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世孤鴻 引子 上
作者︰冬初陽
孤鴻一飄零,隨風落天涯,一聲嘆息生無名,逐波流天下.萬馬嘯,踏征程,絕塵一去歸華發。
幼童無意繞褲管,青陽不羈灑碧台,醉笑數年華.姓名本是無根物,一夜征程萬里路。從此登封望舊時,莫管他朝贏與輸。
永輝十八年秋九月,金梁關外七百里,九龍河水滾滾而去,巍巍烏蘭山隱約可見,太白初現,東方未明,寒風呼嘯,駿馬長嘶。再過一個時辰,天色一亮,大昭天朝三十萬大軍便要拔寨起營,並非向西進軍,卻是要回師金梁關。
數員昭軍大將早早起身,頂盔貫甲,佇立轅門,遠望六十里外的回戎軍大營,各懷心事。
“南城副帥,齊大元帥與那回戎元帥東原暮雪立下和約,昨夜三更時分又掛印而去,不知所蹤。紙里包不住火,陛下追問起來,我等該如何是好?”一銀甲中年將軍憂形于色,向那為首紫袍大將問道。
那紫袍大將南城安世年屆花甲,面似銀盆,天庭飽滿,地頦方圓,英武之間帶著六分儒雅,聞言只淡然一笑:“常將軍勿憂,以齊大帥的秉性,便是掛印歸隱,也定會給聖上一個交待。只怕你我還未回京面聖,齊大帥的奏本早已呈上御前。”
銀甲將軍常曜仍是憂心忡忡:“齊大帥雖必會向聖上交待,只是聖上近年……”言及于此,便緘口不語,諸將心照不宣。
齊陽郡王齊天齊佑昭大元帥扶保兩代大昭天子,二十余年之間,下巴澤,定隴西,平關東,南吞強楚,西逐回戎,北破奚丹,功蓋天下,世稱兵神,先帝賜名“齊天”以酬功臣殊勛。
當今聖上星釗天縱英明,對齊天本來信任有加。只是星釗的另一心腹,大昭第一謀臣,侍中姜B 煸樸肫 煲幌蠣埠仙窶律部尚書,國舅毛真更對齊天恨之入骨,一心除之而後快。近年星釗為求長生,篤信方士,長期服食丹藥,龍體日衰,見事已不及當年明智。此番齊天率軍西征,未經一戰便與回戎元帥東原暮雪訂立和約,允諾兩下罷兵,永修盟好,昨夜更留書一封,掛印離去,大違聖意,倘若姜式@ 嫻熱舜又欣爰事情恐難善了。
“呸!”先鋒大將胡無儔一口濃痰噴到地上,瞪起一雙大環眼來,聲如雷鳴,“老常你忒不爽利,話說一半便似那鈍刀砍脖子。你怕,老子可不怕。姜式@ 婧湍僑號1親友酪 歉以謔廈媲昂蛋說老子便要了他們這幫龜兒的腦袋!小蠻子,你說可對?”伸手想去拍副先鋒筱摩柯肩膀,卻落了個空,頓時大呼小叫起來,“小蠻子人呢?上哪兒去了!”
眾將這才發現諸軍大將獨缺了副先鋒筱摩柯。南城安世面色一沉,問筱摩柯部下都尉:“你家將軍現在何處?”
“這個……我家將筱將軍正……正……”那都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娘的!有話就說,有屁快放。那小蠻子終日就愛胡鬧,爺們見得還少麼?再不說,你那舌頭也就用不著了!”胡無儔罵罵咧咧,作勢拔刀。
那都尉忙道:“胡先鋒莫拔刀,小的這就說!”
南城等人見那都尉臉都嚇白了,無不莞爾。
胡無儔暗暗得意,笑罵道:“那還不說!”
“是!我家筱將軍正在帳中洗羊奶浴。”
“什麼!”眾將幾乎當場絕倒。
胡無儔又氣又好笑,滿臉絡腮虯髯全都乍開了:“這個小蠻子,虧他這當口兒還有心思用那騷羊奶洗屁股!奶奶的,老子去揪他出來,讓全軍將士瞅瞅他光屁股的德行。”大踏步便要去尋筱摩柯晦氣。
“呔!”南城安世眼見這對先鋒又要鬧得不成話,厲聲喝道,“齊大帥離去,我這副帥尚在。你二人乃正副先鋒大將,恁般作為,成何體統!胡無儔你若真敢大鬧軍營,休怪本帥軍法無情!”
“哎呀!大老遠就听見環眼和副帥咆哮了,為何事大動肝火啊?”
話音剛落,眾將眼前白影一晃,一位俊朗瀟灑的白袍小將已到近前,正是副先鋒筱摩柯。
“老子揍死你個小蠻子!”胡無儔為他挨了訓,正沒好氣,劈面便一拳打來。筱摩柯身形一扭,已轉到胡無儔身側,笑道:“環眼兒,蠻子又沒得罪你,為何見面便打?”
“還敢嚕嗦!”胡無儔掄臂便向筱摩柯面門掃去。筱摩柯足尖點地,就在胡無儔鐵臂將到非到之際,躍到南城安世身畔,譏笑道:“環眼兒,馬上蠻子不是你對手,徒步你可奈何不了蠻子。”
胡無儔是昭軍第一勇將,膂力驚人,胯下馬掌中刀,便與齊天相較也不遑多讓,筱摩柯雖勇武過人,騎馬對戰卻非胡無儔之敵。但筱摩柯是南方五陵蠻夷,生于山間,又得異人傳授輕身功夫,步戰胡無儔殊非對手。
胡無儔無可奈何,正待破口大罵,南城安世已沉聲道:“夠了,你二人再這般鬧將下去,成何體統?”
胡無儔悶哼一聲,你娘的三字硬生生收住,一對環眼仍然瞪視筱摩柯,似要噴火一般。筱摩柯向生悶氣的胡無儔目夾目夾眼,隨即向眾將團團一揖:“筱某來遲一步,還乞諸公海涵。”
南城安世面沉似水,一言不發。右軍主將裴恆目光如冷電般打在筱摩柯臉上,不滿之情溢于言表:“筱將軍,齊大帥掛印而去,三十萬大軍敵前回師,和約雖成,天心難測,此時你卻在賬中洗羊奶浴獨自逍遙!哼!莫說胡先鋒要揍你,便是老夫也看不下去。”
裴恆年近古稀,歷仕大昭五帝,德高望重,便是倜儻不羈如筱摩柯在他面前也是畢恭畢敬,垂首施禮道:“摩柯放肆,還乞諸位將軍恕罪。只是摩柯所為,卻是奉齊大帥軍令行事。”
“唔?”南城安世以下,人人面露喜色。諸將素知元帥齊天深通韜略,用兵神鬼莫測,依筱摩柯所說,莫非齊天假意與回戎言和,其實另有妙計破敵?
胡無儔一張大黑臉也堆滿笑容:“大帥有軍令給你這小蠻子怎不早說?休賣關子,且說來听听。”
筱摩柯正色道:“齊大帥的軍令,諸位不都知道麼?為何還要問我?”
眾將如墜雲里霧里,惑然不解。胡無儔大手一拍,不耐煩地問道:“小蠻子,甭搞腦筋了,你干脆說個明白。”
“好。”筱摩柯面向南方,深施一禮,慨然道,“齊大帥世稱兵神,卻深知”惟兵不祥,慎勿輕用”的道理。大帥不止一次說過,天下既定,本就該與民休養生息。摩柯本是五陵蠻夷,不懂甚麼經國濟世的大道理,可是十多年來,保南楚,歸大昭,大小數十戰,眼看生靈涂炭,無數袍澤埋骨他鄉,也盼望大昭平定天下之後,戰國亂世該當終結,將士不再有征戰之苦,黎民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孰料事與願違,一統天下不到一年,便與奚丹、回戎刀兵相向。去年北征奚丹雖獲大勝,大帥卻沒半點快意。此番西征,一樣並非大帥本意,只因聖意難違,大帥方才勉為其難。昨日與回戎兩軍對陣,若不是那悲愴琴音令得數十萬將士聞者落淚,黯然魂銷,又不知有多少將士葬身于此。”說到這里,豁達瀟灑如筱摩柯的一雙大眼之中,也是淚光盈盈。
眾將憶起昨日那隨風回蕩,催人斷腸的琴聲,不知不覺,個個雙目濕潤。南城安世、裴桓、常曜、胡無儔等人年歲都大筱摩柯一截,裴桓從戎更近五十年之久,回想往昔崢嶸,幾多悲歡離合,都覺心底隱隱作痛。
[ 本帖最後由 宇少 於 2008-9-30 12:25 PM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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