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旗》
第一節 生意上門
「石獅山,米索拉礦洞,坐標(217,792,81),40分鐘後屍體消失,3000G。快。(G=金幣)。」
「幾個人?」
「12個,有2個是牧師,快點。」
「團撲?3000G?你在開玩笑吧?6000G一口價,20分鐘內趕到,不要就別回話了,我忙。」忙?其實閒得要死,講價的小伎倆而已。
「好吧,成交,你可得速度點,越快越好,我們對頭的屍體也在旁邊呢,他們可能也叫了人了。萬一他們先復活就虧大了。」
「快不了,20分鐘內趕到就是6000G,15分鐘內1WG,隨便你。」
「好的好的,你狠,1WG(W=萬,1WG即1萬金幣),15分鐘,哦,現在還剩14分半,等著你呢快點。」
「放心吧,我不會砸自己招牌的。」說完這句,不理對方還在繼續的喋喋不休,方德滿意的關上戴在左腕的通話器結束了通話,他知道那傢伙反正是躺在地上等人救,有的是時間嘮叨。
但自己還得在15分鐘內趕過去,這一路上可不是那麼好走的,尤其對於自己這個脆弱的牧師來說。
出了魯丁城北門,方德停下疾馳的身形,不理會一旁站崗的NPC城門守衛和來往的玩家,從包裹裡掏出一瓶加速藥水仰頭喝了下去,一聲「刷」的提示音外加腳下一圈綠色光芒一閃即逝,再看任務狀態欄旁邊已經多了1個小小的鞋形BUFF標誌——加速,1800秒內絕對移動速度+15。
方德略想了想,又掏出一瓶藥水喝了下去——體力藥水,1小時內體質+5%。
為什麼不邊跑邊喝藥水?除了即時生效的生命藥水和魔法藥水,大多數狀態類藥水都需要1.5秒的生效時間,跑動中喝的話會被打斷,就和法師除了瞬發類魔法,其他的技能都要停下腳步原地施放一個道理,毒藥也一樣,當然毒藥一般不是用來喝的。
方德已經跑到北門外不遠的蜥蜴森林,這裡因為離魯丁城比較近,練級的人還比較多,些許小怪並沒有帶來太大的麻煩,被引到的幼年底律斯蜥蜴追著追著就會被練級的隊伍拉過去。
一個拿方盾的戰士一個漂亮的盾擊加一個半弧狀的灼熱劍攔下了追著方德的3只蜥蜴,戰士同隊的法師和弓手立刻將一串火球和箭矢扔了過來。
旁邊一個盜賊還有閒暇朝方德的背影開玩笑:「嘿哥們!你搶了我引怪的工作!」
看方德沒理他而自顧自的跑遠了,轉頭對戰士嘀咕,「這牧師跑的還挺快——不過比起我嘛還有點差距。」
旁邊的弓手MM白了自戀的盜賊一眼。
方德心想,要是我引的是底律斯蜥蜴隊長你恐怕就是罵我引怪害人了。看了下時間,才5分鐘多一點,應該來得及。
正想著,左側的樹林裡竄出一根鐵叉直奔方德大腿而來。不慌不忙一個小跳,方德閃過鐵叉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是一隻底律斯蜥蜴士兵,尖頭長尾,渾身綠色的皮膚,拿著鐵叉嘶叫著追了上來。
理都不理,繼續狂奔,愛跟著就跟著好了。
7分鐘,穿過了蜥蜴森林,地圖上顯示所在區域已經屬於石獅山了,後面跟著追殺那一列「火車」在森林邊緣就停止追殺,慢悠悠的晃回去了。
前面可就沒這麼好走了,方德停下腳步,先給自己來了個中型治療術補滿了剛剛路上被小怪蹭掉的血,然後身上一連串的光芒閃過,能加的BUFF都加上了,小心駛得萬年船。
上山時明顯麻煩了很多,這裡的怪比蜥蜴強了不止一點,特別是長得蛇一樣的焦油獸,不但攻擊高,而且速度不比方德慢多少,其他小怪被拉開距離後失去目標就回去了,就這3、4只焦油獸還窮追不捨。
9分鐘,到了米索拉礦洞洞口了,方德進了洞就放鬆了一下,忽然背上一陣輕微的酸疼,同時看到-400的紅字飄起,立刻本能的一個瞬發的低級治療術扔在身上同時往前猛躍一大步。
回頭看時,3只焦油獸已經在往回游了,只有1只體型略大的還在洞口朝方德嘶了兩聲才開始慢悠悠的轉身,看來兇手就是它了。仔細一看,原來這只的名字是金色的,精英怪,難怪。剛剛跑得急沒注意。
換成一般的牧師,剛剛那一下-400的差不多就給秒了。不過方德嘛,是個另類牧師,所有的屬性點全部加體質,再加上全身加生命的裝備,67級的方德生命值比得上同等級的戰士,1300的生命。
可想而知的,MP(即魔法值)才300出頭,剛剛好勉強夠釋放一個神祐的,(神祐,復活一個屍體,消耗280點MP,4秒釋放時間,只能對玩家使用)。而正常的牧師高級技能比如群體治療和強力恢復等等技能都因為MP不夠而無法使用。
不過方德就是靠神祐吃飯的,辛苦熬到65級學會神祐後方德就基本停止了練級,只偶爾做一做順路的任務。主要工作就是為那些不願意承受死亡懲罰的玩家提供服務,50級以上升級就開始困難,而那些70級以上的死亡一次掉1級的話可就相當於至少1個星期的心血。所以方德的生意還算不錯,在巴勒卡帝國北部這一塊區域也算小有名氣。很多人都知
道魯丁城有個叫「救死不扶傷」的另類牧師,無論多危險的地方都可以迅速趕到並賜你新生,只不過越危險的地方價格越高,而且路程太遠的話路費還得僱主出,例如方德跑過最遠的一筆生意就是到巴勒卡帝國相鄰的莫臥帝國南部的火龍山,從80級紅龍的眼皮底下救出了一整支傭兵團50多個人,光路費就花了1200G,當然那次的收益也讓方德笑咧了嘴。
正常的牧師都是低防貧血,沒有其他職業配合的話不可能衝過重重怪物圈到達屍體所在地點救人,但如果找1個隊伍配合慢慢一路清怪的話很可能救援隊伍沒到屍體已經過了復活期限了——死亡2小時後屍體消失,人物自動復活。耗時耗力還會欠下人情,所以很多人寧可選擇花錢請方德復活。
高生命值配合牧師自帶的治療術以及一堆輔助類法術,還有全身加生命上限的裝備,就是方德能衝過怪物群救人的本錢。
言歸正傳,擺脫了窮追不捨的紅土蠍,方德朝米索拉礦洞深處跑去,一路上憑著對地形的熟悉和熟練的操作總算有驚無險。
快到指定的坐標地點了,停下來連續3個中型治療術補滿血,所有BUFF再補一遍,反正才12分鐘,不著急。方德並沒有急著露面,遠遠的先觀察了一下戰場上的局勢。
這是礦洞快到底的地方,一個獨立的石室,方德記得這裡是刷75級BOSS庫瑞尼阿克斯的。
果然,遠遠的看見BOSS那高大的身影,就像是礦洞常見的紅土蠍的放大版,不過放大得有點過頭了,單單那兩隻揮舞的巨螯就有5米長,高高翹起的尾巴更是長達10米,紫黑色的甲殼亮閃閃的像剛擦過的皮鞋,胸前有幾處甲殼破碎了,背部還插著一隻弓箭,體側的小側足也掉了幾隻,明顯是剛剛的戰鬥留下的痕跡。
再看地上,倒了一大片,全是屍體——這裡至少有20具屍體?多出來的大概就是剛剛紅虎說的對頭吧。難怪會團撲,原來是有人搶怪。
方德大概猜測出了前因後果,應該是紅虎的公會組織了10來個人來打BOSS,打到中途殺出了另一支隊伍,兩支隊伍互相爭鬥結果讓BOSS得了漁翁之利。
第二節 漁翁? [本章字數:2514 最新更新時間:2006-11-15 18:29:57]
奇怪,怎麼有的屍體上戴的是莫臥帝國的勳章?
難道後來的那支隊伍是莫臥的人?定睛一看,果然。靠出口這邊的幾具屍體都戴著象徵莫臥帝國的雄鷹勳章。而包括方德在內的巴勒卡帝國的人都戴鹿角勳章。
心裡計較已定,方德打開了通話器。
不出所料,紅虎催著快點的廢話的一堆。咦,還有騎士之王的留言一堆:
「有空沒,速來救人!」
「米索拉礦洞,坐標(194,785,81),快點老兄人命關天!9個人,7000G。」
「???」
「怎麼了?回個話啊,來不來?不來我另外叫人了。」
「日啊,礦洞門口有只精英怪,我剛剛叫的牧師死在洞口了,還是得靠你老兄,1WG,夠了吧?」
「日,到底來不來啊,好歹回個話呀。」
「。。。。。。」
方德楞了一下,沒想到兩邊都是熟人,這個騎士之王就是那次馬拉松式救人的僱主,火龍山團撲的那個傭兵團的團長。考慮了一下,還是救紅虎好了,畢竟是經常合作的老客戶,而且這麼明目張膽的通敵的話相當於叛國,被宣揚出去以後的生意就沒法做了。
給紅虎回了個「已到」的消息,騎士之王那邊就不回了。找到了紅虎隊裡兩個牧師的屍體,施放神祐術,那個叫傷心駱駝的牧師立刻站了起來。
這就沒我什麼事了,方德好整以暇的坐到一邊的石頭上等著收錢。剩下的人就交給那個傷心駱駝去復活好了,自己的MP只夠放一次神祐,想再放就得喝藍(即魔法藥水,同理,紅即生命藥水)。能省就省,3個銀幣一瓶呢。
那邊傷心駱駝先復活了另一個牧師落拓駱駝,估計是兄弟兩,兩個男牧師,還真夠另類的。有了兩個牧師再復活別人效率就高多了,神祐術的白光不停的閃起,一會兒功夫,紅虎隊裡12個人已經爬起來11個,還有一個盜賊的屍體趴在了庫瑞尼阿克斯老大的尊臀下面,沒人敢冒生命危險去復活他,算他倒霉了。
紅虎走過來交易了1萬金幣給方德,匆匆的說了句「謝啦哥們」,又回去跟隊友商量了起來,看來還準備繼續挑釁庫老大。方德說了句「不客氣,下次有事再叫我」就打算走了,地上也不知道是小怪掉的還是剛剛幾個玩家掛掉的時候掉的幾件裝備碰都沒碰。做這行得有點職業道德不是?
只拿該拿的錢,口碑很重要。
當然,如果地上的東西不是這些垃圾貨色的話就另當別論了——道德也是有價格的,只是價格稍微高一點而已。
剛剛出了石室,又有消息來了。
騎士之王:「哥們,我看見你了,不讓你為難,你悄悄的把我們隊裡那個牧師復活了,她屍體在石室出口的外面左邊拐角處。3W金幣。我們保證不會洩漏出去是你復活的。怎麼樣?」
方德遲疑了一下,決定相信騎士之王,送到嘴邊的錢不賺說不過去嘛。找到那個女牧師的屍體,吃個藍藥,神祐,女牧師站了起來交易了3W金幣給方德,「謝謝。」
「不客氣。」方德微微笑了一下,心想,「小MM長得還滿秀氣的嘛。」
秀氣歸秀氣,要想他去泡的話卻又興致缺缺。轉頭往礦洞洞口方向走了。這就走了?當然不會!很明顯那兩支隊伍下面肯定還有場好戲嘛,怎能錯過呢,說不定還有生意呢。
那MM情急之下並未想到方德要走的話應該用回城卷,而不是步行回去。
方德走到又一拐彎的地方便停下不走了,偷偷回頭,那牧師MM正在復活石室出口外面的一個盜賊。紅虎那邊似乎也已經商量完畢,派了一個法師守住了石室裡面騎士之王等人的屍體,以防重蹈覆轍再被人打了PP。
其餘人等開始加狀態準備繼續打BOSS,並未發現石室外面已經有兩個敵人站了起來。
不過那牧師MM兩人看見法師守著她隊友屍體也不敢暴露,只希望紅虎那邊火力不夠把這個法師叫回去才有機會復活騎士之王等人。
果然,過了兩分鐘紅虎那邊吃緊,畢竟還有1個盜賊還被BOSS守著,DPS(單位時間內傷害輸出)不夠,把法師叫了過去。
這邊的牧師MM逮著機會悄悄進了石室復活了比較靠外的幾個隊友。紅虎那邊卻越打越往洞深處去了,MM連忙又復活了幾個。
只剩下騎士之王和另一個法師時,被紅虎那邊一個弓手發現,MM立刻慌了手腳。
紅虎那邊馬上作出反應,只留下紅虎這高級肉盾和一個牧師頂著BOSS,其餘9人——1牧師,3弓手,3法師,2戰士迅速往這邊衝過來。
那牧師MM復活騎士之王到一半被對方弓手一箭打斷了神祐術的進程。
7vs9,莫臥的隊裡活著的只有1牧師,1盜賊,2法師,2弓手,1薩滿(莫臥國特有施法類職業),處劣勢。
騎士之王顯然也看出了這點,不出意外的話又得團撲(即整支隊伍全部死亡)。
這不生意又來了?方德的通話器又開始響,騎士之王:「哥們,你立刻回頭,衝過來復活我,5WG。」
「不是錢的問題啊,那樣我以後就沒法混了啊。」
「信得過我的話以後就跟著我混,絕不會虧待你的。」
「8WG,我豁出去了。」方德坐地起價。
「OK,速度。」
8WG?這只BOSS值這麼多錢嗎?搞不懂。。。。。搞不懂歸搞不懂,生意還得做。
方德加滿BUFF,看了看加速藥水效果還有3分鐘,猛的沖了回去。那邊牧師MM7人和9個對手已經開打,看見方德衝到騎士之王旁邊,開始施放神祐,所有人集體楞了一下,等最先反應過來的弓手的箭射到方德身上,騎士之王已經站了起來,局勢斗轉直下。
一身雷神鎧的騎士之王至少有70級,而其他幾個大多是五六十級的,牧師MM的BUFF落到騎士身上的同時,騎士已經一個衝鋒加一招橫掃千軍解決了對方的牧師傷心駱駝,橫掃千軍的範圍攻擊還重傷了試圖攔截的一個戰士。
「高手就是高手啊。」方德在一旁感慨,不只是等級裝備,騎士之王的反應,操作,意識都堪稱經典。乾淨利落的兩招讓對方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首先幹掉了牧師這個最關鍵的職業。
紅虎一看這邊的變化,也顧不上BOSS了,連忙和僅剩的一個牧師趕來助戰。庫老大在後面窮追不捨。
紅虎趕到的時候雙方人數上已經持平,9VS9,紅虎的隊裡又少了1弓1法。實力相當,紅虎和騎士2人都是70+的戰士,針尖對麥芒,其餘人等級別差不多,看來主要拼操作以及團隊配合了。
但別忘了,還有個尾隨而來的大BOSS庫瑞尼阿克斯。庫老大看見剛剛挑釁自己的兩隻小蟲子居然不管不顧直接加入那邊的混戰,立即用行動表示了自己被忽略的憤怒。尾巴一甩,紅虎隊中僅剩的牧師落拓駱駝躲都躲不及就被撞飛出去。
秒殺!
第三節 真正的漁翁 [本章字數:2749 最新更新時間:2006-11-15 18:30:09]
眾人見勢不妙,立刻鳥散。庫老大揮動兩隻大螯連連秒殺數個跑得慢的。
「紅虎邀請你加入隊伍,是否接受。」
方德又暈了一下,看來紅虎還不知道剛才自己復活騎士之王的事情,看見隊伍裡已經沒有牧師了,病急亂投醫拉方德助陣。管他的,先接受了再說,方德還抱著矇混過關的僥倖想法。
他加入隊伍了卻啥也不幹,既不加BUFF也不治療隊友,繼續找個安全的地方看戲。一時之間也沒人注意到他。
場面一片混亂,方德暗自慶幸,幸虧咱有先見之明,躲得遠遠的。這時候所有人都是不知所措,有的互相攻擊有的遠遠的拿冰球火球砸BOSS有的忙著逃命。
對付BOSS陣形一亂果然不行啊,方德雖然不跟人組隊打BOSS(事實上除了需要救命的時候,練級打寶都沒人願意帶他這個雞肋牧師),但這點常識還是知道的。
片刻之後,場上又已經是一堆屍體。紅虎和騎士相持過程中被庫老大噴了一口熔岩吐息雙雙倒地,哪怕等級再高,沒有牧師輔助的戰士還是沒法跟BOSS對抗。更何況兩人一番打鬥下皆已傷痕纍纍。
雙方還活著的加上方德一共還剩4個人,那個戴雄鷹勳章的薩滿,加上紅虎隊裡兩個戴鹿角勳章的弓手。
庫老大幾經摧殘,這時候也已是強弩之末了,速度明顯下降。
那個薩滿有點貪心了,見BOSS搖搖欲墜,停下腳步,猛扔閃電球,可BOSS就是BOSS,即使只剩一點血皮可能也要打上半天。又是一記掃尾,薩滿慘叫一聲橫飛了出去。
卻沒想他臨死前發出的那顆閃電球居然狗屎的產生了2%的麻痺效果(閃電球,附加170點閃電傷害,2%幾率使對像麻痺無法移動,持續時間3秒)。另外兩個本來落荒而逃的弓手見狀停了下來,彎弓搭箭,顯然又是兩個貪心鬼。
方德在庫老大屁股後面優哉優哉的感慨,人不可貪心哪。其實要不是他這個全體質另類牧師沒有強力攻擊技能,他早就上去搶了。牧師的攻擊性技能本就少,以他的MP值唯一能施放的只有心靈之痛這個瞬發法術。但以他從未加過一點智力的屬性,即使打到BOSS身上估計也不痛不癢。索性裝裝清高了。
3秒的麻痺轉瞬即逝,兩個弓手才射了幾箭見勢不妙又準備開溜,庫老大怒極,張口又是一團熔岩吐息。
方德心想,看吧,果然不出我所料。正自鳴得意中,庫老大已經發現這個倖存者,扭頭追來。
方德調頭就跑,出口被BOSS堵了,慌不擇路下往洞底狂奔,邊跑還不忘嘀咕:「靠,老子站這麼遠都能看見,太假了吧。」
原想等人死光了再做一筆生意,看來小命要交代在這裡了。這時身上加速藥水時效已過,BOSS雖然垂危,移動速度還是略略快過方德。
遠遠看見洞底是個死胡同,越往裡洞壁越窄,方德心想這下真的完了,卻也不覺得有多難過。掛了掉一級也是66級,神祐照樣可以使用,生意照做不誤。
當然能不死的話那就更好啦,看見腳下一具屍體,正是紅虎隊中開始那個因為被BOSS壓著而一直沒人救的盜賊。情急之下,方德豁出去了。
眼看BOSS離自己還有20來米的樣子,賭一賭吧。站定,回過身來,看家本領——神祐術!4秒,法術完成的同時,庫老大的大螯已經揮了過來,千鈞一髮之際,方德和BOSS之間的盜賊剛好站了起來。
那盜賊正在隊伍聊天頻道裡聽會長紅虎發脾氣,沒想到有人復活自己,一爬起來就看見BOSS的大螯抽了過來,右手匕首本能的一個突刺,擊中BOSS的同時也被重重抽飛。可憐剛剛復活還沒回過神來又掛掉了。
方德原想讓這盜賊替自己擋上幾下好趁機逃命,眼看沒機會了死馬當作活馬醫一個心靈之痛扔了過去,卻沒想只聽「叮!」的升級提示音,再看BOSS已經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方德狂喜,一邊自言自語「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一邊打掃地板。庫老大給面子,大暴,但這沒加過一點力量的牧師負重有限,只能把包裹裡的藥水喝的喝,扔的扔。估計還是不夠,挑好的揀吧。
嗯?這是什麼?方德揀起一塊紫黑色的半透明石頭,仔細端詳,越看越激動。哈哈哈,是的,就是它。但又有些疑惑,75級的BOSS會暴這個?不會是看錯了吧,忐忑不安中草草揀了幾件貌似好點的裝備急匆匆的回城了。得意忘形下絲毫沒顧忌到剛剛腳邊倒下的盜賊,屍體也可以擁有正常狀態下50%的視野的。
「虎哥,BOSS被那小子殺啦。這下虧大了我們。」
「誰,被誰殺了?」
「那個牧師啊,救死不扶傷。」
「這小子,有他好看的,我剛剛才知道騎士復活是他搞的鬼。」
「還有啊,我看見BOSS好像暴出了陰影之歌,也被那小子揀了。」
「陰影之歌!?你確定沒看錯?」
「應該沒錯,上次HF平台上那個陰影之歌碎片拍賣的時候我看得很仔細。」(HF平台,最權威的虛擬物品專用交易平台,代理交易各款大型網絡遊戲中的各種道具,以及遊戲幣與現實幣的兌換,遊戲中安裝一個專用插件即可使用,收取一定手續費)
「。。。。。。等等,我考慮一下。」
鑒定所裡,方德看著在鑒定師手中恢復光彩的陰影之歌碎片,楞楞的說不出話來。
「2500金幣,謝謝。」
「哦,哦。」這才回過神來,交了鑒定費,方德輕輕撫摸著手中的石頭——
「陰影之歌碎片之七,瑪格姆斯的祈禱,附加1500點陰影傷害,一定幾率產生即死效果,可合成,可鑲嵌,史詩級,唯一」
——腦海裡只剩下兩個字「發了」。
上次在HF交易平台《魔旗》專區引起轟動的是陰影之歌碎片之三,阿哥曼奇的詛咒,同樣附加1500點陰影傷害,不同的是一定幾率產生混亂效果。最終以500WG拍出。也就相當於3萬多現實幣。據說7塊碎片合成之後可以得到神器——死神的陰影之歌。
一想到3萬塊聯邦幣就在眼前,方德就忍不住激動。畢竟像他這樣混得馬馬虎虎的職業玩家平均一個月也就掙個一兩千,3萬塊對方德而言無疑是一筆巨資。
正陶醉中,通話器又響了,紅虎:「哥們,聽說你得了片陰影之歌?10WG轉讓給我怎麼樣?反正你留著也沒什麼用。」
靠,當我是傻子啊。方德回了句,「免談。」
紅虎見如此,知道騙是不成的了:「這BOSS怎麼說也是我們殺的,你小子揀了便宜而已,別不知足,我們還掛了這麼多兄弟,這樣吧,100WG賣給我,以後大家還是朋友。」
方德懶得回了,直接關了通話器,老子賣了這東西就夠本,這遊戲是不是繼續玩下去也無所謂了,既然不玩了那什麼所謂的招牌啊口碑的就不重要了。
夜長夢多,方德直接打開HF平台,開始拍賣陰影之歌碎片,起價2W聯邦幣,一口價6萬聯邦幣,拍賣時間就定最長期限一周啦。方德想了想,把包裹裡BOSS暴的其他幾件東西也放到平台上拍賣,標的都是相對比較低的價格。又一咬牙,跑去倉庫把庫存的那些哪怕稍微值點錢的裝備材料連同自己身上穿的全套加生命上限的牧師裝備也都標了個低價放到平台上賣。看來是打算徹底放棄《魔旗》這款遊戲了。
做完這些,方德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好像得到了解脫一般。
下線。剩下的只有等待。
第四節 茫然 [本章字數:2123 最新更新時間:2007-12-10 21:36:52]
摘下遊戲頭盔,伸了個懶腰,躺得太久脖子後面被頭盔硌的有點酸酸的,「媽的,等陰影之歌賣出去了一定得買個養生倉。」方德站在窗口自言自語。看著遠處植物園裡的一片綠色,眼睛舒服了很多。
好像快天黑了?
早上起床就戴上頭盔殺進遊戲一直到現在才下線,整整一個白天了,再一合計,上一頓還是昨天晚上吃的了,快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方德卻並不感覺有多餓,因為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胃功能還真是強勁啊!自嘲的嗤笑了一下。
翻遍小小的房間也沒找著印象中還剩的兩包泡麵,見鬼了?好像是昨天下午被自己吃掉了?前天夜裡好像還有5包的嘛。。。
一邊算著糊塗帳一邊套上短褲背心,既然找不著就下樓去吃好嘍。
樓下巷子口一溜兒的大排檔,至少有10家,都是做夜宵生意的,一般傍晚出來擺攤到凌晨才收,這時候剛剛把棚子桌子啥的架起來。
方德隨便找了張桌子胡亂點了幾個菜,開始發呆,2瓶啤酒喝完才發現今天這菜怎麼吃得一點滋味都沒有?
看看天色已經全黑了,方德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想什麼呢,老是走神。
付了錢又搭吧搭吧的甩著拖鞋上樓回了房間,躺在床上卻始終睡不著,總是感覺熱,媽的這黑心房東,這麼小的一個破房間還收老子500塊一個月,日。
房間是在4樓,也就是這棟樓的頂層,這時節剛剛好是7月份最熱的時候,房間裡什麼製冷設備都沒有,確實悶熱異常。
這也怪方德自己,無數次下決心——明天一定去買個空調,但到第二天不是忘記了就是給自己找借口懶得跑,明日復明日就始終拖著沒買。
實在熱得不行了,方德又骨碌的爬起身衝到衛生間沖了個涼水澡,總算舒服點。想想反正睡不著再出去逛逛好了。
兜裡揣上香煙打火機,甩門就下了樓,蹭蹭蹭跑到3樓又停住了,呆了一下又跑回去提起房間角落裡的那把黃木吉他,下樓,過馬路。路對面就是萬石植物園,也算X城的一個景點吧,不過在X城這個號稱華夏「最溫馨的旅遊城市」,這樣不起眼的景點也始終是遊客寥寥,這時候更是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晃到植物園大門口方德被喊住了。「喂,那個誰,幹什麼的?現在已經關門了,要玩明天早點來買門票!」好像是植物園看大門的老紀。
方德轉過頭瞪了老紀一眼,理都不理繼續叼著煙往裡走。
老紀終於看清了來人的臉:「哦,是阿德啊,瞧我這眼神,沒事沒事,你玩你玩,呵呵。」
方德也不答話,自顧自地提著吉他走了進去。見方德走遠了,老紀嘀咕著罵了一句什麼,又朝牆角「呸」了一口。
越往裡越黑,為了省電園子裡面的路燈早早的都關了,方德看裡面烏漆抹黑的,也不再往裡走,路邊上隨便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
撥了兩下吉他,好久不碰了,手有點生。
先是一陣雜音,漸漸的能聽出是首曲子了,還是首挺憂傷的調子,如果有年紀大的人在場的話就會聽出這是首很多前的老歌——《流浪歌手的情人》。
別誤會,方德並非觸景生情,他從小到大還沒談過一次戀愛,只是喜歡這支曲子而已。
「……一扇朝北的窗,讓你望見星斗……」
並非方德不想嘗試戀愛的滋味,至於原因麼,每個人都有一點自己的秘密,不是麼?
方德邊彈邊默默的哼,卻沒有唱出聲來。彈完最後一句,還真的抬頭看了看天。夜幕上星星一閃一閃,悲傷的眨眼,四週一片寂靜,遠遠的公路上傳來的汽車鳴笛聲顯得特別的刺耳。
此情此景,我他媽是不是該有點感悟啊什麼的?方德鬱悶地感悟了半天,還是屁都沒感悟出來。隨即作罷。好像感到把自己搞得有點傷感了,又開始彈一首激昂一點的曲子,邊彈邊放開喉嚨唱,被煙熏得有點嘶啞的音色聽來竟似乎有些許假假的滄桑和無奈。或許是歌詞的原因吧。閩南語的。
短短的光陰,著趁少年時,求名利,無了時,千金難買好人生……說得真好。
在X城待了有好幾年,閩南話雖然說的還不是很周全,但用來唱唱歌是沒問題的。
唱完這首,方德果然志滿意得,自覺豪氣非凡,正欲作一個睥睨眾生的POSE陶醉一下,一聲「喵」把他拽回人間,樹林中竄出一隻大黑貓,迅捷異常地躍上了方德所坐的石凳,竟一點也不懼怕方德,把尖尖的耳朵在他腿上蹭了蹭,睜著一對貓眼看著方德又「喵嗚」了一聲。
方德無奈地對黑貓說:「牙籤,你這樣會嚇死人的你知道不?你媽媽沒教過你半夜三更不要到處亂跑嗎?」
這黑貓是植物園中的一隻野貓,不知何時被主人遺棄,整天在植物園中以遊客扔下的零食為生,長得瘦巴干精的,因常常見方德又吃過不少方德喂的零食,竟認下了這個朋友。方德給它取名叫「牙籤」。
看到牙籤粘乎乎地跟自己親熱,方德知道它是想要吃的,奈何身上啥可吃的東西也沒有,
索性掏出煙盒點了一根「白狼」,塞到黑貓嘴裡,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說:「牙籤,這可是好東西,包管你吃完還想吃。」
黑貓卻不知如何抽煙,只拿嘴大嚼,卻被煙頭燙到了鬍子,「喵」的一聲大叫,香煙滾落地上,牙籤又竄過去小心翼翼用爪子拍了幾下,煙頭熄滅。黑貓大奇,直朝方德喵喵的叫。
方德哈哈大笑。
牙籤眼見沒食物可得,不理方德,又一下竄入樹林消失不見。方德意興索然,甩著拖鞋逛回了住處,躺上床翻滾良久終於睡著,此時天色已漸白。
(為避免內容不連貫,建議在閱讀第2章前看一下外篇——『我的前半生』,本來是放在這裡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獨立了出去- -)
第N章 我的前半生 [本章字數:20508 最新更新時間:2007-12-10 21:34:18]
我叫方德,今年23,據說我出生那年正巧是世界邦聯政府成立的年份,看來我還真是天命所歸。
請容我這樣介紹,咳,自我出生以後,世界統一,各國僅保留部分民用行政機構,原國家民族名稱仍保留以方便稱呼習慣及紀念,軍隊統一歸邦聯政府管轄,統一貨幣為聯邦幣,貨幣單位僅保留元和分兩種,其他角,盾,馬克之類的全部取消,分與元之間為百進制,自此天下大同。
我的名字是我老子取的,老爸是個中學語文教師,不可避免的有點酸,據說這名字還有點什麼典故內涵什麼的,但我是沒興趣研究,老頭子賣關子不說叫我自行尋味,我也就懶得去管了。
15歲時我第一次知道我和方世玉他老子同名,就不曉得這是否也是我老爸取名時的涵義之一了。
我母親也是中學教師,教音樂的,不誇張地說那真是18般樂器樣樣精通,而且聽說年輕時還是個美女,看來我老子還真有點泡妞的絕活,可惜不肯教我。
我16歲時得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個重要結論,那就是,我是個陽萎。
因為同學朋友交流泡女心得×片體會時我總不能投入其中,看了X片也沒啥感覺。當我把這一重要結論告訴父母時,他們大驚失色,連忙帶我去醫院檢查。連續多家醫院都得出同一結論,並非身體或遺傳的原因,而是心理閉塞導致的精神型陽萎,與性冷淡類似,經常性的自我無意識催眠導致部分生理功能封閉。在醫院的強力直流起搏器下我迎來人生的第一次雄起,這一歷史性的時刻一共持續了10秒種。看著醫生無奈搖頭,母親暗自垂淚。
雖然這年代已經很多人不願要小孩,但我父母都是那種傳統的人,認為傳宗接代是大事。自那以後兩人都對我關懷越加周到,我還是察覺母親日漸黯然憔悴,心中不忍卻無法可想。
其實我本身對此倒是無所謂的,大概因為從未體驗過損友所形容的那種「精彩」和「刺激」,只是抽像的知道那是一件很「美妙」的事,而且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從沒得到過的東西也就無所謂失去,父母見我無所謂的態度也逐漸想通,只要我過得開心就好,不再去想那些無謂的得失。
由於遺傳,我從上了中學以後就開始表現出對數字和邏輯思維的厭惡。並不是說在理科方面就是白癡,僅僅是天生的排斥而已,可想而知,理科的成績也就不怎麼樣。不過在父母出於自己面子考慮的嚴格督促和老師的特別關照下,總是差強人意吧。因為我所就讀的中學正是父母任教的那所。
相比之下我所表現出的文字和音樂天賦就顯得尤為出眾。幾句冷門的古代詩詞信手拈來,再加上粗通好幾種樂器,在學校那種小環境中就已經顯得非常引人注目了。
再加上略高於同齡人的身高,長期由家庭熏陶出的偽藝術家氣質,和雖不算帥也還將就得長相,眾多女孩絡繹地暗送秋波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我自始自終的清高令一眾損友大為佩服,曰「真君子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並非清高而是真的提不起興趣,長的再漂亮的女孩子在我眼裡也就僅僅是漂亮,就跟漂亮的風景一樣的那種漂亮。那時對古龍小說中描述的那種「一見就能聯想到床」的女人十分困惑,我咋就沒法把女人和床聯繫起來呢?莫非那張床也做得非常精緻漂亮?
幾年的困惑求索之後我於是得出了上述的人生中第一個重要結論。我是陽萎。
熱愛是最好的老師,可惜我對文字和音樂的熱愛並未如眾人意料般那般持久。父母終於發現了奇怪的地方。詩詞我只喜歡豪氣灑脫的,我對李白蘇辛的狂熱崇拜和對柳永易安的唾棄直接讓我老子無語。
母親也發現我只肯學簡單粗獷的吉他,琴箏等樂器而對一切吹管類樂器及小提琴之流大為排斥。所學曲目也俱是或豪邁或蕭瑟或愴然,絕不肯學所謂小橋流水煙雨迷濛之類的情調。
由父母的氣憤和無奈我得出了人生中的第二個重要結論——我是一個天生的浪子,與生俱來放蕩不羈的浪子氣質是我一切行為的根源,並且很可能跟我的第一個人生結論有莫大關聯。
當我在飯桌上鄭重地將第二結論通告全家時,父母一起目瞪口呆了10秒,隨後父親對我的這一結論發表評價——「浪你個大頭鬼!浪子?叫你不要看那麼多武俠小說,以後再發現你看一律沒收!」
其後的壓迫並未能扼殺我的浪子情懷,我決定忍辱負重並將此人生理想付諸實踐。
17歲,當我發現自己身高達到177並似乎有停止增長的趨勢時,我的使命感告訴我,歷史性的時刻來了。完全無視體重僅63公斤這一事實。
17歲這年被父母老師親友稱為我「學壞」的一年,紛紛驚訝於這個大家印象中「未來的作家與音樂家」向流氓的轉變。
四周巨大壓力下,我用古龍的「英雄總是孤獨的」自勉,並告訴自己,「浪子不需要被理解」。自覺孑然一身悲從中來。
這一年我學會了打架鬥狠,由於自以為是的信念的支持,居然逐漸在這個蘇北小城的道上有了點小小的名氣。很多人知道城東新出了個名為「阿德」的新人,雖然不是很壯,但打架夠狠,對兄弟夠義氣,而且不貪財夠爽快。
18歲這年,老一輩的大哥們開始親熱地拍我肩膀喊我「德子」,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子一般都喊「德哥」。城東阿德以為人仗義,肯背黑鍋出名。阿德既不搶地盤也不搞錢,只要跟他有點交情的有事一喊就到。而且還不好色。實在猜不出阿德為了什麼,大家開始背後稱他為愣頭青。
愣頭青黑鍋背得多了終於出了事,被局子撈進去關了2個月才在父母托關係之下放了出來。
我眼見母親哭得不成聲和我老子恨鐵不成鋼的歎氣,心下一軟,又回到學校做了一年乖寶寶。
本以為中途課業丟下下一年多,現在考大學是沒什麼希望。父母都希望我好好再讀兩年好考個好點的學校,反正現在教育制度比較寬鬆。我實在不願意再受煎熬,於是要求考著試試看。考完自己也覺得沒戲,卻沒想語文考卷上寫的那篇文章被X大一位閱卷的教授看中,面試一番後居然決定特招我。
父母喜出望外,但我實在不想讀中文繫於是嘗試要求調劑。答覆為可只在中文,歷史,哲學三個當中選一個。
於是,我開始了自己的哲學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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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哲學生涯一共只持續了兩年多一點。
老實說,我剛開始還是蠻喜歡這個專業的。現代哲學不會像過去那樣被附加過多的政治意義,都是純粹學術上的探討。主要研究內容是東西方從古到今各種哲學思潮、流派及相互間的比較,也包括很多宗教、神學的內容。我尤其喜歡尼采,他的書裡似乎都飽含著英雄末路般的悲愴。
然後我就遇到了張老頭。
張老頭叫張國維,跟多年前華夏的一位國學大師同名。是X大的老教授,早已退休,只偶爾開幾堂講座和選修課。
我還記得第一次聽他的講座是關於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的認識論研究的。那場講座我只記住了一句話——「事實是不能定義的」。
後來多次交流他也慢慢注意到我,對我的表達能力頗為欣賞。因為哲學這東西本來就經常是明明想到了,但不知道怎麼樣把想法說出來。並且他不像其他的教授那樣,他對我吊兒郎當的作風並不排斥,我穿拖鞋上課並在別人稱他「張老」的同時喊他「老張」,他都不介意,還常常喊我去他家喝茶。
通過接觸,我瞭解到張老頭最推崇的是老莊的無為之道。老實說我對此是不屑一顧的。但漸漸地我發現自己受他的影響越來越深,似乎我的想法在不經意間開始往他的路子上走了。於是我開始刻意地疏遠他,不再聽他的講座,喊我喝茶也不去。
我對自己思想的獨立相當看重。
但他還粘上我了,要麼通過輔導員要麼通過系裡,總叫我無法推脫。
「喂?方德嗎?嗯。。。是這樣,你下午4點半以前到張老家去一下,聽說是讓你幫著整理點資料。。。嗯?哪個張老?還有哪個張老,我們哲學系就一個張老!。。。什麼沒空,沒空也得去,別忘了你上次那個記大過處分還沒撤銷呢。。。張老都托到我這來了,你小子架子也太大了。不要找借口,就這樣說定了。」
「啪!」系主任不在理會我,直接掛了電話。
唉,又得去應付那個死老頭子。
說實話,要不是張老頭的面子夠大,憑我三天兩頭跟別的系打架鬥毆的戰績,早就開除掉了。
算了,去就去一下吧,好久沒看見老頭子了,還真有點想他。
張老頭一輩子單身,僅剩的親戚好像是有個侄子,據說還是不知道哪個大公司的老總。老頭子住在海濱區的老教授公寓裡,100多坪的房子他一個人住顯得空蕩蕩的,他不像一般的老人,既不養花養鳥也不愛散步打太極什麼的,整天呆家裡,發一會呆,寫幾個字,又發呆,再寫。
敲開了門,老頭子笑呵呵地問要不要茶,我說隨便。
「阿德啊,最近怎麼都不來陪我聊天。」
「沒空。」一口喝掉杯子裡的鐵觀音,感覺不過癮,直接端起茶壺對著壺嘴牛飲。
……
「阿德啊,坦白跟你說,你如果不學哲學真的是辜負了自己這麼好的悟性啊。」張老頭仍然不慌不忙小口品著杯裡的茶,慢悠悠的說。
「死老頭子,我早就看穿你的伎倆了,別想把我變成你這樣的老道士。」我早就明白再被張老頭影響下去,遲早也變成跟他一樣清心寡慾的書獃子。
「呵呵,那你想變成哪種樣子?」張老頭對方德的無理已經習慣,一點也不生氣。
「老子年紀輕輕,還有大好前程要去闖蕩,這麼大的世界,還有無數沒吃過沒玩過沒見過的東西,怎麼能把光陰浪費在做學問上?」越說越來火,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嗯,這樣舒服多了。
「你所謂的大千世界其實也只是圖個新鮮感而已,等你接觸了以後用不了多久就會索然無味。真的就比我教給你的東西有趣嗎?哲學只有等你理解得深入了才會樂在其中。」張老頭「毀」人不倦,誘敵深入。
「免談。」我意志堅定絲毫不為所動。
……
「你年紀輕輕卻似乎對異性並沒有多大興趣,若說要名利的話只要做到我現在這樣也不是什麼問題了。」老頭子不折不撓。
「名也要利也要,女人嘛,只是目前不感興趣而已,以後就難說了。但要我像你這樣我可耐不住那寂寞,再說七老八十了才有名利還有什麼意思?」難道告訴你老子是陽萎?莫非這死老頭子也是個陽萎?要不怎麼打一輩子光棍。這種經驗還是不要交流的好。
「你覺得你期待的那種生活真的有意義嗎?人永遠不可能體驗盡世界上所有的感受。但哲學可以讓你理解這一切感受的根源。為什麼要捨近求遠呢?」
「沒試過怎麼知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再說了,誰告訴你我是為了體驗那些什麼什麼感受的,老子追求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不搞那些虛的,我可是個唯物主義者。」
我故意跟他胡扯,只要熬到晚飯時間就可以走了,因為老頭子自己也不會做飯,從來都是在教工餐廳吃的,不會留我吃晚飯。
「呵呵,那好,既然你是唯物主義者,那就是說不承認神的存在嘍?」 老頭子一講到學術來了興致。
「那當然。即使排除我的唯物立場,我也不承認神的存在,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話那世上怎麼還會有不公和醜陋,早就應該一片光明沒有黑暗了?當然宗教信仰那是另一回事。」繼續陪他磨蹭,其實我隱約知道老頭子並非一定要說服我什麼,只是可能太冷清了找個人聊聊打發時間而已。
「你這麼說的前提是默認這世界本來是完美善良的。但萬一世界本就是醜惡殘酷的呢?也就是說如果世界本就是黑暗的,人性本惡,那又如何解釋光是從哪來善是從哪來的呢?」
「嗯?不知道!」我很乾脆的回答。
「……是神帶來的,人性中的光明和善良美好都是神賦予的。人性本就是黑暗的,宇宙本就是沒有光的。黑暗並非光明的對立面,而只是一種無光狀態。同樣惡並非善的對立面,而只是一種無善的初始狀態。有了恆星宇宙才有光,同理,人性本惡,只要人性中哪怕還存在一絲絲善良的意識,就足以證明神的存在。」
這都能自圓其說……修煉了幾十年的老妖怪果然不同凡響,「你這是狡辯,只要我沒看見就不能證明。」
「難道你看見的就一定是真的嗎?」
「。。。。。。」
「既然看見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存在,那又怎麼能肯定沒看見的就一定不存在呢?」
「照你這麼說,一切信息無論看到的聽到的還是書上讀到的都不能確信,那就是說什麼都有可能是假的嘍?」
「對!這就是赫胥黎的不可知論。因為一切皆不可知,所有什麼都不用做……」
「這樣說那大家都躺著等死好了……」
「這就是我信奉老莊的原因……」
我被忽悠得快不行了,回過神來發現已經6點多了忙說「OKOK我明白了就這樣吧我先走了不用送了拜拜。」
——學了哲學一年以後我就已經看透。研究哲學是永遠也研究不出個所以然的。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在玩文字遊戲。哲學的根本問題無非是探求人生的意義,人存在的價值之類的,歸結起來就是3個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往哪裡去?」而這3個問題都是沒有答案的。要是有答案古往今來那麼多牛人哲人早就應該答出來了。尋找人生存的意義結果必然是得出人生是無意義的這樣的結論,這就是為什麼哲學系是自殺事件發生率最高的系的原因了。即使僥倖逃過小命沒有自殺的也會像張老頭那樣變成渾渾噩噩的書獃子,實在非我所願,還是趁早別去想那麼多有的沒的無聊問題,混到畢業拿個文憑滾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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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事總是出人所料。身上的匪氣終於給自己惹了大禍。
一次考完試與舍友外出喝酒後夜歸路上與幾個本地的小混混發生口角,繼而大打出手,酒氣上頭彷彿回到以前熱血的日子,不顧舍友勸阻一時不知輕重下了狠手。那個倒霉的小混混被我砸得頭破血流的同時居然傷到了視網神經瞎了一隻眼。上了被告席自辯正當防衛敗訴,最後酌情以故意傷害罪被判有期徒刑兩年。學校收到我的判刑結果第一時間內宣佈開除我。
這和高中那次不同,那次算是拘留,這次是真的坐牢。
父母來探過幾次,自感無臉索性就沒有出去見他們。大學中一年多也沒交到什麼真朋友,幾個舍友一起來看過一次,雙方都覺得尷尬,他們說了幾句客套話走了也就再沒來過。倒是張老頭來看過一次跟我談了不少,看他還是笑瞇瞇的樣子似乎一點也不以我的遭遇為意。
……隔著鐵欄杆一陣沉默。
「阿德啊,尼采最大的特點其實是偏激,偏激的東西容易讓人誤以為深刻,尤其是年輕人很難不被誤導。真正的深刻還是應該中正平和。」
我點點頭不吭聲,這話我要是在一年前聽見肯定不以為然,如今聽了才知道此中真意卻欲辯忘言。
——命運無常,福禍相依。
牢中歲月對我來說倒也並不一定就完全是壞事。至少人變得現實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浪子情節已經淡忘,也明白了熱血街頭的可笑。
但,並不代表我放棄了拳頭。只是明白了拳頭只應該用在需要的地方,而不是無謂的意氣之爭。回頭想想,我高中的混混生涯實在是幼稚,只是為了打架而打架,而別人,要麼為了錢,要麼為女人,要麼為地盤。。。
我待的牢房編號309,房間很大,一共睡了16個人,我睡15號床,是上鋪,下鋪16號空著。
牢頭叫毛哥,40多歲矮矮壯壯,搶劫罪入獄15年,據說還有3年就到期了。
我剛剛被獄警帶進來時心中還是十分忐忑的,雖然冷著臉好像很酷的樣子。後來發現並未出現小說電影中常見的那種教訓新來犯人的舉動也就放鬆了許多,卻不知放鬆得有點早了。
「小子,啥罪名啊?」熄燈後毛哥遠遠地躺在床上問我,口氣似乎很隨意,。
「故意傷人罪。」我見似乎有希望跟這些人混熟點,答道。
毛哥聽到回答沉默了一會,「判了幾年?」
「兩年。」
……
一夜談下來,我怎麼進來的,之前是幹什麼的,家中有哪些人,都是作什麼的都被毛哥套了出來。
後來我才知道毛哥之所以沒有在我一進來的時候立刻給我下馬威是謹慎起見,怕碰到自己惹不起的人。套了一夜的話發現我既無本事又無背景於是放下心來。我所謂的「打架」在他想來不值一哂。
第二天一早我立刻嘗到了下馬威。
「以後我們房的廁所就是你打掃了,知道不?」毛哥衝我說。
「哦。」我想大概新來的打掃廁所是不成文的規矩吧,反正也不是很麻煩就是刷刷地而已——雖然監獄守則上寫的是輪流打掃。
其實,什麼叫規矩?拳頭就是規矩。當然,錢也是。可惜當時我未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下午集體勞動挖沙子時事情來了。毛哥為首的6個人根本坐那不動,就我們另外9個在挖。這還不算,6人中那個叫鬍子的還時不時拿小石子砸我頭,砸中了他們就一起哄笑。我狠狠瞪了「鬍子」一眼,他似乎對我的眼神很不爽要上來教訓我一下。被毛哥阻止了,示意不遠處的獄警。
第二天晚上終於發生讓我無法容忍的事情。熄燈後幾個人把我拖到下鋪按住,毛哥邊解褲帶邊獰笑:「小子,識相點,不然有你的苦頭吃。」我意識到他想幹什麼後開始拚命反抗。按住我的幾人顯然沒料到我如此拚命,被我掙扎起來拳腳相加放倒了兩個,鬍子的胯下還被我狠踹了一腳。幾人反應過來以後終於合力將我踹翻,其間房間裡不相干的8人全部躺在自己床上噤若寒蟬。
毛哥揉了揉被我一拳打得有點酸痛得肩膀,惡惡的說:「你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哥兒幾個今天就日定你了,怎麼著?看老子不操翻你的屁股。」
我死命掙扎仍被其餘幾人按得死死的,眼看掙不過,歇斯底里地吼到:「你要麼有種操完就殺了老子,要不老子爬起來一定殺你。」
毛哥似乎被我瀕死瘋狗般兇惡的眼神震住了,楞一下隨後說:「狠狠教訓一下這小子。」我見他們僅僅是打我一頓也就不再反抗,只是盡量護住要害任他們打。打了一會等他們罵罵咧咧各自睡覺了我才在地板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隔天我向獄警提出了換房要求,並如實反映了情況,但309房中無人替我作證,全部說不知道,結果請求被駁回。
從那時起,每天晚上他們都要教訓我一頓,聲稱要打到我服軟為止。我明白服軟意味著什麼所以總是拚命還擊。每天都會打到精疲力盡。
這樣連續的兩個月內,我平均每隔一星期就會被送到醫務室一次,而每次總有人主動替毛哥頂缸,基本上是12號床的猴子,13號床的小七,14號床的永子輪流作替罪羊。我因為總是帶傷,先前答應的打掃廁所的事竟也一次沒做過,也是他們3人輪流打掃。毛哥幾個興致來了還會拿小七和永子洩火,兩人的怯弱令我頗為不齒。聽說一個是詐騙罪一個是偷竊罪。
兩個月的戰鬥光陰比我從前那一年多混跡城東的日子還有效,無論是力量速度反應還是抗擊打能力都有明顯進步。實戰果然最能鍛煉人啊,尤其是這樣每天高強度的1VS6,而且是6個老手。當然吃的那些苦頭就沒必要說了,他們也不敢把我弄殘,只是盡量不留傷痕的暗傷,比如用牙刷柄狠狠地戳我的小腳趾。而我時不時的逮著機會犀利反擊也讓他們不那麼好受。鬍子好像一直記恨著我那次踹他J8的那一腳,總是找機會往我胯下踹。總算我掩護得好,他也有顧忌,沒被他把我蛋黃踢暴。
兩個月後基本上整個監獄都知道了309室有我這麼一個「硬頭」。包括獄警。其實獄警什麼都知道,只要犯人通知外面的親友「意思」一下,獄警自然會跟所在房間的牢頭打招呼,誰誰誰不要動。這些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想想當時即使知道了也沒臉叫父母或者別的誰來幫我,寧可自己忍著。
309室裡那幾個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應該就是外面有人打過招呼的,或者背景比較牛的人。所以毛哥也不惹他們,只欺負小七猴子永子幾個軟蛋,和我這個不肯服軟的硬頭。
其實兩個月下來毛哥等人也被我搞得疲憊不堪,後悔不該騎虎難下,只是為了面子硬撐,雖然我的傷要比他們多多了。
誰知道我越挫越勇就是不肯說哪怕一句軟話,搞得他們連個借驢下坡的台階都沒有。
我發誓我如果知道當時說句軟話就能罷休的話一定不會死撐。只是我以為即使求饒他們也要繼續整我,索性不丟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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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轉機是因為一個關鍵人物的出現,九爺。
九爺年輕時叫王九,真實姓名無從查證。走私汽油起家,有了點資本後開始帶著幾個兄弟混道上,幾年下來就控制了大同路和檳榔街連同附近的幾條「繁華」的街道。(大同路和檳榔街分別是X城最出名的洗頭一條街和酒吧一條街)
九爺的入獄是因為手下一個軟腳小弟跟警方合作把他賣掉了,據說那小弟招供以後主動要求去西北的監獄服刑以躲避報復。
雖然有很多兄弟自願頂罪,九爺還是被判了三年。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在道上的威信,因為方德所在的這座監獄就在X城郊區,海滄監獄。X城是座島城,島內全算市區,島外全算郊區,而海滄區離X島也並不算太遠。心腹小弟不時的探監把外面的情況傳達給九爺並帶回指示,九爺蹲在監獄裡遙控著X城的地下事業。
本來九爺在監獄保持著超然地位,是懶得管這些小紛爭的,這次聽到關於我的有些被誇大的傳聞,不由動了好奇心,讓手下給毛哥打了聲招呼,毛哥自然借台階下,並且朝我說「不打不相識」。我雖然懷恨在心但也知道自己現在是沒能力報復他們的。自此我也成為309中的不相干人員之一,自然也不會傻得對小七永子等人同情心氾濫,只當沒看見。
沒有「戰鬥」的日子似乎過的特別快,在309又過了半個月之後,我被獄警通知換房間,一頭霧水地抱著寥寥無幾的盆子杯子什麼的跟著獄警來到115號房。看到一號鋪上那個朝我微笑長相普通的中年人說:「阿德是吧?你可以叫我九爺。」
眼前的大叔跟我想像中的九爺未免差距大了點,但我仍恭敬地喊了聲「九爺」。
九爺聽完了我的故事後就一直喊我「大學生」,無聊的時候就讓我講些帶哲理的小故事給他聽,每聽完一個總是很有所得的樣子說「好,這個道理說的好。」我自己都不知道好在哪裡。
九爺身邊有個影子,被九爺稱為「明子」,當然我們都喊「明哥」,30來歲,很魁梧,我第一次看到他眼神就自然而然感到這傢伙肯定殺過人,而且不少。
明哥是軍官出身,因為紀律問題被踢出軍隊,從走私那會就開始跟著九爺了。後來我才知道九爺之所以對我感興趣其實是明哥的意思,「毛子那幾個傢伙手都挺辣的,能在他們手底下挺上兩個月還真蠻不容易的了。」
明哥試了試我的身手後評價,「速度和反應不錯,經驗也還算可以,力量差,沒技巧。」此後我找著機會就粘著明哥讓他教我兩招,他倒也不吝嗇,反正監獄裡啥都缺就是不缺時間。
半年以後我自覺今非昔比,找了個機會挑釁毛子等人,1VS6干倒他們,只有膝蓋上挨了無關緊要的一腳,可謂完勝。我放了句話,「這下大家就算扯平,以後就各走各的,當然如果你們還有啥意見的話劃下道道來我全接著就是。」
九爺判的是3年,實際只蹲了1年零兩個月就出去了,臨走的時候明哥丟了兩條煙給我,「省著點抽,你還一個多月就出去了。出來後要是沒地方去就來大同路寶龍迪廳找我。」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走了,怎麼是一個多月,明明還要5個月呢。
九爺一幫子出去後,我又享受了40來天的牢頭待遇,被獄警通知,「德子,收拾收拾準備出去了。」見我不解的表情,笑著解釋道:「因為勞改表現優秀提前3個月釋放。」
我知道一定是九爺出了力,這種表現優秀提前釋放都是定額的,全憑監獄長說了算。
當我提著封存歸還的物品出監獄大門的時候,守門的獄警給我遞了顆煙,開玩笑的故意說:「出去以後好好做人哈。」我被他搞怪的語氣逗得原本醞釀得一絲傷感情緒也消失無蹤,笑著回答:「哈哈,一定一定。」
翻了翻舊衣服的口袋,裡面還有原來學校宿舍的電子門鑰匙,作廢的學生卡,還有已經被自動更換過的身份卡。我記得身份卡裡應該還有幾十塊錢的。隨手扔掉鑰匙和學生卡,想想也無顏面對父母,索性朝地鐵站走去。
用身份卡花6塊錢刷了一張到大同西路的地鐵票,我決定去找明哥——
寶龍迪廳在大同西路的頂頭,門面就把旁邊的幾家小點的迪廳比下去了。跟站在門口穿著小熱褲的禮儀小姐說;「麻煩你,我想找一下明哥,我叫阿德。」要是有錢的話我就直接進去了,可身份卡裡僅剩的錢連半張門票都買不起。那小姐疑惑地看我一眼,扭著屁股進去了。
不一會,一個我在監獄裡見過的小弟叫小黑的出來了,「哈哈,阿德啊,正划算著這兩天你也該出來了,明哥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說著帶我往裡走。穿過舞池裡瘋狂的人群再拐個彎到了一扇沒有任何標誌的門前,「你進去吧,明哥在等著你呢,我去外面看著場子。」
明哥看到我臉色很平淡的說了句「阿德來了啊。」我叫了聲「明哥」。
「嗯,自己找地方坐,站著幹啥。」
「哦。」
「九爺估計得沒錯,你肯定會來,我還真有點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也沒地方好去了,要麼就露宿街頭了。」
「不回家?」
「嗯,暫時不想回去。」
「那好,九爺說不讓你趟這些太混的場子,叫我安排你去大同東路那邊的網吧做。你覺得呢?」
「可以啊,明哥你說怎麼就怎麼,我聽你安排。」
「那好,你今天晚上先在這待一宿,明天我吩咐一下你就去那邊網吧幫忙看場子,網吧的麻煩事比這裡少多了,以你的身手那是綽綽有餘,況且有事一個電話這邊的兄弟10分鐘就趕過去了。不過九爺還交代了,能不動手的時候就不要動手,要以德服人,服不了的時候才用棍子。嗯,那就這樣,你出去跟小黑他們玩一會吧,在那鳥地方悶久了人會傻掉。」
「哦,好,謝謝明哥。那我先出去了。」以德服人?還真想得出來,我名字還帶個德字可我從沒想過要以德服人,我是方德又不是雷老虎。
「嗯。」
當晚,不知道被小黑幾個合夥灌了多少,總之醉熏熏的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沒印象,只感覺很熱。
醒來時才發現已經被抬到另一個小包廂裡,全身光光躺在沙發上,旁邊還隈著個同樣光光的濃妝女人,好像就是昨天晚上陪著喝酒的那個,長得只能算將就。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我明明看見自己的老二——雄起了!旁邊茶桌底下那個用過的套子和身邊的女人都再提醒這不是眼花。我迎來了人生第2次雄起,並且這一次不再像上次那麼短暫如花火,昂首示威的巨龍正顯示著勃勃生機。
我不能確定是那兩個月戰鬥生涯中鬍子的幾記撩陰腿的功勞,還是我1年多的監獄生涯抹去以往那種醫生口中的「心理陰影」,或許皆而有之。
原因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事實——我雄起了!
這一年,我22歲。
雄起!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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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吧名字叫藍色零點,面積挺大,分成了3大片,最靠外的是日常用供顧客聊天、查資料、看電影啥的A區,一個大廳放了有300來台帶硬盤顯示器的老式電腦,還有刷卡收銀賣零食的吧台;往裡就是遊戲用的B區,清一色的皮躺椅加通用遊戲頭盔;再裡面C區就是VIP會員專區以及包廂;最裡面是廚房,還有工作人員休息室,也就是我和另外幾個看場的弟兄睡覺的地方。
網吧生意不錯,除了A區總是人影寥寥外,B區和C區總是24小時保持著70%的上座率,那些玩遊戲玩得幾天幾夜不出網吧的比比皆是,餓了就喊廚房做吃的,困了直接睡躺椅。不過這一切都得花錢,而且價格似乎不菲,反正以我這種每月拿1000塊聯邦幣的看場小弟身份是花費不起的。
網吧生意雖好,但錢不從我們手上過,收銀台直接向會計負責,會計每週末會把錢送到明哥那去結算。我們幾個看場小弟的工資另外獨立核算。看場子的連我在內一共才3個人,輪流睡覺保持著網吧內至少有兩個人。其他兩個叫光子、磊子,我來之前還有個叫黃三的,聽說現在去了檳榔街那邊酒吧的場子。
三人中以磊子為首,大概明哥交代過他什麼,所以磊子對我還算客氣,教了我很多網吧裡的規矩忌諱。說是看場子其實清閒得很,大家都知道是九爺的地盤很少人惹事,偶爾幾個不長眼的小魚小蝦隨手就打發了。再說了,真正有夠格跟九爺對頭的也不會拿網吧這種次要目標開刀,要砸場子也是先砸迪廳酒吧。
他們兩人閒下來也會找張空躺椅玩遊戲,還拉我玩。雖然高中就看到很多周圍人對遊戲如癡如醉,但我一直沒興趣,總覺得遊戲再好玩還能比得上現實?而且遊戲頭盔的價格對自己那時的學生身份來說實在不菲,父母也不會同意買。所以從小到大就沒玩過這東西。
不過現在實在無聊,反正不花錢的,就跟著磊子2人隨便玩玩好了。
最初玩的是一款名叫CS-III的即時槍戰遊戲,據說是這類遊戲中最熱門的。在磊子的教導下花了好幾天才上手,因為很多象頭盔開關在哪,怎麼進遊戲房間,怎麼控制人物這樣的常識我都不懂。上手以後我的成長速度令磊子吃驚,雖然槍法不是一兩天就可以練成的,但我的迅捷的反應和敏感的意識扔被光子稱為「天生玩遊戲的料」。這賤人誇我的同時遠遠的暴了我的頭,然後哈哈大笑,似乎蹂躪我能得到極大的快感。
沒幾天我就被蹂躪得火大,奈何槍法長進緩慢,於是我不再玩CS-III而選擇了另一款更感興趣的《格鬥家》,是即時格鬥類遊戲排行榜最上面的一個,這個果然比較合我的口味,畢竟我從來沒摸過槍但卻從小打到大的架。我發現自己什麼兵器都不熟悉索性就一直選空手的武術家,因為新手保護,向我申請決鬥的都是積分跟我差不多的新人,我發現自己可以很輕鬆的打敗他們,當然有時候也會有非常厲害的新手幾下就打爬我,光子說那是高手的「小號」。
現實中的很多打鬥動作遊戲裡都可以使出來,而且戴上頭盔會真的以為自己是在揮拳踢腿,據說這叫刺激腦神經什麼什麼亂七八糟的原理。但也不完全相同,比如現實中誰如果能連續3記鞭腿,加一記掃堂腿,然後馬上接一個「躍起摟頭膝頂喉」的高難度泰拳動作我馬上喊他師父,但遊戲中可以輕鬆做到,他們說這叫「連招」。僅僅不到一個星期,昔日大言不慚的磊子就成了我的手下敗將,鬱悶得再不肯跟我玩「格鬥家」。我花了不到一個月時間積分就升到了10萬多,在亞洲區近一億帳號中排名第50016,步入高手行列。隨後積分越來越難升,因為只有跟排名不比自己差太多的對手打才能得分,而這些全是高手,當然我指的是遊戲高手,現實中很可能是個小孩,誰知道呢。
眼看升積分變難我興趣轉淡,磊子又拉我玩了另一款遊戲,叫《九洲》。《九洲》跟我玩過的兩款即時對抗類遊戲不同,屬於MMORPG,我被手把手引導著建立了人物並摸索著升級、打怪、做任務、PK,慢慢地陶醉其中,就像是自己另一次真實的生命一樣。上手很快,我的進步令光子和磊子兩人吃驚不已的同時,他們繼續稱我為菜鳥,因為我發現這種遊戲跟即時制的不同,沒有等級裝備身手再好也沒用,我那怕砍到對方脖子人家照樣不疼不癢,但人家刺我胳膊一下我就倒了。
於是我開始到那些網站和論壇上瘋狂學習別人的經驗,同時瞭解到「職業玩家」這個概念。在我無意中打到一件小小的極品「圓月刀」並按圖索驥在交易平台上將其賣了150塊聯邦幣以後,我的某根神經被觸動了。原來真的可以賺錢!如今我早已不是那個「視金錢如糞土」的SB了。我早已認識到,錢是萬能的——有例外的情況僅僅說明錢還不夠多而已。
我重新流連於各個網站搜索一切關於職業玩家的資料,並以之為目標。這才發現職業玩家也不是那麼好當的,99%的職業玩家僅僅能混個溫飽,還不如我現在的工作,至少食宿不花錢每個月還有1000塊零花。
最穩妥的路子就是象光子那樣作「半職業玩家」,光子無論什麼遊戲只玩生活職業,一般加個什麼大行會大幫派拿拿每個月幾百塊的工資,而且造出什麼好點的東西來還能賣點小錢,像《九洲》裡大概350兩銀子就可以在交易平台兌換1聯邦幣。像我那樣玩戰鬥職業的話賺的銀子不要說盈餘就連自己遊戲中人物的花銷都不夠。
不管怎麼樣,多賺點零花錢也好不是?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我慢慢瞭解到越來越多的賺錢途徑——
——為那些圖熱鬧在網吧玩的有錢人打工,進他們所在幫派作小弟,有事一喊就上線,幫戰、助威、群P、欺負人……或者裝壞人欺負陌生MM,讓那些老大英雄救美;
——象光子那樣練生活職業,挖礦打鐵採藥釣魚炒菜釀酒割皮裁衣等等等等無所不干;
再往後自己舉一反三摸出一些獨特的門道來,比如在另一款遊戲《龍虎》裡我練了一個純輔助的道士,先跟人組隊練級,因為輔助技能高,治療效果好,因而很多團隊願意組我,升級很快,升到50級學了熱門的火焰旋燈之後停止練級,專門給那些單練的沖級狂加各種輔助狀態和治療,並且不組隊分經驗。這樣相當於讓對方實力提高近1/5,並且不用吃藥,又不用被我分了經驗,沖級速度大增。所以即使要花每小時130兩金子,還是很多人覺得划算,願意買我的服務。(火焰旋燈:道士專有技能,使一個指定目標480秒內攻擊速度上升15%,消耗750點道術值,施放者精神屬性對技能效果有額外加成。)HF交易平台上《龍虎》幣45金=1聯邦幣。
還有如,在《國度》這款遊戲新上市的時候我第一時間進入,選法師職業,遊戲開放的前一周內少睡覺,人物屬性都用比較極端的全心力加點,拚命沖級,到一定級別後放棄練級拚命找那種小BOSS殺,兩三天後等級已經被甩開的同時也已經打到好幾樣不錯的中級裝備,然後立刻賣掉走人放棄這款遊戲。我把這叫作短線投資,但運氣成分比較大,萬一兩三天內打不到好東西那之前一個星期就白忙活了,等級也已經被落下。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我終於確定自己繼文字天賦,音樂天賦,打架天賦之後的又一項天賦——遊戲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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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賺錢為目的而遊戲的時候會發現樂趣少了很多,難以真正投入其中。這世間的道理就是這樣,帶著功利的念頭去做事當然比不過純粹的熱愛。
我這樣的方式玩遊戲每個遊戲都玩不太久,最長的一個也不過玩了2個月。每結束一個遊戲會給自己幾天的休息時間。鍛煉一下鬆弛的身體,放鬆放鬆緊繃的神經。
一次偶然的聊天中我提起自己會一點樂器,光磊二人都道不信。
確實,像幹我們這行的大多神經粗粗,說玩音樂叫人總覺得不協調。在兩人保證,只要我真的能用任何一種樂器奏出任何一首完整的曲子,買樂器的錢就他們兩個各出一半的情況下,我從幾個月存下不多的積蓄中拿出300塊來到二手市場買了個性能還算完好只是有點舊的吉他。
當我彈出自小學會的老歌《滄海一聲笑》並得意的自彈自唱時,兩人徹底拜服並各自乖乖奉上150大洋。
「這是什麼曲子啊?怪好聽的,我以前咋就沒聽過?」光子問。
「是蠻好聽的,」磊子附和道。
「幾十年前的老歌,你們當然沒聽過。」
如今流行歌曲的發展趨勢是電子樂,大多數樂器的效果都可以用電腦合成出來,當然音樂家並沒有衰落反而顯得更加神聖崇高,但除了搞藝術的,通俗歌曲的曲風越來越變得快節奏,大起伏,重音效,歌詞也是越來越赤裸裸,這都是現代人追求效率的生活方式決定的,要強烈的刺激那就只好更加搖滾更加重金屬了。也有非主流的輕音樂迎合人們放鬆神經的需要,配合咖啡館和宴會那種閒適的氣氛,但那又大多蛻變成了我最討厭的小家子氣的靡靡之音,小兒女情懷。
像這種即飄揚灑脫又不失滄桑厚重的歌如今是很難找到了。只有少數跟我一樣愛好的另類才會去搜集收藏這類老歌,會唱又能彈奏出來的就更少了。
「你小子,看不出來啊,還真有一手啊。」光子。
「再來兩首好了,還會不會點別的?」磊子。
「OK,今天第一次演出免費,以後一首5塊錢。」當然是在開玩笑。
我又隨意彈唱了兩首,不顧他們的胡攪蠻纏,再不肯彈了,「今天到次為止,下回再說。」
九爺不知道聽到誰說的,知道了我會彈吉他後還半開玩笑的說了一次讓我乾脆去迪廳作貝司手算了,我笑著搖頭。開玩笑,迪廳裡那些歌我可彈不來。
聽說九爺偶爾也會玩玩遊戲,不過只是偶爾,興趣並不大。倒是明哥似乎沒事就呆在那個《真幻界》裡,辦公室裡就有無線頭盔,還帶著幾個迪廳的小弟一起玩。聽說明哥還是個城主,當然他不算為賺錢,純粹過癮而已,反倒帖了不少錢進去。
就這樣,隔一會換個遊戲,零零碎碎的也賺了點外快。閒下來就彈彈吉他,倒也逍遙自在。不過心底總隱隱覺得這樣並非長久之計。奈何我那點積蓄根本不夠支撐我獨立生活,離了這份活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父母不知道怎麼樣了,我提前出獄他們也不知道,估計知道了也不會認我這個不肖子吧。
還有張老頭不知道死了沒?那老妖怪應該沒那麼容易咯屁的,乾脆去看看他好了。
想到就做,跟光磊兩人交待了一聲,然後去茶莊買了半斤中品鐵觀音,上品的太貴了買不起。從X島中部的大同路坐地鐵到島南的X大學幾分鐘而已。摸到張老頭家,使勁拍門,「張老頭!我來看你啦!」
「是阿德啊,呵呵。」張老頭看到我楞了下隨即收起意外表情恢復那一副笑瞇瞇的樣子。他肯定自以為這樣很像世外高人,但我稱之為標誌性的奸笑。
老頭子看見我第一次給他帶禮物顯然大為感動,雖然我帶的茶葉跟他家中那些極品相比差得遠了。
一聊就是一個下午……
聽我講完監獄中的日子和這大半年的生活後,張老頭說,「沒有什麼對錯之分,你也不必想得太多了。先把自己的心態調整好再說。」
「嗯。」
「其實呢,生活本就有無數種可能,但只有這一種會產生覺悟。」
我細細體味著這句話的意思,看看時間不早就向他告辭了。
臨別時,張老頭肅著臉跟我說:「你現在這樣是安逸不了多久的,王九的好日子再有半年也該到頭了。別問我消息從哪來的,總之你自己要好自為之。」
張老頭的最後一句話如重錘敲在我心頭,並讓我為之不知所措了好久。一個多月後,我下了決心向明哥坦白了自己的想法,表示不想再幹這行撒謊說準備回家去。明哥沒說什麼點點頭並且讓財務多給我一個月工錢。向九爺辭行的時候我終於忍住沒說半年內可能有人對他不利,我相信張老頭的話但九爺不一定相信,要他為一個虛無縹緲的理由放棄幾十年的基業不符合他的梟雄本色。他對我有大恩,但在他看來那可能不過是一時興起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阿德也僅僅是他手下一個新收的小弟,跟小黑、磊子、黃三他們相比雖然或許伶俐一些身手好一些,但畢竟還不如那些跟了自己比較久的兄弟可信。相信我離開沒多久他就不會再記得「阿德」這個人。明哥臨別也只是交代了一句「多練練,別辜負了自己的身手」就沒說什麼了。
離開大同路以後我站在街頭四顧茫然,懷了揣著9000多塊這一年多來的積蓄,看著那高得嚇人的房價,意識到我的全部家當連放一個馬桶那麼大的地方都買不起,無奈租了個便宜點的日租房先棲身下來。住旅館的話最差也要100出頭一晚,日租房只要35塊。
第二天開始到處跑著找工作,結果一個上午跑下來就洩氣了。沒有文憑連筆試機會都得不到,就連想端盤子也在餐廳老闆得知我有過案底之後被拒絕。
我決定去別的城市看看,於是帶上唯一的行李——一個放了幾件衣服的旅行包,塌上了所能乘坐的最便宜的交通工具——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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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打算呆在南方城市。
因為我的行李包中沒有任何一件稍微厚點的衣服,去北方我怕會被凍死街頭。現在剩下不多的錢我也不願意拿來買衣服。
這列火車開往SC省的省會CD市,那是個我嚮往以久的地方。
我看過一本叫《CD,今夜請將我遺忘》的老式小說,對成都的感覺不錯,而且有點好奇。
而並不是因為傳說中的辣妹子,雖然我已經雄風再起,但我對女人的態度還是像以前那樣,過於理性客觀以至於讓人覺得苛刻。
近一年來我似乎也從未象光子、磊子那樣週期性的會出現慾火焚身要找MM瀉火的狀況,換個說法就是我從不用下半身思考。
習慣使然。
火車上閒得很,幸好我坐的是硬座,可以聊天。其實只是捨不得買臥鋪票而已。
坐我旁邊的是個大叔,一上來就開始靠著椅背打磕睡,不知道昨晚幹嘛去了。對面坐的是兩個MM,中上之姿,聲音到蠻好聽的。
「嘿!帥哥,要不要?」眼睛比較大的那個MM拿著包開了口的瓜子向我示意。蠻熱情的嘛,我剛剛準備搭訕她倒搶了主動了。難道這就是辣妹子?
「不用,謝了。」我笑著點了顆煙,瓜子?不知道多久以前我就不吃這類零食了。
「看那。」另一個帶眼鏡的MM指了指車廂上「車廂內請勿吸煙」的牌子。
我看了一眼不作理會。
眼鏡妹眉頭大皺,張了張嘴想說又沒說。
「你到哪下啊?」大眼睛出來打圓場轉移話題。
「CD市。」
「哦,我們到綿陽。」
「你們是學生嗎?」
「嗯,X大的。你是學生嗎?」大眼睛說這話的時候明顯略帶自豪。X大現在亞洲區高校排名16,世界排名也在200名內。
「不是,無業遊民。」我聽到X大,嗤笑了一下。
「少來了,你這麼壯還會無業?去當鴨子也好。哈哈。」大眼妹開起玩笑還真沒顧忌,跟那些學校裡的書生比我這身材在他眼裡就叫「壯」了。179CM,70KG。
「不信拉倒,我去成都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工作。」
「為什麼不在XM市找要跑到CD去啊?」
「不為什麼。想去而已。」難道告訴你我蹲過大牢,在X市找不到工作?其實我內心底離開XM的深層原因應該是怕被九爺牽連到,我實在不願意再回去過那種「走進一間房四面都是牆上面有老鼠下面有蟑螂」的鐵窗生涯,雖說我只是個小羅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哇,你好酷哦。」大眼睛故意作花癡狀,旁邊一直不說話的眼鏡妹白了她一眼。
「呵呵,我只是實話實說。你們是念什麼專業的?」
「法律系。」
「你們兩個都是?」
「嗯,我和小英從小學到大學都是一個班。」
「她叫小英那你叫什麼?」
「幹嘛告訴你,你先說自己叫什麼。」
「我?我叫阿虎。」我隨便說了個名字。
「哦~你叫我阿蓉就好啦。」。。。。。。
有一句沒一句的扯了一會,阿蓉說困了便靠在座位上打磕睡。小英低頭看書。我感到無聊便拿起桌台上不知道誰的報紙看了起來,頭版的大字標題是「挪威地區一民間研究機構發掘出新一代信息載體,世界科技聯合會宣稱硅核心時代將終結,新的技術革命即將到來」,技術革命?離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似乎太遙遠了。
當時的我並未意識到這個事件對我以後的命運所產生的影響。
硬座車廂很不舒服,睡睡醒醒幾次之後發現已經到了終點站CD市了。
因為可能要在這呆比較久的一段時間所以我以400塊/月的價格在C市偏一點的地方租了個房子,確切說是一個房間。
連續一個星期沒頭蒼蠅一樣的亂竄,我發現,想找到正當職業是不可能了,沒文憑還不是主要原因,一聽說坐過牢立刻變臉。
想自己做點小生意又沒本錢,難道要繼續去混跡街頭?不,當然不能再過那樣的生活。
我走進電子城,看著琳琅滿目的各式頭盔划算著買了頭盔後自己還能剩多少錢。
「先生,您看中哪款遊戲頭盔了沒?向您推薦這是最新款的按摩型家用頭盔。。。」導購小姐開始三寸不爛。
我當沒聽見,只在通用型裡面挑,有線頭盔最便宜的只要3000多,但我租的房間是個老房子,房間裡原有的端口早就壞掉了,找人修的話又不知道得花多少錢。索性一咬牙買了個通用型無線頭盔,6888塊。
我開始了真正以遊戲為生的日子,也就是說,我現在是個真正的職業玩家了。
即使靠著過往的一些經驗,剛開始一兩個月也只能賺到6、7百/月,交了房租水電連吃飯都不夠。我省吃儉用以泡麵為主食並且每天睡更少的覺同時輾轉於數個遊戲之間。眼皮打架的時候就以從網上抄下來帖在窗頭的職業玩家訓誡自勉——「冷靜思考,吃苦耐勞,持之以恆,把握機會」。
記得那個叫「中華職業玩家聯盟」的網站論壇上說,對職業玩家而言,必要時連續48個小時不睡覺應當是基本的生存技能,而連續70、80小時甚至連續一周不睡的都有——雖然那個連續一周的英雄最後被送醫院了。
第3個月因為在《輝煌》中遇到一個報仇急紅眼的傻大款,我所練的刺客在本身掛了16次以後終於按要求連殺了目標人物3次,拿到1200塊聯邦幣的酬金,但我那個練了2個多月的刺客號也相當於已經廢掉了。現在所有的網絡遊戲中,帳號都是與身份卡綁定而無法交易的,或許有技術高手能破解這個綁定程序,但至少我是不用想了,我連綁定的原理都搞不明白。
第3個月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是無意中從路邊攤報紙上得知的,「FJ省XM市特大犯罪團伙150餘人集體落入法網。首犯董天強,綽號王九,因走私罪、唆使謀殺罪、敲詐罪、賄賂罪等數罪並罰,被判死刑;從犯楚律明等人於拒捕過程中被當場擊斃;另有。。。」
九爺的這次滅頂之災是從高層命令下來的,就不知道張老頭哪來的門路能未卜先知了。慶幸之餘又為九爺明哥感到悲傷,雖然他們不是什麼好人,但張老頭不也說沒有什麼絕對的對錯嗎?
——人們總是在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
無論如何,九爺和明哥與我有恩。但我能做的也只是點了3根煙插土為香默默祭拜一下聊表心意了。
人哪,還得活下去不是。
我突然對CD這座城市起了厭惡,無來由得覺得它骯髒、吵雜、瑣屑、陰暗,像一個拙劣委瑣的直銷員,向我傾倒著他所有無恥的理由。與我在書中看到的那個如貴婦般慵懶閒散的城市大相逕庭。
於是,我決定,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又能去哪?回到家鄉那個蘇北小城?不可能。
再去一個陌生的城市?我剩下不多的一點錢已經不允許我再走無謂的彎路去摸索。我決定回到那個熟悉的小島,那個已經沒有九爺和明哥的城市——XM。
回XM的火車上,我開始憎恨自己的浪子情懷。我之所以走到今天,全是因此而來。
但我又實在無法想像自己能容忍那種多數人選擇的道路——朝九晚五,娶妻生子,為生活奔波,為一家老小而忍受老闆的羞辱和客戶的嘲諷。
我無奈的發現,今天這條路其實是我的宿命。既然是注定了的那又何必再作這些無謂的感慨?既然已經如此了何不樂觀一點,人活一世,自在就好。
想到小說《挪威的森林》裡的一句話,「不為什麼,只是什麼都無所謂。」雖然我很討厭那個民族,但村上春樹的這句話說得實在是不錯。
哈哈,不為什麼,只是什麼都無所謂。
我叫方德,我還是個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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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XM島之後,我特地去大同路看了一下,過去九爺的地盤已經被一個新的老大接手,藍色零點網吧也改名叫紅漢網吧。
歎了口氣,一個王九倒下,但還有無數個王九啊。九爺死了並不代表XM的黑道就垮了,總有人會前仆後繼。
這種東西是除不盡的,黑暗的角落自有其存在的必然,沒有黑暗又何來光明,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是有哲人說過嘛,「人在絕對的光明中會跟在絕對的黑暗中一樣,什麼都看不見。」
隨後我在萬石植物園附近租了個相對便宜的房間,500塊/月,頂樓,夏天熱了點,不過無關緊要。
CPGU(中華職業玩家聯盟——CHINA PROGAMER UNION)的論壇上說如果參加了一個網游的內測有利於搶先瞭解這個遊戲的特色,運氣好還可以發現不為人知的BUG,代價就是比較浪費時間,而且這個遊戲如果不夠火而玩的人少的話會吃虧。所以選擇的時候眼光要毒,如果沒把握就盡量選有實力的遊戲公司開發的網游。
正好這時還有半個月內測結束的《魔旗》在發放最後一批內測帳號,我運氣好匆匆忙忙搶注到一個並草草進了遊戲。
半個月的內測沒發現什麼BUG只是積累了一些經驗,熟悉了一下地圖。公測來臨《魔旗》如預料中一樣立刻火了起來,5000萬的玩家人數使之在如今這個眾多遊戲競爭激烈的時代,仍佔領了近5%的市場份額,可謂相當不錯的成績。
只留下房租和買泡麵的錢,我破釜沉舟的把剩下的2000塊全部家產投入進去。一不做而不休索性走了極端道路嘗試了自己一個新的構想。選擇牧師職業並誕生在我內測時最熟悉的巴勒卡帝國北部魯丁城,以每人400塊每月的朋友價讓我在CPGU論壇上認識的另外幾個同玩的職業玩家帶我練兩個月的級,附加條件是我把自己的內測經驗與他們分享並且練級過程中不拾取任何物品,我這個另類的全體質牧師最多只能起到半個牧師的作用,但我偶爾還充當肉盾的角色。。。沒人帶的時候就自己拚命做各種任務掙經驗。
兩個半月後終於在遊戲第一人達到76級的時候練到65級,學了神祐,也結束了這麼長時間的無收入生活。我開始在遊戲論壇發廣告帖並且請所有認識的朋友幫我宣傳,而且把帳號內所有的遊戲幣用來發區域消息打廣告——「不願承受死亡懲罰的朋友們,全體質牧師竭誠為您服務,任何地點只要您的屍體尚未消失,一定讓您起死回生,有意者請密聊ID:救死不扶傷。」
第一筆生意雖然只有300金幣,仍然讓我激動非常,因為這表明,我的構想成功了!那是個走路不小心摔落山崖的倒霉鬼,見我真的半小時內趕到現場並將其救活顯然十分驚訝,他本以為我那廣告只是搞笑而已,死馬當作活馬醫才M了我試試看,沒想到是真的。
慢慢的我的名氣越來越大,好友欄裡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即使從沒喊我救過仍將我加入好友,誰能保證自己就沒有需要人復活的那一天呢。隨著生意越來越好,我漸漸收回了投資,並且還有盈餘。也有很多人模仿我,但那些牧師的生存能力太差,根本無法保證自己在路上的安全。重新練一個像我一樣全體質的牧師號的話需要的時間又太久了。我深深感到了參加內測的重要性,如果不隨參加了內測有了一點把握我不可能想到這種創意。
但我也意識到這樣的日子無法長久,已經開始有80多級怪物區的生意了,那些地方我走的相當驚險和吃力。如果以後玩家級別更高了呢?但以我現在的屬性,級別已經很難再升多少了,再花錢請人帶的話得不償失。
正當我憂心忡忡的時候,一筆看似平常的生意帶來了驚喜。
也就是本文開頭的那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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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以後,陰影之歌碎片以37000聯邦幣賣出。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加上「救死不扶傷」那號裡原有的遊戲幣全部兌換出來,又得了4000多塊。
雖然一直想要個養生倉,但想想有錢了最近應該不用那麼拚命的玩遊戲所以決定等等再說。不久以後我就為這個決定慶幸不已,幸虧沒買,買了就浪費了。
還是先去買個空調好了。不要剛剛賺了點錢就中暑而亡就虧大發了。到GUOMEI電器城買了個小型的製冷器,3500塊保修一年免費安裝,體積只有一本書那麼大,萬一我換了住的地方也方便攜帶。
不過最近我是不會搬家的。因為我租的那房子是押一付三,一個季度交一次。半個月前剛剛交了下三個月的房租,也就是說我現在搬的話就等於浪費了500X2.5=1250塊錢的已付房租,這是萬萬使不得滴!再說現在有了製冷器這房間也還能將就,暫時就不考慮換啦。
口袋裡有閒錢的生活就是好啊。我發現心情都變好很多。
到公用電話亭,4年多了第一次鼓起勇氣給家裡打了個電話,母親接起電話一聽出我的聲音立刻泣不成聲。
「小德啊,你現在在哪啊?怎麼不回家?這幾年都幹什麼去啦?」母親嗚咽著問。
「媽你別哭,我還在XM,從裡面出來之後這幾年就一直在一個網吧給人家打工,過一陣子等有空了我就回去看你們。」說了個半真半假的謊,我強自平息自己的激動,發現自己越來越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這就是成熟吧。
「老闆對你好不?薪水夠花不?」
「好,很好,錢也夠花,你們別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哦,你爸要跟你說兩句,我把電話給他。」
「小德啊。」
「嗯,爸你身體還好吧?」
「我和你媽什麼都好,就是老擔心你,有空就找時間回來看看。實在沒空也要多打打電話。」
「我知道了,我現在很好,你們別擔心。」
「飲食要正常,生活要有規律,自己照顧好自己,身體最重要啊。」
「嗯,我知道的。」
「大道理我不多說,只希望你凡事都考慮清楚了再做,不是小孩子了。」
「嗯。。。」
「你把你現在的地址報給我記下,再留個電話號碼方便聯繫。」
「我手機丟了,等我買了新的再把號碼告訴你們好了;地址是XM市JH路729號A棟401室。那就先這樣,我掛了,你們多保重。」
「嗯,記得多打電話。」
打完電話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浪子也會思鄉啊。
我又花700塊買了部手機並且把號碼發回家。
接下來的半年內,我沒有再玩網游,而是過上了優閒的日子。散散步,喂喂牙籤,彈彈吉他,鍛煉鍛煉身體,沒事就找張老頭聊聊天。
戴上頭盔也只是逛論壇灌水補充關於職業玩家的知識,或者去《格鬥家》裡面找人切磋以保證神經不會太放鬆。
似乎潛意識中在等待著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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