動;如果阿木改變主意的主因不是安東尼,那就說明阿木失踪幾個月後變得比以前聰明了,他這次只抬出韓創,恐怕是擔心發生什麼變故讓兩個人質一下子都被韓揚搶了回去。而且以他的能力,惱怒之下殺韓創只要一眨眼的功夫。方才發怒可能也是真假摻半,主旨仍是威脅韓揚交出寶物。安東尼一勸,他恐怕也就藉機下台了。

    果不出天凱武所料,只見安東尼在阿木耳旁嘀咕了一會兒,阿木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安東尼回身吩咐了幾句,一小隊獸人士兵便跟著護教鬥士離去了。不多時,那隊士兵又抬回來一個籠子,揭開黑布,裡面裝的正是韓揚的母親。

    看到眼前的形勢,楊女士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驚異,但她受的折磨似乎比韓創先生還要重,喉頭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創口,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見到離別一年的兒子,楊女士只能在籠中努力地坐直身體,攏了攏額前凌亂的發跡,對韓揚露出了一個微笑,示意自己沒事,讓兒子不要擔心。看到這淒楚的微笑,韓揚鼻子一酸,眼淚又止不住嘩嘩地流了下來,不過這次韓揚卻沒有哭倒在地,他甚至沒有伸手去擦拭,只是無聲地站在那裡,任憑灼熱的淚水流過臉頰。

    “韓場主,”安東尼朗聲道:“現在楊女士和韓先生已經都在這裡了,我方已經按您的要求充分展示了交換的誠意,您可否也表示一下貴方的誠意?首先,為避免不必要的傷亡,我請求您下令讓營地中的貴方成員放棄抵抗,跟隨我方士兵前來此處;第二,請您拿出賢者之石和戰神神器,我們協商一下交換的細節。 ”

    韓揚點了點頭,看向安東尼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感激之意。安東尼不但救了自己的父母,而且所提的第一個條件正中下懷。被困的伊甸間諜憑藉他們的實力根本不可能衝出獸人大營,自己四人也無餘力衝回營地去營救他們,現在雖然名義上還沒有被俘,實際上這些人已經是馭海者的俘虜了,與其讓他們反抗徒增傷亡,倒不如讓他們投降後被押到這裡。這樣的話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變故,大家在一起是進是退都要方便許多;但是安東尼所提的第二個條件雖然也很合理,但實現起來卻是有不小的難度。不是因為韓揚捨不得寶物。而是因為一來賢者之石尚未拿到手,二來交出戰神神器會暴露伊甸擁有淨土傳送陣的機密。

    韓揚最初得到戰神之戟後使用得非常頻繁。可是隨著對神器屬性的不斷了解,韓揚(伊甸)擁有的戰神神器越來越多,使用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其原因不僅僅是神器體積過大、攜帶使用都不方便,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戰神神器上附帶的詛咒非常複雜,用起來讓人心裡有一種寅吃卯糧的感覺——以前借用的力量越多,以後要償還的代價也就越大。早先韓揚和銀刃在鐵礦場掰手腕召來霹靂將老匡劈成碳貓時,眾人對戰神神器就已經有了戒心;當韓揚在北北島召喚另外半截戰神項鍊並再次殺死其擁有者死神之後。眾人對戰神神器更是敬而遠之,以至於伊甸得到戰神戒指和戰神之靴這兩件無主(注)的寶物後,包括韓揚在內的伊甸眾人都沒有借用其力量的願望。(注:戰神之靴原本就是無主之物;而戰神戒指的原使用者是鐵鎚,銀刃借用時老匡替死消除了原本施加於銀刃的詛咒,後來鐵鎚死在了馭海者大船上,戰神戒指也成了無主的神器。)

    由於上述的原因,自老匡回歸後戰神戒指和戰神之靴都存放在中央城堡中無人動用,而戰神之戟與戰神項鍊則一直躺在韓揚的超空間背包裡睡大覺。如果現在取、運四件寶物,勢必要在敵人面前搭建一個大型的淨土傳送陣才行。淨土傳送陣這項技術若是被阿木勒索了去,那馭海者就不用費心找什麼賢者之石了。只消數日聖戰大軍就能踏上哈維斯特大陸,不但可以直擊尚未完成戰備的伊甸和平行者,而且還不用擔心軍隊補給的問題。那樣的話,一切可就都完了。

    韓揚寫了個手諭交給安東尼的手下,讓他們以此為憑讓伊甸間諜投降。其實通過極限網韓揚可以很方便地對伊甸間諜下令,這麼做只是為拖延些時間,一是可以藉機思考下一步的舉措,二是不管黑月找到了賢者之石還是老匡從魔法陣中醒來,形勢都比現在要強。可惜一直等到混入營地的十幾名伊甸間諜全數被帶到古塔前,老匡也沒有半分醒來的跡象,而感知中黑月依然在古塔高層的房間中進進出出。想來賢者之石應是被戈登人藏在了隱秘的所在,黑月獨自一人很難找到。眼見阿木的神情又開始變得不耐煩。安東尼的目光中也多了催促之意,無奈之下。韓揚只好實話實說了。

    “安東尼先生,伊甸的人我已聚齊,只是四件戰神神器我此刻卻拿不出來,它們其中有兩件放在我的超空間背包裡,另外兩件放在伊甸的倉庫,都需要回到哈維斯特大陸才能取出來。你看這樣如何,你先放了我的父母和其他人,由我來做你們的人質,等到哈維斯特大陸,我立刻取出神器雙手送上,在場的諸位都可作證,我絕不食言。”

    安東尼面顯為難之色,韓揚所說的方案顯然阿木不會答應,果然阿木一擺手:“不必這麼麻煩!我有辦法在此時此地就拿到神器,就看你答不答應了!”

    韓揚沒得選擇,只好點頭。只見阿木一張圖和一塊玉交給身旁的獸人:“按圖在空曠地上建一座神壇,將玉放在神壇陣法正中。韓揚,等到神壇建成,你必須要在神台上以血明誓,出讓四件神器!”

    見到阿木拿出的那塊玉,韓揚吃了一驚,那玉名為水竹月,自己原來也有一塊,是暗夜女神賜予的建立神廟的關鍵物品(詳見《第416章人頭從1.8米處墜落》),看來阿木也加入了暗夜神教,而且還當上了教中身份最高的救贖神使!是了,暗夜女神就是前一任戰神神使,她掌握著戰神神器的所有秘訣,建起神壇後阿木就可以藉助她的力量讓完整的戰神神器越空而來!難道阿木早就想好了這些嗎?真糟糕!如果現在交出神器,所有人質的命運就全都被牽掛在賢者之石上了,可是賢者之石現在還不知所踪,這可怎麼辦?讓沃克和安德烈幫黑月去找?根本不現實。要是讓敵人察覺自己還沒拿到賢者之石,那麼等神器一交,所有人就都要喪命了!可是如果不交神器,人質現在就要喪命!

    韓揚猶疑不定,但眼下的形勢由不得他拿主意。在古塔前的空曠地上,五百名獸人士兵很快按圖搭建出一個簡易的神壇,並將玉放在了神壇陣法的正中。阿木一言不發轉身就向神壇走去,韓揚硬著頭皮開口道:“等一等!這是交換的第一步,我可以去神壇交出神器,但同時你們要讓所有人質回到我們身邊!反正我們都在你們的重重包圍之中,跑也跑不掉,如果這個簡單的條件也不答應,我們將不惜死戰!”

    “別的人可以走,但他倆必須留下!”聽到韓揚的喊話,阿木停步回身指了指韓創夫婦:“韓揚,要是你再敢討價還價,我現在就殺了他們!”

    阿木說完後再不理睬韓揚,徑直向神壇走去。眼見獸人士兵將反綁雙手的十幾名伊甸人質推入古塔缺口,韓揚無奈,只好跳下二樓跟著阿木。周圍密密麻麻的獸人士兵讓開了一條道,韓揚在刀槍林中走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自己和老匡第一次步入阿姆斯壯酋長大營的情景。只不過上次周圍都是獸人骷髏,這次是真正的獸人;上次自己得到了戰神神器,而這次,自己卻要失去它們。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火把松油的爆裂聲噼劈啪啪地作響,在數万獸人的注視下,兩個死對頭一前一後登上神壇。阿木咬破食指在放置寒玉的神颱上寫了幾個字,寒玉上立刻湧起了波紋狀的異彩,一束清冷的月光透過頭頂厚厚的岩層照射下來,將整個神壇籠罩其中,無數流螢圍繞著光柱飛舞盤旋,周圍屏息靜觀的獸人都短促而驚訝地叫了起來。

    阿木後退一步,回身冷冷地看著韓揚:“該你了。”

    韓揚向阿木看去,兩束冰冷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阿木冰冷的目光中壓抑的是狂熱,而韓揚冰冷的目光中壓抑的,是怒火。

    暗夜的陰翳遮蔽陽光

    燃燒的淚水撕裂胸膛

    咆哮的憤怒將緘默粉碎

    世俗的贗品戰栗著滅亡

    攢動的螻蟻仰望上蒼

    救贖的光輝驅散迷惘

    涅磐的真知將浴火重生

    天使的血液在胸中流淌

    不知怎麼,韓揚的腦海裡忽然響起了暗夜女神的那首箴言詩,韓揚不由自主地打個寒戰,搖了搖頭,想把這幻聽一樣的感覺撇開,然而,那箴言仍在腦海深處哦誦,一遍又一遍,低沉而清晰,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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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匡給大家拜年!祝大家虎年大吉大利!老匡自己也許個願,希望能平安順利地在本命年將《回到牧場》完本~謝謝大家!
嚴羊 發表於 2019-3-23 13:46
第493章月光橋

    此前礙於韓揚父母的安危,天凱武一直在屏幕前靜觀,不方便插言,可是眼看著韓揚走向神壇,天凱武實在無法袖手旁觀下去,通過極限網與沃克交流道:“沃克,我建議你通知安德烈和其他人質做好準備,韓揚和阿木交接神器時,你們動手劈開牢籠救出韓揚的父母。”

    “什麼?”沃克吃了一驚:“那樣他們現在就會有性命之憂啊!”

    “聽我說,看樣子阿木也加入了暗夜神教,但這不一定意味著賢者之石對他來說就會變得重要。穆小姐的性格我最清楚,牧場世界是他仇恨的根源,這個世界上的每一件物品,每一個人,甚至每一個神,都是他所深深憎惡的。他加入暗夜神教,目的只在於借助女巫提升自己的力量,如果他拿齊了戰神神器,擁有了戰神的力量,暗夜女神只會成為他毀滅牧場世界之路上的絆腳石。因此,一旦韓揚交出神器,阿木隨時都 可能對你們動手,現在趁阿木不在韓揚父母身邊,正是救他們的好機會。”

    “這……”經天凱武一點醒,沃克也覺得阿木很可能翻臉在即,但他還是有些猶豫: “如果您的判斷有誤……”

    “我的判斷當然有可能是錯的,但這不要緊,我只要你把韓揚父母帶回塔中,並不是讓你帶他們衝出重圍。如果阿木堅持要換賢者之石,將韓揚父母救離牢籠他也不會翻臉,畢竟我們還在包圍之中;如果阿木如我所料出爾反爾,韓揚父母沒有原生體質,只要離開了錮魂法陣,即使戰死也不過丟一點體質,不會有性命之憂。從各方面講這都是最佳選擇。你可以權衡一下,不必告訴韓揚擾亂他的心境,若被阿木看出端倪。情況反而可能變得更糟。還有,如果你決定採納我的建議。那麼救人過程中盡量不要殺傷獸人士兵,以免激起獸人的憤怒導致局勢失控。”

    “我…… 我想您說的是對的。”

    沃克思索了一下,天凱武所言果然是目前最佳的選擇,救韓揚父母衝出重圍很難,但救他們離開錮魂法陣還是能辦到的,雖然這樣做有可能讓韓揚身處險境,但不管怎麼說一會兒再救韓揚總比救韓揚父母要容易得多。恰在此時,囊中的七颺笛又輕輕地震動了起來。凝神感受,卻是塔頂處黑月傳來的信息,沃克大喜,向天凱武傳言道:“黑月發現古塔上方是個巨大的豎井,且有梯子可以攀登,看情形有可能直通地面! ”

    “很好,你這就吩咐大家準備,一會兒若真的動手,你們就作出且戰且退被逼上塔的樣子,如果真能逃上地面。那裡的兵力部署肯定比這周圍薄弱許多……嗯?等一等!黑月說古塔上方也是個直通地面的豎井?”

    “是啊,怎麼了?!”

    現實中的沃克就在天凱武身邊,他發現天凱武臉上出現了一個極其怪異的神情:“中空的結構……直通地面……黑月有沒有找到賢者之石?”

    沃克跟不上天凱武的跳躍性思維。老老實實地答道:“黑月沒說,應該是沒有找到。”

    “呵呵……”天凱武臉上的怪異神情漸漸融化,變成了苦笑:“我想……我知道賢者之石在哪兒了。”

    “是嗎!在哪裡?如果我們拿到賢者之石,至少可以讓安東尼牽制阿木。”

    “我想……賢者之石不在古塔上,而是在古塔下面。可以告訴奧克特,讓他也幫忙找。”

    “好!”沃克跟老匡跟久了,早已習慣對不理解的命令在執行中加深理解,當下通知安德烈與羅太準備與自己一起救韓揚父母,其餘人質在古塔一層地面搜尋端倪。只聽天凱武在一旁低聲自語道:“好一個秘密基地啊……不知道在節派戈登人的心目中。開派戈登人是不是一群所謂的恐怖分子呢?”

    “恐怖分子?天場主,你在說什麼啊?你為什麼斷定賢者之石在塔下?”

    “有線索!”天凱武還沒回答。已經有好漢回報沃克:“在古塔天井地板上有一道隙縫!”

    “讓他們繼續找,周圍肯定有開關。而且多半還可以使用!呵呵呵……”天凱武苦笑個不停:“中空而豎直的古塔,內外兩層塔身,中間是輔助設施,豎井直通地面……沃克,你沒發現開派戈登人這座古塔的建築結構很像現實世界中的一樣東西嗎? ”

    “像什麼?”

    “我應該早想起來,這座古塔像極了一個深藏地下的——洲際導彈發射井。”

    “啊?!”

    “想想看,賢者之石是什麼東西?傳說中它可以破除'一切魔法禁制',在開派戈登人的史料記載中,它是'反魔法'領域的尖端產品,或更確切地說,它應該是一種對抗節派魔法文明的尖端武器。可是開派造出了這樣一件強有力的武器為什麼不立即使用呢?既然可以破除'一切'魔法,那他們為什麼不用賢者之石去破壞節派的時間檢索魔法,去攻 諸神的城市?這些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可答案卻是那麼的簡單——”

    “……”

    “賢者之石,應該是類似……鈾235或钚239之類製造核彈頭的東西,不過它猛烈爆炸時破壞的不是生命或建築,而是魔法,開派花費那麼多人力研究出來的東西,應該能破壞很大一片區域內的魔法秩序,讓這片區域變成任何魔法——我說的是'任何'——包括像過去法則、奇蹟術和秩序屏障那樣的神級魔法,都不能施展的超強魔法亂流區。但賢者之石本身卻是一次性的,'嘭'的一下,破壞完一片區域,它自身也就消失了,因此在開派在沒有造出多到足夠一次性毀滅節派魔法文明的賢者之石之前,他們不會貿然使用這個秘密武器,否則一定會召來節派更猛烈的打擊。”

    “哦……”

    “呵呵,所以我覺得在節派民眾的心目中。開派人士一定被渲染上了濃重的恐怖色彩。”天凱武臉上的苦笑更濃了:“很可惜,開派只造出了一塊賢者之石,就被形勢所逼不得不離開了牧場世界。不過這些對我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核彈頭一定要由導彈來運載,當然。戈登人並不一定會稱之為'導彈',但這個運載體一定有遠程飛行的能力,我們權且這麼稱呼,而這座古塔就是開派的一個地下導彈發射井。”

    “韓揚已經上神壇了……”

    “嗯。開派打算用運載賢者之石彈頭的反魔法導彈摧毀節派的魔法文明,既然保護髮射井的殺生場的能夠經受得住歲月的考驗,那麼按理說這枚導彈現在也是能夠發射的,相關設施也可以正常運作。我們一開始看到中空的古塔,都認為中央的圓形地板是個升降台。其實它應該是導彈發射井的一級井蓋才對,想辦法打 開它,拆開導彈,應該就能拿到賢者之石了。”

    “在一層房間找到了一個類似控制台的東西,奧克特和馬克正在破解開啟密碼!”

    正在這時,塔外眾獸人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呼,神壇上異變陡生,韓揚在神颱上以血明誓,籠罩神壇的那道淒清詭異的月光陡然間明亮起來,相形之下。上萬獸人手中的火炬一下子變得黯淡無光。漆黑的洞頂閃現出無數星辰,那星辰的光澤刺目而霸氣,一眼望去毫無寧靜安詳的感覺。反倒像遮蓋大地的漆黑穹廬破損得千瘡百孔,從那破洞中透入的強光。

    在眾多耀眼星辰的簇擁下,一輪詭異的明月懸掛在光柱的正上方,光柱的光芒極強又極冷,給人的感覺就像直通天際的銳利冰凌,寒冷而致命,雖然光柱周圍游弋的流螢已經化作一個個帶翼的小天使在四周盤旋飛舞,但他們絲毫沒有減弱這些詭異星月給人帶來的壓抑。獸人軍隊中的多腳獸首先受不住這種壓抑,嗚咽著彎曲六條腿。將它們的肚皮、頭顱和細長而分叉的舌頭貼伏在地,眾獸人手中的兵器也在不知不覺中低垂下來。在眾人的注視下,阿木閉上了雙眼。雙手放在神颱上喃喃地念誦著什麼咒語。籠罩神壇的光柱迸發出一片更強的光芒,眾獸人不由自主地抬手遮住了眼睛,當強光減弱,一桿樣式古拙的通天戰戟浮現在光柱之中。

    阿木平伸雙臂,那光芒中的戰戟緩緩縮小、下降,落入他手中時恰為一桿正常兵刃的大小。阿木揮舞了一下戰戟,單手持戟杵地而立,又是一陣強光閃過,巨大的戰神項鍊浮現在光柱之中。

    “啊!有人……唔!”

    在鴉鵲無聲的獸人軍隊中,忽然傳來半聲驚呼,身旁的獸人回頭望去,卻是兩個敵人趁萬眾矚目於神蹟之時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了牢籠旁邊。安德烈大叫一聲“動手!”,率先掰彎了鐵籠的欄杆,抱起韓創先生轉身就跑,與此同時,羅太也依樣畫瓢救出了楊女士。周圍的獸人一愣之下齊齊怒吼,正要上前將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傢伙碎屍萬段,貓腰潛伏在陰影中的沃克猝然出手了。

    發出驚呼的獸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似乎有個陰影從眼前掠過,緊接著感到胸腹之間似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戳了一下。這獸人張口想喊,卻發現自己呼不出聲,想站直身體,卻發現自己兩腿無力,當他龐大的身體滾倒在地時,渾濁的視野中依然沒看清偷襲者的身形,只看到周圍的同伴同樣接二連三地軟倒下來。

    “韓揚,快回來!”

    沃克動手的同時已將天凱武的計劃告訴了韓揚,韓揚聞聲回頭望去,發現密集的獸人隊列被劈開了一道口子,沃克的身影在萬軍叢中若隱若現,所過之處獸人士兵像被割的野草一般倒向兩旁。羅太已將楊女士交給了安德烈,安德烈獨自抱著兩個人緊緊跟在沃克身後,有獸人的兵刃刺來他只是護住韓創夫婦,其餘盡數用身上的龍鱗硬扛。羅太跟住二人斷後,搶了一根粗大的狼牙棒前遮後擋上下翻飛,不打人專打兵刃,只聽得叮噹之聲大作,扭曲變形的刀槍劍戟不斷飛向空中。三人猶如獸軍海中的一艘快艇,劈波斬浪徑直向古塔方向衝去。見父母獲救。韓揚心中大喜,挺槍大步趕向沃克三人。靠近神壇的獸人不知出了什麼事情,也沒接到攔截韓揚的命令。一時間都愣著沒有動手。等到韓揚趕上鋼鐵三人組後,靠近古塔的獸人更加不是對手。四人且戰且退,很快接近了古塔。

    塔外救人進展順利之時,塔內也傳來了一陣歡呼,天凱武對導彈發射程序非常了解,奧克特熟悉戈登文明,而馬克精於破解密碼,在三人的幫助下,好漢終於成功地解開了控制台的密碼鎖。將控制台從待發狀態重新設定成了檢修狀態。吱吱嘎嘎的巨大聲音從四周傳來,無數灰塵從古塔上方撲簌簌落下,天井正中的圓形地板顫抖著向兩側分開,露出了開派戈登人深藏地下的戰略武器。

    看到這枚直徑超過二十米的巨大武器,眾人都愣了一下,比起人類常見的圓柱形導彈,開派戈登人研發的導彈似乎叫“導蛋”更為合適一些——它的形狀居然是圓咕隆咚的正球形!巨大的金球靜靜地躺在發射井底,精光錚亮的外殼上沒有一絲灰塵,彷彿根本不曾受到過歲月的侵襲。眾人此刻也沒時間去探討戈登人的武器造型,徑直從發射井沿跳上“金蛋”。七手八腳地尋找檢修艙門。

    此時韓揚和鋼鐵三人組已經護著韓創夫婦奔回古塔,伊甸好漢接過韓闖夫婦進行救治,安德烈與羅太自行包紮傷口。韓揚和沃克則守在古塔破口處抵禦獸人大潮的猛攻。沃克邊站邊喊道:“安東尼!立刻讓獸人士兵停止進攻!我們已經拿到賢者之石,救人質只是為了讓交換變得更公平一些,沿途我們沒有殺死一個獸人,但你要是再不讓他們住手,我們就要大開殺戒了!賢者之石的交換協議也就此作廢!”

    “各千夫長聽令!所有人全部停手!列隊後退十臂!不從軍令者斬立決!”

    安東尼用擴音魔法喊出了命令,眾獸人不解魔法為何物,聽到巨大的聲音在岩洞中不斷迴盪,都愕然住手。和天凱武一樣,安東尼此前也一直在旁邊靜觀局勢。他也猜到了阿木的用心,又見到古塔震動。料到伊甸人可能在塔內觸動了什麼機關,不管那機關是重啟殺生場還是存放賢者之石用的。目前對於自己來說,讓軍隊停戰都是最佳選擇。眼見阿木忙於接收神器無暇顧及,安東尼當即接過了軍隊的指揮權。

    “找到了!這應該就是賢者之石!”

    發射井下,一位鋼會會員從金蛋下方一個小門中鑽出來,興奮地叫嚷著。他的懷中抱著一個牽扯著許多導線的半透明盒子,隱約可以看到盒中裝著一塊金色的十六面體,一名好漢爬下去確認,立刻也興奮地連連點頭:“對!奧克特說按機理、線路和存放位置判斷,這應該就是賢者之石!”

    “割斷那些線有沒有危險?沒有的話快遞上來!”

    “好的!”

    發射井底距離井沿有二十多米,眾人垂下繩索將賢者之石往上吊。在天凱武的授意下,韓揚大聲喊道:“安東尼先生,我們已經找到了賢者之石,也願意用它與你進行交換,不過我們都信不過神壇上的那個人,請你立即為我們安排一條通路,否則我們將毀掉賢者之石!”

    安東尼也知道一旦阿木接收完神器就輪不到自己說話,當下吩咐圍繞古塔的獸人大軍讓開一條通路,然而忽然間異變陡生,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不知從何處閃出來,一把搶過剛剛吊上來的賢者之石,轉身就向古塔的破口處狂奔。

    “黑月!你幹什麼!瘋了嗎?”安德烈看清搶賢者之石的人是暗夜精靈使黑月,大聲叫了起來,然而沃克的動作幾乎比安德烈的聲音還要快,安德烈話音未落,兩柄地支鍠已經旋轉著飛出,擦著黑月的鼻子尖飛過,又準確地落回沃克手中。黑月嚇了一跳,停住腳步回過身來,沃克叫道:“黑月,這塊石頭牽扯著這裡所有人的命運,不要胡來!”

    “不!”黑月金色的眸子此時已經變得赤紅,他雙手緊緊抱著盒子:“賢者之石不屬於你!也不屬於你們任何人!它應該屬於至高無上的暗夜女神!我要把它交給暗夜女神!”

    “黑月,我知道賢者之石對你來說很重要,但我們這些人的生命就不重要嗎?我是不會讓你帶走它的,把賢者之石交給我!”

    “不!不!你們的生命怎麼能與女神相比?我絕不會讓你們把賢者之石交給不相干的人!更何況只要女神復甦,我們都能獲得永恆的生命!”

    “黑月,你跑得再快,也不會有我的刀快!而且還有韓大場主還守在出口處,你怎麼可能沖得出去?冷靜一點,先把它交給我!我們脫險後再想辦法把它搶回來!”

    “不!不!不!”

    “黑月……那,對不起 。”

    沒有時間再勸說黑月了,一會兒阿木拿全了神器情況肯定有變,沃克嘆了口氣,抖手就要擲出地支鍠,然而恰在此時,遠處籠罩神壇的月光忽然大盛,沃克和韓揚同時覺得胸口劇痛,眼前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了。

    “虔誠的孩子,把它交給我,我將賜你永生。”

    一個溫柔嫵媚的聲音忽然在眾人內心深處響起,緊接著,在眾獸人驚駭欲絕的呼聲中,古塔與神壇間出現了一道潔白的弧光,那弧光形似彎月,長近百米,寬達丈餘,竟是一座月光在空中搭建的橋樑!

    月光橋的一頭,一個數十米高的婉約身姿在神壇上若隱若現,月光橋的另一頭,黑月滿臉都是虔誠崇敬之色,痴痴地抱著賢者之石,一步步踏上了光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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