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帝國狂瀾(女馴) 作者:撞破南牆 (已完成)

 關閉
rockyy 2008-8-31 12:0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1 269066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 18:47
第三百九十四章 爆發

錢不離冷冷的看著月色公爵,雙方就這麼對峙起來,氣氛顯得非常僵硬。這一路行來,錢不離想了很多很多,一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人謀害的,否則歷史上那些皇帝、王者沒幾個人能得到善終。從皇城來看,外有國家設立的暴力機關來維持日常的治安,其次有武鍾寒掌管的密諜四處搜索可疑的人,王宮內有鄭星望率領忠心耿耿的黃門侍衛保護姬勝情的安全,最後還有天雨總管負責王宮的事務,姬勝情等於擁有四重保險,是誰有這麼大的能量突破四重保險把毒手伸向姬勝情?

錢不離首先考慮的是兇手的身份,來自外面的敵人?不可能!攻佔皇城已經很長時間了,現在皇城早已恢復了安定的局面,外面來的敵人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實力,繞過重重保險,威脅到姬勝情的安全。

那麼就是自己人了!嫌疑最大的幾個人不過是賈天祥、武鍾寒、鄭星望、天雨總管,但這些人如果有異心,早就應該發動了,在以往的日子裡他們有很多很多能把他錢不離推進深淵的機會,怎麼會傻乎乎的一直忍耐,在這個不是機會的機會裡突然發作?

錢不離對賈天祥等人始終是信任的,因為事實證明了一切,天威軍是一艘戰船,他錢不離是船長,賈天祥等人也都在船上各行其職,如果真有隱患,天威軍的戰船早就應該沉沒了,根本走不到今天。

一個一個排除下去,錢不離發現。嫌疑最大的就是月色公爵!歷代王朝內部的政治鬥爭都分為兩種,一種是在宮外,這是男人地鬥爭,一種是在宮內,這是女人的鬥爭,兩者相輔相成。不要以為女人的手段就是柔弱的,歷史證明,宮內鬥爭的殘酷性並不比外面差。爾虞我詐、栽贓陷害、坑蒙拐騙種種手段都不比男人遜色,呂太后能把人做成人彘。武則天更是親自下令殺掉自己的幾個兒子。當時武則天的兒子李賢深感不安,作了一首詩: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其實李賢本意是想借摘瓜為喻,喚起武後對他的舌氏犢之情。誰知武則天不但沒有感悟,反而勃然大怒,認為此子不除、必為後患,最後令左金吾將軍丘神責力所,迫其自殺。女人狠毒起來是瘋狂的,而一個一心想把握權力地女人則更為可怕。

所以錢不離雖然很尊敬月色公爵,但心內始終保持著幾分戒心,因為月色公爵冷靜、理智,為做大事不怕犧牲、不計毀譽。具有成為女強人的素質。

當然,只憑這點,錢不離還不會懷疑月色公爵。關鍵的是兇手的目地!姬勝情有了三長兩短,對賈天祥等人來說沒有任何好處,至於是不是某個對手在背後主持麼……錢不離認為他沒有這麼笨的對手,姬勝情死,他錢不離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登上王位,這根本就是幫了他一把。

想來想去,只有月色公爵才能得到好處,他錢不離坐上王位了,月色公爵會順理成章 成為王后!

其實錢不離現在地當面斥責正是他失去了冷靜的表現,依照他的性格。應該先不動聲色,經過一番仔細的調查,掌握了一些證據之後,才發動雷霆一擊!錢不離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的幾個女人之間展開自相殘殺,以前他就暗示過月色公爵,他不可能給月色公爵什麼名份,而月色公爵當時說她也沒期望得到什麼名份,現在竟然出現了這種事,錢不離既失望、又憤怒。

月色公爵的身體如篩糠般顫抖著,半晌才平復下來,她臉上毫無表情,但她的眼底分明有火焰在熊熊燃燒。

「怎麼?不想為自己辯解兩句?你到底是不想辯解呢還是沒辦法辯解?」錢不離冷笑著說道。

「滾!!」月色公爵突然尖叫起來,手指筆直的指向房門:「你給我滾出去!!!」一向忍讓地月色公爵第一次用態度來對付錢不離。

錢不離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了一跳,他設想過月色公爵可能採用的態度,一種是巧言辯解,以種種理由闡明她沒有傷害姬勝情,一種是眼淚攻勢,用淚水來證明她地委屈,但月色公爵這種針尖對麥芒的姿態卻超出了他的預料。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錢不離也怒了,這一路上他的怒火已經憋了很久很久,受到刺激當然要爆發。

「滾!出!去!!!」月色公爵的聲音遠比錢不離響亮。以前為了大局,她甘心做錢不離的陪襯,遇到了爭持她也是順著錢不離來,錢不離需要她去利用梁山鷹,她沒有任何怨言的接受了任務,錢不離要除掉梁山鷹,她親手讓梁山鷹喝下了毒酒,沒錯,她是為了家族著想決定依附錢不離,但其中她也付出了感情。

肚中孩子親生父親的污蔑讓月色公爵忍無可忍,她別無選擇的爆發了,這一刻,月色公爵忘記了一切,什麼家族興亡、什麼生死榮辱,她全都不管了,她只想讓面前這個男人馬上消失。

錢不離右手探出,握住了刀柄,冷冷的看著月色公爵,而月色公爵毫無所懼,猛地踏前兩步,逼近了錢不離,手指再一次指向房門:「滾出去!!」

在錢不離地印象中,月色公爵是一個落落大方、既風雅又有風度的女人,性格也柔順,縱使在提醒他的不當時,也總是用拐彎抹角的方法暗示他,生怕傷害到他的威信,當他決定一意孤行時,月色公爵會第一個放棄自己的反對,轉而全力支持他。可現在的月色公爵卻與以往判若兩人,她眼中沒有陰謀敗露的驚慌、沒有蒙受不白之冤的委屈,而是充滿了怒火,能燃燒一切的怒火。

在月光和燭光的交相輝映下,錢不離發現一縷鮮血從月色公爵的嘴角流了下來,那是月色公爵為了重新控制自己,不自覺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加上月色公爵眼中讓他不敢對視的憤怒,錢不離只覺得心中咯?一下,莫非……他判斷錯了?

俗話說作賊心虛,一個心中有鬼的人怎麼敢對手握生殺大權的他無禮呢?就在錢不離呆愣時,月色公爵突然高聲叫起來:「來人!」

尖叫聲在夜色中傳得老遠,時間不大,武鍾寒苦著臉跨進了房門:「公爵大人有什麼吩咐?」他雖然不敢偷聽錢不離和月色公爵在說什麼,但月色公爵讓錢不離滾出去的話他可聽了好幾遍,這種時候他真不想來打擾錢不離,免得自找麻煩!可是現在錢不離和月色公爵顯然是鬧僵了,必須有人進來調解一下,再說生氣對孕婦的身體非常不利,所以他還不能不來。

「請大將軍離開這裡,我要休息了!」月色公爵冷冷的說道。

武鍾寒的目光直勾勾看著地面,一言不發,也不敢發。

「咳……」錢不離乾咳一聲,人先有自信才能做大事,他剛才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氣勢上就整個矮了一截,說話也顯得有些不自然了:「武鍾寒,你先出去,我的話還沒說完!」

「我不想聽你的廢話!」月色公爵伸手抓住錢不離的衣襟,拚命把錢不離向房門處推去,既然武鍾寒是錢不離的屬下,不敢冒犯錢不離,那她只能自己動手了。

「小心啊……」武鍾寒急了,月色公爵可是個孕婦,這麼和錢不離較勁是要出事的。

武鍾寒的叫聲提醒了錢不離,他不敢使勁,只能順著月色公爵的力道,一步步退出了房門,緊接著砰地一聲,房門合上了,片刻的平靜之後,房間裡傳來了隱隱的抽泣聲。

沒想到一場興師問罪鬧到這種地步,錢不離明白自己太過魯莽了,他試著敲了幾下房門,但這種時候月色公爵會給他開門才是怪事!錢不離敲了幾下,見裡面不但沒有動靜,反而連抽泣聲也消失了,也就放棄了不切實際的舉動,一屁股坐在了門前的台階上,呆呆的看著夜空不語。

武鍾寒一臉苦笑,偏著身坐在了錢不離的側面,撿起根樹枝在地面上畫著,天知道他在畫什麼,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鍾寒,你說……是不是她?」他在心裡也否決了自己的判斷,錢不離一向自詡有識人之能,心中有鬼的人在他的突然發難下肯定會露出些蛛絲馬跡,而且反應也不會像月色公爵那樣激烈,他是真的做錯了!

「大將軍,這是您問我第二遍了,您剛進門時我已經說過,月色公爵不可能是背後的主謀!」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 18:48
第三百九十五章 自省

「這麼說,是我錯了?」姿態一向強硬的錢不離第一次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征戈鐵馬、馳騁沙場,這是他的事業,但人卻不能以事業為家。家是放鬆心靈的地方,是溫柔的避風港,男人固然不能缺了事業,但又何嘗能少了家的滋潤?!得知姬勝情和月色公爵雙雙懷有身孕,錢不離有一種恍然一夢的感覺,他竟然要做父親了!父親、母親和孩子這是組成一個家庭的三角,可殘酷的事實卻先把他捧上天際,然後又讓他重重跌落在地上,巨大的反差讓錢不離失去了冷靜。

他一直沒辦法讓自己全身心融入現在的世界,而最好的融入辦法莫過於找到一個溫暖的家!

「卑職可沒辦法說。」武鍾寒又露出了苦笑。

「有什麼沒辦法說的,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錢不離輕歎一聲,遙望著夜空,往日的一點一滴如泉水般在他的腦海中流過,有這個世界的,還有那個世界的。那耗盡精力教導自己、一心期望自己成棟樑之材的爺爺,那在外不芶言笑、回到家卻嘻嘻哈哈、甚至陪自己玩過彈玻璃球的爸爸,那把自己照顧得無微不至、近乎溺愛的媽媽,那個家是多麼的溫暖,不管他在外和小夥伴們打了架、還是闖下了什麼禍事,只要能回到自己的小屋,他就是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寶貝,沒有人能在他的家裡傷害他。

想起前塵往事,錢不離內心中一陣陣酸楚,他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對著武鍾寒伸出兩根手指夾了夾:「有煙麼?來一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他就拒絕回憶自己的過去,他只想好好活下去。想來爺爺、爸爸和媽媽如果知道他還活著。也一定會希望他能活得快樂!

從另一個角度想,錢不離拒絕去回憶,何嘗不是害怕那永別的悲哀會把他堅硬地外殼擊得粉碎?!錢不離這些天的心情本來就不好,今天又察覺自己很可能冤枉了月色公爵,心情變得更加惡劣,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的堅持,不自覺的回想起了一切該想的、不該想的,他的心真的亂了,以致於竟然伸手向武鍾寒要煙抽。

「煙?」武鍾寒驚訝的看向錢不離。

「哦……呵呵。」錢不離自嘲的一笑:「算了,我現在腦袋象漿糊一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地是什麼。」

「大將軍。您是我們地主心骨,誰心亂都可以,只有您的心不能亂啊!」武鍾寒緩緩說道。

「我心裡有數。」錢不離拍了拍武鍾寒的肩膀:「但是今天呢,你別把我當大將軍,我也不把你當總都監,我們就像兩個朋友一樣說說話,好不好?」

「這個……不知道大將軍想說什麼?」武鍾寒遲疑了一下,和大將軍在一起稱兄道弟的聊天,可算是一種不可饒恕的逾越。但現在錢不離這種心情,他武鍾寒又沒有別的選擇。

「談一談……她吧。」錢不離向身後的房門看了一眼。

武鍾寒心領神會。沉吟片刻道:「依卑職看,公爵大人雖然一直對大將軍不卑不亢的,但心中實已情根深種。」

錢不離沒有說話,靜靜的等著武鍾寒說下去。

「自陛下發生了意外之後。卑職馬上把公爵府中地僕人清查了一遍,不保靠的人被卑職打發到外府去做事,這內院都換上了卑職地人,為了照顧公爵大人,卑職還調過來剛剛訓練好的女諜。大將軍,卑職先在這裡告罪了,卑職可沒有監視公爵大人的用心,那幾個女諜資質上佳,極能察言觀色,她們把公爵大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了。」

「我說過了。我們現在是朋友,告什麼罪?你繼續說吧。」

「前些天,大將軍安原大捷、全殲狂戰士軍團地消息傳回來之後,公爵大人接到喜報樂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在園子裡走來走去,後來坐在軟榻上摸著自己的肚子說:乖,你爸爸是一個馳騁沙場、所向無敵的大英雄,你啊,只要有你爸爸十分之一的本事,我也就滿足了。」武鍾寒有些入戲,最後一段話竟然在模仿月色公爵當時的口氣,說完之後才感到不妥,臉色窘得發紅,幸好在這夜色中看不清楚,要不然堂堂的總都監大人今天可算是丟人了。

錢不離鼻頭發酸,但武鍾寒那不男不女的嗓子卻又讓他想笑,錢不離把頭側了過去,在這種時候,他不希望別人看到他的表情。

「還有一次,公爵大人做了個噩夢,夢到有人要刺殺她的孩子,當時她被嚇得尖叫不停,還把我們也嚇了一大跳,後來才知道是一場虛驚。等到了白天,公爵大人要我們去取一副鎧甲過來,她要穿上鎧甲保護她的孩子,大將軍,公爵大人平日裡是多聰明地一個人啊?但那時她就像著了魔一樣,我們怎麼勸她她也不聽,最後還是太醫告訴她,鎧甲太沉重,對孩子非常不好,公爵大人才作罷的。」武鍾寒說到這裡,猶豫了片刻,接道:「大將軍,恕卑職直言,公爵大人發現自己懷孕之後,變得……怎麼說呢?她再沒有往日那種精明了,公爵大人的一顆心全都撲在了自己孩子身上,就算她有異心,現在也沒有辦法動手,公爵大人也沒有那個精力去策劃,大將軍,您……真的冤枉她了。」

「這些話……你怎麼不早說呢?」

「大將軍,您一路氣勢洶洶闖進入了伯爵府,卑職哪裡知道出了什麼事?您當時雖然問過我的意見,但我說了公爵大人沒有任何異動,您卻沒有聽我的解釋,一直衝到了裡面,卑職還敢把大將軍拽出來不成?」

「是我的不對,我太鑽牛角尖了!」錢不離歎了口氣:「這一路上我越想越覺得她的可能性最大,而且你又沒有傳遞消息,我只能自己亂猜,等快到皇城時,我已經氣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一定要當面問個明白才甘心,幸好……還嗎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要不然我真的不能原諒自己了。」錢不離倒不是喜歡把責任推給下屬,讓別人替他分擔一部分責任,他的心能好受些。

「都是卑職的錯。」武鍾寒極會做人,這種時候他是不會為自己辯駁的:「如果卑職把公爵府中發生的事情整理一下,預先報給大將軍,就不會有今日的麻煩了。」

「算了,不說這些了。」錢不離緩緩站了起來:「我先回王宮,鍾寒,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千萬要照顧好她。」

「請大將軍放心吧,有卑職在,公爵大人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我先走了,嗯……明天早晨我再來看看她。」錢不離說完轉身向外走去,不止是這裡有一個讓他放不下心的人,王宮裡還有一個呢,他的心非常焦急。

「這個……」武鍾寒又變得吞吞吐吐了。

「嗯?什麼事?」錢不離停下了腳步。

「大將軍,您想明天早晨來看公爵大人……這合適麼?」一句很大膽的話。他不能不說,錢不離提拔他於市井之中,一個小小的縣府捕頭與現在的總都監相比,地位有如天地之差!武鍾寒早已下定決心,這份知遇之恩他要用一生去報償!所以武鍾寒寧願冒險也要提醒錢不離,免得錢不離在心慌意亂中再一次做錯事。

「有什麼不合適的?」錢不離皺起了眉。

「大將軍,像公爵大人這種人輕易不生氣,但發起火來就不是小事,更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消氣的,大將軍,您今天可把公爵大人給逼急了!再見到您,公爵大人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激動對母子兩人都不利,萬一出了好歹的那可怎麼辦?」

錢不離呆住了,武鍾寒說的不差,月色公爵的脾氣正好和姬勝情相反,姬勝情撒嬌生氣的時候多了,不過縱使她嘴巴噘得再高,錢不離也能在短短時間把姬勝情逗笑。月色公爵就不行了,輕易不生氣,不過一旦被激怒那後果是很嚴重的,想把月色公爵當小孩子哄也只能是自討苦吃,而且,如果月色公爵看到自己就火大那怎麼辦?生氣確實對大人小孩都不利,這是常識。

「大將軍,恕卑職直言,最少在近五、六天裡,大將軍就不要來公爵府了,卑職會讓人慢慢勸解公爵大人的,等她的氣消了,大將軍再來也不晚。」

「好,我依你,不來就是。」錢不離緩緩點了點頭:「不過……等她消氣,好像不是那麼容易的。」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 18:48
第三百九十六章 診病

蔣維喬一手搭在姬勝情腕脈上,微閉著眼睛,眉頭緊鎖,整個人像一尊塑像般一動不動,錢不離、賈天祥等人也都來到了姬勝情的寢宮,沒有人敢說話,大家都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深怕影響到蔣維喬。而姬勝情則在強作笑意,目光在錢不離等人身上轉來轉去,最後落在了蔣維喬身上。

雖然急召蔣維喬回京的信使是先出發的,但蔣維喬遠行的目地是去福州那深山老林中採集藥草的標本,找他並不容易,所以蔣維喬比錢不離還晚到了一步。

錢不離一路上受了不少煎熬,蔣維喬也是倍受折磨,他和賈天祥位分上下,但實是知交,與姬勝情接觸的機會很多,而且姬勝情在私下裡從來不擺國王的架子,對賈天祥、蔣維喬的態度就像一個孫女對爺爺那樣,這樣的女孩子誰能不喜歡?

蔣維喬得知姬勝情重病在床,他簡直是拼了老命,採集到的標本全都不要了,星夜兼程往回趕,一天之中也只有一頓晚飯能坐下來好好吃,早飯和中午飯都是在馬背上解決的。

也幸虧蔣維喬深明醫理,身體保養得好,和年輕人沒有多大區別,如果換了是賈天祥一路顛簸趕回來,也許還沒到皇城,他病得會比姬勝情更為嚴重。

過了很久,蔣維喬露出了笑臉,輕輕把姬勝情的手送回到被子裡,站了起來,向眾人使了個眼色,轉身向外走去。

見到蔣維喬露出笑臉,眾人是喜出望外,紛紛向門外走去,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姬勝情突然用虛弱的聲音叫道:「不離。你……等一下。」

錢不離一愣,返身走到床邊,緩緩坐在床沿上,溫柔的說道:「怎麼了?」

「不離,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說,可……我又不敢。」膽怯的說道,她的臉色異常蒼白,臉頰消瘦了不少,一雙杏眼顯得更大了,紅唇變成了淡粉色。好似蒙上了一層霜一樣,顯得很乾燥,再不復往日的濕潤。

「我們是夫妻,哪裡來的敢不敢?你說吧,我聽著呢。」錢不離輕輕為姬勝情攏了攏鬢角地頭髮。

「那你要答應我,不許生氣,更不許罵我!」姬勝情不依不饒的要求著。

「小傻瓜,說你傻你還真是傻!我怎麼會罵你呢?」錢不離伸出手指,在姬勝情的小臉上捏了一把。

「是你說的哦!」姬勝情抬起手向枕頭下摸去。但她的身體太虛弱了,只這麼活動一下,呼吸馬上變得粗重起來。

錢不離急忙抓住了姬勝情的手。用眼睛示意她不要亂動,隨後他把手伸到枕頭下面,摸了幾下,摸到了一紙密封的信。

「不離,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不知道我還要病多長時間。如果萬一……你可以把信拿出來讓大家看,我想,他們都會幫你的!別……不離,你現在不要看!不要!!」

錢不離聽到『萬一』兩個字。心中一顫,臉上的肌肉緊繃,他反手撕開了信封,把裡面的東西掏了出來,不顧姬勝情地反對,一目十行觀瞧起來。果不其然,裡面是姬勝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寫下的遺詔,在遺詔中把王位的繼承權交付了錢不離。

姬勝情阻欄無效,加上剛才喊話喊得急了點,體力有些跟不上了。她只得往後縮了縮,偷眼觀察著錢不離的神色,一副怯怯的樣子。

錢不離只感到氣血上湧,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老高,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把馬上把所謂的遺詔撕得粉碎,但看看姬勝情現在的樣子,錢不離又知道自己什麼也不能做!他長吁了一口氣,緩緩把遺詔放在了床頭。

「勝情,我想給你講兩個故事!想聽嗎?」錢不離溫柔的說道。

「好呀,我最喜歡聽你講故事了,以前讓你講……你還有願意搭理人家!」姬勝情見錢不離『沒有生氣』,也變得放鬆了:「嘻嘻,生病真好!」

「從前啊,有一個奴隸惹怒了一個貴族,結果那貴族決定用最奇怪地辦法把奴隸處死!那貴族把那個奴隸綁在了床上,讓他動彈不得,接著呢又準備了很多和體溫差不多的溫水,然後割破了那割奴隸的手腕。」

「有人在那奴隸耳邊不停地說:你的手腕已經被割破了……你的血正在不停的往外流……你感到渾身發冷……你的血快流光了……墮入了無邊無際地黑暗!就這樣過了幾個時辰之後,那個奴隸真的死了,其實他的手腕只被割破了一個小口,從他手腕上流下的都是事先準備好地溫水!你知道那個奴隸為什麼真的死了嗎?就因為他自己認為自己快要死了!」其實這是錢不離那個世界的心理學剛剛誕生不久時,某個國家的一個心理學家用死囚做的試驗。

「還有這樣的怪事?」姬勝情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什麼樣的怪事都有,我再給你講個故事吧。有一個叫做醫院的地方,那裡有很多醫術高超的醫生,但他們治病地方法和我們這裡不同。一天,有兩個病人來醫院看病,其中一個得了癌症,另一個只是普通的胃病……」

「不離,什麼是癌症?」姬勝情突然問道。

「癌症是一種沒辦法醫治的病。」錢不離回答道:「這兩個病人遇到了一個糊塗醫生,他雖然診斷出了病情,但是把診斷書送反了,他對那個得了普通胃病的人說:你得了癌症,現在治療已經太晚了。然後他對得了癌症的人說:你只是普通的胃病,吃幾天藥就沒事了。勝情,你猜一猜過了幾個月之後,在那兩個病人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家怎麼能猜得出!」姬勝情撒嬌著說道。

「那個得了普通胃病的人回家之後。一直鬱鬱寡歡,在煎熬中渡過了幾個月,他真的病死了,而那個得了癌症的人卻快快樂樂的活了很長很長時間!」錢不離歎了口氣,抓住了姬勝情地手:「勝情,你的病什麼時候能好,關鍵還是要看你自己!你要有意志,你要相信自己!」錢不離說的是很簡單的常識,有很多類似的例子,一個病人如果能有快樂的心理、頑強的意志。通常可以減緩病情的發展,甚至轉危為安的例子也不少,像姬勝情這樣病了幾天就留下了所謂的遺詔,如此心態小病也可能發展成大病。

姬勝情愣愣地看著錢不離,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好似在想著什麼。

「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什麼都不用擔心!別忘了,我們兩個人是從絕境中一點一點熬過來的,眼前這點小病算得了什麼?!」

「我知道。我不怕!」姬勝情點了點頭,握著錢不離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

「這才乖!」錢不離微笑起來:「再說,你捨得離開我麼?如果沒有了你。我想不出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我會發瘋的!就算為了我,你也不能喪失信心!」錢不離說完之後,只感覺臉上陣陣發燒,他幾乎沒說過這種話。在平常的日子裡,打死他他也做不到如此肉麻。但是女孩子都喜歡肉麻的話,現在姬勝情又是病人,他也只好勉強為之。

「嗯!」姬勝情使勁點了點頭。神色突然一呆:「不離,你……臉紅了。」說完姬勝情噗哧一聲笑了。

錢不離的臉腮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跳動了一下,在這一刻,他那原本銀白色長眉也有些發紅:「是……嗎?」

「嗯。」

「好了,勝情,我先出去一下,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蔣維喬的醫術你還不知道?在福州時我被你那糊塗表哥刺殺,受了重傷,但現在怎麼樣?還不是生龍活虎的?有我在、有蔣維喬在,你就放心吧。」錢不離只能選擇轉移話題了。

「嗯。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姬勝情做出了保證。

錢不離鬆了口氣,拿起床頭上地遺詔,幾把撕成了碎片:「下次你要是再給我寫這種破東西,看我怎麼收拾你!」

「人家不敢啦……」不知道為什麼,姬勝情居然擺出了一副百依百順的小女人樣,往日她可不是這樣的,只是她的下一句話就暴露了她的真正意圖:「不離,求你一件事你能答應嗎?」

「別說一件,就是十件、一百件,我也依你!說吧,什麼事?」錢不離顯得非常爽快。

「你……能把剛才說過地話再說一遍嗎?」這一次,輪到姬勝情臉紅了。

「什麼話?」

「就是你……讓我為了你……」姬勝情的臉更紅了,更在那蒼白的臉頰襯托下,憑空添了幾分妖艷。

錢不離無可奈何的左右張望了一下:「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了你,我想不出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我會發瘋地!就算是為了我,你也絕不能喪失信心!」

「嗯!」姬勝情心滿意足的放開了錢不離的手,側過頭去,合上了雙眼,而錢不離則緩緩站起,向外面走去。

錢不離無法看到姬勝情的眼角悄然滾出了淚珠,姬勝情看不到錢不離轉身之後,滿臉的微笑已然轉眼消失不見,他們兩個人自見面起,就刻意迴避一個話題,那就是姬勝情流產的孩子。姬勝情怕惹錢不離傷心,錢不離擔心姬勝情受到刺激,這個話題已經成了他們之間的禁忌!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 18:50
第三百九十七章 識斷

錢不離緩步走入了偏殿,卻看到賈天祥等人都帶著一臉苦色,坐在那裡相顧無言:「你們……這是怎麼了?蔣維喬,陛下到底是得了什麼病?能不能治好?需要什麼?」錢不離接連發問道。

「大將軍,我感覺陛下體內有一種能讓生機萎靡的東西,應該是一種毒!但是……這種毒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非常棘手。」蔣維喬苦著臉說道。

「棘手?那你剛才……」錢不離愣住了,蔣維喬剛才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怎麼一轉身就變了?

「我是為了寬陛下的心,實際上一時半會我也找不出什麼辦法來。」

錢不離心中當時就是一涼:「一點辦法也沒有??」

「除非是找到這種毒藥,讓我研究一段時間,品出來毒性才好下藥。療毒的方法不外是兩種,一種是清毒,一種是以毒攻毒,這種事可千萬不能亂來,否則好人也能被治成死人。」

找到毒藥?這談何容易!兇手是誰現在還毫無頭緒,想找到真兇不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而且就算抓到了兇手也未必能搞到毒藥,前前後後說不定要花費多長時間,姬勝情還能挺得那麼久麼?

錢不離緩緩跌坐在椅子上,臉色變得白裡透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賈天祥、天雨總管等人面面相覷,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錢不離如此失態。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魏悲回打破了沉默:「大將軍,事已至此……我們就要從長計議了。」

「從長計議?計議什麼?」錢不離冷冷的回道。

「萬一陛下不愈,這國不可一日無君……」

「閉嘴!!!」錢不離暴喝而起,把身邊的圓桌也給踢翻了!『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幾個字剛剛刺痛過他的心,現在又被魏悲回刺了一下,錢不離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

魏悲回噤若寒蟬。不敢說話了。魏悲回身為內閣右相,本身又是個智勇兼備的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內心對錢不離的敬重,知遇之恩在前、搭救之恩在後,可以說沒有錢不離就沒有他的今天!而且魏悲回理解錢不離的心情。在座地又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丟什麼面子。

「大將軍!」天雨總管輕聲道,隨後向著姬勝情寢宮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錢不離不要影響到姬勝情休息。

錢不離氣呼呼的坐回了椅子上。大家都變得沉默起來。

就在這時,柯麗端著茶盞輕輕走了進來,十分乖巧的為在座的眾人斟上茶水。可是在她為武鍾寒斟茶地時候,卻莫名其妙的趔趄了一下,差點跌倒在地,幸好武鍾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柯麗。

「柯麗,你怎麼了?」天雨總管關切的問道。

「回總管大人,可能是休息不好,經常頭暈、噁心,過一會就沒事了。」柯麗輕輕回道。

「唉……這一段時間真是辛苦你們了。」天雨總管歎道。

「我們不苦。陛下……才叫苦呢!」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眼淚說來就來,一提起姬勝情,柯麗眼中當時就掛上了淚珠。

這下子屋中的氣氛顯得更加沉悶了。大家聚集在這裡是等著蔣維喬下診斷,可是蔣維喬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暫時沒辦法醫治姬勝情。以理性地角度分析,現在應該商議姬勝情不治之後的事情了,但魏悲回才提了個開頭,就遭到了錢不離的痛斥,沒有人再敢提這個話題。

過了許久,錢不離最先忍受不住了,他緩緩站起身來:「我先出去走走,蔣老先生。陛下地病就交給你了,無論如何……你也要把陛下治好!」

「請大將軍放心,卑職一定全力以赴。」蔣維喬苦笑著說道,上面一張嘴,下面跑斷腿,錢不離一開口就把姬勝情的安危強行交付給了他,他也只能先應承下來,不管有沒有把握。蔣維喬也知道,他是錢不離最後的希望,除了把姬勝情的安危交付給他之外,錢不離沒有別的選擇。

眼見錢不離大步走了出去,賈天祥輕咳一聲,說道:「鍾寒,你去陪陪大將軍吧,我們幾個都不方便,你很年輕,又是大將軍一手帶出來的,你們之間也好說話。」

「卑職明白。」武鍾寒連忙站了起來,急步向屋外追去。

賈天祥又看向了蔣維喬:「維喬,這一路顛簸下來,你也很累了,先休息一下,再想辦法吧,事情已經這樣了,急也急不來。」姬勝情病成這樣,賈天祥心中的痛苦不在錢不離之下,但他絕不能把自己的情緒流露出來。看錢不離現在的樣子,短時間內是冷靜不下來了,如果他這個帝國宰相再失了方寸,誰來處理國家大事?

「我現在怎麼能睡得著?」蔣維喬苦笑道:「讓我再想想、想想……」

「嗯……也好。」賈天祥沉吟一下,點頭道:「悲回,我們先走吧,這些天積攢了不少事情,加緊處理一下,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好吧。」

「天雨總管,你也去休息一下,這些天就屬你最累,我們都老了,老胳膊老腿地禁不起折騰,累壞了可不好。」

「我留在這裡陪蔣先生。」天雨總管笑道:「萬一蔣先生有什麼需要的,我也能幫上忙。」

賈天祥最後把目光落在蔣維喬身上,張了張嘴,差一點說出懇求蔣維喬全力以赴的話,但轉念一想,縱使他什麼也不說,蔣維喬也會盡力而為的,他說了只能是增加蔣維喬身上地壓力。千言萬語在此刻化成了一聲長歎,賈天祥站起身,緩步向屋外走去。

對蔣維喬來說,這是他經歷的最大的一次難關,他時而皺眉苦思,回想著姬勝情的脈象,時而急步驅走,琢磨著可行的方法。

時間在飛快的流逝,可蔣維喬卻依然毫無所得,他心中有數,到了最後關頭,眾人肯定會要求他孤注一擲,用以毒攻毒的辦法搏他一次!但是具體用什麼方法卻是要由他決定的,賭對了可以救回姬勝情的性命,賭錯了姬勝情就會提前離開人世,其中的干係太大了!他剛才也說過,好人也會被治成死人!姬勝情地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了,禁受不起虎狼之藥,機會只有一次!

蔣維喬過於聚精會神了,行走的速度也快了點,竟然沒有看到被錢不離踢翻的那張圓桌,一腳踩了上去,險些被絆了個跟頭,幸好抓住一條朝天的桌腿,才穩住了身形,但那條桌腿卻被蔣維喬掰了下來。

蔣維喬苦笑著搖搖頭,抬手就要把桌腿扔掉,就在這一晃之間,桌腿折斷處黃裡透青的木質吸引了蔣維喬的注意,蔣維喬凝神觀看了片刻,突然說道:「柯麗,你剛才說……你這些天一直頭暈?」

「是呀。」柯麗點點頭。

「除了頭暈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感覺不舒適的地方?」

「有時候還感到噁心,沒有力氣,嗯……胸口經常發悶,像喘不上來氣一樣。」

「只有你一個人感到不舒服麼?」

「柯藍姐她們也是這樣的。」柯麗很認真的點頭道:「我們去太醫那裡抓過藥了,但總是不見好。」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感覺不舒服的?」蔣維喬的神色變得緊張起來:「好好想一想!這非常重要!是在陛下出事之前還是在陛下出事之後?」

柯麗顯得更加緊張,她被蔣維喬的樣子嚇壞了,低頭想了半晌,才開口說道:「好像是……陛下出事之前,很久了,但以前不像現在這樣嚴重,以前睡上一覺就什麼事情也沒有了,現在怎麼睡也睡不夠,醒來還是感到沒有力氣。」

蔣維喬左右看了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扔到地上,把茶杯摔碎了,蔣維喬彎下腰拾起了最大的一塊碎片,在桌腿上刮了起來,紅色的漆被刮掉了,裡面露出了黃裡透著青的木質,蔣維喬繼續刮著,直到刮下來一些木屑之後才停手,接著他用手指撮起一點木屑,放進口中,合上雙眼品了起來。

過了片刻,蔣維喬突然睜開眼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陛下在出事之前,也經常感到頭暈、胸悶、噁心,是也不是?」

「這個……是這樣的。」柯麗點了點頭。

「把你的手給我。」蔣維喬喝道。

柯麗連忙把手伸了出來,蔣維喬伸出兩根手指,搭在柯麗的腕脈上,細心切了片刻,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陛下有救了!」

「你說什麼?」蔣維喬的話可算是石破天驚了,走路說話一向顯得慢吞吞的天雨總管竟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連先生也不叫了。

「陛下有救了!有救了!!」蔣維喬激動的說道:「快把大將軍找回來!」
rockyy 發表於 2008-10-1 18:52
第三百九十八章 真相大白

錢不離和武鍾寒還沒等走出王宮,就被急急忙忙追上來的城門侍衛叫住了,這麼短的時間內能發生什麼變化?錢不離被搞得一頭霧水,帶著武鍾寒又走了回去,同時被叫回來的還有賈天祥和魏悲回,他們也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

「大將軍,您看!」蔣維喬笑得是老臉生花,獻寶一樣把半截桌腿舉到錢不離面前。

錢不離接過桌腿看了片刻:「這是什麼?」

「大將軍,您看上面的紋路,這是樟木啊!樟樹有很多種,根據葉子的不同可以分為香樟、木樟、烏樟、芳樟等不少種類,普通的樟木倒是可以用來打造傢俱,但這種樟木卻不可以!這是毒烏樟!」蔣維喬說得忘情,抓過半截桌腿並用舌頭在上面輕輕舔了舔:「大將軍,您可以試試,舌頭會有一種被針刺的感覺!卑職以前在福州遇到了因毒烏樟引發的災禍,一個農家自己在山中砍了棵毒烏樟做了傢俱,他們又沒有錢在傢俱上塗上油漆,結果不到半年時間,那家人紛紛病倒,卑職湊巧經過那村莊,最後雖然查出了是毒烏樟惹得禍,但是他們都沒救了,毒已滲入骨髓,神仙也救不了他們!」

錢不離當然不會用舌頭去舔,他沉聲問道:「毒烏樟的毒性是不是很烈?」

「不烈,如果這種毒的毒性很大,絕瞞不過卑職弟子們的耳目。」蔣維喬搖頭道:「但這種毒非常陰險,無色無味,使人身受毒侵而不自覺!只要是會喘氣的。人也好、貓狗也好,都會慢慢中毒,等到病入膏肓、發現不對時已經太晚了!」

「你有辦法醫治陛下了?」賈天祥追問道。

「請宰相大人放心,卑職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治好陛下!」蔣維喬顯得信心十足。

「什麼辦法?」錢不離問道。

「首先要隔絕毒源,陛下地寢宮是不能繼續住人了,應該馬上把陛下送到別的寢宮去。其次就是慢慢調養,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陛下已經中毒很久了。急是急不來的,只需日日服上幾劑清肺的藥。過了幾個月陛下的身體就會自然好轉。嗯……對了,大將軍。柯藍、柯麗她們也中毒了,她們也要一起慢慢調養。」

「鄭星望!」錢不離喝道。

親自守衛姬勝情寢宮的鄭星望聽到錢不離的聲音,急忙從外邊衝了進來:「大將軍!」

「這些天你有沒有感到身體不舒服地時候?」

鄭星望搖了搖頭:「卑職地身體一向很好。」

「先把你的地方騰出來,讓陛下去你那裡養病,這個王宮是要徹底查一查了。說不定在什麼地方還有這種毒烏樟做地傢俱!」

「卑職這就去準備。」鄭星望不知道什麼是毒烏樟,不過這裡可不是他能提問的地方,只能暫時把疑問憋在心裡。

「柯麗,你叫一些宮女來把陛下送過去,注意點,千萬不要讓陛下受風!」

「我知道啦!」柯麗提起裙擺,一溜小跑衝了出去,聽到姬勝情地病可以治好,柯麗心中感到異常興奮,做為一個小女孩。她的城府和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天地之差,一高興起來就把侍女的禮儀都拋在腦後了。其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異常興奮地,但除了蔣維喬這個不通政治的醫生有些失態以外,其他的人都還能沉得住氣。

錢不離緩緩坐在椅子上,合上了雙眼,心中的一塊巨石總算是能落地了,重負突然消失,錢不離輕鬆得幾乎想跳起來高喊幾句,發洩一下內心的激動,但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是領袖,不是小孩子。

賈天祥等人用眼光傳遞著彼此的喜悅,一切盡在不言中。

「蔣老先生,那我們坐在這裡會不會中毒?」武鍾寒問道。

「我們已經中毒了,但這點毒不會讓我們生病,除非你抱著這些傢俱呆上個一年半載的,才會感覺到身體的不適。」蔣維喬笑道。

錢不離那顆浮躁的心變得平穩了,他的頭腦也相應地變得靈活起來,錢不離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蔣老先生,你剛才說……柯麗她們也中了毒?她們是和陛下一起中毒的?」

「應該是一起中毒的。」

「那為什麼陛下病得這麼重?而柯麗她們看起來卻沒什麼事呢?」

「大將軍,這樣……請恕卑職直言不諱了!」

「蔣老先生,有什麼話你儘管說,這一次多虧了你,才讓陛下有了轉危為安的生機,坦白說,你是我錢不離的大恩人,此恩此德,我錢不離絕不敢忘!」

「大將軍言重了!」蔣維喬惶恐的擺動著雙手。

錢不離知道這個時代尊卑觀念是非常森嚴的,他沒有繼續和蔣維喬糾纏客氣下去,笑道:「蔣老先生,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在卑職看來,陛下可算是洪福齊天了,幾年前受那賊子姬勝烈逼迫遠走雪原城,卻得遇了大將軍,這一次身中毒烏樟之毒,正巧又懷上了喜脈。」

錢不離一愣:「這話怎麼說?」

「大將軍,毒烏樟之毒是很難被發現的,剛才小柯麗也說了,她們以前沒把身體的不適看得很嚴重,陛下也是一樣,等到病情轉重之後,那已經沒救了,就像卑職在福州看到的那戶農家人一樣,只能在痛苦中等死!」

「繼續往下說!」

「陛下的身體裡已經積攢了不少毒素,這些毒素還不能把陛下毒倒,所以在出事之前陛下依然在理政,但是……陛下肚子裡的孩子卻受不了,這才是陛下出事的原因!毒烏樟的主效就是阻塞人的生機,身體強壯的人挺得時間能多些,身體弱的人發作的時間就快些,陛下流產之後,身體虛弱,可算是病上加病了,所以才會一病不起,而小柯麗她們還可以支撐上一段時間。」

蔣維喬倒是把姬勝情之所以流產的原因分析出來了,但他也真是一個不會看風色的人,現在得知姬勝情的病情可以獲得控制,大家的心情本都興奮異常,蔣維喬應該把這段話壓後一段時間再說,他這一下子把話題轉移到了那不幸的孩子身上,讓大家剛剛振奮起來的情緒又變得低落下去,尤其是錢不離,臉上已然充滿了恨意。

「天雨總管,這批桌椅傢俱是誰制做的?什麼時間制做的?能查出來麼?」錢不離冷冷的問道。

「卑職聽蔣先生說起毒烏樟之後,已經在心裡想了很久了,總算想出了一個來龍去脈。」天雨總管苦笑道:「就在大將軍率領天威軍連敗皇家禁衛軍、兵逼皇城之時,姬勝烈突然下令翻修陛下的寢宮,當時卑職沒注意這件事,因為姬勝烈給自己定下的婚期已經近了,卑職以為他是想把陛下的寢宮改建成王后的寢宮呢!現在想起來卑職才明白,原來這是姬勝烈已料定自己很難守住皇城,預先埋下的伏子!姬勝烈這個人確實是太陰險了!!陛下素來念舊,這裡又是陛下從小長大的地方,姬勝烈猜到陛下回王宮之後肯定還會住在這裡,所以早早準備好了毒烏樟做的傢俱,真是殺人於無形啊!」

天雨總管的話讓眾人心中泛起了一股寒意,姬勝烈的陰謀詭計真是層出不窮!他的失敗歸咎於兩點,其一是在軍事上的造詣與錢不離相比差得甚遠,其二是在位的時間太短,來不及收攏權力。

錢不離用兵如神,總能迅速擊潰、殲滅姬勝烈花費好大一番力氣組織起來的軍隊,逼得姬勝烈不斷的拆東牆補西牆,加上扎木合又在姬周國內肆虐了很長時間,導致國內局勢糜爛不堪,否則現在誰在執掌天下,還是一個未知數!

也幸好錢不離具有深遠的大局觀,每次獲勝之後只用最短的時間修整,然後迅速北上挑釁,逼得姬勝烈不管是從面子出發、還是從政局出發,都必須要派兵征討福州軍,根本就沒有喘息的機會。

如果給姬勝烈三、五年的時間,逐步招安各個軍團的主將、回收權力,穩定了姬周國的政局,那麼縱使錢不離再厲害,憑一州之力也很難與一國對抗!說白了在戰爭中除了比拚雙方主將的戰爭藝術之外,一個拼的是錢,一個拼的是人。掌握了一個國家做基石,姬勝烈可以不停的發動戰爭,甚至可以把所有的福州青壯年都打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手下沒有兵錢不離能做出什麼來?

換句話說,姬勝烈不是輸在了智計上,而是輸在大局觀上,憑他的閱歷和知識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與通讀幾千年歷史的錢不離相比。

聽了天雨總管的話,錢不離心念電轉,突然接道:「天雨總管,你應該到先王的永福寢宮去看看,也許會有些意外的收穫!」如果沒有蔣維喬,姬勝情的病很可能就成了一個不解之謎,那麼先王姬若發又是怎麼死的呢?錢不離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rockyy 發表於 2008-10-2 18:05
第三百九十九章 管理藝術

錢不離的直覺有時候顯得異常驚人,不查不知道,天雨總管和蔣維喬去已經封禁的永福寢宮查了一圈,果真查出了大量用毒烏樟木打造的傢俱,姬若發的死因大白天下了。

四十多歲的姬若發本就不應該早死,富國強兵是他一生的夢想,他也因此苦練了一身好武技,身體健康得很,可惜的是,在厲害的武技也擋不住那無色無味的黑手!

以往錢不離一口咬死姬勝烈是一個弒父篡位的逆賊,雖然以賈天祥為首的內閣大肆宣揚姬勝烈的劣跡,但手中沒有確實的證據,只是說說而已,未免給人一種牽強附會的感覺。朝中的眾臣對這種說法也是將信將疑,可現在錢不離的聲勢如日中天,沒有人敢傻乎乎的站出來指出其中的漏洞,所以大部分朝臣都選擇了沉默。

此刻與以往不同,證據實實在在的呈現在大家面前,朝野中當即就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內閣向各地傳達了一份痛斥姬勝烈喪盡天良的文案,同時還傳達了一份告民書,詳細指出了毒烏樟的各種特徵,警告百姓們千萬小心,不要誤用了毒烏樟。

在百姓們看來,這是內閣關心天下百姓的好意,可是在明眼人眼中,這就是多此一舉的事情了。毒烏樟是非常罕見的,被誤用的幾率很小很小,尤其說內閣們關心天下的百姓,還不如說這是從側面再一次證明了姬勝烈的罪惡!

北方數州雖然在姬勝情坐上王位之後,紛紛敬獻了賀表。但他們與中央之間還是有隔閡的,而賈天祥主持地改制也只是在南方數州推廣,輕易不敢觸動北方各大貴族的利益。他們以前有一個共同的主人:姬勝烈!現在姬勝烈又沒有死,一旦壓力過重,他們很可能重新組成一條統一陣線。

最先得到消息的幾個州府刺史先後發文,配合內閣一起痛斥姬勝烈,而在以往,他們對這個事情是姑且聽之、不做任何評論的。

君王后裔爆發奪嫡之爭是常事。做為臣子為了將來考慮率先效忠其中一方更是無可厚非,但現在姬勝烈已經成了一個喪盡天良的人,他們必須要和姬勝烈徹底決裂,先不說對抗中央能給他們帶來的災難,他們自己就過不去自己的良心這一關!尤其是北方數州中有幾位刺史都是老臣。早年受到了姬若發地信任,他們的反應異常激烈,奪嫡是奪嫡,但是有天大理由也不能謀害自己的親生父親!反過來說。如果一個人為了利益連自己的父親都可以殺,對這種人還有效忠的必要麼?說不定自己就成了下一個犧牲品!

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姬勝情中毒地直接後果就是揭露了姬勝烈的陰謀,使得姬勝烈殘留的影響力被迅速的清除出去。皇城南北、怒江上下,姬勝烈簡直成了過街地老鼠,人人喊打。以往在北方活動比較頻繁的姬勝烈的密諜們,也都變得惶惶不可終日了,他們曾經可以靠著口舌之利博取一定的同情,現在只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成了從逆地賣國賊。唯有死路一條!

錢不離無所事事的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左顧右盼,渾然沒有一點攝政大公的威儀。

對錢不離來說,數字雖然是同類的數字,但標化著不同地物種,其中就產生了很大的區別,如果錢不離看的是有關敵人兵力配置、行軍能力、做戰能力、焉或防禦設施的各種數據,錢不離只需掃過一眼,就能牢牢記在心裡。但他現在看的是各地稅收的預前統計資料、救災賑災、疫病發作等等方面的數據,他看得腦袋都大了。實在是看不下去。

但有一點必須要分清,政治和政務完全是兩碼事!舉個例子來說,政務是一支槍,政治就是持槍的人,拉開槍栓、打開保險,子彈會上膛,扣動扳機,子彈會射出去,這是政務,政務可以形成一定的規律和標準,政治卻無跡可尋。

槍的精準度高不高、射程遠不遠、能不能連發,這是政務地事,但往哪個方向射擊、瞄準哪個人、是擊斃還是擊傷,這些都是政治的事。

錢不離要抓住軍政大權,但這不代表他必須要深通政務,天下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他的任務是甄別下屬們的忠誠度以及能力,摸透他們的性格,並把下屬們安排到相應的位置上去。

事必躬親的後果是什麼?那位在五丈原星隕的一代名相已經給世人交代出了答案,要累死人的!

錢不離可不想英年早逝,把適量的事情交給適當的人去做,這才叫管理藝術,所以雖然他的案頭上堆積了兩尺多高的文案,但錢不離連一本都沒有看完,對這些文案內閣已經有了明確的意見,讓他過目僅僅是一道程序。

錢不離嚮往的是鐵馬征戈的沙場,而不是在勤政殿裡處理公務,但他現在卻偏偏沒辦法離開皇城,從公的角度說,姬勝情還在養病,他這個攝政大公必須要挑起大梁,從私的角度說,自己的老婆有病了,做丈夫的卻不管不顧,遠走千里,也不是那麼回事!再說現在的姬勝情粘人得緊,一天看不到錢不離就會發些小脾氣,他也確實走不開。

武鍾寒和周抗一起走進了勤政殿,看看左首堆積了兩尺多高的文案,看看右首空空如也的案頭,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失笑起來,周抗道:「大將軍,陛下的身體有望康復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朝野上面爭先頌賀,既然難關已經過去了,大將軍何必委屈自己呢,出去走走,散散心,才是正理。」

周抗的話很中聽,錢不離也覺得自己有些委屈,不由點點頭道:「也好,你們兩個陪我出去轉轉。」

武鍾寒笑道:「陛下無恙,天下人自是大喜過望,但對大將軍來說,卻是悲喜交集啊!」

「你這小子,沒事跑這裡消遣我來了?說說看,我悲從何來?!」錢不離瞄了武鍾寒一眼。

「大將軍,已經有確實的證據證明姬勝烈才是謀害陛下的兇手,那麼,月色公爵那邊……」

「你……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錢不離呆了呆:「她這幾天怎麼樣?飲食睡眠上沒什麼異常吧?」錢不離話中充滿了關切的味道,畢竟月色公爵是他的情人,又懷上了他的骨肉。

「開始的時候公爵大人一天到晚都是冷冰冰的,聽到陛下無恙的消息之後才有了笑模樣,這幾天麼……這幾天公爵大人成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像在等著什麼……」但在場的三人都是人尖子,哪裡會聽不出來?!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月色公爵天天都不忘打扮自己,那還能是等什麼?當然是等錢不離了。

「咳……」錢不離有些尷尬,順手拿起文案,很認真的『閱讀』起來,說實在的這個動作有些幼稚,文案在他面前擺了半天了,他一直沒看完,現在開始裝模作樣,又能瞞得了誰!

「大將軍,卑職當時是以保護孩子的名義才把密諜派到公爵府的,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公爵大人卻沒要求卑職把密諜撤回來,這說明……」

「這說明公爵大人希望有人把她的一舉一動說給大將軍聽。」周抗笑著接道。

「你們倆不說話也沒人把你們當啞巴!」錢不離裝不下去了,啪地一聲合上了文案:「走,一起出去走走。」

「去公爵府麼?」武鍾寒問道。

「不去!」錢不離白了武鍾寒一眼:「我回我自己的公爵府!」

錢不離在皇城中也有一座公爵府,就是以前的大將軍府,錢不離隨身的親衛隊和楊遠京的斥候大隊加在一起有一千餘人,身為攝政大公、兵馬大將軍,他要帶頭遵守朝廷的規定,不能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出入王宮,而且也沒地方安置這些人,只能讓眾人暫居在他的公爵府裡。在王宮以外,還是由他的親衛隊保護他的安全,進了王宮,就要由鄭星望的黃門侍衛保駕了。

「是卑職失慮了,浮柔這些天的情緒不是很好,大將軍去安慰她也是應該的。」武鍾寒笑道。浮柔雖然只是錢不離的侍女,但她的哥哥浮梁是天威軍團的一員重將,所以沒有人會輕視浮柔。

「這個……」錢不離站住了,自從得知姬勝情懷孕之後,刁蠻的浮柔就變得多愁善感了,背地裡總嘀咕錢不離是偏心鬼,錢不離與浮柔呆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可浮柔卻一直沒有懷孕,心中有傷感很正常,但把原因歸咎在錢不離身上,就有些不講理了。種子是一樣的種子,地不是一樣的地,長不出莊稼也不能只怪農夫不努力吧?!
rockyy 發表於 2008-10-2 18:06
第四百章 不要帶壞我的人

武鍾寒笑嘻嘻看向錢不離,等著錢不離做出決定。他沒有什麼避諱,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信任,所以武鍾寒敢『明目張膽』的派密諜去監視錢不離身邊的人,武鍾寒認為,錢不離身邊的人產生的情緒波動會間接或直接影響到錢不離,必須要防患於未然!

歷史上有不少例子,君臣的關係本來很和諧,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雙方逐漸疏離了,由離而生怨,又由怨而生恨,恨意深種,自然也就產生了凶心!

「出去再說吧。」錢不離輕歎了一聲。

三人沿著庭院的小路,緩緩向前,在園中巡視的黃門侍衛們遙遙跟在了他們後邊,雖然姬勝情中毒的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但沒有人敢掉以輕心,天知道那姬勝烈還有什麼匪夷所思的手段?

走過一段翠綠的矮牆,穿過圓門,前方是一個用青石板鋪徹的空場,十幾個宮女在空場上排成一列,環肥燕瘦、高矮不等,倒是別有一番風味,還有一個老宮門在一邊看著她們,嘴裡還在不斷的吆喝著什麼。

錢不離的眼神很好用,一眼就看到個子最矮的那個宮女正是柯麗,錢不離不由微微皺起了眉,此刻日頭正當空,夏日的陽光毒辣得很,他們三個走路都是挑小路走,柯麗站在這空場上做什麼?她也身受毒害。現在她應該乖乖地躺在床上,吃藥、休息,等身體調養好了再出來活動!

「柯麗!」錢不離叫了一聲。

柯麗循著聲音望過來,看到錢不離正站在圓門附近,不由驚喜的應了一聲:「哎!」說完跨出了一步,但不知道為什麼,柯麗又緩緩把腳縮了回來。還斜著看了那老宮女一眼。

錢不離向前走了十幾步,距離近了,他能看清柯麗臉頰上的汗水,不禁搖了搖頭:「柯麗,過來。我帶你出宮走走,願意去麼?」

「好呀!」柯麗的眼睛亮了,她脆脆的應了一聲,抬步向錢不離這邊跑來。

「咳……咳……」那老宮女突然咳嗽了兩聲。

柯麗的身形陡然一滯。步伐放慢了,改成了一小步一小步向前蹭,走得倒是很有節奏,小蠻腰左右輕擺,帶出了幾分青澀的風韻,眼簾微垂、目不斜視,像一個小家碧玉一樣。

錢不離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上前兩步對那老宮女毫不客氣地喝道:「你是做什麼的?」柯麗已經走到了身邊,看到柯麗那嬌汗淋漓的樣子,錢不離對這個在陽光直射下擺弄柯麗的老女人沒有一點好感。

「回大將軍的話,奴婢是王宮地禮儀總管。」那老宮女恭恭敬敬的回道。

「禮儀總管?」錢不離有些明白了。

柯麗向錢不離深深施了一禮,脆聲道:「恭請大將軍日安。恭……」

「安什麼安!」錢不離伸出手在柯麗的頭上彈了一指,柯麗這樣子讓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錢不離這一指的力道不重,但也不輕,柯麗那小家碧玉地樣子眨眼間就不翼而飛,雙手摀住額頭,一臉委屈的看著錢不離。

錢不離歎了口氣,用袖子為柯麗擦去臉頰上的汗水,他的動作非常溫柔,但轉過頭他的口氣卻顯得非常嚴厲:「你給我記住,我的人不用你教!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壞了!!」

那老宮女嚇得臉色蒼白。她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了錢不離,撲?一聲跪倒在地,連頭都不敢抬了。而那些宮女們則在用羨慕地眼光盯著柯麗,『我的人』這三個字非常有研究價值,可以從中產生很多很多遐想,唯一遺憾的是,她們不能成為遐想中的主角。

柯麗真是小女孩,情緒非常容易受到外界引導,聽了錢不離的話,她轉眼就忘掉了委屈,換上了一副羞色,臉頰也有些發紅。

錢不離說這番話可是無意地,在他的心裡把柯麗當成了鄰家妹妹,也只是妹妹,錢不離伸手拉住了柯麗的手:「走,我們一起出去轉轉。」

「嗯。」柯麗低聲應道,乖巧的跟在錢不離身旁。

武鍾寒和周抗對視了一眼,不由輕笑起來,武鍾寒走到那老宮女身邊,低聲道:「你不用害怕,沒什麼事的,大將軍很喜歡柯麗那種活潑歡快的樣子,你卻偏偏把柯麗教成另外一個人,大將軍自然會感到不高興,你放心,大將軍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也是在盡自己的職責,不能算過錯。

按常理說,武鍾寒沒必要對一個負責教導禮儀的老宮女解釋什麼,但他有自己的職責,那就是維護錢不離仁義仁愛地光輝形象,當錢不離責罰或斥責下人之後,他都會出面安撫解釋一番,如果沒有效果,那麼此人就會被登錄在冊,並受到監視,如果此人還是怨心不減。那麼他就快要消失了。武鍾寒知道自己就是錢不離的黑暗之手,在這方面,他絕不會心慈手軟,心有怨心的人很容易受到敵方的利用,任何可能威脅到錢不離安全的存在,他都會搶先一步抹殺掉!

那老宮女轉悲為喜:「多謝武大人,奴婢……全靠武大人美言了。」

「你放心吧,我剛才已經說了,大將軍沒有怪你的意思。」武鍾寒呵呵一笑,跟上了錢不離,恩德的事情應該由錢不離來做,永遠也輪不到他武鍾寒,武鍾寒在這方面很有自知之明。

走在前面的錢不離低聲問著柯麗:「柯麗,你現在應該好好養病知不知道?跑到這裡做什麼?」

「她們說,我現在年紀小,做了沒規矩的事別人不會怪我,如果再過幾年,我還是現在這樣子,會遭人煩的,所以……我想和嬤嬤學一些東西。」柯麗的聲音越來越小。

「遭誰煩?誰會煩我們的小柯麗?!」錢不離不滿意柯麗的自卑,在他眼中,柯麗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

柯麗抬起頭深深看了錢不離一眼,又低下頭去沉默不語,『你』字成了呼之欲出的答案。

以錢不離的心機不難看出柯麗在想什麼,何況柯麗之前還有執意侍寢、自己更改髮型的前例,不過錢不離不是一個偽君子,首先他不反感柯麗,他喜歡柯麗的活潑可愛,所以他不會擺出什麼聖人的面目用拒絕去傷害柯麗。錢不離又不是一個慾求不滿、來者不拒的真小人,柯麗的幼稚是他的心結,也許在柯麗真正懂事之後,可能會找到一個真正的意中人,所以錢不離在柯麗面前只能保持沉默。

和柯麗對視了一眼之後,錢不離輕歎一聲,不再說話了。

而武鍾寒和周抗不想做煞風景的事,很自覺的遠遠跟在後面。

走著走著,錢不離突然感覺到有幾分彆扭,左右看了看,又回身看向柯麗,找到了讓他彆扭的原因,柯麗還在邁著小碎步,自然而然的他也就隨著放慢了速度。

每個人的步速都各有不同,自錢不離真正懂事起,他走起路來都是很快的,時間寶貴,他不能把時間浪費在走路上,尤其是參軍之後,錢不離更是養成了大步流星的習慣,現在雖然是在散步,但這個速度也委實太慢了!

「柯麗,我們走快一點好不好?」錢不離臉上露出了無奈之色。

「好呀。」柯麗應道,她的速度倒確實加快了些,但邁小碎步再快能有多快?

錢不離搖搖頭,手臂突然一拉,把柯麗拽了過來,一巴掌拍在了柯麗的屁股上:「再快點!怎麼走起路來象老太太一樣!」

柯麗驚叫一聲,向前竄了兩步,雙手捂著屁股,轉過身看向錢不離,含羞帶怯的小模樣顯得十分可愛:「人家都這麼走!」柯麗抗議著。

錢不離則看了看自己的手,也許是因為年紀小吧,柯麗屁股上的彈性驚人,錢不離有一種再來一下的衝動:「人家是誰?」

「人家就是……那些姐姐!」

「她們和我有什麼關係?再說你是你、她們是她們,沒事學人家做什麼!」

柯麗歪著頭思考起來,錢不離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沒事學人家做什麼?但是……嬤嬤說了,女孩子一定要文靜才能得到別人的喜愛!

「快走,再別彆扭扭的小心我還打你!」錢不離又揚起了手。

可惜錢不離的威脅沒有什麼效果,倒是讓柯麗產生了逆反心理,她哼了一聲,轉過身依然邁起了執著的小碎步。

錢不離就等著柯麗不聽話呢,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柯麗的屁股上,還趁機捏了一把。

捏的動作要比拍的動作過分多了,柯麗『呀』地一聲向前竄出老遠,俏生生停在小路的拐角處,『怒視』著錢不離。
rockyy 發表於 2008-10-2 18:06
第四百零一章 挽留

可惜今天錢不離是很難走出王宮了,等錢不離追上了柯麗,又把柯麗哄得喜笑顏開之後,兩個黃門侍衛從側面追了上來,其中一個低聲說道:「啟稟大將軍,宰相大人讓我們來通知大將軍,馬上回勤政殿,有要事相商。」

錢不離一愣:「宰相大人說了是什麼事情麼?」

「好像是月色公爵大人要辭京回自己的封地去。」其中一個黃門侍衛回道。

消息倒是不假,月色公爵確實入宮向內閣請辭了,奇怪的是,雙方都沒有按常理出牌。月色身為帝國公爵,想去哪裡或者想回哪裡都是自由的,沒人能用什麼理由阻攔她,入宮向你辭行那叫客氣,不向你辭行直接走人你也沒脾氣,按理說憤怒中的月色公爵應該逕自離開皇城,卻偏偏入宮請辭,這有些多此一舉了。

而賈天祥雖然是內閣宰相,手握重權,但他的權力還沒大到可以約束一個公爵自由的份上,連國王都無權阻攔,別說是一個宰相了!當日中央與福州集團交惡的時候,月色公爵也曾到宜州來看的究竟,以姬勝烈的猖狂狠辣,也沒做出派人把月色公爵帶回去的荒唐事。

誰知賈天祥竟然堅決挽留月色公爵,還把月色公爵帶到了錢不離辦公的勤政殿,態度可不是一般的強硬。其實當朝的重臣都知道錢不離與月色公爵地那點破事。也知道錢不離回京的時候把月色公爵惹翻了,小倆口怎麼慪氣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但其中一個想離家出走那絕對不行!某位跺跺腳、皇城也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會向他們要人的!

當錢不離大步回到勤政殿地時候,賈天祥和月色公爵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看到錢不離出現。月色公爵的笑眸陡然變冷,再沒有一分笑模樣,冷漠的看向別處,連看都不想看錢不離一眼。

賈天祥則笑呵呵的抖了抖袍袖,緩緩站了起來。向錢不離使了個眼色,也沒說話,逕自走出了勤政殿。

錢不離沒有觸月色公爵地火頭,輕輕走到一邊坐下。手指有規律的在案頭敲打著,他在思考第一句話應該怎麼說。

今日與那日截然不同,那日錢不離心痛姬勝情流產在前、臥病不起在後,心慌意亂,所以表現得很粗暴、魯莽。現在大事已定。錢不離早已恢復了往日的精明,見微而知著是他的本能,看到月色公爵這個樣子他已經想到了很多很多。而月色公爵卻因為對那日地事情耿耿於懷,走進了牛角尖,智商、情商都大打折扣,要不然也不會在今天做出入宮請辭的事情。這根本就是一個大破綻!此長彼消,現在的月色公爵雖然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但她已經不可能是錢不離的對手了。

錢不離只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月色公爵地真正意圖,這哪裡是請辭?這是因為等了幾天也不見他錢不離去請罪,所以入宮逼債來了!

只是知道歸知道,具體該說些什麼還是要斟酌一番的,不能再惹月色公爵生氣了,畢竟月色公爵是一個孕婦,懷的又是他的孩子。

「月色。幾天不見,你變得清減了。」錢不離緩緩說道,這是在睜眼說白話!像月色公爵這樣寢食不憂的人在懷孕之後,根本不可能變瘦,只會越來越胖。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想,哪個孕婦敢忽略自己的飲食?寧願自己地身材變得臃腫,減肥是生下孩子之後的事,第一個要先保證孩子的健康!

月色公爵依然冷漠的看向別處,她在用行動告訴錢不離,這不是她想要聽的。

「不過,你的臉色有些不對。」錢不離緩緩起身,向月色公爵走來:「有沒有看過太醫?來,我先給你切切脈,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現在錢不離的心情是很輕鬆的,他最擔心的場面沒有出現,如果月色公爵在他面前談笑如故,骨子卻對他拒之千里,那麼說明他把月色公爵傷得太重了,這樣的月色公爵很難哄好,就算哄好了兩個人之間也產生了隔閡。

現在地月色公爵雖然滿面冰霜,但這更證明月色公爵在乎自己,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此話也有幾分道理,因為愛所以委屈,因為委屈所以恨,誰讓他錢不離做出那件事來了呢!

「你也會切脈?!」月色公爵冷冷的說道。

「是啊,前幾天還和蔣維喬蔣老先生切磋過,怎麼說呢,各有長短吧,我們都認為自己的切脈方法比對方有效,誰也說服不了誰。」錢不離輕聲說道:「讓我切切脈,有什麼病要提早醫治,千萬不要影響到孩子!」

月色公爵狐疑的看了看錢不離,錢不離的表情很平淡,也很正經,如果錢不離是嬉皮笑臉的,月色公爵會相信他才怪!母子連心,錢不離又把問題擴大了,提到了孩子,月色公爵心中有些不安,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抬起了如玉藕般白皙的手腕。

錢不離卻把月色公爵的手接在掌心,隨後手指慢慢握緊,抓住了月色公爵的手。

月色公爵才反應過來,不由氣得柳眉倒豎,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這是切脈?!!」

「這正是我獨創的切脈方法。」錢不離的神色還是非常非常的正經。

「鬆手!!」月色公爵低喝一聲,用力向回抽自己的手。

錢不離沒有與月色公爵較勁,結果被拉得半個身體都傾斜過去,差一點就倒在了月色公爵身上,只是他的手還牢牢抓住在月色公爵的手不放。

「快鬆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月色公爵怒道。

「比這更不成體統的事情我們都做過,怕什麼?」帶著非常正經的神色說非常不正經的話,錢不離的表現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

「請大將軍自重!!」月色公爵的神色再一次轉冷,她的身體也不再為了避免碰觸往後縮了。

錢不離知道現在不是調戲月色公爵的時候,輕歎一聲,緩緩鬆開了月色公爵的手,身形向後退了兩步,拉開了距離。

月色公爵吁了口氣,攏了攏鬢角的頭髮,平復了一下紛亂的心,用冷冷的口氣說道:「如果大將軍沒有別的事情,我這就告辭了,我計劃明後天離開皇城,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而且大將軍公務繁忙,我也不好來扣擾大將軍。」說完,月色公爵站起身,緩緩向殿外走去。

「我有一個秘密,曾經想永遠也不吐露出來的秘密。」錢不離的臉色變了,他的神情是那麼的悲傷,他的眼光是那麼的深邃:「在很久很久以前,和普通人一樣,我也有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溺愛我的母親、一個關心我的父親、還有一個恨不得把胸中才學全部教給我的祖父,可是,在那一天,一切都變了……那一天啊……」

月色公爵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了,她的心開始狂跳起來,錢不離身上有著諸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從何而來?真的是百年前的傳奇大帝?那他為什麼極力否認?錢不離用兵如神,每每能料敵機先,政治上的手段也異常驚人,別的不說,她自己實施的誘導梁山鷹的驅虎吞狼、借刀殺人的毒計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天才也要通過學習才能變成天才,這些東西錢不離又是從什麼學來的呢?他的身世?天……他還說他的家人!!

女人的好奇心都是非常強烈的,再聰明、理智的女人也一樣,錢不離閉口不談自己的過去,沒有人敢不知好歹的去追問,連姬勝情都不敢!開始的時候姬勝情怕錢不離一怒之下甩手不管福州事,後來在姬勝情喜歡上錢不離之後,又怕引起錢不離的反感,更不能問了。

其實錢不離身邊的每一個女人都等待著錢不離主動坦白,也只能等待。

月色公爵從錢不離的態度上能看得出來,錢不離對自己的過於是異常珍視的,那是一個不容他人一起分享的秘密!如果有誰能與錢不離分享了,無疑證明那個人真正得到了錢不離的心!

這一瞬間,月色公爵的心跳加劇、呼吸變粗,豎起兩隻耳朵仔細聽著錢不離話中的每一個字,生怕漏過了一點,渾然忘了自己此次前來請辭的目地和錢不離那日帶給她的痛苦。

誰知錢不離的說話聲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難以聽清的呢喃,而他的表情也越來越悲愴了,看起來已經失神在遙遠的回憶中。

月色公爵心癢難禁,又矛盾萬分,逕自離開勤政殿吧,等於她錯過了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湊上前去聽個仔細吧,剛才又把話說的那麼滿,她實在沒有那個臉先求和,月色公爵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無奈的呆立在那裡。
rockyy 發表於 2008-10-2 18:07
第四百零二章 結盟

僵局不是由錢不離打破的,也不是由月色公爵打破的,門外突然闖進來兩個黃門侍衛,大聲稟道:「啟稟大將軍,尉遲上將軍之女尉遲慧小姐有急事要面見大將軍!」尉遲慧的地位雖然很高,但她沒有自己的封號、官銜,差一點成為王后倒不假,可也不能在這裡稱呼尉遲慧為『前王后』吧?只能把尉遲風雲的上將軍封號放在前面。

月色公爵如夢初醒,淡淡的掃了錢不離一眼:「既然大將軍有要事在身,我就不多打擾了。」說完,月色公爵逕自向勤政殿外走去。

錢不離心中暗叫可惜,不過從月色公爵的神情看,自己賣弄的身世之謎引起了月色公爵極大的興趣,這就好辦了,今天不行,還有明天,白天不行,還有晚上。勤政殿是一個辦公的地方,人來人往的,想在這裡和月色公爵和好如初的確有些不方便,還是稍等等吧。想到這裡,錢不離沒有挽留月色公爵,也沒有起身送行,只是默默的看著月色公爵的背影遠去。

就在月色公爵走到門口的時候,尉遲慧從門外飄然而至,兩個女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彼此掃視著,片刻之後,尉遲慧輕輕一俯身:「見過公爵大人。」隨後尉遲慧很有禮貌的退在一邊,讓月色公爵先走。

「尉遲小姐,不必客氣。」月色公爵微笑著說道。她在說完之後卻又轉過身,用饒有意味地目光深深的看了錢不離一眼。

錢不離神色不動,心中卻咯?一下,好像……又多了一件必須要解釋清楚的事。

待得月色公爵走遠,尉遲慧緩緩走上前來。輕笑道:「大將軍,尉遲慧沒有打擾您的好事吧?」

「沒有、沒有。」錢不離連連搖頭,回笑道:「尉遲小姐今天很悠閒啊,怎麼想起到王宮來看我來了?」

「大將軍的意思是說……沒有事情我就不應該來?」

「哪裡話!」錢不離苦笑道:「尉遲小姐能到我這裡來,是我地榮幸。歡迎還來不及呢。」

「想不到大將軍也會說口不對心的話。」尉遲慧抿著嘴微笑起來。

「這是我的肺腑之言,怎麼口不對心了?」錢不離有些奇怪,尉遲慧怎麼突然和他較起真來了?

「真心話?」

「當然是真心話。」

「我看不盡然。」尉遲慧歎道:「想當初大將軍指揮大軍與羅斯人做戰的時候,我尉遲慧可是鞍前馬後、一心服侍大將軍的。沒想到大將軍回到皇城之後,有了新人卻忘了舊人,別說來看看尉遲慧,連一聲問候都沒有,想想真是讓人寒心呀!」

錢不離聽地是哭笑不得。什麼叫鞍前馬後、一心服侍我?不就是倒過幾杯茶水麼!出去查看地形或者分析敵情的時候,尉遲慧雖然也幫著出過主意,但這總不能算服侍吧?再說,什麼叫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好像……你尉遲慧才是新人吧!

錢不離心裡是這麼想的,但嘴裡不能說出來,他猶豫片刻。笑道:「是不離失禮了,不過……我想尉遲小姐也能理解,這一段時間我一直在為陛下的病忙得焦頭爛額,有些失禮地地方還請尉遲小姐見諒。」

「失禮?」尉遲慧似笑非笑得說道:「大將軍可從來沒有在尉遲慧失禮過,說真心話,尉遲慧一直覺得大將軍禮數太多了呢。」

禮貌是一種有趣的東西,在兩個陌生人之間講禮貌,可以讓人互相親近,在兩個熟識的人之間講禮貌,卻又讓人有生分的感覺。尉遲慧的用意很明顯,她在告訴錢不離不應該這麼客氣,一口一個『尉遲小姐』地。

錢不離呵呵一笑,沒有接話茬,家裡有個月色公爵還沒擺弄明白呢,他現在暫時不想惹上別的麻煩。

尉遲慧見錢不離不語,微笑著轉移了話題:「尉遲慧先在這裡恭喜大將軍、賀喜大將軍了!」

錢不離愣了愣:「有什麼喜事?」

「尉遲慧昨日接到了家父的來信,家父在信中說……」

「莫非上將軍已經肅清安州的余寇,開始反攻雲州了?」錢不離驚喜的截道。

「我還沒說完呢!」尉遲慧忍不住白了錢不離一眼,她第一次沒有自稱『尉遲慧』,嬌嗔的語氣聽起來非常撩人:「大將軍還不瞭解家父?家父已身經百戰,怎麼會糊塗到把軍國大事寫在家書裡呢?縱使北方有事,家父也只能派信使向軍部傳達消息,斷沒有讓我轉遞地道理!」

「那……到底是什麼事?」錢不離可不想和伶牙俐齒的尉遲慧鬥嘴,兩個人的關係本來已經很曖昧了,鬥來鬥去很容易鬥出火來,裝糊塗才是上策。

「家父從一支合眾國商隊那裡得到了一個消息,合眾國的議會正在商討一件大事,不過家父不知道其中的可信度有多少,所以先讓尉遲慧轉告大將軍一聲,預先做個準備。」尉遲慧說到這裡又含笑不語了,擺明了是在弔錢不離的胃口。

錢不離無奈的接道:「到底是什麼事?!」

「合眾國的議會正在商討是不是應該立刻與羅斯國斷交,轉而與我姬周國結盟!」

「此話當真??」聽到這個消息,錢不離是大吃一驚,騰身而起直視著尉遲慧。

「應該錯不了,但合眾國的議會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就不好揣測了。」

錢不離皺起眉頭,沉思起來,這個消息確實是個好消息!合眾國元帥理查德地主力部隊被驚雷軍團殲滅了大半,合眾國在這種時候把與姬周國結盟的事情提到議會上去討論,明顯是怕了姬周國,那麼在結盟的條件上,姬周國便佔據了絕對的上風,自然可以狠狠的宰對方一筆。錢不離的擴軍計劃正在逐步實施,他不缺人,缺的是天文數字的軍費!這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昨天尉遲慧接到家信之後,整夜不能安眠,想了很多很多。」尉遲慧微笑著說道。

錢不離心中一動,與尉遲慧接觸了這麼長時間,他已經瞭解了尉遲慧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讓尉遲慧思考一晚,以致於徹夜不能安眠的事情絕不可能是小事!想到這裡,錢不離沉聲說道:「願聞其詳!」

「大將軍示敵以弱、誘敵深入,於安原設伏,一舉大破羅斯人精銳,戰是勝戰、計是妙計!但大將軍好像忽略了一點,就是沒想到安原之戰對天下大勢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聖主立國時曾經定下祖制,窮兵黷武禍害無窮!所以姬周國四大野戰軍團數百年來始終沒有超過二十萬人。只是天下大勢變化無常,此一時彼又一時,聖主立國之初二十萬大軍足夠我姬周國保境安民了,現在卻遠遠不夠!合眾國的兵力在二十萬上下,略遜於我國,羅斯人卻連年在南北兩線做戰,所有的軍隊加起來,怕是已經超過了五十萬,金帳汗國的不但有八旗精銳雄霸天下,更是全民皆兵,就連女人抓起弓箭、跳上戰馬也可以阻殺強敵!我姬周國的二十萬大軍又算得了什麼?!」

「在其他國家眼中,我姬周國是富而不強的,所以不管是扎木合也罷,羅斯人也罷,焉或是國力尚且不如我姬周國的合眾國,抓到機會就想咬我們一口!」

「此次安原大捷,必將震撼天下、人人側目!更是揚我姬周國國威至關重要的一仗!大將軍以為合眾國想與我姬周國結盟,只是因為理查德元帥的軍隊被驚雷軍團殲滅了麼?大將軍全殲了羅斯國南線的軍隊才是主因!」

「合眾國與羅斯國結盟,不過是因為國力不如我姬周國,境土又不和羅斯國接壤,擔心我姬周國恃強凌弱才找了個強援,如果我姬周國攻打他們的話,他們可以求得羅斯國的庇護和幫助。但大將軍安原這一仗已經徹底改變了天下大勢,羅斯國由強轉衰,我姬周國由弱變強,現在的合眾國人已經不再奢求能得到羅斯國的幫助了,他們只希望能得到我姬周國的諒解!」這幾番話尉遲慧說得神采飛揚。

錢不離沉吟半晌,說道:「羅斯國由強轉衰倒是不假,但如果尼古拉七世孤注一擲、調遣北線主力南下的話,對我們也是一個巨大的威脅,現在……我們的力量還差了些。」

「大將軍在擔心尼古拉七世孤注一擲,而那尼古拉又何嘗不在恐懼大將軍乘勝追擊?!這就像獵人與老虎一樣,獵人在擔心老虎的兇猛,老虎也在恐懼獵人的武器,現在比的就是誰更有勇氣抓住強勢不放!大將軍自統兵以來戰無不勝,這一次更是全殲了羅斯人南線的軍隊,還擊殺了彼得元帥,現在坐臥不安的不是您,而是尼古拉七世啊!」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錢不離歎了口氣,深深的看著尉遲慧,眼中滿是讚賞。
rockyy 發表於 2008-10-2 18:07
第四百零三章 陰謀母子

茫茫的草原一望無際,羊群如白雲般飄來飄去,忽而到東,忽到西,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這裡天高氣爽,視野開闊,在這裡長大的孩子大都有一顆狂野的心,他們嚮往自由,憎惡約束,他們待人熱情真誠,在草原上迷路的旅人只要找到一處遊牧帳包,就可以脫離困境,因為旅人會受到草原人隆重的款待。但在天可汗的號召下,草原人集體向南國的城市出發去掠奪財物、人口時,他們也一樣的熱情、真誠!真誠到他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錯的,哪怕他們殺了再多的人。草原人從來不會去質問狼為什麼要偷吃他們的羊,這是自然,他們的祖先就經常聚集到一起南下搶掠,子承父業麼,殺幾個人沒什麼了不起的,這也是自然!

陰山腳下,停著一批舉著黃色大旗的騎士,他們看似放鬆,實際上非常警覺的掃視著四周,只要一有風吹草動,他們會在第一時間變成一群屠夫,把來犯者撕成粉碎!

在騎士們包圍著的小山包上,有兩個人一坐一立,正欣賞著四周的風景。坐著的是一個女人,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紀,她的眼睛大而有神,一雙淡眉斜飛而起,挺直的鼻樑,櫻桃小口,雖然眼角已經出現了魚尾紋,但韻色猶存,一舉一動顯出了動人的風情。站著的是一個男人,迎風傲立,長髮在風中亂舞,帶著一股不可一世的氣勢,可惜地是。他的長相和他的氣勢截然不同,他的面貌過於英俊了,簡直可以用妖艷來形容,換句話說。這個人陰柔有餘、但陽剛不足。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女人先悠悠開口了:「真沒想到,錢不離這麼快就徹底擊敗了彼得,我們地計劃必須要中止了。烈兒,你輸在這樣的人手裡。也不算委屈,彼得手握雄兵二十餘萬,也落得兵敗身亡的下場,你執掌王權的時候,四大軍團中只有一個鐵浪軍團能為你所用,又怎麼能鬥得過錢不離那個天縱奇才呢?!」

「孩兒又不是女人,委屈什麼?」姬勝烈淡淡的笑了笑:「孩子只是想把錢不離贈與我地一切牢牢記在心裡,總有一天。我要讓他付出加倍的代價!」

「烈兒,你還是暫且把仇恨放下吧,短時間內,我們不能再去對付錢不離了。」烏立娜攏了攏被風兒吹亂的頭髮:「這一次羅斯人南線的主力被錢不離全部殲滅,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異常難得的好機會!」

「母親的意思是……」

「尼古拉七世一定會抽調北線的軍隊,填補南線的空白,我們要做地就是唆使尼古拉七世再一次掀起戰火,等到他們打得不可開交之時……我精銳的八旗子弟自可以乘虛而入、橫掃羅斯國!我們與羅斯人你來我往已經纏鬥了上百年。該是打出個結果的時候了!」

姬勝烈失笑道:「母親,如果您真這麼做了,尼古拉七世會被您氣瘋的,現在我們還是盟友啊!」

「天下間何嘗有永恆的盟友?尼古拉七世身為一國之主就要有一國之主的覺悟!」烏立娜冷笑了一聲:「再說又能怪得誰來?是他的元帥不爭氣,屢屢受挫於錢不離,如果羅斯國的彼得能打敗錢不離。我們又怎麼會把目標轉移到他們羅斯人身上!」

姬勝烈沉吟半晌,緩緩說道:「母親,現在扎木合已經成了白狼族實際上的主人,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總在我們地西邊挑釁,依孩兒看,扎木合才是我們的心腹大患,不如……趁羅斯國與姬周國相爭的時候,我們全力西進,擊敗扎木合的飛鷹部和白狼族。一統草原!到時候不管我們是攻打夾脊關,還是先攻打羅斯人,天下再無人敢與我金帳汗國爭鋒了!」

「烈兒,你要知道,願望是願望,現實是現實!我金帳汗國每一代天可汗無不在夢想著統一草原,但事實怎麼樣?數百年來,始終無人能打破這三足鼎立的局面!不是打不過,而是打不起!扎木合性情狡猾,族人又擅長馴養獵鷹做耳目,在這茫茫草原上,你如何能找到扎木合的主力?你想一舉而定乾坤,扎木合能給你機會麼?」烏立娜搖了搖頭:「再說扎木合深受眾人愛戴,飛鷹部落必為扎木合效死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們也要遭受慘重地損失,短時間內無力再興兵南下了,那最後是便宜了誰?是便宜了羅斯國和那錢不離啊!」

姬勝烈沉默起來。

「你的外祖父性格很暴躁,容不得一點忤逆,自他當上天可汗之後,經常揮軍征伐飛鷹部落和白狼族,枉死了無數兒郎,不但沒有得到任何好處,還與飛鷹部落和白狼族結下了血海深仇!」烏立娜歎了口氣:「大家同是草原兒女,何必要自相殘殺呢?豈不是白白讓南人笑破了肚皮?!」

說起姬勝烈的外祖父,烏立娜露出了很不以為然的神色,顯然對其制定的國策非常不滿。其實烏立娜的看法也有道理,金帳汗國的前可汗在位三十九年,空自掌握了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卻始終沒有建立大的功業,今天打白狼族,明天打飛鷹部落,後天又開始進攻羅斯國,沒有韌性、沒有堅持,沒有明確的目標,沒有層次分明地計劃,仗沒少打、人沒少死,干的卻始終都是小打小鬧的勾當。

「看來……母親已經決定拿羅斯國開刀了。」姬勝烈笑了笑:「我見過尼古拉七世幾次,總的來說,那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錢不離殲滅羅斯國南線的主力,擊斃了彼得元帥的事實會把他嚇壞的,他未必有那膽子重啟戰端!」

「尼古拉七世沒有膽子我們可以借給他膽子!」烏立娜淡淡的接道。

「借他膽子?」姬勝烈奇道。

「我們可以讓你的舅舅率領本部正紅旗入羅斯國參戰,我們甚至可以把正紅旗的指揮權交給尼古拉七世,讓他去和你的舅舅協調。」烏立娜微笑道:「等到羅斯國與姬周國重新開戰之後,我們可以……」

「我們可以攻羅斯國一個措手不及!」姬勝烈歎著氣接道:「等尼古拉七世反應過來之後,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搶在我們通知正紅旗本部之前,殲滅正紅旗的大軍,可惜尼古拉七世不會知道,我們是不可能通知正紅旗應變的,母親這真是一石二鳥的妙計啊!」

烏立娜微笑著沒有說話。

這些上位者說的話總是前後自相矛盾,剛才烏立娜還說同是草原兒女,不要自相殘殺,現在又不動聲色的計劃把自己的親兄弟推入絕境,天知道他們下一個又會是算計誰!

「可是……如果尼古拉七世懷疑我們的用心怎麼辦?」姬勝烈又提出了另一個疑問。

「這就要看烈兒的表現了。」烏立娜笑道。

「我?」姬勝烈一愣:「母親需要烈兒做什麼?」

「為了大事,烈兒,你要捨得豁出你的臉面!」烏立娜緩緩說道:「你以前是姬周國的國王,被一群亂臣賊子霸佔了王座!一個亡國之君為了奪回屬於自己的王位、為了報仇雪恨,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想,在尼古拉七世得知你的身世之後,再不會懷疑你的用意了。只是你要把你的真面目藏起來,亡國之君就要有亡國之君的樣子,暴躁、心胸狹窄、急於報仇等等這些你都要扮好!」

「母親是要孩兒再去一次羅斯國的首都?」姬勝烈訝然問道。

烏立娜緩緩點了點頭。

「看來孩兒要過一段受人恥笑的日子了,呵呵……」姬勝烈笑了起來:「不過,生死榮辱,等閒事爾,孩兒不怕受人恥笑!」

「好一個生死榮辱、等閒事爾!」烏立娜抓住了姬勝烈的手,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能說出這八個字,說明我的烈兒真的長大了!」

「母親,難道孩兒以前一直沒長大??」姬勝烈苦笑道。

「你以為你長大了麼?」烏立娜白了姬勝烈一眼:「以前你自以為是,覺得天下雖英雄輩出,但無一人是你的對手,直到遇到錢不離之後,你的性格才變得穩重了,其實啊……我還真有些感激錢不離呢,沒有他,你將來肯定要吃上大虧!」

「母親,王位都丟了還不算大虧?」姬勝烈笑得愈發苦澀了。

「至少你還有重頭來過的機會!你還不滿足麼?」烏立娜又白了姬勝烈一眼。

雖然這母子兩人都是殺人不眨眼,心機狠辣的角色,但在他們母子之間,卻洋溢著一種叫做『天倫之樂』的東西。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要為自己的心找一個依托,錢不離如是,姬勝烈、烏立娜也如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