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月譚‧月姬 作者:奈須磨菇 (連載中)

=icesnowsea= 2008-11-9 14:23:53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 16418
=icesnowsea= 發表於 2008-11-24 18:22
秋葉 5/靜夢
  早上志貴六點四十分就起來了(難得啊)。更衣著裝後在門廳處遇到了拿著鞋準備去學校的秋葉。
  ……怎麼了,看見秋葉的臉身體就有點發熱。
  “早上好,哥哥。”
  “——啊、啊。早上好,秋葉。”
  咚咕、咚咕,胸口開始痛了。
  “呵呵,今天有什麼事嗎? 比平時早了二十分鐘,可不像哥哥呦。”
  “只是做了不好的夢,亂七八糟的不用在意。”
  ……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哥哥?你的臉紅了,燒還沒退嗎?”
  “不,不是的。”
  “……?”
  為什麼不能正視秋葉,而把目光移開呢?
  “失禮了。”秋葉的手放在了額頭上。
  “啊——”咚咕,咚咕,胸口的悸動。
  ——秋葉的手,和以前一樣沒變。冷而柔軟的手指(冷美人……——譯者Nel_IamAgg)。
  咚咕、咚咕、
  與秋葉的手指接觸的幾秒間,自己的心臟在不可思議的脈動。
  只要放低視線就看得見突然間緊貼上來的秋葉的面容。
  ——細長有力的眉透出堅強的意志。
  ——深邃的黑色瞳孔和同樣深黑的長髮。
  那真是美麗。
  ——心臟在咚咚地跳。很容易想像自己的臉又多紅了。
  “秋葉,等一下。”
  “……燒退了呢。”手指挪開了,秋葉也稍稍退開,“我讓琥珀準備感冒藥,哥哥在房間裏等一下。”

  時針指向七點。
  “好了,讓你久等了。感冒藥和水一起服下,飯後飲用。”
  “謝謝琥珀。那個,秋葉呢?現在去學校有點早。”
  “秋葉小姐有很多手續要辦,所以早些去學校。是這樣吧,志貴?”
  “什,什麼?我什麼?”
  “很久沒見到秋葉小姐這麼開心了,所以有些在意。也不是沒有讓秋葉小姐高興的事情……應該說,像這樣開心的事——志貴,你在想什麼?”
  “抱歉,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是覺得我和她之間好像有點隔閡。我對現在的秋葉的事不太瞭解。她和八年前不一樣了呢。”
  “志貴,去吃早飯了,已經準備好了。”
  “啊,好的。”
  在去食堂時,琥珀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志貴,你剛剛說的不對呢。秋葉小姐和以前一樣,沒有變。覺得自己不瞭解秋葉小姐,只是志貴這樣想而已。”

  早上到了學校,Ciel學姐說的話讓志貴摸不著頭腦:
  “志貴,課間有事嗎?”
  “沒什麼事呀。怎麼了學姐?”
  “沒什麼,一時隨便問問。忘了吧。”
  “?”
  然後有彥飛跑過來,把志貴撞倒在地。
  “你這傢伙,有妹妹吧!”
  ——嗯?什麼?
  “等一下,你怎麼會知道我妹妹的事?”
  “嗚哇,就是說有了。”估計說什麼有彥也不會聽見了。
  “喂,別這樣。在學校裏,我們會被人笑的。”
  “哎哎,知道了。”有彥說著瞟過來,“現在開始要稱呼你做哥哥了!”
  有彥扔下這莫名其妙的話就消失了。

  課間時,Ciel學姐來了。
  Ciel學姐:“今天學校裏都騷動了呢。一年級來了個轉校生,聽說很可愛呢。她原來是一所被稱為‘名門中的名門’的學校,叫‘淺上女學園’的。”
  志貴:“真巧,我妹妹也是……”?!聯繫早上琥珀說的“秋葉小姐要辦手續,所以走得早。”難道……
  向著有彥的位子望去,那傢伙正不懷好意地笑著。
  直接向他的位子走去。
  “有彥。”
  “啊呀,什麼事,‘哥哥’~”
  “……揍你啊。”
  “切,不能開玩笑的傢伙。嗯,找我這樣的平民有什麼事?”有彥在嘿嘿的笑。
  “有彥,告訴我那個轉校生叫什麼名字。”
  “哎呀,不說也該明白了吧~那個女孩的名字叫遠野秋葉。沒什麼好隱瞞的,就是你妹妹。”

  午休時,有彥:“怎麼了,遠野。還留在教室裏啊。”
  “——啊,今天有點不舒服。拜託你幫我買東西吧。”
  “不行,不予考慮。把你在食堂陷入困境的妹妹放那不管好嗎?”
  “——啊?”
  是啊,她一直讀的是女校,不知道一般學校裏學生餐的體制。眼前已經浮現出秋葉的樣子。
  ——不行,不能放著不管。
  “喂!遠野,我也一起去。”有彥跟在後面跑來了。

  在學生混雜的食堂裏,看見了立著發呆的秋葉的身影。
  “哎,她在幹什麼呀”急忙跑到秋葉那裏。
  “秋葉!”
  “哥,哥哥。”一瞬間,仿佛見到秋葉在哭泣般,胸口在痛。
  “——到這裏來。你討厭和這些人擠在一起吧。”
  “啊——是的。”
  一秒也不願意見到秋葉哭泣,牽著她的手向食堂後面走去。

  來到庭院裏打發有彥去打飯(他乘機想與秋葉套近乎)。在有彥去買飯時,志貴詢問秋葉為什麼要轉到這樣的二流學校來。
  “因為擔心哥哥,不行嗎?”
  ——嗯?
  “……等,等一下。因為擔心我——”
  “因為哥哥做事亂七八糟。為了不有損遠野家的名聲,我決定來監督哥哥。”

  午餐要結束了——
  “那個,哥哥,”秋葉發出怯生生的聲音。
  視線移過去,發現咖喱麵包的包裝還封著。
  “怎麼了秋葉,沒有食欲嗎?”
  “嗯,不是的。是那樣——”
  秋葉很不好意思地看過來。
  “——那個,可不可以告訴我怎麼吃?”
  這——該說什麼呢?
  “吃的方法?說什麼呀,把它打開吃掉就是,有什麼難的啊,遠野?”
  “有彥,拿著東西一邊去。”
  “哎?我?好吧~”
  “好啦。這個袋子在這裏這樣打開。這麼拿著。……不要對味道抱希望,它和琥珀的料理是天差地別。”
  幾分鐘後秋葉把午飯吃完了。

  三人談話。秋葉說遠野一家都有各種病,父親慎久就有點精神分裂。

  等一天的課程結束,志貴去一年一組找秋葉回家。
  在落日中的長廊裏走著,教室裏很安靜。
  人已經都走了,被夕陽染成紅色的教室裏,有個女生一個人靜立在那裏。
  志貴看著那一頭紅色長髮的女孩,略微感到眩暈。
  那不是秋葉嘛,怎麼會看上去像個素不相識的女孩?
  “哥哥?”
  被喊了一聲後眩暈有所減輕。
  “你——是秋葉吧。”
  “?哥哥,又有點不舒服嗎?”秋葉還是一貫的語氣。
  看到了那黑髮,這個少女就是我的妹妹遠野秋葉。
  “不,沒事。秋葉,沒什麼事一起回去好嗎?”
  “好呀,哥哥方便的話,就一起回去吧。”好像輕風拂過,秋葉伴著柔和的微笑。
  ……心臟在咚咚的跳。一點也不暈了,在學校裏和秋葉在一起自己什麼異常也沒有。

  和秋葉一起走出校舍時撞見了Ciel(候在那裏的~)。兩位MM一見面立刻開始冷戰(參照動畫),不過兩人沒說話,Ciel留了句“明天見”轉頭就離開了。秋葉在路上也一言不發,直到家門口——

  秋葉忽然問:“那個Ciel是哥哥的什麼人?”
  “普通朋友。”

  志貴和秋葉通過庭院向玄關走去,翡翠在門處等候,琥珀則在庭院裏掃除。
  “啊。”
  “哥哥有什麼話要說?”
  “不算什麼事情。就是秋葉說的那間和式的別館,我想進去看看而已。”
  “別館呀,”略讓人驚訝的是秋葉板起了臉,“不行,那裏幾年前就封鎖了。就算是哥哥也不許進去。”
  說著秋葉走進了屋子。

  5點鐘,離開飯還有時間,志貴便去客廳閒逛。在那裏遇到了琥珀與翡翠。
  琥珀:“啊呀,志貴。還沒到晚飯的時候呢。”
  “不是為了吃飯而來的。和你聊聊好嗎?”
  “好的,請便。嗯,那麼……”
  “姐姐,別館的事——”
  “呀,不要插話,翡翠。”然後琥珀把翡翠打發去給志貴準備飲料。
  等到翡翠拿了3人分的茶回來大家開始聊天。
  “翡翠。你剛才說別館怎麼了?”
  “也沒什麼特別的,秋葉小姐說那裏不可以進入。聽說我不在的時候那裏也出過事故。”
  “不是的。那裏是傭人的房間,志貴沒有必要去那種地方。雖說現在只有我和翡翠了(傭人都被秋葉辭退了——譯者Ark),但以前這裏傭人可有十多個呢。所以才有別館給傭人。”
  “姐姐,那種話不該說。”
  “啊~志貴!”
  “啊,什麼事?”
  “今天什麼也沒說過。”
  “哦,嗯——不會對秋葉說的。”
  “謝謝。”
  看著琥珀放心的樣子,大概秋葉禁止談論別館的事。
  “哎,琥珀。那個別館從那以後就不再使用了嗎?”
  “這……嗯、翡翠?”
  翡翠什麼也不說地搖著頭,就是“不可以說”的意思。
  “怎麼了,難道那裏有什麼秘密?”
  “——是的,和那別館有關的話題,對志貴少爺的身體有影響。”

  晚飯後,秋葉突然身感不適,並叫志貴“不要過來”。看見她的樣子,志貴想起了弓塚。“沒事的……”說著,秋葉昏倒在地上。翡翠說這是秋葉的突發性呼吸困難。“秋葉小姐她,也是遠野家的人。”翡翠讓志貴不要擔心,“姐姐對醫學有點心得。”

  晚上,志貴跑到那個“別館”去,回憶起童年時的一些事情,但是又開始貧血。回房睡覺。晚上做了一個自己殺人飲血的噩夢。
=icesnowsea= 發表於 2008-11-24 18:23
秋葉 6/沈夢
  早上醒來,志貴發現自己對“殺人的快感”記憶猶新。

  早上起床後到飯廳:
  “早上好,志貴。今天起的早啊。”琥珀笑著打招呼。
  “早上好,琥珀。秋葉也起來了嗎?”
  “嗯,已經在這裏了。今天兩人一起吃早飯呢。”琥珀很開心地向廚房走去。
  “哥哥……?”
  “早上好,秋葉。身體稍微好一點了嗎?”
  “哎,好了——托您的福……哥哥也請多加注意。”
  “嗯,會注意的……昨天已經好了。我不知道秋葉身體變得這樣,也幫不上秋葉的忙。”
  “不,當時我不該那麼大聲……當時也看不到周圍,說的話也亂七八糟。”
  秋葉在回憶昨晚的情形,目光很不好意思地四處遊動。
  “對不起,哥哥……昨晚不是有意的。”
  “不要這樣。秋葉,誰都會生病,不要因此耿耿於懷。”
  “唔……聽哥哥這麼說稍微好受一點。”
  秋葉不再那麼為昨晚的事過意不去了。
  “志貴——秋葉小姐——早飯好了——”傳來琥珀明快的聲音。
  “……想想今天還是第一次和秋葉一起吃早飯呢。”
  “嗯,轉學後我早上也有空餘了。也可以一起好好的吃飯了。”

  7點20分吃完早餐,兩人一起步行上學。到學校是7點50分,離上課鈴還有一點空餘。
  “時間剛好,再走快一點七點半出門也可以吧——秋葉?”
  “……”秋葉好像看見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在盯著校門。
  “怎麼了,看見什麼奇怪的了?”
  “啊——沒什麼。只是我昨天在其他學生上學之前來的,這樣的場面第一次見。”
  ……這樣啊,秋葉一直上的是寄宿制學校,這樣大規模上學的場面,秋葉還不常見。
  “秋葉從昨天開始就是這裏的學生了,沒必要多慮。”
  “……”秋葉好像還有什麼事。
  “怎麼了,秋葉?還在發呆。”
  “沒什麼。和哥哥一起上學就很滿足了,過這樣普通的生活,我——”秋葉若有心事地低下頭。
  “……?”
  不是很理解秋葉的話。不過這樣站在校門口也不是辦法,上學的學生都把視線集中在秋葉身上向這邊看來。
  “好了,快進去吧。”拉著秋葉的手走進校門。
  在樓梯口處要和秋葉分開了,秋葉的教室在四樓,我的在三樓。
  “那麼哥哥,我去教室了。放學後見。”
  “說什麼呀,在那之前有午休的。中庭等你,早一點來呦。”
  “嗯——好的。煩勞您等候。”不知道秋葉為什麼要用這麼禮節性的詞句。
  “——”
  ……這也不就是她可愛的地方嗎?

  “兩人一起,真好啊。”
  !?
  “C、Ciel學姐!請不要在背後出聲!”
  “好的,會注意的。”Ciel學姐看上去心情不錯。
  “學姐有什麼事請說。”
  “不,沒什麼要說的事。遠野君,看上去一臉幸福呢。等會午休時要打攪了。”Ciel學姐笑著走向樓梯了。

  中午……志貴趕到中庭時,連有彥都已經來了。
  “好慢啊,遠野。”
  “就是啊,哥哥真慢。”
  又“解決”了一陣子秋葉的“午飯適應”問題。
  Ciel學姐拿著便當出現了。
  秋葉見到她就很反感。
  “討厭就是討厭。我和這個人,是絕對無法相處好的。”
  Ciel前輩,神色不變。
  之後,便是一場龍虎鬥。(真是失敗的午餐啊。——譯者Ark)

  秋葉因為“喜歡原來學校的校服”,居然轉學了也沒換校服……
  “秋葉的發色與校服很相配呀。”

  晚上和秋葉一起回家。
  “我在感情上沒辦法接受那個‘前輩’呢。”

  回到家後。
  ——好。一直以來都麻煩琥珀了,去給她幫忙吧。
  “啊呀?”中庭裏看不到琥珀的身影。四下張望,一瞬間樹林那邊閃過琥珀衣服的顏色。
  “那邊不是別館嗎?”有點迷惑,還是尾隨著琥珀。

  琥珀進別館去了。心想著“到這裏了回去就是笨蛋了”,也進去了。
  “志貴?到這裏來做什麼呢?”
  “不,只是想幫琥珀的忙而來這裏。”
  “志貴,你有這心意我就很高興了。我的工作不應該推給別人。秋葉小姐讓我來檢查電源而已。”
  “啊?這個屋子還有電源?”
  “嗯,這裏唯一還好的就是電源。”
  “這樣啊……那為什麼讓它去,還要這樣保持呢?”
  “是為了不讓秋葉小姐感到內疚。因為以前,慎久大人的養子住在這裏。”
  ——啊哈?
  慎久……父親以前收養過孩子?
  “等一下,琥珀。那個,父親的養子是怎麼回事?”
  “不記得了嗎?十年前慎久大人收養了一個父母雙亡的孩子。”
  “有這樣的事啊。”
  “是的,兩年後他死了。後來又有過小的事故,屋裏的傭人說遠野家果然是被詛咒了呢。”
  ——稍等一下。
  怎麼了……琥珀的話有些嚇人。這間和式房間好像透出一種不安的感覺。
  “琥,琥珀,”
  十年前收養的養子。兩年後死于事故的養子。
  那不就是——八年前,我因事故而住院的那年。
  ——事故。
  那是怎樣的事故啊。
  使我受重傷,使養子死亡的事故。

  夏季炎熱的太陽。
  ——記不太清了。
  那時,看見我的手腕上是紅色的血。

  “琥珀。說遠野家被詛咒了,是怎麼回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遠野家的人代代都是早亡。事故死、自殺、病死,大家沒有壽終正寢的所以被說是詛咒。”
  “——自殺?”
  “遠野家的男性,小時有精神疾病,或者成人後自殺的數目,已經超過十人了。戰前也有人犯過殺人罪。”
  ……有精神疾病?
  ……殺人罪?
  ……比如說,每晚作殺人的夢?
  ……比如說,每晚以殺人的夢取樂?
  “琥珀——”
  “啊,真對不起。不該說遠野家的這種話。”
  “沒關係。琥珀,能不能說詳細一點,再詳細一點也好。”
  “我也不知道詳細的情況……只是,慎久大人確實是這樣的。”
  “父,父親?”
  “是的。從慎久大人亡故兩年前我照顧慎久大人的身體。……志貴在有間家時,慎久大人就開始吃鎮定精神的藥了……但是沒什麼效果,晚上會出去夜遊,買回來的小貓小狗也都會被殺死……”
  ——那,那是什麼呀。
  那不就是瘋了嗎。
  就像夢裏那個我一樣,精神不正常。
  ……不,應該說,
  我就好像父親一樣,不正常。


  “志貴……!?”聽見琥珀的聲音。
  志貴跪在榻榻米上。
  “志貴!你臉色發青!身體不舒服,不可以不回房間休息!”說著,琥珀扶住我的肩膀,幫著我站起來。
  “……晤,沒事了。”
  可志貴視線變得模糊,和貧血時相比,昏暗的視界被染成了紅色。
  琥珀白色的頸部。
  昨夜紅色的殺人夢。

  ——殺人夜。心臟快要飛出來,痛苦的快感。
  “咳——”從琥珀的身邊逃開。
  “志貴?”
  “沒事的,沒事的。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不行,讓志貴待在這裏,我會被秋葉小姐訓斥的。最重要的,是不可以讓志貴受傷。”說著琥珀靠過來了。
  志貴感到害怕:“快放開我,琥珀。”
  “不行。志貴,放鬆點。”

  ——快停下。
  靠近會有危險。
  不要過來。
  為什麼,這個女孩不聽我的話呢。
  “聽不懂我讓你別過來嗎,琥珀!”
  “呀——!”
  琥珀撞倒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啊————”
  ……眩暈急速的減輕了,只感到罪惡感。
  “——對不起。我做了什麼啊——”
  “沒關係,不用放在心上。”琥珀還是和平時一樣的笑容,“臉色好了。還繼續話題嗎?”
  “不,今天就到這裏。”
  “這樣啊。志貴是男人,些許的暴力也沒關係。平常的志貴太沉穩了。”琥珀笑著說。(Kohaku有受虐傾向?——譯者Nel_IamAgg)
  面對著那樣的笑容,胸口開始痛了。
  ……琥珀那樣信任我。可我現在,對她做了什麼?
  “琥珀這樣說,那我就回房間了。再見。”說著逃了出去,厭惡著自己,將別館留在身後。

  晚上,志貴又夢見自己殺人吸血。
=icesnowsea= 發表於 2008-11-24 18:24
秋葉 7/昏い傷痕II
 早上,翡翠給志貴送來了藥,說是退燒的。
“姐姐昨晚深夜,見到志貴少爺離開家出去了呢。”

  下樓見到秋葉。
  “早上好,哥哥。”
  “啊——”一進房間,秋葉就用笑容迎接上來“……啊,早、秋葉。”
  “早、秋葉……哥哥怎麼了?沒有什麼精神。”
  “只是做了不好的夢。所以今天精神不太好。有什麼事情讓秋葉開心嗎?”
  “嗯,有點。因為哥哥今天起的早,不就可以悠閒的上學去了嗎?迎來一個有空暇的早晨,所以會覺得開心。”
  “——這樣啊。是很好呢,秋葉。”回答時胸口又在痛。
  “你先走吧,我等會趕上來。”
  “啊?哥哥說什麼?”
  “你說你喜歡有空暇的早晨。所以說你先走。我時間沒空餘了,秋葉要是等我一起的話也會沒空餘時間的。準備好了就快出發吧。”
  “——哎,雖是這樣,我——”
  “又怎麼了,秋葉不會說一個人不好上學吧。別這樣,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已經不是那種年齡了。”
  “——”乓的一聲秋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哥哥,你真是這麼想的?”
  “沒什麼特別的,只是這麼想的。”
  發出啜泣的聲音。
  秋葉沉默著,肩膀則在震動。
  “秋葉,再不快走真的要遲到了。”
  “哎,知道了!我和哥哥一起走會遲到!我先走了!……我很不適合做人夥伴呢。”秋葉走出去了。
  “——”
  ——怎麼了,我。不是有意要這樣的,為什麼——

  琥珀“怒駡”了志貴一陣。
  “小姐沒轉學的時候,早上六點就該離家上學呢!但小姐一直等著志貴!”
  “秋葉小姐說過‘早上起來想見到哥哥’呢!”

  到了學校門口。見到了Ciel前輩。聊了聊天。

  下了第二節課,去找秋葉。志貴很“狼狽”地向她道了歉。

  午休。依例,志貴、有彥到中庭去“野餐”。只是沒想到Ciel前輩也來了。秋葉隨後到了,只是顯得很“沉默”。

  兩人安靜的坐下後:
  “……”秋葉一言不發。
  “——”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Ciel學姐:“兩個人怎麼了。午飯時不說話,好奇怪啊。”
  “ 晤——”知道是知道,說什麼好呢?
  “……”秋葉默然的看著這邊。
  “……吃午飯了,哥哥。”
  “是呀,吃午飯了。午飯時候不吃東西可不行。”從塑膠袋裏把買的麵包拿出來,“和昨天相同的麵包,可以嗎?”
  “好的,開動了。”
  把三明治遞給秋葉,自己也開始吃三明治。
  “……”可惡,為什麼那麼在意秋葉的一舉一動,自己的身體都動不了了。
  有彥和Ciel則是有說有笑。
  “……那個,哥哥?”
  “嗯?什麼,秋葉?”
  “那個……今天沒有飲料嗎?稍微,有一點渴……”
  “——啊。”
  忘記了。費了好大勁買來的草莓牛奶在塑膠袋裏睡覺。
  “抱歉,忘了。喏,在這裏。”把盒裝牛奶從袋裏拿出來。
  “啊——”盒子太小了,秋葉接過盒裝牛奶時兩人的手指重疊了。
  ——咚咕
  只是這樣,
  只不過是這樣,為什麼手指就發熱了?
  快把手拿開就好,可手卻分不開。
  而秋葉看來好像和我一樣定住了。
  “啊,遠野君,你在幹什麼?”
  “——!”
  兩隻手迅速分開了。
  “啊,只是把喝的東西給秋葉而已。”
  “是這樣啊,兩個人都定住不動,看上去以為在搶奪喝的東西呢。”
  “啊,學姐也看見了。我也是,看遠野好像死死的不肯把東西交出去。就連秋葉口渴了也不管,真——不——是——人。”
  “好了,既然不是這樣。只是一時失誤,是嗎,秋葉?”
  “……”秋葉只是一時失誤?那面容,那……和我所知道的秋葉是不同的,讓我吃驚。
  “呼……遠野,我以前就在想,你和秋葉——”
  “什麼啊。不要說讓人生氣的事。”
  “不,你們兩個不太像。就算因為兄妹是男和女,也不像。啊,也不是這樣。怎樣說才不讓人摸不著頭腦呢?”
  Ciel學姐插進來:“是呀,就算秋葉沒有一頭霧水,遠野君可相反。應該說遠野君像水而秋葉像油。”


  之後,大家談起了最近的殺人事件。昨晚,出現了第十個受害者。全身的血液被吸幹,手腳都被咬得支離破碎。
  志貴又開始擔心自己是兇手。

  “笑什麼啊,秋葉,昨晚的受害者可是在你家附近發現的!”Ciel前輩很不滿。
  兩人開始爭論那個殺人魔是人還是吸血鬼。

  午休完了。

  志貴去找Ciel談話,將一切情況都告訴了她。
  “如果你是殺人鬼的話,怎麼會承認自己是殺人鬼呢?”Ciel安慰了他幾句。

  放學後。
  和秋葉一起回家。
  自己的事還有秋葉的事都亂得一團糟,不過總算一天結束了。
  和秋葉一起回家。
  ……與午休時一樣,兩人一句話都不講。
  “哎,都已經是中學生了。”
  “……?說什麼,哥哥?”
  “啊,沒什麼。自言自語。”
  ……嗨,遠野志貴到底在做什麼呀。
  走到了長長的坡道,登上去就能看到房子了。
  “哥哥,回家前有件事要問你。”秋葉停下來看著我。
  “好吧,你想問什麼?”
  “……那個。以前也問過,哥哥對Ciel怎麼看?”
  “——什麼呀,還以為想問什麼,原來是這個。這樣想那樣想也好,學姐就是學姐。就是個信賴的可以和她談話的學姐。”
  “……這樣啊,那哥哥是不是有什麼煩惱。是因為今天早上的事嗎?”
  “——”吃了一驚。秋葉在意到我一個人在煩惱。
  “秋葉……你注意到了啊。”
  “當然的。我們是兄妹,哥哥有什麼事當然感覺得到。說來,哥哥為什麼不找我談談呢。比起我,那樣的人更可以信賴嗎?”
  “你,你看見我和學姐談話了?”
  “嗯,當時我真懷疑我的眼睛。哥哥在那個人面前竟然如此直率!”秋葉背過臉去。
  “不是的。我也想找秋葉、琥珀商量的,只是……”越來越討厭自己了。
  “怎麼了。想說什麼就請講吧。”
  “笨蛋,這種煩惱怎麼能講!因為秋葉的事情很重要我才找學姐商量的。絕沒有不信任你的事。”
  “不想聽這種話!這樣給你說清楚。那個人和哥哥合不來……所以哥哥不應該親近那個人。可是哥哥沒有這麼做
  “那——”不想說得太唐突。
  “秋葉。那個,就是說遠野家和一般的人家不太一樣的意思。”
  “……”秋葉沒有回答。
  沉默就是yes的意思。
  “——這樣啊。那麼,秋葉是遠野家的當主。像父親一樣要操心家族、血脈這樣的大事吧。”
  “……哥哥。”
  “沒什麼。我這種把秋葉一個人留下離家的人沒資格講這些話。本來嘛,我就是這樣長大的。所以,不希望有說秋葉不好的話。”
  “……”
  “不過呢,現在的事不希望被人注意。因為學姐因為什麼事都不知道,相應的就不會把這種事說出去。”
  秋葉低著頭不說話。忽然我們間一句話也沒有。
  “……這種習慣啊。”
  “哎?”
  “哥哥對遠野家的事一點都不瞭解,不要說這種話!”秋葉喊著,從我面前跑開了。
  “——不管怎樣,那個人不是親人。那個人是不一樣的人。和那個人親近,只會讓哥哥痛苦。”秋葉跑上了坡道。
  “——怎麼了?”我只能看著秋葉的背影發呆。
  第一次見秋葉這麼生氣。
  說來也不是很嚴重的問題。
  秋葉過一會才能冷靜下來。為什麼對Ciel學姐的事這麼反感呢。

  回到家,又見到琥珀進入森林。又緊隨其後。(本段可以參照動畫,只不過動畫裏志貴尾隨四季的幻影而這裏是尾隨琥珀。——譯者Nel_IamAgg)
  看到了很大的一片空地。想起小時候自己經常和秋葉在廣場上玩。

  忽然,志貴的傷口又開始痛。小時候的景象,又出現在腦海裏。看到了“被殺死的自己”。
  胸口的舊傷裂開了……志貴昏倒在地上。

  醒來時,志貴已經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聽見了說話的聲音。
  “秋葉小姐,要找醫生嗎?”
  “翡翠不要說傻話。哥哥的傷不是普通的傷,不能叫醫生……!”
  ……秋葉 和翡翠 在說話。
  這裏是 志貴的 房間。
  我怎麼 好像 睡在 床上。
  想發出聲音,身體卻不能如願活動。
  胸口已經不痛了,可身體卻像鉛一樣重。
  可以隨意願活動的好像只有眼睛和嘴。
  “和你說過了。不可以讓哥哥靠近那裏,你知道了還……!”
  “真的很對不起。”
  “這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你是照顧哥哥的傭人,不是要避免這種事情的嗎?連這都忘了,你到底在幹什麼……!”
  和平時的秋葉不一樣,憤怒的感情絲毫不加掩飾。
  被責駡的翡翠則一聲不吭。
  ……我完全不明白兩個人為什麼會這樣。
  不明白翡翠為什麼會因為我的事而受訓斥。
  “翡翠回答我,為什麼哥哥會去那種地方?”
  秋葉在質問而翡翠沒有回答。
  兩人見的空氣變得沉重。
  咬緊了嘴唇,秋葉和翡翠間只有一步的距離。
  “——稍等一下,秋葉。”
  “哥哥,你醒了!?”
  “啊,秋葉的聲音很大,我就醒了。”
  “啊——”秋葉很不高興的把目光移開。
  “那個啊,不要這樣責備翡翠,不是沒事了麼,只是我自己昏倒了。這不是翡翠的責任,是我自己的問題”手腕用力也只支起上半身。手指還動不了。
  為了給翡翠開脫,雖然困難也要假裝已經好了。
  “真是的,不要因為我的事情吵架。看上去是大人了,可還是小孩子。”
  “可是——哥哥都失去知覺了,已經昏睡五小時以上了。假如——假如哥哥就這樣不再醒來,我該怎麼辦……!”
  “笨蛋,不要說沒緣由的事。這只不過是貧血。……現在已經夜裏十點了?”
  “嗯,哥哥從黃昏一直昏迷到現在。”
  想了想秋葉的話。
  怪不得身體沒有力氣。
  “這樣呀,從小學以來還沒有過這麼長時間的昏迷呢。啊,那時候經常貧血暈倒。”
  貧血的後遺症,好像就是時常做夢。
  “……還記得有間家的人都很好,對待我像親生的孩子一樣。——啟子雖然嚴厲卻是很溫柔的人,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也覺得自己就是親生的孩子。”
  “哥哥,不要做勉強的事。這裏是遠野家。哥哥不要對自己做那些沒必要的事,不要再做了。”
  “明白了。只是有點回想以前。有間家的人和秋葉、翡翠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所以,有點難以不想到一起……”
  ……自己都不清楚在說什麼。茫然的望著天井,既不是在想自己的事,也不是在回想以前的事。
  “不要在勉強自己了。哥哥回來才不到一周。所以感到疲倦。”
  “——是的呢……不過疲倦在漸漸消失。”
  “是嗎?那麼,今天就請好好休息。哥哥和別人比身體不穩定,不好好休息一天又會像今天一樣昏倒的。”
  “……”
  ……確實像秋葉所說的。
  把一切都忘掉。
  吸血鬼的事自己的事都不去考慮,好好的休息吧。
  “確實是呢。就像秋葉說的,今天就這樣好好躺著吧。”說著躺在了床上。
  “真的,待回不會跑出房間嗎?”
  “什麼呀,我這麼沒信用嗎?”
  “翡翠,去告訴琥珀哥哥已經醒了。哥哥,吃晚飯嗎?”
  “啊,不用麻煩了。不想吃。”
  “知道了,翡翠,去告訴琥珀。”
  翡翠默然的出了房間。
  “哥哥,今晚好好休息吧。”秋葉的聲音很溫柔。
  可是,睡覺。睡覺又怕再做那個惡夢。
  “我——”
  “求你了,哥哥。今天就聽我一回吧”秋葉的眼中透出懇切。
  ……秋葉是真的從心底關心我的事。
  “明白了,安安穩穩的睡覺了。”
  “謝謝。”
  “笨蛋,為什麼說這種禮節性的話。應該我說才對。”
  ……因為八年來我一直把你丟下,你一直在讓我回這個家。
  “——秋葉。對不起,我一直只想著自己,沒有考慮秋葉的事。從今以後——”
  “好了,哥哥像以前一樣就行了。不說道歉不行的是我才對。哥哥不要向我道歉。做出那樣的事,我真是差勁的女孩。”
  眼裏充滿了淚水,秋葉突然握住我的手。
  ……不明白。
  秋葉為什麼要那樣說。為什麼這樣反過來對我道歉。
  “……有點困了。睡吧。”
  “嗯,哥哥晚安。”
  今天很安靜,什麼惡夢也沒做。
=icesnowsea= 發表於 2008-11-24 18:24
秋葉 8/午睡の夢
 今天是學校的創立紀念日,所以放假。醒來後,志貴躺在床上,想起了這件事。
  剛要起身——

  “秋葉……?”
  秋葉昨晚徹夜看護志貴,現在坐在椅子上,上身伏在被子上,正在熟睡……
  長長的黑髮鋪散在床上,真是漂亮。
  “秋葉,秋葉。”小聲地喊她。沒有醒來。
  沒有防備的秋葉的睡相,和小時候一樣。
  “哥……哥……”似乎是夢見了什麼,秋葉低吟著。
  皺著眉頭,秋葉又說夢話了:“對不起……對不起……哥哥……”
  “秋葉?”
  長長的黑髮滑落至後背,秋葉起身了。
  “啊,哥哥。為什麼哥哥會在這裏呢?”
  “……這是我的房間。”
  “哎!?”
  秋葉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
  “哥哥昨晚睡得好嗎?”
  不管自己在椅子上睡覺的事,秋葉詢問道。
  秋葉又關心了志貴幾句後,離開了。

  上午十點,志貴覺得口渴,準備去拿水喝,卻無意中走到了別館……
  穿過屏風縫偷看裏面,發現秋葉在吸琥珀的血。

  ——————————夢
            夢——————————
  這是夢。快點醒吧。

  回到自己的房間。志貴被嚇壞了,想強迫自己相信那是夢。
  為了證實那是夢,志貴又向別館走去。

  ————!
  聽到有聲音,趕緊躲起來。
  看到琥珀從別館離開,向本宅走去了。

  別館似乎很安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步入了大門。
  “哥……哥……?”
  在和室裏,見到了秋葉。呆呆地,秋葉看著剛進門的我。
  很奇怪的,秋葉穿著校服。為什麼不是普通衣服呢?

  “秋葉,換衣服了嗎?”
  “嗯,上午要去學校。從哥哥房間出來後換的。”

  看來剛才是做夢。剛才看到的秋葉是穿著普通衣服的。

  “哥哥?你的臉色很難看,上午還是多休息吧。”
  “啊,只是想活動一下身體罷了。”
  “……是這樣嗎。但是這裏是‘禁止入內’的,哥哥沒有遵守與我的約定。”
  秋葉的視線好象能把我的心事都看穿一樣,心臟開始狂跳。
  又說了幾句話,秋葉要離開時——
  “秋葉,昨天有件事忘了問你。”
  “什麼事?”
  “原來我和秋葉在中庭玩的時候,好像還有一個人,秋葉知道他是誰嗎?”
  “沒有那樣的人,是哥哥弄錯了。”
  作了這樣的回答後,秋葉離開了。
  “加上秋葉一共有三個孩子。十年前的養子應該是其中之一吧……”

  晚上志貴因為害怕自己做的夢而不敢睡(與“害怕做噩夢”有區別)。

  昨晚因為有秋葉在身邊,所以很安心地睡著了;今晚是一個人,就有點害怕做那種夢。
  到了一夢見殺人飲血,就會有新的受害者產生的時候。
  到那時,自己就沒有辯解餘地了,自己是殺人鬼的事就是肯定的了。

  今晚不睡了,起來吧。
  月光真明亮啊……
  志貴抬頭仰視月亮,忽然發現——

  在中庭站著的是誰?
  “是秋葉……秋葉站在一棵大樹下。”

  “是散步嗎?已經過了十一點了……”
  想起來在自己回家的第一天,秋葉就在夜裏出門。
  昨天秋葉在身邊時,就沒有做噩夢——

  志貴離開房間,下樓,在明亮的月光下散步。樹的葉子已經變紅,正在隨風飄落。

  看到了秋葉。
  長髮垂在背後,與飄舞飛散的紅葉在一起。
  像與樹葉一起飄舞的黑髮,看起來多麼的脆弱。
  秋葉的身姿,像是幻影一樣。

  “秋葉,這個時間了,在做什麼呢?”
  “看看月亮。哥哥也是吧。”
  仿佛沒有被我嚇到一樣,秋葉扭過頭來。
  “哥哥,病人好象不應該這時候出來散步吧?”
  “沒辦法。有個不良少女這時候出來看月亮,我這個做哥哥的放心不下啊。”

  “啊——最近事情比較混亂,在屋子裏還好,秋葉是女孩,夜裏不要外出為好。”
  “好。聽哥哥的,一會就回房去。”

  “哥哥?臉紅了,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
  “啊,沒事的。”
  “這樣啊。今天的夜晚真美啊。我就是喜歡這裏的景色呀。”

  在飄落的紅色樹葉中。
  遠野秋葉,顯得格外可愛。

  “哎,哥哥,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這棵大樹下嗎?”
  “是啊。我們小時候,經常在這裏玩呢。有時,家庭教師也在這裏講課。”

  “父親當年,親自教導我。講的都是‘遠野家訓’什麼的。”
  “父親對秋葉,一定很嚴格吧。”
  “是啊,當時我也很討厭。”

  “哥哥可能不記得了,有一次老師在中庭給我上課的時候,哥哥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走了呢。”吃吃的,秋葉笑了。
  “那是小孩子做的事啊。”
  “結果,哥哥被父親狠狠的罵了一頓。”
  “——找個機會,和秋葉一起手拉手出去玩一次吧。”
  “那可太好了。以前,就算是略微玩玩,也會被父親罵。”

  之後,兩人談起了遠野家的繼承問題。

  一邊說著話,秋葉一邊輕快的蹦蹦跳跳。
  在飛舞紛散的紅葉中行走。

  “秋——葉……”
  胸口開始疼痛。
  我在這一瞬間,只想把眼前的秋葉緊緊抱住。
  月光真是具有魔力。
  她是我的妹妹——一定要忍住這種衝動。
  “覺得冷嗎?我們回去吧,哥哥。”
  “好,回去——”忽然開始頭暈——

  “哥哥?”

  秋葉的黑色頭髮,現在看起來像是紅色的。

  紅色的頭髮。血的影像。吸血鬼。

  “哥哥?沒事吧哥哥……!?”

  胸口絞痛。
  心臟像要爆發了。
  血液把靜脈、動脈都快撐裂了。
  腦子“暴走”了。

  面前的女人。
  纖細的手腕。漂亮的頭髮。小小的胸部。
  很勻整的體貌。

  喉嚨好熱。
  恰如,
  夢中殺人時,那麼熱。

  “哥哥,我攙著你,回屋去吧。”
  聲音。聽見了秋葉的聲音。
  “不能、碰到、秋葉的身體……”
  已經碰到了。
  “……先回去了。先回去了,秋、葉。”
  動員起全部的理智,搶在秋葉之前離開了。

  志貴倒在自己的床上。
  “可、惡……!”
  真討厭自己。
  在夢中縱情殺人,難道在現實裏也要……
  又想起了弓塚的話。
  遠野家族的怪異。
  發狂死。行蹤不明。精神異常。
  吸琥珀血的秋葉。
  做殺人夢的自己。

  秋葉其實很正常,一點破綻也沒有。
  志貴睡著了。

  又夢見自己出外殺人吸血。

  見到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好象是我認識的人。
  是Ciel前輩。

  對戰。

  影像中途斷了。
=icesnowsea= 發表於 2008-11-24 18:25
秋葉 9/血を吸う鬼
  從床上跳起來。
現在還不到早上六點。
  那個穿著神父一樣服裝的,是Ciel學姐。
  看來前輩也不是普通人。
  屋頂接著屋頂地跳,射出劍一樣的東西。
  前輩就像殺人怪物一樣……

  “——一定是我在做夢吧。哈哈,哈哈。”

  從翡翠處得知秋葉今天準備休息了。
  琥珀則說秋葉有點發熱,應該是太疲勞了。

  得知昨晚被殺的是男性。昨晚夢見自己殺死的,也是男性。

  早早的從家裏出來,可是七點五十才到校。
  理由不言而喻。
  因為害怕自己是殺人鬼,所以走得特別慢。

  “哎,那邊的少年。再發呆的話,可是會遲到的。”
  是Ciel前輩。

  想起了昨晚的事。
  昨天晚上,被鐵制水管刺穿的人,沒道理能這麼有精神地來上學吧……
  志貴非常害怕和愧疚。

  “遠野君,在去教室之前,需要去保健室拿點藥嗎?”

  前輩覺得志貴是得了重病,摸了摸他的頭。在這時——

  看到前輩手臂上纏著繃帶。
  就是在昨天夢裏刺穿的部位。

  有一種現實就要崩潰了的感覺。

  問起繃帶的事。前輩只說是意外。

  “不是這樣的。昨晚被鐵制水管刺穿了,到現在還在疼呢。”
  “——”
  前輩的笑容消失了。
  “啊——”
  這一瞬間,我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凍結了。

  “這是怎麼回事,遠野君?”前輩拉著我的手,向校園內走去。

  簡單介紹情況。Ciel前輩認為志貴不是殺人鬼,並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研究對抗惡魔知識的修道士。

  雖然志貴一再強調自己“夢見殺人”,但Ciel前輩仍說志貴是“平凡的高中生”。
  最後,拗不過志貴的Ciel前輩讓他晚上到學校來找她,這樣便可確定志貴的身份。

  晚上,志貴離家時遇到從外面回來的秋葉,以“忘了東西在學校”的藉口奔赴學校。

  志貴切斷了鎖的“線”,進入教學樓。
  才一進門,志貴就感到難受。

  教學樓裏的空氣,就像晚上夢見殺人時的空氣一樣惡臭。

  在背後發現一名奇怪男子。他一隻手就把志貴打飛了。
  志貴靠在牆上定睛一看——這分明是具“活動的死屍”,它七竅流血。

  志貴忽然想起,這就是昨晚夢見自己殺死的男子。

  男子用手臂向志貴突刺,志貴避開了;混凝土牆被打出個洞,但是男子手臂也骨折了。
  志貴的腳忽然能活動了,恰好在男子發出下一擊前逃開。
  但是男子也追……而且速度很快。

  自己殺死的人,現在要來殺死自己了。
  自己殺死的人,現在復活了。
  這明明是現實與常識之外的噩夢。

  這時,“它”追來了。
  志貴雖然心中很迷惘,但想到“對手早就死了”,就將“它”分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志貴開始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中,志貴開始啜泣。

  志貴認為自己已經真正殺了人。

  這時,聽見了腳步聲。志貴已經握好刀,準備拼命時——

  是前輩來了。

  “我來這所學校,就是為了監視你。”說著,Ciel前輩拔出了武器。

  繼續昨晚的對戰。

  戰至一個階段——

  兩人的刀分別刺在對方的咽喉上。
  志貴沒有刺下去。

  而Ciel前輩也沒有。

  換上輕鬆表情的前輩,告訴志貴這只是對他的測試。

  而晚上志貴做的夢,是他的意識與殺人鬼的意識同化所致。

  前輩解釋了志貴夢中的一些情節。告訴他殺人是“吸血鬼”。

  而前輩已經與殺人鬼對戰兩次了。但是,並不能確定他的形貌,因為一些“吸血種”可以自由改變體格等。
  被吸血後能變成死徒的,百人中才有一人。弓塚,是因為“怨念”非常強,才能變成死徒。
  而遠野家族,出現過許多“能力”非常強的人(外)。
  志貴與殺人鬼的意識同化的狀況,就好象孿生兄弟的相互感應一樣。
  不愧是“修道士”,前輩講了許多腦科學方面的知識。
  前輩說,志貴的這種情況應該會發生在腦結構比較相近的人身上。

  等等!
  想起了.吸著.琥珀血.的.秋葉。

  前輩說,因為遠野家與吸血一族曾經通婚,所以出現吸血鬼的可能性極大。她也在懷疑秋葉。

  在聽著前輩的話時,志貴一直咬著嘴唇,被“可能的事實”所困擾、吞噬著。

  離校,歸家。
=icesnowsea= 發表於 2008-11-24 18:25
秋葉 10/熱帯夜
 ……那是幾年前的事了吧。
  在把自己一直關在房間裏之後,終於和僕人的女兒一起到外面來玩了。
  ——對不起,哥哥。
  無人的庭院裏,秋葉在哭泣。
  問什麼都不回答,秋葉只是在不斷地說對不起。
  ——我們大家沒有看見哥哥。
  讓秋葉哭泣的理由在那時就已經結束了。
  ……說沒有討厭是在撒謊。
  可是不應該有讓只有六歲的女孩感到自責,拼命的道歉的事。第一,秋葉什麼錯也沒有。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
  ……為什麼會擔心呢?
  從第一次見面時,秋葉就不斷地向我道歉。
  在這空曠的房間裏,自己一個人在哭泣的少女。
  ——謝謝。還有,沒事了。
  秋葉抬起頭,臉上呈現出笑容。
  那是第一次有這樣強烈的想法——
  ——不要哭了,秋葉。
  因為從此我們就是兄妹了。
  ……還記得秋葉的笑容。
  那時就立下誓言。
  要成為真正的家人。既然是哥哥,自己無論什麼事都要保護秋葉。

  在想什麼呢,好像是做夢了。睜開眼是早上的陽光。
  明白自己不是殺人鬼了,昨夜便沒有做殺人的夢。
  不過那個夢還真讓人懷念哪。
  我和秋葉都還是小時候,還不明白我們間的關係時的夢。
  “早上好,志貴少爺。您已經醒了嗎?”
  翡翠像往常一樣拿著替換的學生服進來了。
  “志貴少爺,昨夜幾點回來的。秋葉小姐在客廳裏等著吧。”
  “……啊,昨天夜裏很累了。儘管知道秋葉在客廳裏,就那樣回房間了。”回答是充滿對自己的厭惡感。
  ……昨天夜裏,和Ciel前輩分別後,我像是在逃避秋葉般的回房間了。
  我害怕向秋葉詢問。
  既開不了口問“你是吸血鬼嗎”,又不願意聽到最壞的答案,不知道該怎麼辦。
  想著這些事,就沒法面對著秋葉說話。
  “翡翠,秋葉還在客廳嗎?”
  “是的,從之前就在等志貴少爺。”
  “是嗎,也好……”自己實在不敢面對秋葉,”翡翠,今天可以陪我一起出去嗎?”
  翡翠依從了:“——明白了,那麼就和志貴少爺一起出去。”

  客廳裏秋葉和琥珀兩人在喝茶。
  “呀,兩位,早上好。”盡可能自然的打招呼。
  秋葉什麼也不說地看過來,還在為我昨天夜裏躲著她回房間的事生氣。
  “早上好志貴。少見啊,和翡翠一起過來。”琥珀回答了。
  “……嗯,今天身體有點不太好。要是在樓梯上暈倒就危險了。”
  “嗯哈哈,是啊是啊。因此拜託翡翠呢。”
  “……”翡翠在我身邊一句話都不回答。
  琥珀去準備早飯了,客廳裏被沉默的氣氛籠罩。
  “哥哥。”
  “什麼,秋葉?”
  “你說身體不太好,感覺還好嗎?”
  “不是什麼大問題。秋葉不用擔心。”
  “這樣啊……沒什麼事了。”秋葉好像有什麼事,視線飄忽不定。
  “……?”秋葉有些奇怪。
  雖然知道不是在為昨夜的事生氣,可和平時又不一樣。
  既不能說“為什麼不出聲”這樣的話,又總是放心不下。
  “那個,秋葉?”“嗯,哥哥?”——兩人同時發話了。
  “啊,是。什麼事,哥哥?”
  “不,秋葉要說什麼?”
  “哎,我只是叫哥哥的名字……”
  終於從食堂傳來琥珀的聲音結束了這奇怪的氣氛:“志貴少爺,秋葉小姐。早飯好了——!”

  今天的秋葉十分沉默,上學路上兩人也是一言不發,直到校門口。
  “那,秋葉。”
  “啊——是。什麼事,哥哥?”
  “怎麼了……那個,你今天早上很奇怪。昨夜的事也沒有生氣,看上去又漫不經心的。”
  “哎,我看上去是那樣嗎?”
  “……啊,是的。感覺不舒服嗎,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
  ——啊,突然想起來了。
  昨天秋葉請假了。昨天手腕被繃帶包紮的Ciel前輩,說那個吸血鬼也要恢復傷勢。
  “……”
  “……那個,哥哥的臉色不太好。”
  “啊——沒什麼。”用力搖頭想把可怕的想像從腦子裏驅除。
  ……怎麼了。秋葉和我一樣有突發性的身體疾病,那請假休息的時候也是有的。
  不應該不相信秋葉,我在不吉利地想像些什麼呀。
  “我沒事。今天早上的秋葉像個女孩,有點不像秋葉了。”
  “……今天的事不能說點好話嗎,哥哥。”
  “哦。感覺有些回復了。秋葉不這樣有點不放心。……算了,不要勉強裝成熟。”
  “……真是的。我平常做事不像大人嗎?”
  “啊,不是。秋葉很像大人。講究禮節,做事完整。……哎?奇怪,這些條件都有了為什麼……”
  為什麼呢,秋葉還差什麼才讓人覺得成熟?
  “……算了,既然秋葉身體沒有不好,別的也不想聽了。好了,進樓吧。”
  秋葉好像還要說什麼,跟在我後面。
  “那麼。課上午就結束了,午飯回家吃吧。”
  “啊,哥哥。”
  “嗯?還是覺得不舒服嗎?要去保健室嗎?”
  “不,身體很好,也沒有覺得不舒服。只是……今天對我的態度有些奇怪。
  那個……哥哥還記得小時候的約定嗎?”
  唐突的,秋葉望著我,臉頰變得很紅。
  “——什麼小時候的約定?”
  “真是的。果然不記得了。也好,反正一開始就沒抱希望,隨便哥哥怎麼樣。”秋葉一下背過臉去。
  “怎麼了。小時候的事怎麼也是八年前了。那時候的約定,你怎麼還會那麼念念不忘。”
  “雖然是那樣……可還是希望你還記得。昨天夢見小時候的事,哥哥還記得那些事的時候。”
  “秋葉。你只是夢見了小時候的事,就一件一件把以前的事提出來嗎?”
  “……只是很懷念。還記得嗎,在那棵樹下哥哥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撫摸我的頭的時候。我那時還是的愛哭的孩子吧。大家都對我的哭泣感到為難,只有哥哥沒有和他們一樣顯的傷心。只是叫我不要哭了,後來真的就不再覺得傷心了。那個時候我……怎麼了哥哥?覺得不舒服嗎?”
  “……秋葉。昨夜你的夢,難道是在沒有人的庭院裏你不停的哭泣的時候的事?”
  “啊——我也不太清楚。感覺是這樣。”
  “————”背上感到寒冷。
  ——那個夢,那個夢我也看見了。
  ……前輩說的,我和吸血鬼的意識同化了。
  “哥哥,真的沒事嗎?”
  “什麼事也沒有。那麼,我往這邊走了。”
  ……為什麼。
  為什麼是這種最不希望的結果。
  我在睡夢中和吸血鬼的意識同化了。
  就在昨天夜裏。
  沒有做殺人的夢,卻和秋葉做了相同的夢,那種事情我不想知道。

  ……教室裏沒有幾個人。志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呆坐在椅子上等著上課鈴響。
  “喂,早上好,遠野!怎麼了,氣色不太好。”
  “有彥啊……真是的,你和秋葉說話怎麼都一點也不委婉。我氣色真的那麼茶嗎?”
  “啊?……不,說著就好了。怎麼了,遠野看上去有什麼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啊——果然如前輩所說的。
  “——有彥,今天你看見前輩了嗎?”
  “‘前輩’那麼多,是哪一個啊?”
  “我和你共同的前輩,除了Ciel前輩以外還有別人嗎?”
  “那是誰呀,是學校的留學生嗎?”
  ——驚訝地把嘴張得大大的。

  “有彥,你——”只發出這點聲音,後面繼續不下去了。
  “怎麼了遠野,要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金錢以外的問題我都可以聽。”
  有彥的樣子一直沒變。一直那麼直率地,對前輩的事一點也記不得了。
  “真的,前輩的事一點也記不得了?”
  “都說了,哪個前輩啊?”
  “——”這種問題沒法回答。
  現在能夠理解昨夜那個人說的話的含義了。
  “哦,國藤來了。回見”有彥回座位了。隨著上課鈴,第一節的物理課開始了。
  ——茫然的望著前方。
  前輩真的消失了。就好像不曾在我面前出現過,前輩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魔法,很簡單的就完成了。
  那個人在說這些話時,臉上仿佛在為什麼而悲傷。
  有彥不記得了……誰都不記得了。
  那個人本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只是為了監視我這樣的人而存在的,當我的身份被確認後就消失的人。
  “——”胸口在痛。
  能證明我不是殺人鬼的Ciel前輩,已經像海市蜃樓一樣消失了。

  中午課程結束了。班裏的同學都爭先恐後的飛奔出教室。
  “哦,遠野。怎麼不回去?”
  “再留一會。要等人。”
  “嗯嗯……是秋葉嗎?那我先走了。”
  “啊,不要夜遊了。”
  有彥走出教室時,其他學生連影子都沒了。志貴一個人在教室裏等著Ciel前輩。

  午後一點。教室門開了,走進來的是秋葉。
  “哥哥,不回去嗎?”
  “……不,回家的。因為今天一天沒有見到前輩,只是在這裏等她來。”
  ——不,事實上只是在這裏等希望她來。不過那個人不會再在我面前出現了吧。
  “這樣啊。那麼我也一起。”秋葉在相鄰的椅子上坐下。
  “隨你的便。”
  “好的。不管怎樣也是哥哥的妹妹。”
  ……秋葉像有什麼開心的事,笑著坐在椅子上。

  ——黃昏了。
  秋葉一言不發,坐在我的旁邊。
  好好想想,自從回到遠野家以來,都沒能和秋葉這樣相處過。
  小時一直在哭泣的秋葉。
  那以後八年來一直在等我的秋葉。
  還有現在,在我旁邊靜靜的陪著我的秋葉。
  ……絕不願意聽到秋葉是吸血鬼的事。
  說來也沒什麼理由。
  秋葉是我重要的妹妹,所以才會那麼在意。
  ……發誓要守護的少女。
  那時我回遠野家的原因。
  八年後的重逢,見到長大變得美麗的秋葉時的驚訝。

  秋葉是重要的存在。
  我想那就是愛情吧。
  可是那種愛情說不清是什麼種類。
  作為兄妹的時間只有兩年。
  就是在那期間,比起骨肉間的親情,那種守護的感情更加濃烈。
  “……”
  不明白。有時自己都不太清楚,會發呆的看著秋葉。
  對我來說秋葉是十分重要的吧。
  所以,假如秋葉是吸血鬼,我——

  “秋葉,回去吧。”
  “這樣好嗎哥哥?前輩還沒有來。”
  “算了,開始就知道不回來。沒關係。”
  “……”秋葉什麼也沒有問。
  ……發現了疑問。
  有彥和別的學生——還有老師也都不記得前輩的事了,秋葉怎麼還記得。

  “秋葉,你怎麼看前輩?”
  “……只說是前輩,真是不清楚是指的誰;不過哥哥說的前輩是Ciel吧。那麼,我的話沒變,我和她沒法相處。”
  “什——”聲音卡住了。
  秋葉還記得前輩的事。
  誰都忘記了的前輩的事,怎麼會——
  “秋葉,你——”
  “哥哥?怎麼了,這麼害怕。”
  “……怎麼會?秋葉怎麼會還記得。大家都把前輩的事忘記了,你怎麼會還記得……”
  “哎——”秋葉的表情凍住了。
  “秋葉,你難道——一開始就知道前輩的身份……?”
  “——”秋葉沒有回答。那沉默就是Yes。
  “秋葉……!不要不說話,回答,你一開始就知道前輩是對抗吸血鬼的人,所以一直和前輩和不來嗎……!”
  “吸血鬼,哥哥——”秋葉呆呆的注視著我。
  ……那表情,與其說是聽到吸血鬼這個詞而吃驚,倒不如說是因為從我口中說出這樣的事而吃驚。
  “……秋葉,不要不說話,快回答。不然我只有對你——”
  原本深信不疑的在變得不可相信。
  “是的呢,哥哥。我和那個人第一次見面就知道了。那個人對首次見面的人以暗示,所以說那個人不能相信。”
  “……前輩對首次見面的人加以暗示……?”
  “嗯,所以大家對Ciel這個名字沒有感到任何異樣。我沒有接受她的暗示,才會覺得那個人處處奇怪。”
  秋葉說的好像沒有破綻。不過這還不是秋葉心裏的話。
  Ciel前輩既然對大家都給了暗示,為什麼秋葉沒有接受暗示呢?
  “被那個人暗示過的人,當暗示解除時就會忘記被稱為Ciel的人的事情。我一開始就沒有接受暗示,所以現在暗示解除了還記得那個人的事。”
  “……那麼明白了。可是秋葉,為什麼你沒有接受那樣的暗示呢?”
  “——那是,那個——”
  “……是這樣的吧。遠野家不是普通的人類。因為不是普通人,所以沒有接受前輩的暗示。”
  “哥哥,為什麼說這種話?”
  “……那是當然的。因為,我不是普通的人。”說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秋葉在顯出一臉驚愕的表情之後,好像也明白了似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無人的教室。
  被夕陽染紅的教室裏,我們相互對視著。

  “……從前輩那裏聽來的,遠野家的人都有特別的力量。……她告訴我了,其中就有連自己都無法抑制而殺了人的。”
  “……”
  “可我不相信。不願相信。”
  “……”
  “回答我,秋葉。你——不是吸血鬼吧。”
  秋葉沒有回答。
  ——怎麼了。
  怎麼了秋葉,撒謊也好,告訴我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不說話秋葉……!”
  無法忍受沉默的爆發了。
  ……然後就是靜默。
  秋葉好像什麼事也沒有一樣,優雅的走到窗邊。
  夕陽透過長髮,將它染成紅色。
  秋葉甩了甩那一頭紅色的長髮。
  “那麼,我想聽聽。我是吸血鬼的話,哥哥會怎麼做。”
  那種壓迫感,仿佛視線就是刀刃一樣刺在我的喉嚨。
  “——那麼——”
  秋葉的視線尖銳的刺來。
  秋葉雖然從我身邊走開,可那空氣緊張的好像秋葉緊貼就在我眼前般。
  “回答我,哥哥。我是吸血鬼的話,你會做什麼。”
  “——秋葉,那——”
  “假如我肯定地回答了,那麼自己親手殺死秋葉也有必要了。是麼,哥哥?我不想提那些無聊的東西,對自己坦率好嗎?”
  像鬼一樣的壓迫力,眼中露出殘忍的歡愉,秋葉在盯著我。
  雖然秋葉是仰視,我是在俯視,可秋葉的視線裏有種冷靜的壓迫力。
  “秋葉,你——”
  “開玩笑的,哥哥。我誰的血都不吸。”秋葉刀刃般的視線消失了,仿佛愉快地對著我的樣子笑了。
  “如Ciel所說,的確遠野家裏混有‘非人類’的血。不過如果哥哥的發現只此一個,那哥哥什麼都不知道。”秋葉仿佛在嘲笑。
  “我知道的——?”
  “嗯,的確。哥哥的質問是沒用的。因為我不是哥哥所想像的怪物。那麼,要說的就這些?那我先走了。”
  秋葉走開了。
  不,還有要問的。
  “……不,還有事情想知道。你和我小時候時,還有一個男孩的事情。”
  “沒有關係呢。那個孩子已經不在了。”
  “不能簡單這樣敷衍吧。十年前父親的樣子怎麼了?”
  秋葉皺起了眉。
  “……這樣啊。翡翠還真讓人為難。要和她說注意不要讓哥哥知道。”
  “……秋葉。我還記得有三個孩子的事。可以告訴我嗎。他……是怎麼死的?”
  “不,那個人沒有死。”
  “——哎?”
  “不過確實被殺了——哥哥,是你親手做的。”
  “什麼——我,殺的——?”
  感到一陣眩暈。

  ——是的,被殺了。
  八年前的事故。
  還是孩子的我。
  在那個中庭裏。
  噩夢般炎熱的夏天的太陽。
  血濺到身上的秋葉和少年。
  積雨雲,還有一直不停的蟬鳴。
  ——在那裏,我把那個孩子,殺了嗎。
  眩暈減輕了,意思漸漸恢復。
  我。我居然作了那樣的事——
  “哈,哥哥。是人都會有不能說的秘密的,不是嗎?”
  “秋葉,你——”
  “所以呢,不要再想著無聊的事了。哥哥是遠野志貴,只要在那房子裏住下就好了。”
  ——秋葉走了。
  我說不出阻攔她的話。
  夕陽下的教室。我就那麼一個人留在那裏,什麼也做不了,只是站著而已。

  ——晚上了。
  不想回家,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思考。
  秋葉說的“非人類”的事情沒有什麼可疑的,有第三個孩子,然後他死了的事也很清楚。
  秋葉說,是我殺了第三個孩子。
  以及我自己,還留有在中庭裏看見流著血的孩子的記憶。
  吸琥珀血的秋葉。
  說遠野家不是人類的秋葉。
  ……說因為是兄妹,在睡夢中意識同化的前輩。
  都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都是確認了的事實。
  除了看見秋葉吸琥珀血的事……
  “——哎?”
  我是在夢中看到琥珀和秋葉的。
  那很明顯——若是和秋葉的意識同化了,就會看不見秋葉自己。
  “……那麼在那個夢裏——”
  吸血鬼的秋葉,那種影像絕對沒有看見過。
  “……原來是這樣。秋葉不是殺人鬼。”說著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原來如此——我要一直守護秋葉的事。那也是拜和吸血鬼的意識同化所賜。
  殺人鬼不是秋葉。
  他在那個房子裏。
  在陰暗的角落裏躲藏著,窺視著獵物。
  大概已經定好下一個目標了。
  “什——”背上發涼。
  現在沒時間傻站在這裏了。
  “秋葉——!”一邊大喊著,一邊拼命的向家裏跑去。

  ——奇怪。
  明明才七點,屋子裏的燈已經都關了。
  ……屋子裏十分安靜。
  雖然說是秋季的夜,可是今夜非常的熱。
  真是個熱帶夜。額頭上流出的汗沿著臉頰落下。
  拭去額頭上的汗水,伸手去推玄關的門。
  “咳——”感到眩暈。
  等到眩暈停止了,憎恨的情感湧上心頭,身體也充滿了力量。
  “秋葉……!翡翠,琥珀……!沒有人嗎!”
  沒有回答。除了熱就是寂靜。
  “——秋葉”只感到厭惡,別的什麼也沒有想。
  秋葉,秋葉的房間在東館二樓最裏面。
  像秋葉的房間跑去,靠的越近那厭惡的空氣就越重。
  秋葉的房間到了。
  握著小刀,伸手打開秋葉的房門。

  ——暗。只有從窗子進來的月光照射出房間的樣子。
  在那一片青暗之中,秋葉倒在地上。
  “秋葉——!”急忙去將她抱起。
  “……”秋葉已經昏過去了,一動也不動。只有小小的胸在上下起伏,說明還在呼吸。
  不,比起這個還有更奇怪的事。
  秋葉原本黑色的長髮,現在仿佛被血染一般的紅。
  “秋葉——真的……是秋葉嗎?”
  ……昏暗之中看見的赤色的長髮。
  不過,的確是秋葉沒錯。
  “秋葉,喂,醒醒……!怎麼了——”
  突然聽到喀沙一聲。
  ——!
  扭頭看去。在發出聲音的地方,月光照明的窗邊,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站在那裏。
  ……那好像是個全身被繃帶包住的人。
  “——誰?”
  人影沒有回答。
  背上感到惡寒。腦髓裏也有種不明的死的氣氛。
  ……那個人影只是站在那裏,好像壞了一樣。
  就很平常的,人影抬起了眼睛。
  包帶人確實還有知性,看上去是瘋狂和理性同時並存的。

  咚咚的心在跳。自己的心跳已經快到極限了。
  可那一邊,卻理智地像個死人般冷靜。
  這種空氣。這種污染空氣的腐敗的死臭我知道。
  ——沒錯。
  現在這個房間,就和在夢裏見過幾次的殺人世界一樣。

  “——是誰?”
  緊緊地握住小刀,瞪著那個人影。
  包帶男子看上去好像在嘲笑一般。
  “真寂寞呢,志貴。你連殺了自己的對手都不記得了麼。”
  說著,兩人間只有一步距離。
  我抱著秋葉退開。
  “還不明白嗎,志貴。我是殺了你的男人。”
  “什麼——”
  憎恨。……進房間時就感到的憎恨凝縮了,強烈的傾注在這個男人身上。
  這種憎恨,是無法擺脫的本能,稱為殺人衝動的東西。
  咚咚的悸動。
  身體在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叫喊。
  這個男人。他的存在,一定要殺掉。
  “——原來如此。你,是吸血鬼吧。”抱著秋葉的手收了回來,握緊了小刀。
  哈哈哈的,男人在笑,仿佛是從心裏感到有趣。
  “不要這樣。我就是你。誰也不能殺死自己。”
  “什——什麼?”
  “把秋葉還回來。本來那就是我的東西。”男人又靠近了一步。
  “停下來——!”
  “停下來麼。我只是把東西從你那裏取回來。名字,地位,力量,都是我的東西。”
  “在說什麼啊。你——你是什麼?”
  “……還沒明白啊。你這傢伙真是薄情。八年前我和你還是那樣的好夥伴呢。”
  “哎——?”
  八年前?那樣的好夥伴?
  “……想不起來也沒關係。父親給了你全部都忘記的暗示吧。
  你自己也——希望忘掉那不快的記憶吧。”男子在笑。
  視線在搖晃。
  八年前。八年前。八年前——
  那是我捲入事故入院的時候。
  那是三個人一起在遠野家玩的最後時光。
  那是——濺上鮮血的少年在那中庭裏的時候。
  “不過都結束了。到現在為止都很辛苦吧,志貴?稍等一下,就會很快樂了。”
  男子慢慢的解下了臉上的繃帶。
  那繃帶裏的面孔,那就是——
  “你……”
  “很久不見了,遠野志貴。不,那本是我的名字。”
  繃帶下露出的面孔,那就是——身上濺了鮮血的少年。
  “遠野——四季”
  是啊,怎麼會忘了。
  以前和秋葉一起的他。第三個孩子,肯定就是那個名字。

  “是的。真的很久不見了,七夜志貴。總算,你好象想起自己是假貨的事了。”
  “啊——”
  頭痛。
  蓋子打開了。
  曾被用力的關上(誰?)
  不可以看(什麼?)
  是忘卻的錄音盒。
  ——是啊,全都忘記了。
  自己小時候的事。
  三個孩子一起的事。
  恐怖的影子向秋葉襲來。
  沒有有多想就用自己的身體做盾的瞬間——
  ——那全都被命令忘記了。
  遠野慎久,自己的父親,那樣命令到。
  自己從今開始就不是七夜志貴,成為遠野志貴——
  “——……!”眩暈的吐著氣。
  混亂的記憶在腦海中跳動。

  咄沙一聲,自己的身體動不了。
  “震驚嗎?啊,應該會吃驚的。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是遠野志貴的,瞭解到自己是假貨時的衝擊很強烈吧。”四季在哈哈的笑。
  “把你當作好朋友卻被你殺了,遠野志貴的名字被你奪走了,就連秋葉——我的秋葉也被你搶走了……!那種恥辱你瞭解嗎!”
  “殺了——?我,把你——”
  “是的。先殺人的是我,結果卻是你殺了我。還沒有想起來嗎志貴?八年前的那天,我繼承了自己的血殺了你。看看那胸口的傷。不就是用這手,刺穿了你的胸膛嗎。”
  “胸口的,傷——”
  “是的。然後我被父親殺了。由於遠野家傳承的血覺醒了,之後我就被關在地牢裏,八年來一直在黑暗中。——他媽的老頭,還說等我恢復成人類就讓我出去……!因為遠野志貴不在就會有麻煩,所以讓養子來代替我。那老頭給了你遠野志貴的身份。”
  “——”
  ……想起來了。十年前陽子的事,不是別人就是我。
  “明白了嗎志貴。你殺了我。我這樣子在這裏活著,而遠野志貴卻是你。我連回去的地方都沒有。遠野志貴的名字,地位,最愛的妹妹,還有自己存在的意義都被你這混蛋奪去了。我,遠野四季,被你遠野志貴殺了。”
  眼中的殺意如同光一般,四季沖上來。
  “——就說到這裏吧。志貴,你在八年前就該死了。你也該活夠了。還不回你該去的地方。”
  “——本來的——地方——”
  “沒錯,我變回遠野志貴,而你——再變回死人!”
  四季一擊,志貴便被擊飛到走廊。志貴撞在牆上動彈不得,頭腦中一片混亂。
  四季又從秋葉的房間飛撲出來。
  “鏘——!”四季的武器也是小刀。兩人的小刀撞在一起。
  短短的空暇中,志貴為了不至誤傷秋葉而跑開。
  四季的刀氣從身邊擦過。所幸沒有受傷,不過眼鏡被彈飛了。
  ——咚咚的心臟在鳴動。
  視野被“死”所覆蓋。
  逃跑的身體裏敵意與憎惡在萌芽。
  四季又攻來,還好自己還清醒。
  這已經是第三次逃過一命了。
  汗水在吧嗒吧嗒的向下滴。
  沒有負致命傷,可代價是身體到了極限已經動不了了。
  “為什麼……只是人類的你卻殺不了。你的戰鬥能力就這程度嗎,志貴!”四季的眼睛怒視著。
  “好了,就玩到這裏。”四季從地上撿起小刀。
  黑暗中閃耀著光芒的,是鋒利的爪子。
  “結局和八年前一樣呢,沒什麼樂趣。好了志貴,秋葉是我的了。你什麼也得不到下地獄去吧。”四季的身影消失了,如同離弦之箭。
  在那一瞬間,一個人影擋在了我和四季之間。
  ……那是,紅發飄動的秋葉。秋葉為了保護我站在四季的面前。

  “秋葉,幹什麼?”
  秋葉沒有回答。
  ——那背影。
  面對著秋葉的紅發,身體裏的血開始沸騰。
  “怎麼了秋葉。你真正的哥哥是我,這個假貨沒必要去理他。”
  秋葉沒有回答。
  ——那背影。
  面對著秋葉的紅發,身體裏的血開始沸騰。
  “秋葉,不要讓我那麼傷心。我,一直只把你當作最重要的人。”
  “不行。不可以。”秋葉搖頭,明白的拒絕了四季。
  “秋葉!”
  “很遺憾。如果你要殺哥哥,那之前我會殺了你。因為遠野家當家的義務,就是要清除你這樣的東西。”
  “什麼——你在說什麼啊秋葉!你不是那樣的在等待我嗎。不是一直都在看著嗎。因為有你的身影在一直等著哥哥我,我才能回到這裏來。殺了那老頭子可以自由也全是為了你啊。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袒護這個假貨!”
  “的確,我一直在等哥哥。不過那不是你。背負著遠野之血,變成殺人鬼的你在八年前就死了。”
  “啊——秋葉,你說你真正的哥哥已經死了?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那是騙人的。你的哥哥只有我才是。這個男人只是——”
  “閉嘴……!決不允許那樣侮辱哥哥。你——決不會讓你,再殺了我哥哥的!”
  “秋葉——”四季的身體在搖晃。
  “不要這樣——那傢伙只是個假貨,那樣的袒護他——不要背叛我,秋葉。”
  “——”秋葉沒有回答。
  只有對四季強烈的敵意。
  “秋葉——你是在背叛我嗎,秋葉——”四季充血的目光敵視著我——還有秋葉。
  “……這是最後一次了。秋葉,你聽不聽哥哥的話?”
  “——我的哥哥不是你!”
  四季慘叫著跳起來。
  不是向著秋葉,是對著她背後的我而來。
  我早已有這種覺悟了,用小刀迎上去。
  可是,四季的爪比小刀快了一點。
  結果當然是兩個人都中招。
  不過這樣肯定可以切斷他的“線”,將他解體。

  鮮血四濺,然後——
  四季的爪,沒有碰到我。
  “啊——”四季的聲音好像失了魂。
  “秋葉——”四季的爪在秋葉的背上切開了傷口。
  四季的狙殺沒有成功。可是,秋葉也只能抱在我懷裏。
  “——”自己什麼也感覺不到。
  現在意識已凍結了。
  什麼也感覺不到,自己的殺人衝動才更凸顯。
  秋葉的身體倒了下去。
  在那一瞬間,四季失魂落魄的刹那,對著他的“線”一閃(不是我侍魂玩多了,原著就是“一閃”)
  然後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等到意識恢復時,倒在地上的秋葉不見了,四季的屍體也不見了。
  自己的手上還握著到小刀,絨毯上的血跡證明剛才不是夢。
  那樣的事,不是我希望的。
  我立下要保護秋葉的誓言,結果卻是相反的——
  “志貴少爺!”背後有人喊。
  原來是翡翠。
  從翡翠口中得知秋葉小姐受傷了,不過沒事,而志貴已經失去知覺的站了半天。
  然而,翡翠只看到志貴站在秋葉小姐前面,根本不知道四季的事。
  就是說,雖然切斷了四季的“線”,但吸血鬼的死與人不一樣,四季還活著,只是從這裏逃了。

  ——回到房間,情緒頗為低落。
  不冷靜下來考慮事情是不行的。
  秋葉的事。自己的事。稱為四季的男子的事。
  ……四季提到了我是養子,代替四季作為遠野志貴的事。
  沒有想到要否定,相比起來反而理解了。
  不僅是我對這房間裏一點也沒有印象,還有說是我的房間,卻絲毫沒有“就是這間房間”這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再有我被送到有間家的事,以及八年前的事故中誰也不來看望我的事。
  ……十年前成為養子,直到遭遇事故的兩年間。
  我,秋葉還有四季像兄弟一般被養育。
  四季看來一開始就知道我是養子。
  那麼秋葉呢?
  “我的哥哥不是你!”
  秋葉這樣對四季喊著,為了保護我而受傷。
  ……秋葉大概不知道我是養子的事。
  所以才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護我。
  只有兄妹才能作出那樣的事吧。
  所以——秋葉相信我是她真正的哥哥。
  “志貴少爺,好一點了嗎?”
  “琥珀,秋葉也好嗎?”
  “是,傷勢的處理已經完成了。幾周內要保持絕對安靜不可以走動,不過至少沒有大礙。”
  “是麼,太好了。”
  “志貴。從翡翠那裏聽來的,你想和秋葉小姐說話是嗎?”
  “——啊,如果秋葉身體不方便就算了,可以的話和她談談。”
  “那麼,就請吧。不過不要說過於複雜的事。秋葉小姐現在狀況還很勉強,不要給她增加精神負擔。”
  “明白了,看看秋葉而已,只能說謝謝了。”
  “好了。那麼我暫時休息一會,看護秋葉的事就拜託了。”
  琥珀去休息了,志貴走到秋葉房門前敲門。
  “秋葉。我可以進來嗎?”
  片刻的寂靜之後,“……好的,哥哥。請進吧。”秋葉回答的聲音輕得好像要消失般。
  隨著志貴走進秋葉的房間,一直躺在床上的秋葉慢慢的支起身體。
  “——”
  ……這樣面對著她,什麼話也想不起來。
  本來進秋葉的房間就很緊張,秋葉又很虛弱,自己的胸口立刻就堵住了。
  “——”兩人一言不發的,只是在對視。
  ……
  …………
  ………………………
  不經意間——
  “哥哥,不坐下來嗎?”
  “是啊,一直這麼站著不是辦法。”
  兩人視線降到了同樣高度,可還是想不出要說什麼。
  “……哥哥什麼也不問呢。我可是已經做了準備了。”秋葉的聲音很平靜。
  “——是的呢。的確有許多想問的事。不過,等到秋葉身體好了再說。現在只是來看看秋葉的。”
  “是麼。可是,我有事要問哥哥。我呢,假若有不清楚的事就很容易發火。如果不和哥哥說說,是沒法安心睡覺的。”
  “這樣啊。好吧,因為秋葉是病人。就特別服務一下,問什麼都回答。”
  “抱歉。我有事情瞞著哥哥,卻不想讓哥哥有事情瞞著。……那麼我問了。哥哥不是用了吸血鬼的字眼嗎?那是Ciel告訴你的事,還是哥哥自己的話?”
  “都有。我呢,不知道為什麼,睡覺時會做殺人吸血的夢。誤以為自己就是殺人鬼,向Ciel前輩說了。”
  “……是麼。哥哥和四季的意識同化了呢。那麼——學校裏那件事也想聽聽可以嗎。”
  “——哎,秋葉。你知道我和那個吸血鬼意識同化的事?”
  “不,也有這種可能性。哥哥可能不記得了,那個叫四季的人是我們的……”
  “——啊,兄長是嗎。我都快忘了。不過想起來了。在庭院裏玩的時候,秋葉一直跟在我們後面的。我們的事不是我一個人的事。”
  回想起來,果然父親給了我暗示。
  “……”
  秋葉沉默著什麼也不說。
  ……看來秋葉果然不知道我是養子的事。
  說這種事會讓秋葉動搖。現在還是不要說得好。

  “……哥哥,你在八年前被四季殺了。四季因為遠野之血突然蛻變為遠野家傳承下來的怪物。遠野之血是不死生物的血液,本能先於理性的。那種血液流遍全身的四季,向正巧在場的哥哥襲擊。”
  ……那個聽四季說過了。胸前的傷不是事故造成的,是那傢伙留下的。
  “遠野家的人都有不同尋常的能力。有像四季那樣吃人的怪物的,也有像父親一樣只是精神異常的。……四季襲擊了哥哥,奪走了血和命。四季因為奪走了哥哥的名被父親處罰,也被取走一條命。”
  “……不明白。我的命被那傢伙奪走了,怎麼回事……?”
  “這種情況稱為魂大概好點。我不是四季,不明白那原理。不過呢,四季因為哥哥的命苟延殘喘的活下來了。哥哥和四季的心臟是一起跳動的。所以,哥哥才容易和四季的意識同化。……因為哥哥和四季曾是很好的夥伴,估計那原理就是和我意識同化的原因。正是這樣,你們才會相互召喚吧。”
  “不要說了,那樣的傢伙——傷了秋葉的傢伙,不可能會在相互召喚。”
  “……”
  秋葉辛苦的表情望著我。
  ……纖細的軀體,因失血而顯得白皙的肌膚。
  流水般的黑髮中隱隱約約透著紅色,呈現出十分危險的影像——
  “對了。秋葉,你的頭髮怎麼了。原先那麼紅的,現在變會黑色了。那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這是遠野之血的緣故。我沒有像四季那樣身體變異,當遠野之血沸騰時頭髮就會變成原來的顏色。
現在平靜了,就變回黑色。”
  “……這樣啊。好了,還是黑髮像秋葉,紅色的頭髮讓人為難呢。”
  “……嗯。我也討厭紅發。不僅是因為顏色,還有身體變異的緣故。我,我如果像四季那樣——”
  說著,秋葉倒在了床上。
  “秋葉——!?”兩手抓住秋葉的肩膀。
  “庫——啊……!”
  秋葉的身體在顫抖。
  不僅是心臟,看上去呼吸也混亂了。
  咬著牙關,好像很痛苦的表情。
  大概痛苦難以忍受,身體在出汗。
  “秋葉!怎麼了,傷口在痛?”
  “啊——哈,哥,哥——”秋葉好像很痛苦的抓著床單。
  “等一下,這就去叫琥珀來……!”
  “不,不要——誰也……治不了的……”
  哈哈的,胸口在上下起伏。秋葉握著我的手。
  細長的手指。
  柔軟的手掌,死命的握著我的手。
  “明白了——就在這裏。就在這裏,秋葉。”
  在床上扭動的秋葉。
  紛亂的長髮,不知何時在變得越來越紅。
  “秋葉,你的頭髮。”
  “沒——關係,的——這很快——就會,平靜——”
  痛苦的秋葉。
  就那樣握著秋葉的手什麼也做不了,只有時間在流逝。
  ——感覺漫長的時間結束了。
  實際上只有幾分鐘,覺得好像經過了很長時間。
  “——”秋葉的呼吸恢復了。
  發色雖然還是紅的,比起來的確顏色變淡了。
  “……對不起。讓你看見我難堪的樣子。”
  秋葉勉強得想起來。
  “……好了,躺著就好了,不要勉強。身上的傷口還痛嗎?”
  “不,沒關係了。和背上的傷沒關係。每次發作都這樣。”
  ——和背後的傷,沒關係?
  “……說什麼呀,什麼每次的?今天這樣不是偶然的?”
  “……”
  秋葉沒有回答。那就是Yes了。
  ……難以置信。真地想知道,好像會吐血般的痛苦,是時常發作的,你——
  “……怎麼了?好奇怪。那,那樣的事——不同尋常。”
  “……”秋葉沒有回答。只是安靜的點了點頭。
  “……哥哥說得沒錯。我是不同尋常。這種發作和哥哥的貧血不一樣。這是遠野家的人所有的,遺傳下來的痛苦。假如不能忍受,就會變成四季那樣的怪物。不是說過遠野家的人不同尋常嗎?我體內的血也很濃。隨著身體長大,那種傾向越來越強。……晚上總是這樣。”秋葉淡淡的語氣中沒有一絲恨意。
  “……怎麼了。話的含義,不明白。”
  “……真的,哥哥的理解力很差。”
  秋葉在強裝笑臉。
  “我身體熱量的消耗比普通人要劇烈。所以普通的營養供給是不足的,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直接榨取別人的熱量。……哥哥說的我理解。我可以抑制自己,不會蛻變成吸血鬼。除此之外,我也沒別的方法了。”
  “秋葉——”
  “明白了?任何生命也不傷害的活著。這就是遠野秋葉的存在,哥哥。”
  ——喉嚨梗住了。
  “……這樣。那麼琥珀的血——”
  “哎,哥哥知道了——?我和琥珀分享血液——那是最後的手段了。不到必要不去吸別人的血。”
  “……那麼,秋葉和四季是不一樣的。那傢伙才是真正的吸血鬼吧。”
  秋葉告訴志貴,自己會定期發作吸血,然而——
  “……可是。我不想變成哥哥說的吸血鬼那樣。秋葉希望是和哥哥一樣的人類。”
  ——啊。
  真的痛恨自己的淺薄。根本沒有考慮秋葉的感受。
  “……秋葉,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這樣啊。請回自己房間休息吧,哥哥很累了吧。”

  “……笨蛋”可是這樣的話說不出口。
  “好好躺著吧。秋葉睡著前會一直在身邊的。”
  “……明白了。哥哥這樣說了,那我就從命了。”
  秋葉睡著了,志貴一直守在旁邊,直到夜中三點被琥珀叫醒。
  琥珀說要給秋葉測體溫,要志貴回避。
  “……謝謝。對不起,秋葉。”輕聲說著,將秋葉拜託給琥珀,志貴走出了房間。
=icesnowsea= 發表於 2008-11-24 18:26
秋葉 11/望遠鏡
  秋葉就交給琥珀了,志貴走下一樓。
  自己做不了給秋葉包紮傷口的事,不過有別的可以幫到秋葉的事情。
  不知道在父親的房間裏,能不能找到幫助秋葉的方法。
  畢竟是遠野家的當主,對付遠野之血的方法應該有少許記載吧。
  可是父親的藏書實在太多了,一本一本找的話時間都過去了。
  那麼,很明顯那些學術書裏是不會找到遠野家的資料的。
  要找東西的話,好像就是父親的日記了。
  “……呼,看來從我被寄送到有間家開始就記了麼。”
  啪啦啪啦的翻著頁——突然看見了秋葉的字眼,急忙再翻回來。
  “……秋葉發作的原因——這個,難道——”全神貫注的閱讀日記的內容。
  ……父親的見解是,秋葉維持生命需要的熱量比一般人多。假如需要的熱量是十,那秋葉平時食物中攝取的熱量只有六或七的程度。不足的部分就會給秋葉身體增加負擔。
  問題是,為什麼會需要那麼多熱量。
  ……父親好像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把它弄清楚。已經幾年了,也始終沒有寫原因。
  “一半的命……?”
  ……不是很明白什麼意思。
  其他人體內的力量有十,而秋葉則有一半無法使用。
  說簡單點就是既要像普通人一樣活動,身體卻又只能用一半的力。
  當然的,不能不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為此,力量不足的部分秋葉的身體就要從外界攝取熱量。
  然而,那又不是人類所能及的,超常之力。那樣從外界需求熱量的程度,使得遠野之血活性化而沒有使人類的血這樣。(這一段我會再斟酌,用準確的漢語寫出來)
  “……”接下去好像就是秋葉的成長記錄了。再往下讀也很明顯沒什麼必要了。
  啪的一聲將日記扔到桌子上。
  “——哈,直到原因怎麼卻不寫解決辦法呢,笨蛋老爸。”
  ——連父親也沒有找到辦法嗎?
  “……不過只有一半的力,那另外一半力怎麼了……”
  這麼說,假如秋葉可以使用自己全部的力就不需要從別人那裏奪取熱量了。
  “——”
  ……就算呆在這裏,大概也只能瞭解這些。
  稍微出去讓腦袋清醒清醒吧——

  一邊想著事情,一邊走到了別館。又不像回自己房間,就很自然的踏進去了。
  在房間裏躺在榻榻米上,茫然的望著天井。
  “哈——”長舒一口氣。
  ……在這裏就感到安心了。
  小時候,當我還是養子時,這就是我的房間。
  “……這麼說來,得了感冒秋葉來的那次,也是在這房間。”
  這麼想著,在回想以前。
  十年前,被領到遠野家的我。
  住在這件和室裏,與秋葉四季一起玩的日子。
  “……那傢伙說了nanaya”
  nanaya,寫出來就是七夜吧。
  叫七夜志貴的孩子,八年前就消失了,連同戶籍,名字,記憶一起。
  連雙親的面孔也記不得。也從沒想過要去回憶那麼久遠的事。
  “……啊,對了。那把小刀也不是父親的遺物,我的——”
  從口袋裏取出小刀,柄上刻有七夜的古董。
  那就意味著,這是我生父的遺物吧。
  遠野慎久看來還是有常人的感情的。
  所有七夜志貴的痕跡全都處理乾淨了,這把小刀還留著,給我作為紀念。
  ——啪嗒,水滴落在手掌上。
  “——哎?”手指去擦拭臉頰。
  ……不可思議呢,既不覺得悲傷也不覺得高興。
  “奇怪——我為什麼會哭呢?”
  沒有理由。

  不知經過了多長時間。
  深夜已經過了,天要亮了。
  “……對了,今天是星期天。”
  哎,就是平日也要請假守在秋葉身邊的,星期天就省了那樣的事。
  “琥珀說要絕對的安靜。”
  ……心情沉重起來。
  等到秋葉身體康復,無法想像要過幾周。
  正當志貴考慮要處理四季時,玄關處有人來了。
  來人是秋葉。

  “秋葉,你……傷好了嗎?”
  “……是,傷口已經癒合了。”
  癒合了……?
  那個傻瓜,那傷不是那種一夜就能治好的,琥珀不是說了完全康復要用幾周的時間嗎。
  人類的技能是不能那麼快就醫好……
  “啊——”注意到那裏了。
  ……不,如果沒有留意到也許更好,秋葉的頭髮還是紅色的事情。
  “……明白哥哥的想法。傷已經癒合了。換做普通人絕對是治不好的。”
  透過朝日,秋葉的頭髮是紅色的——不過那樣的事對我已無所謂了。
  “我不是來讓哥哥困擾的。來這裏是因為我要在當我還是自己的時間裏和你說。”
  “什——”
  當我還是我自己的時間——
  “請聽我說,哥哥。一直以來那麼長時間裏我一直在欺騙你。如果我就這樣消失,連真相都沒告訴你,那用什麼東西都無法補償——”
  秋葉的眼神好像要哭了一樣悲傷。
  ……看著那樣的眼神,就怎麼也說不出阻止秋葉的話。
  “明白了,我聽。不過秋葉,不論你告訴我什麼,我都還是遠野志貴。——那麼,你要說什麼?”
  “哥哥,你……知道了?”
  “四季那傢伙很囉嗦,在你昏倒的時間裏說了很多事。可是還是想聽聽你要說什麼。我——比起別人,從你口中聽到的才能真的明白。”
  秋葉呆住了,然後咬著嘴唇對著我的視線。
  “哥哥,你是十年前,從七夜家收養的養子。……不明白為什麼父親要收你為養子。不過父親還是把你作為新的家庭成員介紹給我們。聽說七夜家和我們是對立的血脈……與像遠野家一樣人類與人外的混血,被稱為妖呀魔呀人外的東西敵對為事業的人。”
  “七夜家在退魔家族中是特殊的一家,魔法法術之類的一概不用,只以自身的能力來獵魔的家族。……融合了非人類的血統變得特別的遠野家,和只有人類的血,將自身鍛造為特別的七夜家。遠野和七夜是完全相反的血統。所以呢,哥哥持有特別的力量,不是因為遠野之血而是七夜之血。哥哥的血,在你心中刻下‘消除人類以外的東西’的命令。……哥哥不是有一次看見我而逃開嗎。哥哥的七夜之血到現在還在發揮完整的機能,對稱為遠野秋葉的‘魔’做出反應。”
  ——那是那晚的事。的確那個時候看見秋葉的紅發而突然產生殺人衝動。我當時只以為自己是殺人鬼,原來——
  “哥哥的血只對我和四季這樣的‘人類以外的’有反應。所以對我們這種古老的血族而言就好像是死神一樣的存在。所以即使是七夜家幾代之前就不再退魔的現在,僅僅是七夜之血的存在就還是一種威脅。”
  當秋葉還要在說下去,志貴心中的不安令他打斷話題。
  “好了。我怎樣成為養子的事情,是已經過去的事情。所以呢,我也好秋葉也好,那種事情已經沒關係了。七夜家的事隨便怎樣也好。秋葉,你是遠野家的當家,只要說遠野家的事就可以了。”
  秋葉點了點頭。
  “說回我們的事。哥哥和我,還有四季。我們就像真正的兄妹一樣長大。哥哥和四季是那麼好的夥伴,連我幼小的心裏也妒嫉。然而,當四季變成那樣的怪物時完全發狂了。”
  “……八年前,四季異變,殺了正好在場的我。”
  “……是的。不過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的結束。發狂的四季要秘密的處理掉,卻有不可以將遠野家的長子殺死。遠野家是有社會地位的家族。所以……簡單的說,如果後繼的長子不在了,會有很多麻煩。於是父親將被四季殺死的哥哥變成真正的遠野志貴,把反轉而不再是人類的四季變成因事故死亡的養子。”
  ——原來這就是我和四季的關係。
  “對不起,哥哥——名字叫做志貴的孩子,已經哪里都不存在了。叫志貴的孩子八年前就死了。雖然命還沒有死,可是他的存在已經死了。他的戶籍,過去,家,還有那些記憶都不存在了。哥哥在八年前成為遠野四季的替代,全部——都是父親做的。所以哥哥才會被寄養在有間家。父親以事故後體弱多病的理由把哥哥放逐到有間家。……我一直不明白緣由,怨恨僅僅因為體弱多病就把哥哥寄放到有間家的父親。一次又一次的想要父親把哥哥叫回來。父親變得不耐煩了,告訴了我哥哥是養子的事。然後又對我說不可以讓哥哥再次踏進遠野家。——我怎麼也沒想到對哥哥作了這麼殘酷的事。到最後那個人告訴了我這樣無恥的事情,就死去了。”
  “我的話就這些了。明白了麼,哥哥?你不是我的哥哥。你也不是這個骯髒的家裏的人。”
  秋葉的聲音好像在哭。
  “我既然不是秋葉的哥哥,那就不應該在住這裏。可是我又不能放下秋葉一個人。不說這樣的事也沒有辦法。做為哥哥我一直就不合格。”
  “不是的……!沒有這樣的事……!哥哥——我的哥哥只有你!那些事情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哥哥是養子的事也好,不是我的哥哥的事也好,像那樣的事我都知道……就算那樣也好,從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開始,我——”秋葉的臉龐被淚水沾濕,撲入我胸前,“知道——了嗎?”
  從還是那樣的孩子的時候起,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哥哥。
  “那麼,為什麼。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秋葉。說我不是你哥哥的事。”
  短暫的沉寂。秋葉的表情好像是下定了決心。
  “……因為想在一起。”
  “如果沒有哥哥,我不能就這樣一個人活下去……一直都撒謊說是兄妹,除那以外什麼也沒有。我的哥哥一直以來只有你。認你以外的人做哥哥也好,愛他也好,我辦不到。無論我怎樣做都辦不到。”
=icesnowsea= 發表於 2008-12-14 10:07
翡翠 Opening
———忽然地,從夢中醒來。

昏暗的夜。

家中沒有一個人。

獨自一個人會感到害怕,便出到庭院來尋找大家。



宅邸的庭院十分寬廣,被深深的樹林所環繞。

森林的樹木黑暗無邊,如同一幅巨大的帷幕。

這完全像是某處的劇場一般。

沙沙地,樹木的帷幕打開了。

似乎演劇即將開始一般心情激動起來。

遠處傳來種種聲音。

黑暗的樹木的帷幕深處。

在森林之中,大家似乎在快樂地喧鬧著。

帷幕尚未開啟。

無法忍耐的我,向著森林之中走去。





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森林的深邃,連凜冽的月光也無法穿透。

只覺得,很冷。

就連眼球深處也凍得麻痹的寒冬。

似乎有誰在叫著自己的名字,於是向著更深處走去。



穿過樹木的帷幕。

在林間的廣場中大家都等在那裏。

每一個人的姿勢都很奇怪。

每一個人的手足都殘缺不全。

眼前,是被染成純紅的林間廣場。





———我不明白。

有陌生人為了將大家變得支離破碎而來到這裏。



———什麼也,不明白。

但是有什麼人曾經來過,將一切都變得支離破碎。



———我只是一個孩子,什麼也,不明白。



啪的一聲。

有什麼溫暖的東西落到臉上。









紅色的。

番茄一般的,紅色的液體。

已然支離破碎的人。

那個,被我稱為母親的人,已經不再呼喚我的名字了。



———雖然我,真的什麼也不明白。

卻覺得很冷。

似乎毫無意義地,哭了起來。

眼中混入了溫暖的緋色。

一直浸透了眼球的深處。

但是我完全沒有在意。

夜空中,只有一輪孤寂的月。



真是不可思議。

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非常地,寒冷———不吉的,夢。



啊啊———還沒有醒來。

今夜也是這樣。



月,真是———綺麗———
=icesnowsea= 發表於 2008-12-14 10:08
翡翠 0。プロローグ
醒过来时身处医院的病床上。

窗簾緩緩地飄動著。

外面的天氣非常晴朗。

乾爽的風,正宣告著夏天的終結。





“初次見面,遠野志貴君。祝賀你回復過來。”

初次見面的大叔,一邊說著一邊伸過手來。

滿面的笑容,與四方的眼鏡看起來十分相稱。

一塵不染的白衣,也很適合這個大叔。



“志貴君。大夫說的話你明白嗎?”

“……不。我為什麼會在醫院裏的?”

“不記得了呢。你走在路上時,不幸被捲入了汽車的交通事故中。



胸口被玻璃的碎片刺到了,好在並不是什麼太嚴重的傷。”

白衣的大叔滿面笑容,口吻卻並不太像一個醫生。





———好難受。

身體,難過起來。





“……我好困。睡一下可以嗎。”



“啊啊,睡吧睡吧。現在不要勉強自己,安心回復身體就好了。”

醫生依然滿面笑容。

說實話,我並不欣賞那笑容。



“大夫,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什麼呢,志貴君。”

“為什麼,要在身上畫滿塗鴉呢。這個房間也到處都是裂隙,好像馬上就會坍下來似的。”





確實有一瞬間,醫生的笑容崩潰了,不過很快又回復了滿面笑容的模樣,邁著很響的步子離開了。

“———看來腦部果然有異常。去和腦外科的蘆家大夫聯繫一下。就說眼球有受損的可能。拜託他下午進行

眼部的檢查。”



醫生仿佛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似的,低聲向護士交代著什麼。



“……奇怪啊。大家身上都有塗鴉。”

黑色的,粘乎乎的線佈滿了醫院。

雖然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但只是看著就讓人十分難受。



“到底是什麼啊,這東西。”

病床上也有塗鴉。

用手指試著觸碰一下,指尖撲的一下陷了進去。



“———啊。”

如果用更細的東西去觸碰的話似乎會陷得更深,於是拿過床頭架上的水果刀去描那個塗鴉。

明明沒用什麼力氣,水果刀直沒至柄。

因為很有趣,於是便沿著塗鴉移動水果刀。

咚。







隨著一聲鈍響,病床整整齊齊地裂開了。



“呀啊啊啊啊啊!”

鄰床的女孩子尖叫起來。

護士們跑過來,將水果刀拿走了。



“你是怎麼把病床弄壞的呢,志貴君。”



醫生不問我把病床弄壞的理由,只是在弄壞的方法上喋喋不休。

“去描那種線就可以切開了。喂,為什麼這間醫院到處都是裂隙呢?”

“不要再這樣了好嗎,志貴君。根本就沒有那種線的。



好了,你是怎麼把病床弄壞的呢。我不會生氣的告訴我好嗎。”

“———所以說,只要去描那些線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這件事情我們明天再談吧。”



醫生離開了。

到最後,沒有一個人相信我的話。





用小刀去切那種塗鴉的話,無論什麼都能夠齊整的切斷。

不費什麼力氣。

如同剪刀剪紙一般輕易。

床也好。椅子也好。桌子也好。牆壁也好。地板也好。

……雖然沒有試過,不過也許,一定,人也是。

大家似乎都看不到那種塗鴉。

不知為什麼只有我能夠看到的黑色的線。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一個孩子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明白的。

我想那一定是傷痕。

如同經手術縫合過的傷口一般,非常脆弱的地方。

因為,若不是那樣的話,憑著孩子的力氣是不可能把牆壁切開的。



———啊啊,直到現在也不明白。



世界就是這般滿是傷痕,非常容易壞掉的地方。

大家都看不到。

所以心平氣和。

但是我能夠看到。

好可怕,害怕得走不得路。

完全像是,只有我一個人變得與眾不同。

正因為這樣。

從那以後經過了兩周,卻沒有一個人相信我說的話。

從那以後經過了兩周,卻沒有一個人,來探望過我。

從那以後經過了兩周。

一直是,獨自一個人生活在滿是傷痕的世界之中———





不想待在病房裏。

不想待在滿是塗鴉的地方。

所以要從這裏逃出去,去到沒有任何人的遙遠的地方去。









但是胸前的傷很痛,跑不了太久。

注意到時。

自己正身處城鎮外的某處草原上,完全去不到什麼遙遠的地方。



“……咳。”

胸前很痛,非常地難受,不由得蹲下身去。

咳、咳。

沒有一個人。

在夏末的草海之中。

我似乎就要這麼消失了。



但是,在那之前。

“我說你,蹲在這種地方可是很危險的喲。”





身後,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

“哎……?”

“不是什麼‘哎’吧。你這麼矮又蹲在草叢裏根本就看不見嘛。小心一點吧,剛才差點就把你給踢飛了。”



那位女性很不高興地指著我。

……這讓我不禁有點生氣。

在班級裏我的身高可是能排到第四的,所以不應該算是矮才是。





“被踢飛什麼的,誰啊?”

“傻瓜,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在這裏的只有我和你,除了我以外的人又是誰呢?”

那位女性抱起胳膊,滿是自信地說道。

“算了,在這裏相遇也是某種緣份,稍微聊一聊好嗎?我的名字是蒼崎青子,你呢?”

完全像是面對老朋友一般輕鬆,那位女性將手伸過來。







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我將自己的名字遠野志貴告訴了她,並且回握了她那冰冷的手掌。

與那位女性的談話十分快樂。





這個人並沒有因為我是一個孩子而對我所說的話加以輕視。

完全是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上聽著我所說的話。

我說了很多很多。

比如說我的家庭是很有歷史的古老家族,禮儀規矩十分繁瑣,父親又是個很嚴厲的人之類的事情。

比如說我有一個名叫秋葉的妹妹,非常老實,總是跟在我的身後之類的事情。

比如說宅邸十分寬廣,在森林一般的庭院中,與秋葉和夥伴們一起遊玩之類的事情。

如同發燒一般,不停地說著。



“啊啊,已經是這個時間了嗎。

不好意思呢志貴。我稍微有點事情,所以今天就說到這裏吧。”

那位女性離開了。

……一想到自己又是獨自一人,便感到十分寂寞。



“那麼明天見了,還在這裏等好了。你也乖乖回病房去,好好聽醫生的話喲。”

“啊———”

那位女性,完全像是理所當然似的離開了。



“……明天見。”

到了明天,又可以像今天這樣談話了。

真的很高興。

從事故中醒來之後。第一次,找回了屬於人類的感情。



就這樣,到了下午便去到草原成了我每日的功課。







那位女性被人稱呼青子便會生氣。

似乎是很討厭自己的名字。

想來想去,由於看起來像是很了不起的人,所以我便稱呼她為“老師”。

老師總是很認真地聽我說話,用隻言片語便解除了我的煩惱。

……由於事故變得陰沉起來的我,由於老師的出現,一點點地找回了原先的自己。

就連那樣可怖的塗鴉的事情,要出口告訴老師時也完全不感到害怕。

所以,雖然不知道是哪里的什麼人,也許老師真的是學校裏的老師也說不定呢。

不過,這種事情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

有老師在身邊很快樂。

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如此單純的理由。





“喂,老師。我能夠做到這種事情喲。”

想讓她稍微驚奇一下,便用從醫院帶出來的水果刀去切生長在草原上的一棵樹。

沿著那條塗鴉般的線,樹被齊根斬斷了。



“很厲害吧。只要是能夠看到塗鴉的地方,不管是哪都能簡單的切斷喲。這可是誰也做不到的。”

“志貴———!”



啪,臉頰上挨了一記耳光。

“老……師?”

“———你剛剛,做了一件十分輕率的事情。”



老師用極其認真的神情凝視著我。





……雖然不明白原因。

我也知道自己方才所做的,是絕對不可以去做的事情。

老師嚴肅的臉,以及被打的臉頰上的疼痛。







讓我感覺到十分,十分地悲傷。

“……對,不起。”

注意到時,已經哭了起來。

“———志貴。”

很溫柔的感覺。



“———沒有必要道歉啊。

確實我做的事情似乎是在對志貴生氣,不過這絕對不是因為志貴做錯了什麼。”

老師蹲下身來,抱住了我。



“不過呢,志貴。如果現在沒有人斥責你的話,將來一定會釀成無可挽回的後果的。



所以我不會道歉。志貴因此而討厭我也是可以的。”

“……嗯嗯。我是不會討厭老師的。”

“———是嗎。真的是,太好了。……我和你的相遇真的是一種緣分呢。”



然後老師便詢問起我所看到的塗鴉的詳情。

當我提到這雙眼睛所能夠看到的黑色的線時,老師更為用力地抱緊了我。





“……志貴,你所見到的是本來不可以看到的東西。

所謂‘事物’呢,總是存在著易壞的地方。不知何時會損壞的我們也一樣,由於會損壞的緣故並不完全。

你的眼睛,能夠看到‘事物’的結末……換句話說就是能夠看到未來。”



“……看到……未來,嗎?”



“是的。能夠看到死。

———此外的事情就不必深究了。

因為如果你隨波逐流地去到未來的話,必然會知曉這種事情的道理的。”



“……老師。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明白。”



“嗯,不要知道為好。

只有一件事情我想讓你知道,那就是絕對不要抱著惡作劇的心情去切斷那種線。

———因為在你眼中,‘事物’的生命過於脆弱了。”



“———嗯。既然老師說過那就不會去做的。而且我的胸口好痛。……對不起老師。再也不會做這種事情了。”

“……太好了。志貴,絕對不要忘記你現在的心情。這樣的話,你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然後,老師放開了我。

“但是老師。能夠看到塗鴉還是很不安啊。

因為,只要劃過那種線的話就會切開那裏吧?那麼,我的周圍不管什麼時候變得支離破碎也不奇怪吧。”

“是呢。這個問題我會儘量做些什麼的。———去為此做些什麼,似乎就是我來到這裏的理由吧。”

哈啊,長歎了口氣,老師笑了起來。

“志貴,明天我要給你一件禮物。我要讓你回到以前那種普通的生活。”



翌日。

正好是與老師相遇的第七天,老師單手提著一隻大大的旅行箱來到了這片草原上。

“好了。把這個戴上就看不到那些奇怪的線了。”



老師遞過來的東西是一副眼鏡。

“我的視力不差啊。”

“好了好了戴上吧。沒有度數的。”



老師強將眼鏡為我戴上。

瞬間———

“嗚哇!好厲害,好厲害呀老師!



塗鴉完全看不到了!”

“當然了。這可是用從姐姐那裏搶來的魔眼封印製成的蒼崎青子畢生的精品。可不能隨隨便便對待喲,志貴。”

“嗯,一定好好珍惜!不過,老師果然很厲害啊!



能讓那麼討厭的線全部消失,這簡直跟魔法一樣啊!”







“那也是當然的。因為,我就是魔法使啊。”



很得意似的笑著,老師將旅行箱放在地上。

“不過呢,志貴。那些線可並沒有消失喲。只是看不到了而已。摘下這副眼鏡的話,又會看到線的。”

“———是,是這樣啊。”

“嗯。這可不是這麼簡單就能治好的事情。志貴,你一定要伴著這雙眼睛生存下去。”

“……不要。這麼可怕的眼睛,我不想要。再切斷那些線的話,就沒辦法遵守和老師的約定了。”

“啊啊,再也不切斷那些線的約定嗎。傻瓜,那種約定沒必要放在心上啊。”

“……是嗎?可是,那不是絕對不能去做的事情嗎。”

“嗯,的確是不能去做的事情。



但是那可是你個人的力量喲,志貴。所以是否使用它是你的自由。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譴責你。

在個人所能擁有的能力之中,你所擁有的是最為特異的能力。

不過,你所參與的事情,一定是具有某種特別意義的事情。

神明是不會無意義地將力量分給人類的。

可以說正因為在你的未來之中有著需要那種力量的時候,所以你才會擁有這直死之眼。

所以,你是不可以全盤將其否定的。”

老師蹲下身來,視線與我的視線相交。





“不過呢,正因為如此才不能忘記。

志貴,你有著極其正直的心。

現在的你,決不會為這雙眼睛而導致錯誤的結果的。”



“我不會要你成為聖人。

你只要做一個你所認為正確的大人就可以了。

對於不能去做的事情坦率地接受,能夠說出對不起的你,十年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男孩子的。”

說畢。

老師站起身來,手伸向旅行箱。







“啊,不過對於無所謂的小事就摘下眼鏡可不行。

因為特別的力量就要作為特別的力量來對待。

當志貴本人判斷憑藉自己的手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的情形下就摘下眼鏡,在自己的意志下行使這力量吧。

這力量本身絕對不是什麼壞東西。結果是好是壞,這完全在於志貴,你自己的判斷了。”

提起了旅行箱。

———雖然老師什麼也沒有說。

我很明白與老師分別的時刻來臨了。



“———不可能的老師。只有我什麼也做不到。

在和老師相遇之前我害怕得不得了。有老師在我身邊的話,我才能找回我自己。

……不行的。

如果老師不在的話,即使有這種眼鏡也什麼都做不到啊……!”



“志貴,不要說沒經過思考的事情。連自己都騙不了的謊言,只會讓聽到的人感到不快。”

老師不高興地皺起了眉,用手指戳著我的額頭。



“———你自己也明白的吧?

你已經不要緊了。那麼還說著這種無聊的事情,想把好不容易才找回的自己再次丟掉嗎。”

老師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去。



“那麼就再見了。

志貴,只要是人,人生都滿是陷阱。

由於你比別人擁有著更強大的力量,更加努力一些吧。”

老師離開了。

儘管非常悲傷,不過我是老師的朋友,所以一定要打起精神為她送行。



“———嗯。再見了,老師。”



“很好,做得不錯志貴。不管什麼時候都要這麼精神啊。

記住,遇到危險時首先要沉著,然後再認真去考慮。

不要緊,因為志貴一個人也能做得很好的。”

老師高興地笑起來。



沙沙地,風起了。

草海一齊搖動起來。

老師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再見了,老師。”

說著,不禁產生了再也不會見面的實感。

所留下的,只有許許多多的話語,和這副不可思議的眼鏡。

雖然僅有短短的七天,卻將最重要的事情交給了我。

呆呆地佇立良久,眼中盈出了淚水。

———啊啊,我還真是個傻瓜。

我只說了再見。

卻連一句謝謝,也沒有傳達給那個人。



此後不久,我便退院了。

退院之後,我並沒有回到遠野家,而是被寄養到了親戚家。

但是不要緊。

即使只有遠野志貴一個人也沒關係。

新的生活,與新的家人一起展開。

遠野志貴九歲的夏天就這樣結束了。

新的秋天來到了,我想自己,稍微成長了一些———
=icesnowsea= 發表於 2008-12-14 10:09
翡翠 1。反転衝動I
———秋。

夏天的痕跡已然完全消失了,這是十月中旬的一個週四。

我遠野志貴,已經決定返回闊別八年的本家了。





“志貴,快一點吧。平時上學的時間已經到了。”

廚房中傳來啟子的聲音。

“好,馬上就來了!”

大聲地回過話,向著至今為止一直作為自己房間的有間家的那間屋子合起手掌。



“那麼我走了。八年以來,承蒙照顧了。”

啪啪,拍過手之後。

只拿起一個書包,便離開了這間熟稔的房間。



從玄關出到門外,回頭望向有間家。

“志貴。”

來到玄關口送行的啟子,寂寞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走了。母親也要多保重。”

明明已經不會再回來了,卻如常地打著招呼,實在是有點奇怪。

今後,已經不能再作為家人生活在這個屋簷下了。



“至今為止多承您照顧了。請代我向父親致意。”

啟子只是點了點頭。

八年來———身為我的母親的這個人,現在正用極其悲傷的眼神望著我。

這個人的這種神情,我想是我從未見到過的。



“遠野宅邸的生活十分不得了,要堅強一些。你的身體不好,可不要太過勉強了。”

“沒關係的,都八年了我早就和健康人沒什麼兩樣了。怎麼看我的身體也是相當結實的。”

“嗯,的確是呢。不過遠野家的人多少都有些異常,我很擔心志貴會被他們壓倒呢。”



啟子想說的話我相當理解。

從今天起我要遷入的家,是能夠被稱為宅邸的時代錯誤的建築物。

不止住宅,連家世也是相當顯赫的名家,同時似乎還是好幾家企業的所有者。

說的詳細一點,就是在八年前將身為長子的我———遠野志貴寄養到了親戚有間家的真正的家。



“不過,畢竟是已經決定的事情了。”

是的,事情已經決定了。



“……那麼我走了。至今為止承蒙照顧了。”

最後一次說過這句話,我離開了養育自己八年的有間家。



“———哈啊。”

離開了有間家走上慣常的上學路,心情驀然沉重起來。



———八年前。

從一般情況下便是即死的重病中回復過來的我,被親人遠野家寄養到了分家有間家中。









我在九歲以前是和真正的雙親生活在遠野宅邸之中。

之後的八年。

直到升入高中二年級的現在,則一直生活在親戚有間家中。

其間以養子的身份在有間家的生活,可以說是極其普通的。

在那時——— 臨別之際老師所說的特別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而且我也一直戴著老師給我的眼鏡,未曾再



看過“線”。

遠野志貴的生活,相當地平凡。

就在平穩中,緩緩地流過。

……就在幾天前。

遠野家當主向著至今為止如同斷絕關係一般的我發出了“從今天起回到遠野宅邸來”的命令。



“哈啊———”

又是一聲歎息。

實際上,在被捲入交通事故住院之前,我與遠野家間的關係就很不好。

也許不過是由於禮儀規矩十分繁瑣的宅邸生活對於孩子來說十分無聊罷了。

所以當親生父親說要把我寄養到有間家時,我完全沒有抵抗。

我想結果還是相當不錯的。

和有間家的人們相處得十分融洽,義母啟子以及義父文臣都把我當成親生的孩子來對待。

由於原本就很憧憬一般的溫暖家庭,遠野志貴便作為有間家真正的孩子生活起來。

其中並沒有什麼後悔存在。

……只有一點。

除了將小我一歲的妹妹留在了遠野宅邸這件事情以外。



“……秋葉那傢伙,恐怕在恨著我吧。”

雖說如此,我很快便發覺到被恨是理所當然的。

在那間大得嚇人的宅邸中獨自一人,和頑固保守的父親在一起生活。

並不難想像秋葉對於逃避了這一切的我有什麼樣的看法。



“……哈啊。”

即使歎氣也毫無辦法可想。

之後又會怎麼樣呢。

今天,放學後我就要回到闊別八年的本家了。有什麼樣的事情在等待著我恐怕就只有神明才知道了。



“是了。現在還有更急迫的問題呢。”

手錶的指標已經指向了七時四十五分。

我的學校八點鐘便開始班會,所以八點鐘還不在教室的話就會被視為遲到。

我抱起書包,向著學校衝刺起來。



“哈、哈、哈啊———”

抵達了。

從家來到學校只花了不到十分鐘。

田徑部沒有來挖角還真是不可思議,不過時間倒是剛剛好。我從後門進入校舍。



“……是了。今天是最後一次從後門進校了。”

有間家與遠野家分別處於學校的兩側。

有間家位於學校的背側,而遠野宅邸則位於學校的正門方向。

自然地,從明天起就要從正門而非後門入校了。



“我可是相當喜歡這邊寧靜的氛圍的。”

不知為什麼我的高中的後門十分沒有人氣,加以利用的算上我也不過十人左右。

正因為這樣,無論什麼時間,後院總是很安靜的,人跡罕至的地方。

當、當當、當。







……怎麼回事呢。

在小鳥的鳴囀聲中,確實混雜著錘子敲擊的聲音。





“錘子的聲音嗎———哎……?”

當、當、當當、當。

錘子的聲音頗有節奏地響著。大概是從中庭一帶的方向傳來的。



“…………”

怎麼辦。

班會還有不到十分鐘就開始了。

雖說不應該再去別的地方了,不過還是很在意。

那麼———



距離班會不過幾分鐘了。現在還是抓緊時間去教室吧。



如平常一般提前幾分鐘來到了教室。



“———呼。”

做了一個深呼吸,向著自己位於窗邊的課桌走去。

忽然。



“早上好,遠野君。”

不知為什麼,一個陌生的聲音向我打招呼。

“———哎?”



疑惑地轉過頭去。

“遠野君,剛才老師來找過你。好象是要和你談一談家裏的事情。”

“……唔。家裏的事情,大概就是指搬家吧。”



……住址遷移的手續昨天應該已經辦完了,也許還有一些遺漏吧。

“——————”



同班的女學生並沒有離開,只是定定地看著我的臉。

“這個……早上好,弓塚。”

“嗯,早上好遠野君。還記得我的名字呢。”



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她———弓塚五月淡淡地微笑起來。

“班裏同學的名字還是記得住的。那個,只是沒怎麼和弓塚同學說過話。”

“的確是的。嗯,所以我呢,和遠野君說話時還有些不安呢。”



說著,弓塚又笑了起來。

從神情看來,感覺她相當高興似的。

“…………”

還有別的什麼事情嗎,弓塚依然定定地看著我。



……說實話,我與她並不是很親密。雖說兩年來都在同一個班級裏,至今為止連說過的話都屈指可數。

只是,弓塚五月在班級中是相當有人氣的學生。

班中的男生幾乎都很為弓塚癡迷,在女生裏也聽不到關於她的不好的流言,典型的社交型人才。

很自然地,總有不少人圍在弓塚的身邊,屬於那種與不善交際的我正相反的類型。

比起我能記得“弓塚五月”這個名字,弓塚能夠記得“遠野志貴”這個同班同學的名字要更不可思議一些。

今天的對話似乎也不過是個偶然罷了。



“遠野君。那個,有點事情想問問你。”

“啊,只要是我能回答的。”

“嗯……那個,要是覺得麻煩我先道歉。那個,剛才你提到要搬家,遠野君是要搬到哪里去呢……?”





似乎很難啟齒,弓塚的話漸漸含糊起來。

交叉在一起的雙手很不安似的扭動著。









“雖然很突然,莫非是要轉校,什麼的嗎?”

“啊啊,不是不是。只有住址變動而已,不會轉校的。搬家也仍然是在這個鎮上,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是嗎———太好了。”



呼,弓塚放下心來似的撫著胸口。

“……?”



不可思議。為什麼她會對我搬家的這件事情做出這種反應呢……?

“不過遠野君,住址變動什麼的,莫非是要從有間家搬出來嗎?”

“啊啊,雖然很留戀,不過也不能總是打擾人家啊———”



……咦?

為什麼弓塚會知道這些事情的?

遠野志貴寄住在有間家的這種事情,在這所高中裏除了那傢伙以外應該是誰也不知道的啊———





“唷,遠野!”

突然,從教室的門口傳來很不體面的大叫聲。

說曹操曹操到,似乎正是身為初中時代的友人的那傢伙來了。



“噢,這不是弓塚嗎。很少見呢,你和遠野在一起說話。”



“……早上好,乾君。”

隨著很沒有精神的聲音,弓塚低下頭去。

……不過也是,弓塚並不是那種能夠很精神地向這傢伙回話的人。



“說起來,大早上起來就跟女人搭話到底吹的是什麼風。遠野,你不是對女人沒興趣嗎?”



有彥大聲地,宣揚著相當愉快的事情。

“傻瓜,不要說毀人名譽的話。我可是極其普通的,對女孩子相當有興趣的男孩子喲。”

“是嗎是嗎,那可太好了!



不過呢比起普通的癖好現在非普通的癖好更受女人歡迎噢。

原本倒是受歡迎,不過之後就不好說了啊。”

啊哈哈哈哈,一大早教室裏便回蕩起無比開朗的笑聲。





……哈啊。

每次我都會想,為什麼我會和這種傢伙結識呢。

染成橙色的頭髮,還戴著耳環。

無論何時何地都帶著兇惡的眼神,穿著反社會的服裝。

作為升學校的我的高中裏,只有他一個人整天自由自在地混日子。

這就是這個男人,乾有彥了。





“真是的,從早上起來就吵個不停。我現在為了種種煩惱要陷入深沉了,今天一天不要靠近我。”



噓噓地揮著手將有彥趕開。

“陷入深沉?怎麼了遠野。那種日子嗎?”

“———不,我剛才說錯了。不止今天一天,之後一生也不要靠近我。有你在身邊憂鬱會以幾何級數增加的。”



無視有彥向著自己的課桌移動。



放下書包,坐在椅子上,然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我說,遠野。這樣無視別人可是不行的噢。在你不經意間已經傷到別人的心了。”

“哎哎,這還是第一次聽說。那麼,先不要說傷人,有沒有即死的方法?教給我的話我會作為感謝首先在你

身上嘗試的。”

“……真過分啊,遠野。你是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嚴酷的,今天早上?”

“我不是說要陷入深沉了嗎。其他傢伙還無所謂,只有你我沒有溫柔對待的餘裕。”

“……啊。為什麼呢,遠野只對我這麼冷淡。明明在其他傢伙面前都是一副聖人君子的樣子,不公平啊。”

“什麼啊,這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嗎,有彥。這個社會裏,能有多少公平的事情呢。”

“……果然遠野只對我才這麼冷淡啊。”



有彥誇張地歎了一口氣。







倒也並不是說我對有彥特別冷淡,怎麼講呢,我與這個傢伙就是這種關係。

“———那麼,有彥。平時到第二節課才會露面的夜行人類在班會上露面到底吹的是什麼風。稍微,不,是

非常的不一般喲。”

“啊哈哈,就連我也這麼覺得。只不過是偶爾起得早一些,才會遵守門限來學校這種地方的。”

“……對於你的趣味我是不會苟同的。再說我想問的只是你早起的理由而已。”

“早起的理由……?是了,最近不是出了什麼亂子沒法在夜裏遊逛了嗎,所以在晚上睡覺也是理所當然的。



遠野你也知道吧,就是最近關於連續殺人魔出沒的傳聞。”



“———是嗎。說起來似乎是有這種事情呢。”

有彥一提我才想起來。

反省一下。

最近兩三天,為了回不回遠野家而煩惱,社會上的新聞幾乎都沒有過問。



“就是那什麼,賣弄著極其低俗的文字的那個吧。連續獵奇殺人事件,什麼的。”

“並不只是這樣噢。被害者全都是年輕女性,到兩天前已經出現了八個受害者。還有,被害者全都———怎

麼樣來著?”



嗯?有彥側著頭回憶著。

“…………”



向這傢伙詢問只會顯出我的淺薄。

“啊啊,想起來了!被害者全部都被分屍,還被擺成了各種形狀什麼的!”

“……不是的,乾君。被殺害的人們,體內全部顯著失血,對吧?”

“啊啊,就是這個就是這個。還被叫做現代的吸血鬼什麼的。”

“唔。知道得很清楚呢,弓塚同學。”

“沒有這種事情。因為是這個鎮上發生的事件,再加上看新聞時覺得很討厭所以才記得。”



……是這樣的啊。



一開始是在鄰鎮發生的事件,不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移到這個鎮上來了。

“———總之,就是這種事情了遠野。就算是我,也因為晚上有殺人犯出沒而不再出去玩了。所以最近才很

認真地在早上七點準時起床。”

“……什麼啊,就是這種理由啊。這麼正經還真是無聊呢。”

“什麼嘛,真無情啊。那麼你呢,又是一大早便貧血暈倒嗎?”

“不,今天早晨還不要緊。謝謝你的擔心,不過我已經不會再動不動就暈倒了。”

“啊啊,那就好。遠野說不要緊的話,大概就是不要緊了吧。”



———忽然。

像是為了打斷晨間閒聊一般預備鈴響了起來。

“喲,要上課了。趕緊回座位去吧。”



噢,有彥應了一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麼回頭見,遠野君。”

“啊———嗯,弓塚同學也是,讓你陪著我們真是不好意思。”



弓塚也踏著輕快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二節課結束了。



“遠野,檔案裏有遺漏的地方,記得去一趟事務室。”

兼任班主任的數學老師在臨去之際向我說道。

似乎很快就會結束,所以在第三節課以前去一趟事務室好了。

事務室位於一層。

從三層的二年級教室出來,衝刺一下的話應該能趕在第三節課開始之前返回來。



———衝刺。

———衝刺。









———沖———

……!!??

隨著咚的一下衝擊,我倒在地板上。頭似乎撞到了什麼,眼花繚亂地什麼也看不清。





“啊———痛痛痛。”

……有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

是一個陌生的女性聲音。

看來是不慎與什麼人正面撞上了。



“———不好意思,不要緊嗎。”

仍然看不清周圍,不過總之要先向被撞倒的人道歉。



“是,我倒是不要緊……你呢,沒有受傷嗎?”

很鄭重的語氣,完全聽不出責怪我的意思。

雖然不知是誰,不過似乎是在真心為我擔心的樣子。



“啊———嗯,我也不要緊。”

搖了搖頭站起身來。



似乎終於能夠看清狀況了。

“真的不要緊嗎?額頭上可是腫了一大塊呢。”

“哎———?”



用手一摸,一陣激痛傳來。

……正如這個人所說,似乎確實腫得相當厲害。





“真是不好意思,是由於我總是發呆才撞上的。額頭,很痛吧?”

真的很不好意思似的,女學生窺看著我的臉。

從鄭重的語氣聽來還以為是一年級的學生,不過從緞帶的顏色來看這個人是三年級的學生———也就是前



輩了。

“不———沒事了,其實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才和前輩撞上的,真是對不住。”



趕緊低頭道歉。

“啊,說起來的確是呢。真是的,在走廊上跑步可是不行的。因為總有像我一樣發著呆看中庭的人。”

“是,以後一定注意。……那麼前輩,那個,沒有受傷嗎?”

“是,托你的福我只是跌倒而已。遠野君,為了躲開我而撞到牆壁了。”

“———是嗎。怪不得到現在眼前還能看到星星呢。”



……說起來,以那種勢頭一頭撞上牆壁,只撞出個腫包來還算是幸運的呢。

“……真是對不住。不過,前輩在走廊上發呆也是很危險的喲。”

“是。以後會注意的。”



前輩笑起來。

“…………”

怎麼形容呢,真是極其率直的笑容。



“……那個,那麼我先告辭了。”

撣了撣褲子上的灰,向著事務所走去。

但是戴著眼鏡的上級生依然定定地注視著我。



“…………”

哎呀。說起來,這個前輩是誰呢。

被撞過的頭依然一片混亂,不過冷靜下來看時,這個人還是一個美人。

這種美人,在男學生之間一定會流傳出“三年級有一個眼鏡美人”之類的傳言。



“那個———我,這就走了。前輩也趕緊回教室去比較好。

啊,要是身體有什麼不適的話就來我的教室吧。我是二年三班的遠野。如果受傷的話我會負責的。”

是,她坦率地點點頭。

……雖然比我要年長,不過感覺上像是在跟後輩交談似的。



“那麼,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就在午休時去打擾你了。不過志貴君,就算再怎麼著急也不能在走廊上跑步喲。”







“是,我知道了。不過前輩也不要在走廊上發呆了喲。”

一邊回答著,一邊揮揮手離開。

———不對,等一下。

她說志貴君來著,我並沒有連名字都告訴她啊。

而且———剛才,這個前輩也很自然地提到過我的名字吧……?



“……哎?我之前和前輩見過面嗎?”



前輩大驚,臉上忽然間布上了陰影。

“太過分了!遠野君,不記得我了呢!”

“——————?”



不記得了,不對,應該是沒有這種事情才對。和這種美人發生過什麼的話,按理說是不應該忘記的才是……。



“……這個……”

她很怨恨似的仰視著我。

那種眼神,確實有印象……的樣子……。

……說起來有過一次或兩次,在某處打過招呼什麼……的?



“———是希耶爾前輩,吧?”

戰戰兢兢地說著她的名字。

“是,還記得我真是太好了。遠野君,一發呆就給忘了呢。”

……我倒是並沒有打算發什麼呆,事實上就是忘記了也沒辦法。



“那麼我先告辭了。午休時再見吧。”

希耶爾前輩再一次低頭行了一個禮。

我呆呆地佇立良久,以一種不知所云的心境穿過走廊。



午休時間到了。

那麼,在哪里吃午飯呢。





留在教室裏吃午飯。



午休時間到了,教室裏充滿了活力。

向著食堂飛奔的男生,拼起課桌來做餐桌的女生,還有提著便當不緊不慢地走出教室的學生。

一邊眺望著這副光景,一邊把從賣店買來的三明治和牛奶放在自己的課桌上。





“真是的,飯量還是那麼小啊,遠野。”



……這個男人在眼前抱怨,我已經相當習慣了。

“不過呢,兩個大男人面對面吃午飯算怎麼一回事啊。這麼吃飯我可沒興趣。”

“是嗎。沒興趣的話去加入那邊的女生們怎麼樣?我不會阻止你的。”

“傻瓜,興趣這東西可不是那麼容易就產生的。像那種傢伙們可絕對不行。不漂亮再加上看厭了還有什麼意

思。”



有彥的發言要是讓那邊的女生們聽到了肯定連石頭都扔過來。



所幸,班中的女生們沒有注意到此時有彥的毒舌。

“……說得好過分啊,有彥。雖然你之前就是個很過分的傢伙,不過最近似乎變得更過分了。與其說過分,

不如說外道更為貼切。”

“沒辦法啊。其實我可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的。”

“……哈啊。你說的滄海,是指誰啊?”

“那可就是秘密了。我可不想憑空多出一個情敵來。”



呼呼呼,有彥滿懷野心似的笑起來。

對於我所做不到的,像這傢伙一般的感情流露,還真是有些佩服。

———忽然。

從教室的門口,方才見過面的那個人走了過來。









“……啊。”

一隻手端著便當走過來的那個身影,不可能看錯的———



“中午好,遠野君。我來打擾了,沒關係吧。”

“哎———啊,當然沒關係了———”



……希耶爾前輩滿面笑容,很自然地拿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那個……前輩,果然受傷了嗎?”

“不是,沒有受什麼傷的。”



對於這種回答,即使對方在笑著,我也覺得很困惑。

“我呢,之前說過要在午休時來見遠野君的,不來的話很不好吧。”

“唔……確實是這麼說過的。”



……對於我來說,她來到這裏應該是以受傷為前提的。

“前、前、前輩!”



有彥隨著當!地一聲站起身來。

“啊,乾君。哎,莫非你與遠野君認識嗎?”

“哎,要說認識也是認識的噢。



我和遠野可是從小就認識的友人呢!



是吧,遠野!我們之間的友情啊,不如說已經達到了情人的地步了呢!”

“——————”



有彥握著拳頭來加強語氣。



無論是同意的話也好反對的話也好,完全無隙可入。

“哎,是這樣的嗎。遠野君和乾君是友人關係,這還真是巧合呢。”

“就是噢!真是的,你這傢伙別看一副老老實實的樣子,什麼時候和前輩關係好到這種程度了呢,我可是抱

有很純粹的疑問呢!”



前輩在一邊哈哈哈地笑著,而有彥則不懷好意地瞪著我。



不禁想到,這就是所謂的左右逢源吧。



———結果,在有彥的勸誘下和希耶爾前輩一同共進午餐。



……也罷,既然連便當都帶來了,前輩從一開始就有這種打算了吧。

“哎。乾君,是一個人生活的嗎?”

“不是,我和大姐兩個人。只不過父母都不在所以自然也就會做一點飯了。”



有彥和希耶爾前輩看起來相當親密。



與不過見過幾次面的我相比,相當輕鬆地在和前輩交談著。

“說起來前輩,剛才你說是被遠野找來什麼的,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是,在課間休息時和遠野君撞到了。我倒是沒有受傷,不過遠野君的頭似乎被撞到了。”

“唔。因為擔心所以才來看看嗎?”

“是的,就是這麼一回事。”



前輩的語氣十分爽快,聽起來很舒服。



比起插話來就這麼聽著要有趣一些,正在沉默著,有彥將矛頭指向了我。

“和別人撞上怎麼一回事啊遠野。莫不是又貧血了嗎?”



從有彥的聲音中能聽出來他是認真地擔心著我的身體。

“……不,不是。當時是跑步去事務室辦搬家手續的,結果就和前輩撞上了。”

“———是嗎。總之,不管怎麼說是你自己的不小心。”



明白了原委,有彥抱著胳膊點點頭。

“遠野君,你是要轉校嗎!?”



突然,前輩冒冒失失地發問了。



……說實在的,我真不明白為什麼大家一聽到搬家就聯想到轉校。

“我說,我並沒有打算轉校。只是從今天起改變住址而已,所以才去辦理住址變動的手續。”







“哎……這麼說,是要一個人住了?”

“也不是這樣的,只是回自己的家而已。就是在坡上的那個怪地方,對於我來說現在一點實感也沒有。”

“……哈啊。這麼說,莫非是指遠野家的宅邸嗎?”



前輩戰戰兢兢,滿是不安地問道。

對於這個鎮上的人們來說,坡上的遠野宅邸是一個相當特別的存在吧。

我有八年沒有回去過了,不過對於遠野宅邸那難以置信的規模還是有印象的。





“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就連自己也覺得不大合適,既然已經搬過去了也就沒辦法了。”

“———唔。看你的樣子也並不怎麼熱心嘛。”

“啊,既不覺得好也不覺得壞。就連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就算是自己的家也有八年沒有回去過了吧?你定不下心來也是可以理解的。有一段時間肯定覺得像是陌生

人的家一樣。”

“……怎麼講呢。還沒有回去過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還有你家這個避難場所多少能輕鬆些。”

“嗚。你這傢伙,每次一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就躲到我家來。雖然我很喜歡遠野晝行燈的性格,但是那副過

於客氣的樣子可真是看不慣,從過去就是!”





當,有彥砸著桌子。

“…………”



怎麼說呢,事實就如有彥所說的一樣,我也沒什麼可反駁的。

“乾君,遠野君真的那麼頻繁地去你家住宿嗎?”

“哎,是啊。遠野那傢伙對父母特別客氣,一到放長假的時候就逃到我這裏來。這傢伙啊,就是因為被寄養

才會對有間家的人們這麼顧慮。”

“所以就經常跑到空房間不少的我家。這傢伙外表很不錯,姐姐也很中意他,所以就厚著臉皮空著手住過來

了!”



不可原諒,有彥緊握的拳頭顫抖著。

“……被寄養什麼的,是指遠野君嗎?”

“啊———。”



有彥一把握住了自己的嘴。

“不好意思。一時沒管住嘴。”

“啊,沒什麼。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連看也不看有彥,一邊嚼著麵包一邊說道。



“是嗎。啊,就是這樣。要是對這都有怨言的話可是要受罰的。”

嗯,有彥在一邊自說自話。

這傢伙就是這樣,無限的樂觀性還真是令人羡慕。



“遠野君。那個,和以前的家人關係不好嗎……?”



“不是,可沒有那種事情。這傢伙,和有間家的父母什麼問題也沒有。

啊,有間就是收養這傢伙的家庭,就連我來看也是很幸福的家庭。

明明沒有人把這傢伙當成養子對待,但是一到放假還是要逃到我家來。真是的,你到底有什麼不滿的地方



啊。”



“不滿什麼的倒是沒有。只是因為他們對我太好了,不想再給他們增添負擔了。”

說著背過臉去。

忽然……注意到了不知何時來到我們身邊的弓塚。



“…………”

弓塚似乎是有什麼話要說,卻又不好意思打斷我們的談話。

“弓塚同學,怎麼了嗎?”



離開有彥和前輩身邊,向著弓塚打著招呼。

“啊……嗯,有些事情想問問遠野君,現在方便嗎?”

“沒關係。在這裏說可以嗎?”

“……這個……”



弓塚為難地望向有彥。







……果然弓塚對有彥不大適應。

“想到走廊上去說,可以嗎?”

“沒關係的。有彥,我去去就來。”



揚起一隻手像有彥和前輩打過招呼,與弓塚出到走廊上。



“那麼,想問的事情是什麼呢?”

“嗯,如果是誤會的話我先道歉。遠野君,最近夜裏有沒有在鬧市區走動?”

“啊———?”



鬧市區……?

不要說夜裏,就是白天也很少去到那邊。

對於弓塚的問題完全摸不著頭腦,相反地被勾起了興趣。





“……唔。夜裏啊,大概是在什麼時間?”



“我是聽別人說的,似乎是在剛過午夜的時候。”

……午夜的話,那就一點可能性都沒有了。

偶爾會為了買東西在夜裏去到鬧市區,不過在深夜跑到街上去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那個,毫無疑問不是我。我家是舊式家庭,門限是晚上七點。

要是超過門限的話,即使哭也回不去家的。不想在外面過夜的話,即使親人死了也得在七點前趕回去。”

從正面否定了弓塚的問題。

然後,她很開心似的微笑起來。



“嗯,我知道的。有間家是什麼流派的茶道掌門呢。是啊,對遠野君也很嚴格啊。”

“與其說嚴格,不如說在欺負人吧……對了,弓塚同學,知道得很詳細呢。難不成是我家的門下生?”

“嗯嗯。我對於茶道可是外行。不過有朋友在那裏學習,聽她說可是非常非常嚴格的。”

“是嗎……不過弓塚同學,為什麼會知道我住在有間家呢?我來這所高中以後可是對誰也沒講過啊。”

“遠野君,你和我在初中可是同學啊,不記得了嗎。”



吃吃地笑著,弓塚說道。



“哎———?”

……初中是一個學校的嗎……?

我沒有一點印象所以說不出話來,不過要是那樣的話———知道我是被寄養在有間家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弓塚同學,難道,那個———”

“只要不是遠野君就好了呢。在吃飯的時候打擾,真是不好意思呢。”

像是要阻住我要說的話一般,弓塚五月回到了教室裏。



“喲。話講完了嗎?”

“……啊啊,只不過是認錯了人而已……喂,有彥。”

“啊啊。弓塚和我們是同一個初中的喲。說到這個,二年級和三年級的時候,再加上現在高二總共和我們做

了三年的同班同學。”

“———什麼。”





為什麼會知道我想問什麼呢,有彥毫不猶豫地回答著。

“為、為什麼會知道我想問什麼呢。”

“看你的臉就知道了。



不過呢,雖然我早就知道遠野對於弓塚採取無視的態度,不過竟然真的絲毫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呢。

……對於弓塚嘛,是說她長於忍耐呢,還是說她是個老好人呢。總是做一些徒勞的事情。”

有彥一臉難色地聳聳肩。





“啊,果然。剛才那個孩子就是遠野君的女朋友呢。”

“說———說什麼啊,前輩!那怎麼可能呢,我和弓塚同學可是連正經說幾次話都沒有過!”

“哪里哪里,隱瞞也沒有用的。看起來關係相當的好呢,稍微有一點點羡慕。”



像是很高興似的,前輩臉帶紅暈別有用心地看著我。

“前、前輩!有彥,你剛才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麼東西!”







“沒什麼啊。我可不知道遠野和弓塚在一起做了什麼喲。要說知道些什麼的話,那就是今日早上兩個人很快

樂地說著話的事情而已了。”

“呀,從早上起來就在學校密會,好大膽哪遠野君!”





前輩的話從語無倫次漸漸到了口不擇言的地步。

“…………”



……算了,也罷。前輩再怎麼誤會,對於我來說沒有任何關係。

“不過遠野君,像那樣冷落女朋友可是不行的喲。弓塚同學,看起來不是很寂寞嗎。一定要多照顧她一點才

是。”

“……前輩。午休差不多要結束了。”

“是。那麼遠野君,乾君,回頭見了。”



前輩笑著離開了我們的教室。



“……哈啊。”

感覺好累。



“遠野。放棄弓塚吧。”

很突兀地。

以很少見的認真神情,有彥向我說道。



“放棄是什麼意思。”

“啊啊。弓塚呢,怎麼看都是靦腆且專一的類型。與像你一樣心不在焉的傢伙可是極難相容的。和那種女人

深入下去的話可是很危險的事情喲。”



有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說什麼啊。我又沒打算和弓塚同學怎麼樣。”

低聲嘀咕著,我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一天的學習全部告終了,現在是放學時間。

並沒有立即回家的心情,只是呆呆地透過窗子眺望著校園。

教室被夕陽染成一片橙色。

看著那如同水彩一般濡濕的顏色,眼睛疼痛起來。

……很討厭紅色。

像是要浸染到眼球深處一般,讓人想吐。

原本,我似乎就是害怕著能夠聯想到血的東西的體質。

不,準確說來應該是變成了對血敏感的體質。

八年前,遠野志貴遭遇到了幾乎喪命的事故。

那可是相當嚴重的大事故,偶然位於現場的自己的胸部受了傷,連續數日徘徊在生死之間。

原本理應是即死也不足為怪的傷,由於醫生的處措有方而奇跡般地留下了一條性命。

身為當事人的自己,並不覺得當時的傷有多嚴重。

八年前的,孩提時代。

我的胸部很突然地被開了一個大洞,然後就那麼失去了意識。

之後就只有著痛苦和寒冷的記憶,知覺到時,便是在醫院的病床上清醒過來。

事故的情形完全記不得了,不過直到現在胸口上還殘留有那時的傷痕。

據說是被玻璃的碎片刺入身體什麼的,最後在胸口的正中和後背的正中留下了像是燙傷的痕跡。

……說實在話,就連自己也很驚異於這個奇跡。

從那以後,我便頻繁地產生貧血似的眩暈而昏倒,給身邊的人添了不少麻煩。

……父親也許就是因為我已不適合繼任遠野家當主,才將我寄養到分家去的。





“……胸口的、傷、嗎。”

被制服遮擋而看不到,位於胸口正中的大大的傷痕。

細想一想,在那次事故之後我便成為了能夠看到“線”的體質。







現在雖然托老師給我的眼鏡的福忘掉了這種事情,不過在與老師邂逅之前的過去,給我帶來了深深的陰影。

啟子———至今為止作為我的母親的那個人,在臨別之際曾說過,遠野家的宅邸並不尋常。



“……沒有關係的。因為我才是不尋常的存在。”

推了推眼鏡,伸手取過書包。

也不能總是留在教室裏。

那麼———



差不多也該做好心理準備,回去宅邸吧。



也沒有什麼可做的事情,還是趕緊離開學校吧。

……想一想的話,像這樣從正門離開學校還是入學以來第一次。

“從今以後就要從這裏來上下學了……”



從正門走出,來到通向住宅區的十字路口處。

正在猶豫是從這裏去到街上呢,還是去到宅邸所在的住宅區呢,這時———

“哎,是遠野君啊。”

很意外地,和弓塚相遇了。



“啊……弓塚同學。”

……都是因為希耶爾前輩的玩笑,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弓塚很驚訝地看著我。



“那個,弓塚同學?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因為,為什麼遠野君會在這裏呢。遠野君的家,不是在另外那個方向嗎?”

“啊……是啊,到昨天為止是那樣的,不過從今天起就不是了。以後我就住到那邊住宅區深處,坡上的家裏

去了。”

“啊,就是早上說過的那件事情吧。”





弓塚啪地拍了一下手表示同意。



……毫不客氣地說,我覺得這個舉動十分地可愛。

“……就是這樣。弓塚同學知道的話也就沒必要隱瞞了呢。我呢,從今天起要從收養我的有間家回到本家去

了。”

“本家,就是那個……遠野家的宅邸嗎?”

“啊啊。其實自己也覺得很不合適的。”

“是嗎,遠野君其實就是山坡上的王子呢。原本是只有我和乾君才知道的秘密,恐怕過不多久大家就全都知

道了。”



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弓塚將視線投向遠方。

凝望著天空的彼側。

像是在注視著遠處坡上的遠野宅邸一般。





“不過不要緊嗎?雖說是自己的家,不過已經八年沒有回去過了吧?那個,不覺得好害怕呀,或很不安呀什

麼的嗎?”

“是呢,實際上是有些不安。原本我就不喜歡那個宅邸,現在感覺也和陌生人的家無異。但是,儘管如此———”



……將妹妹秋葉獨自留在那裏,只有自己在悠閒地生活這種事情,我做不到。



無論再怎麼不安,我也一定要回到宅邸去。

“———那畢竟是自己的家。我想回到那裏才是最自然的。”

“……是嗎。啊,突然叫住你真是不好意思。遠野君,在趕時間吧?”

“不,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只不過正準備散步似的往家走而已。”

“啊———是這樣,的啊。”



不知為什麼,弓塚低下頭陷入了沉默。

“……弓塚同學?怎麼了,身體不好嗎?”







試著問道。

不過她還是很為難似的低著頭,定定地看著地面。





“…………”

看來不能就這麼走開,我也定定地打量著她的情狀。

———然後。



“啊,那個呢!”

“嗯,什麼。”

“這個,那個呢,我的家和遠野君的家,在到坡之前的路是一樣的,所以,不過……”

“這樣啊。那麼就一起回去好了。”

“———哎?”





弓塚愣了一下。

短暫地僵持了一會。

“嗯、嗯———是呢,回去的路是一樣的,那麼一起回去也不奇怪啊!”



聲音變得開朗起來,同時走到了我的身側。

“真是太好了。我還不習慣這附近的路,就拜託弓塚同學為我帶一下路了。”

“嗯,那麼請往這邊走,到坡上有一條近路。”



———和弓塚聊著天走在回家的路上。

與弓塚之間的對話,毫無特徵地平穩,同時也相當快樂。

……雖然有彥說過那種話,但是弓塚五月給人一種十分溫柔的感覺,我想是屬於在一起會讓人安心的類型。





“———嘻嘻。”

說著說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弓塚笑起來。

“怎麼了。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嗯嗯。只是呢,我和遠野君從明天起就是一樣的上下學路線了。”

看起來真的很高興似的,她笑起來。

那笑容毫無粉飾,只是看著就讓我也隨著高興起來。



……其實,雖然至今為止都沒有發覺到。

在評論其容姿或舉止之前,我想最先注意到的應該是弓塚五月的可愛。

之前班中的男生們熱衷於弓塚五月的理由,漸漸明白的一點。

對話中斷了。

那是因為呆視著弓塚的笑容的我,和弓塚都沉默下來的緣故。

兩個人默默地,走在黃昏的住宅區中。





忽然———

“那個。初中二年級寒假時的那件事,還記得嗎?”

弓塚這般低語著。



“——————?”

我側著頭回憶起來。

要說初中二年級的寒假的話,那正是覺得不習慣有間家而特意去學校參加補習的時期。

記得倒還是記得,不過為什麼會問這種事情還想不明白。



“果然啊。我也覺得遠野君,絕對不會記得的。”



弓塚無力地垂下肩膀。

“還記得我們的初中有兩個體育倉庫吧?一個是大型運動社團使用的新倉庫,另一個是羽毛球社等小型運動

社團使用的舊倉庫。



然後,就是這間舊倉庫的問題了,由於門在建造的時候就有問題,打不開這種事情發生過不知多少回。”



舊倉庫……體育館背側混凝土制的小建築……?

“啊啊,那個倉庫嗎。似乎因為有一次把學生關在裏面而被禁止使用了。”

“是啊是啊。那些學生就是當時羽毛球社的二年級學生。”

“———啊啊。”



是了,確實是有這種事情。

那是將近新年的,冬季寒冷的一天。

漸漸住不慣有間家的我,自願提出申請要接受補習,以及做一些能夠留校的工作後的第三天。

但是,這也不過只能留到傍晚五點鐘而已。

附近變得暗起來,就連學校的老師們都已經回去了,我當然也被從教室趕了出來。

在冬天最寒冷的季節裏。

雖說不過傍晚五點,周圍已經變得相當暗了。

那一天是被預報一定有降雪的日子,寒冷也更為迫人。

因此正打算著趕緊回家時,忽然聽到校舍背側的舊倉庫中傳來當當的敲擊聲,於是決定去一探究竟。

———裏面有人嗎?

剛一問出口,從倉庫中立刻傳出幾個女學生的聲音。

在社團活動後收拾道具時,由於覺得冷而關上了門,結果現在又打不開了。到現在為止已經被關了兩個小



時了。

似乎無論如何也打不開門,可能的話希望我能去把老師找來。

……但是,老師們也已經都回家去了,即使馬上打電話恐怕也得再等上一個小時。

這一天的寒冷,確實稱得上酷寒。

在降下雪來也不足為奇的寒冷之中,對於穿著體操服被關在倉庫中已經兩個小時的孩子們來說,再讓她們



等上一個小時可有點太殘酷了。

稍微迷惑了片刻,向周圍看看確認沒有任何人之後,我摘下眼鏡切斷了在倉庫門上看到的“線”。

一打開門,從裏面跑出了五個左右,眼睛哭得通紅的女學生———







“……說起來,的確有這種事情呢。



不過對於這種事情知道得還真詳細呢。哎,被關住的羽毛球社主將還說過‘這關係到社團的存續所以千萬

要保守秘密’什麼的,你怎麼會……”

“真是的。遠野君對於當時誰被關在裏面完全沒有興趣嗎。聽好了,我可是那個時候的羽毛球社社員呢。”



弓塚的聲音,多少帶著點執拗。

這個———也就是說,那個。





“———我,可是記得很清楚的。

現在想來不過是被關在倉庫裏了而已,但是當時卻覺得又冷又暗,非常地不安。

因為大家都認真地以為,就要這麼凍死在這裏了。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差一點就要崩潰了。”



“啊。那可是相當不得了的。”

現在完全體會不到那種實感,隨便地應答著。

弓塚毫不在意,像是鮮明地回憶著這件往事似的繼續說道。



“就在大家都顫抖個不停時,遠野君就來了。像平常一樣,用自然地,沒有精神似的語氣問著‘裏面有人嗎’。

然後主將發脾氣似的喊‘看還不明白嗎’,記得嗎?”

“啊啊,這個也還記得。當的一下把球棒扔到門上的聲音吧。嚇了我一跳。”



是啊是啊,弓塚笑起來。

“不過,一聽到老師們全都回去了,我們真的絕望了。明明連一分鐘都忍受不了了,又想著搞不好會在這裏

被關到明天。



就在我們都開始厭世的時候,遠野君敲著門,說‘如果你們肯保守保密的話我也不是沒有辦法’。”

“啊啊。然後又是當的一聲。

什麼‘能那麼容易就開門的話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了’,很氣勢洶洶的樣子。”



“啊哈哈。嗯,因為主將覺得我們被關起來都是她的責任,所以很緊張。不過呢,之後們立刻就被打開了。

大家都以為是主將那一棒打開的都高興得往外跑,不過我可是很清楚地看到了站在門旁邊的遠野君喲。”

弓塚用溫暖的眼神望著我。

……不過,被這種眼神望著,很不好意思。

那種事情,對於我來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根本感覺不到有什麼值得感謝的地方。



“那個時候呢,我可是哭得很厲害。眼睛哭得腫了又腫。看著那樣的我,遠野君還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嗎?”



“不記得了呢。說什麼了?”

……確實是沒有印象了,所以像問著別人的事情一樣問著。

儘管如此,弓塚依然如預想到般很高興似的看著我。



“是這樣的,啪地把手放在我的頭上,說‘快點回家吃些年糕吧’。我當時覺得特別不好意思。”



“…………”

唔唔,我擰起眉來。

雖然是自己做過的事情,但是卻完全不明白有什麼意義。



“我想一定,遠野君是想說吃了年糕身上就會暖和起來吧。”



“……是了。快到正月了嘛。”

……那個,果然很像是我會說出的蠢話。

會這樣被說出來,倒讓我後悔當時應該說些認真的話了。



“我呢,在那時就想著。

在學校裏雖然有很多人可以相信,但是一旦真出了什麼事情時能夠幫助我的人就只有像遠野君這樣的人

了。”



“怎麼會呢,這評價可太高了。你想,這和雛鳥與第一眼看到的人親近有什麼區別嗎。只不過是偶爾被我幫

過一次而已吧。”

“不是那樣的……!我,從那時起就相信著遠野君是會將幫助別人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的。”



然後,她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抬起臉來。

“弓塚同學,這評價可過分了。我可不是那麼值得信賴的傢伙。”

“沒關係。我就是那麼相信的,所以請讓我繼續那麼相信著吧。”







她從正面凝視著我並這般斷言著,而我則覺得十分不好意思而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總之,那樣才像是弓塚同學吧。”

“是吧?所以如果我再遇到危機的話,到那時也會幫助我的吧?”



弓塚笑著向我問道。

……那可是,相當不容易。

我並不是弓塚想像中的那種傢伙。

雖然並不是……然而面對著這樣的笑容,要辜負這份信賴,我做不到。





“是呢。在我能夠做到的範圍內,會幫助你的。”



“嗯。謝謝你,遠野君。雖然已經很晚了,不過那個時候遠野君說的話,讓我很高興。”

說罷,弓塚驀地停下了腳步。

我也不由得隨著停下來。



“我一直想著,要是能和遠野君這樣說話該有多好。”

聲音中,多少帶有反復思考後的執拗。

是由於夕陽的紅潮嗎,弓塚看起來十分的寂寞。



“……你在說什麼啊。想說話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的喲。”

“不可以的。遠野君身邊有乾君在。而且,我是無法成為遠野君這樣的人的。”

回避著什麼似的回答著,弓塚從我身邊離開了。

“那麼再見了,我的家在那邊。明天在學校見吧。”

弓塚笑著揮揮手,轉向了另外一條路。



走在與平常不同的回家路上。

穿過陌生的道路,漸漸接近了遠野的宅邸。

周圍的風景,也並非完全不熟悉。

畢竟自己在八年前———九歲之前還在遠野宅邸裏生活,所以通向宅邸的路並不是第一次走。多少還是有



點印象的。

心情有一點點複雜。

這條歸途十分令人懷念,同時也覺得新鮮。

明明方才還覺得回到遠野家有些難以接受,但是現在想來也並不壞。

……遠野志貴生活到九歲的家。

在那裏等著我的是生活在與日本格格不入的宅邸中,自己的妹妹。

討厭著我的父親———身為遠野家當主的遠野槙久,據說在不久前已然身登他界了。

母親在生下秋葉時染病身亡了,所以遠野家的人就只剩下我,還有妹妹秋葉兩個人了。

原本身為長子的我———遠野志貴是應該成為遠野家的繼承人的,但是現在的我卻沒有這種權利。

成為遠野家的繼承人,是要接受幾近五花大綁式教育的束縛的。

由於討厭這一點而自由地生活,父親已經不知為此呵責過我多少次了。

就在那時,我被捲入事故而身體孱弱起來,父親似乎覺得很慶倖似的將我捨棄了。

父親曰:“縱然身為長子,也不能讓一個不知何時就死的人來做繼承人”。

很遺憾與父親的預想相反我恢復過來了,但是那時遠野家的繼承人已然被決定了,是我的妹妹秋葉。

到那時為止為了和遠野家的女兒身分相應而被嚴格養育起來的秋葉,似乎又從那時起開始接受更為嚴苛的教育。

在過去———被捲入事故之前常常一起在宅邸的庭院中玩耍的我和秋葉,從那以後就完全沒有見過面。



……在八年前放棄掉的宅邸生活。

在經歷了八年這一久遠的歲月,那個時期的記憶大部分已經淡薄了。

縱然如此。

只有那一件事情,直到現在也強烈地烙印在我的心中。

那是———









很有精神的女孩子的事情。



……要說完全沒有見面的話,並不僅僅指秋葉一個人。

雖然由於是八年前的事情記不真切了,不過在宅邸中應該還有與我年紀相仿的孩子們。

連名字也回憶不起來了,但確乎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據父親說是無依無靠的孩子,以來家裏做傭人為前提收養了她們。



“……真奇怪啊。明明在小時候三個人經常在一起玩的,名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我閉起眼睛回憶起來。

確實還能夠回憶起來。

總是很開朗,只是看著就能讓人打起精神來似的女孩子。





從不發愁的性格,讓宅邸裏的所有人都覺得她很可愛。

再加上年歲相近,我和那個孩子極其投緣,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嬉戲在庭院中。





“志貴,一起來玩吧。”

我記得當時她這麼說著,將自我封閉在房間中的我帶到了外面。

她總是在笑著,牽著內向的秋葉的手,和我們在一起玩耍。

也許,實際上她要比我們年長一些也說不定。

那個孩子在我們或和秋葉一起玩的時候,常常在一邊守著我們玩耍。

負責教育秋葉的嚴厲管家也像是沒辦法似的,說著“——— 在一起的話就沒有問題”,這樣秋葉才能夠到出外面來。

與這樣的她相對照似的,還有另一個女孩子。

宅邸的二層。

我們在中庭玩耍的時候,向著宅邸的方向回過頭去,總能看到一個俯視著我們的少女的身影。

與那個開朗的女孩子是雙胞胎的少女,卻總是毫無表情地眺望著我們。







少女絕對無法走到宅邸的外面。

只是用冰冷的眼神,一直眺望著我們而已。

———結果。

我只在最後和那個少女說了一點點話。





“那些孩子們,現在還在宅邸之中吧……。”

想起這件事情,我從書包中取出一條白色的緞帶。

緞帶已經很舊了。

那是在最後,從她們手中接過的東西。

———八年前。被捲入事故之後,我從遠野的宅邸被寄養到有間家的那一天。

就在離開宅邸前的那一刻,不知為什麼那個女孩子將這條緞帶交給了我。

……這個是借給你的,所以一定要還給我喲。

確實說著這樣的話,然後女孩子就跑掉了。

在那之後,我很快便被傭人發現,帶回了宅邸的玄關。

之後沒有一個人來送行,有間家的阿姨牽著我的手,離開了那座大得嚇人的宅邸。

這就是八年前,離開遠野宅邸時最後的記憶。



“……哈啊。”

歎了一口氣,將緞帶收回書包裏。



“不過,這也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呢……。”

那個女孩子是否還在宅邸中還是個疑問,更何況連名字也記不得了。

而且,是哪一個孩子將緞帶交給我這一點也無法確定。



“……算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約定,所以任它去吧。”

不過,在能夠回憶起來的範圍內還是想去實踐的。

像這樣承諾返回宅邸是因為秋葉獨自一個人在那裏。







八年來將那傢伙拋棄在那裏,將所有責任都推給那傢伙然後任性地生活著的自己,由於負疚而回到了宅邸。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而已。

還有,如果那個孩子還留在宅邸中的話,我想將八年前的約定好好地完成。



“———好大。”

來到正門前,這句話不由得脫口而出。

對於已經習慣了一般家庭的生活的我來說,遠野宅邸已經大得脫離現實了。



“……似乎是忙中出錯了呢,我啊。”

……不,後悔也並不是從現在才開始的。

用力推開大門。

然後向著宅邸的玄關走去。

宅邸的玄關讓人窒息般地矗立著,威壓著每一個來訪者。

在對開的大門之側,有一個很煞風景的門鈴。



“……好吧。”

揮去緊張按下門鈴。

乒———乓,根本不是什麼親切的聲音。

讓人窒息的寂靜持續了數秒。

從門的內側傳來了略帶慌張的腳步聲。



“勞您久候了。”

喀嚓一聲,門被打開了。



在開門的瞬間所看到的,是多少有些印象的大廳,以及一個身穿圍裙的少女的身影。

“太好了。這麼晚才回來,正在擔心您是否迷路呢。原本是準備在日落之前前去迎接的。”

身穿這種時代錯誤的圍裙的少女在笑著。



“啊,不是,———這個呢,那個。”

我面對少女這種時代錯誤的裝束,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也許是覺得我吞吞吐吐的樣子十分可疑,少女微微側了側頭。



“您是,志貴少爺吧?”

“哎———啊啊。少爺什麼的,那個,有些多餘。”

“看來是了呢。真是的,請不要嚇唬我嘛。我還以為又認錯人了,擔心得不得了呢。”





啊哈哈,少女爽快地笑起來。

雖然無法確證,不過在一瞬間,與過去的印象重合起來。





“那個,就是……你,莫不是在以前和我們一起玩的那個孩子?”

戰戰兢兢地試著問道。

少女像是十分高興似的,浮現出滿面的笑容。



“那麼,您也累了吧。在這裏請不要客氣。秋葉小姐已經在客廳等您許久了。”

少女穿過玄關,向客廳走去。

……忽然,少女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身來,滿面笑容地施了一禮。



“歡迎您歸來,志貴少爺。從今天起還請多多指教。”

少女的寒暄,完全像花一樣華美。

我一時想不出合適的回話,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後面。



在少女的帶領下來到了客廳。

———客廳,感覺上就像是第一次見到似的。

八年前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了,或是由於內部格局被改變過了吧。

總而言之感覺像是陌生人的家一般讓人定不下心來。









就在我打量著玄關的同時,身穿圍裙的傭人行了一個禮。

“已經將志貴少爺帶來了。”

“辛苦了。你可以回廚房去了,琥珀。”

“是。”



傭人的名字似乎是叫做琥珀。

琥珀小姐向我點點頭,離開了客廳。

留下來的只有我———還有兩名陌生的少女。





“好久不見了呢,哥哥。”

留有黑色長髮的少女帶著凜然的眼神說著。

……說準確一點,思考已經完全停止了。

頭腦中一片空白,連招呼也想不起來打,只是啊了一聲。

……我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因為八年未曾見過面的秋葉,已不再是我印象中的秋葉,完全變成了大戶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了。



“哥哥?”

黑髮少女微微側了側頭。



“啊———不是。”

對於這無情的事實只能說出一些蠢話來。

我為了認出眼前的少女是秋葉而呆立了許久,然而秋葉似乎一眼就認出了我。



“看樣子身體並不是很好呢。在談話之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秋葉將視線轉向了我。

……不知為什麼,看起來似乎非常不高興的樣子。



“……不必了,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只是那個,秋葉的變化還真大呢,有點意外。”



“都八年了當然會變。何況我們又都在成長期。

———莫非哥哥還以為無論什麼時候都會像以前一樣一成不變嗎。”

怎麼說呢。秋葉的話中,總感覺帶著刺。



“不是,不過秋葉還真是變了呢,比以前更美了呢。”

並不是客套話,我當真是這麼以為的。

———不過。



“哎哎。不過,哥哥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麼改變呢。”

不知為什麼,秋葉閉起眼睛冷冷地打斷了話題。



“…………”

……算了,對於這種事情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果然秋葉並沒有把我的事情想像得很好。



“要是身體不要緊的話就讓我們先把話說完。哥哥,更具體一些的事情還沒有聽說過吧。”

“更具體的事情也好或別的什麼事情也好,我只是想問為什麼突然把我叫回宅邸來。父親去世的事情我已經

從報紙上知道了。”



……一大企業的頂尖人物去世的話,在經濟類的報紙上必然會報導出來。

遠野槙久的訃報,是在他的葬禮結束以後通過報紙才傳達到他的兒子遠野志貴手上的。

從親戚處完全得不到消息,已斷絕關係的孩子是從一張不過百元的紙上得知親人的去世。

雖然很諷刺,不過這還真是一個方便的社會呢。





“……這件事情真的是很抱歉。父親大人的事情沒有通知哥哥是我的失策。”



秋葉靜靜地低了低頭。

“沒關係。縱然我去了死人也不會複生。秋葉你不必太過介意。”

“……對不起。聽到這樣的安慰多少能輕鬆一些。”



雖然秋葉的神情很嚴肅,不過對於我來說倒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所謂葬禮,不過是為了讓那些對故人切不斷感情的人們,能夠將感情做一個了斷的儀式。對於在很久以前







已然和父親切斷了感情的我來說,是沒有參加葬禮的必要的。

“將哥哥喚回這裏來是我的意向。遠野家的長子一直被寄養在有間家裏不是很奇怪嗎。

在父親大人已然過世的情形下,遠野家的骨血就只有我和哥哥了。父親大人出於什麼樣的考量才將哥哥寄

養到有間家我不清楚,但是父親大人也已身在他界。



所以哥哥也就沒有繼續留在有間家的必要,而應該回到這裏來。”

“……那也罷了,不過親戚們居然能夠接受還真出乎意料呢。當初提議將我寄養到有間家的,不正是那些親

戚們嗎?”

“的確是呢。不過現下遠野家的當主是我。對於親戚們的進言一律駁回就是了。



還有哥哥從今以後就要在這裏生活了,不過這裏也有這裏的規矩。至今為止一切不規矩的行止必須加以控

制。”

“哈哈,這怎麼可能呢秋葉。我現在已經不可能再變成有教養的那種人了,況且也並沒有意願去變成那樣。”

“請在能做到的範圍之內儘量努力。還是說———我能夠做到的事情對於哥哥來說做不到呢?”



再次感覺到秋葉冷冷的視線。

看來真的對於默默地,丟下她離開這裏的我產生了恨意。

“……好吧,我明白了。總之先試著去努力看看。”

秋葉望向我的眼神中充滿了不信任。

“沒有必要去努力的。只要結果能讓人滿意就可以了。”

姿態凜然,秋葉反復說著毫不容情的話。

“繼續方才話題。



現在,在遠野家中只有哥哥和我居住。因為麻煩的人太多所以把他們全部趕走了。”

“哎?稍等一下秋葉,把人趕走了到底———”

“哥哥也不想在宅邸中遇上親戚的那些人吧。



傭人也大部分因此而賦閑,不過既然現在只剩下我和哥哥的貼身傭人也就不成問題了。”

“不,不是沒有問題吧秋葉。做這樣任性的事情在親戚會議上不會被抨擊嗎!”

“真是的,請別在一邊說三道四了。哥哥難道不覺得比起宅邸中到處都是人,只有我們居住更輕鬆一些嗎?”



……嗚。



雖然那確實是很輕鬆。

“但是剛剛成為當主的秋葉,就這麼,向個暴君一樣任性的話親戚們不會置之不理的,就連父親也不會輕易

違逆親戚的意見吧。”

“是呢。所以父親大人才把哥哥寄養到有間家。但是我呢,從小時候起就十分討厭那些人。因此那些人的牢

騷我是不聽的。”

“你不聽的話,秋葉———”

“啊啊,夠了。不要再為我擔心了!哥哥從現在起只需要關心自己的生活就好。只是看著就能感覺到麻煩很

多。”



秋葉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不高興地說道。



“那麼,以後要是有什麼事情不明白的話就去問這個孩子。———翡翠。”

秋葉向一直侍立在旁邊的少女遞了個眼色。

被喚作翡翠的少女面無表情地行了一禮。



“這個孩子是翡翠。從今以後就是哥哥的貼身侍女,沒有不滿吧?”



———哎?

“等一下,侍女什麼的,也就是,那個。”

“簡單來講就是使喚的傭人。”



秋葉理所當然似的斷言道。

……難以置信。

與這幢西式宅邸相應的,身穿侍女服的少女與秋葉一樣,理所當然地侍立在一旁。





“———稍微等一下。又不是小孩子了沒有必要用侍女吧。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就可以了。”

“包括做飯和洗衣,嗎?”

嗚。







秋葉的指摘,相當的尖銳。

“總而言之既然已經回到了宅邸就要遵從我的指示。哥哥在有間家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我不知道,但是從今以

後是在遠野家生活。因此相應的待遇也請理所當然地接受。”

“嗚……”



無言地,望向翡翠的方向。



翡翠如預想中一般毫無表情,只是像人偶一樣回視著我。

“那麼翡翠,你給哥哥帶路到房間去。”

“是,大小姐。”



翡翠如影子一般絲毫感覺不到氣息地來到我身邊。

“那麼請允許我為您帶路,志貴少爺。”

翡翠走向大廳。

“……哈啊。”

歎了口氣,我也走向大廳。



來到了大廳。

這座宅邸以大廳為中心分為東館和西館。

大廳就是鳥的身體,東館和西館就像鳥翼一般從一定角度延伸出去,每一邊的鳥翼———也即是東館或西



館的規模幾乎等同於一間小型醫院。

造型上左右對稱,印象中東館和西館有著相同的佈局。



“志貴少爺的房間在這邊。”

翡翠開始走上階梯。

看起來遠野志貴的房間是位於二層。

……說起來,傭人的房間應該是在一層的西館,那麼翡翠和琥珀的房間就是在一層了。

太陽已然落下了。

在電燈呆板的光線照耀下的長長的走廊上,身穿侍女服的女孩子默默地走著。



“……什麼嘛,好像童話裏的世界一樣。”

無意間感想從口邊泄出。

“志貴少爺,您有什麼吩咐嗎?”



翡翠停住腳步回過頭來。

“沒什麼,只是自言自語而已,不必在意。”

“…………”



翡翠定定地注視著我片刻,然後輕施一禮繼續走起來。



“……這裏就是,我的房間嗎?”

“是的。如果您覺得不滿的話可以再為您準備其他的房間。”

“不,不滿什麼的倒是沒有,不過,那個———”



稍微,有些過於豪華了。

“志貴少爺?”

“———可以了,沒有什麼。我就不客氣地使用這個房間了。”

“是。這個房間在八年來並沒有什麼改變,我想不會有什麼不稱心的地方。”

“——————?”



翡翠的說法,有些奇怪。



這完全就像是,這裏從以前起就是我的房間了一樣。

“……那個。這裏,莫非是我以前的房間?”

“應該是這樣的,難道是我弄錯了嗎?”



翡翠微微側了側頭。







……放心了。



這個孩子,畢竟還是有所謂的情感表現的。

“……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多半就是這樣了吧。稍微還有一些印象,一定是這樣了。”



完全沒有親近感,不過也許只是因為八年不曾回來過了吧。

“不過,果然定不下心來啊。到今天早上為止還在六張半鋪席的房間裏生活,現在卻像是住進了什麼高級賓

館。”

“您的心情我明白了,但還是請適應下來。因為志貴少爺從今天起的身份就是遠野家的長子了。”

“是呢。至少為了從外表上看不被嘲笑多少努力起來吧。”



將書包放到書桌上,伸了個懶腰。



———雖然一連串事情給神經很大的壓力,但是從今天起還是不得不去適應吧。

“志貴少爺的行李已經全部運到了,不過,還有什麼不夠的東西嗎?”

“———不,沒有什麼特別的。為什麼這麼問?”

“……其實,行李看起來過於少了。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為您準備,到時請吩咐我。”

“……是嗎。總之沒有什麼不夠的東西。原本行李就不多。要說自己的行李的話,也就是這個書包和眼鏡還

有……”



書包中只有教科書,以及不知是誰的白色緞帶———

“啊。”



是啊,最重要的事情,我還沒有問過。

“翡翠,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是,有什麼吩咐,志貴少爺。”

“那個,如果弄錯的話不好意思。翡翠和琥珀是姐妹吧?”

“——————”



一瞬。



翡翠毫無表情的眼中,染上了一層驚奇的顏色。

“……是的。確實,琥珀是我的姐姐。”

“是嗎。太好了,那麼你們兩個人就是過去在這裏的孩子了。”



太高興了,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



與興高采烈的我相反,翡翠只是定定地看著,連姿勢都沒有改變。

“翡翠……?你和琥珀是被收養到這裏的孩子吧?不記得了嗎,在過去還曾經一起玩過———”



說到這裏,我閉上了嘴。



……不對。



和我們一起玩耍的是那個很開朗的孩子。



僅僅用冷冷的眼神眺望著我們的,那是———



“……那個,經常和你姐姐在一起玩,不過,翡翠……?”



“是,我還記得。志貴少爺在去有間家的兩年前,我和姐姐被槙久老爺收養了。”



翡翠淡淡地說著。



……翡翠和琥珀是回憶中的雙胞胎這一點是弄明白了,不過翡翠卻並不覺得這種事情有什麼特別的。

“……是嗎。和翡翠幾乎沒說過什麼話呢。隨隨便便就這麼興奮起來,不好意思。”

“志貴少爺不需要道歉。我才是,在幼年的時候對志貴少爺多有失禮。”



翡翠低頭行了一禮。

“——————”



非常的,窘迫。



雖然很明白翡翠並沒有惡意,不過同年的女孩子向我說這種話,到底該怎麼回答才是。

“志貴少爺,還有其他吩咐嗎?”

“啊……沒有了,吧。”







“那麼一個小時後我會再次過來,在那之前請自由安排時間。”

翡翠依然面無表情地說著。

一個小時後,也就是要吃晚飯吧。

……不過。雖然說可以自由安排時間,在這裏要怎麼安排時間才好呢。

時間大概是傍晚六點左右。

要是往常的話應該是在客廳看電視的時間,不過我很懷疑這幢宅邸中到底有沒有那種東西。



“翡翠,有件小事想問一問。宅邸裏有電視嗎?”



“是……電視嗎?”

翡翠微微眯起眼睛。

……怎麼說呢,似乎我問了一個非常令人頭痛的問題。

在這樣鋪張的西式宅邸中詢問是否有電視,似乎多少有些不太對勁。

翡翠很意外地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視線不住遊走著。



“……在客廳裏是沒有的。在這裏逗留的各位大人是使用過的,不過在離開的時候全部作為行李帶走了,所



以我想應該是沒有了吧。”

“稍等一下。逗留在這裏的,都是些什麼人。”

“分家的久我峰老爺的長子及其家眷,刀崎老爺的三女及其未婚夫,軋間老爺的長子曾在此逗留過。時間大



約有三年。”



“……三年,嗎。翡翠,說起來你用的是逗留而不是居住,這是什麼意思?”

翡翠沒有回答。

在這裏居住的傢伙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作為傭人來講似乎是不好妄加評論的。

也罷,總之在這裏逗留過的親戚們將自己的行李全都帶走了。

這樣一來,將現代文化斥為俗物並加以排斥的父親應該是不會看電視的。

在父親身邊生活了八年的秋葉恐怕也是一樣。



“———也罷,就算沒有也不至於死人吧。”

翡翠沉默著。

……所謂傭人的典範就是這樣吧,翡翠除了被詢問到的事情以外什麼也不會說。

就連我也覺得有些沉悶。

原本是打算做些什麼讓無表情的她笑一笑的,看來不徹底下下功夫是不可能的了。



“沒關係,確實西館那邊有一個書庫。無事可做時就去那邊找點什麼書讀讀好了。”

翡翠沒有回答。

只是突兀地站在房間的入口,眼神不知在望向什麼地方。



“———翡翠?”

翡翠連應都沒有應一聲。

然後,很突然地盯住我。



“我想,姐姐的房間裏應該有。”

“啊?”



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那個。有什麼。”

“就是電視。記得以前曾在姐姐的房間裏看到過。”



翡翠以回憶起數年前的事情一般的語氣說道。

“是嗎。琥珀看起來確實像是會看電視的人。”

不過,縱然如此,說著“讓我看看電視吧”然後去到琥珀的房間還是很不好意思。



“抱歉,這件事情就當我沒有問過吧。以後要在這裏生活,所以還是遵守宅邸的規矩為好。”

何況我要是說想看電視的話,秋葉會說出什麼樣的諷刺的話來可不敢想像。

在這裏還是做一個符合遠野家身分的刻苦學生為好。



“那麼在晚飯之前我都會在房間裏,到時間了來告訴我一聲。翡翠也有其他事情要忙吧。”

翡翠低頭行了一禮,轉過身去。

門被靜靜地打開,翡翠離開了房間。







晚飯時和秋葉在一起。

要說當然也是理所當然的,翡翠和琥珀只是侍立在我們的身後,並沒有一起吃飯。

我還以為四個人吃飯是理所當然的,這樣懷著說不出的緊張吃晚飯可是完全沒有想到的。

說起來,遠野志貴可是已經將餐桌禮儀忘記得一乾二淨。

不,多少還有些印象不能算是外行,不過人這種生物可是會將不使用的記憶清理到大腦的角落裏去的。

我的每一舉每一動,都會招來坐在對面的秋葉的蹙眉,這樣一來就更為毛骨悚然了。

……說實話,一想到每天都要重複這樣的生活,實在是讓人心情沉重。

晚飯後,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時間將過八點。

睡覺還嫌太早,那麼怎麼辦呢。



在自己的房間老老實實待著好了。



“嗯———”

放鬆一下在晚飯時繃緊的肌肉。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就勢倒在了床上。



“真是的。只不過是吃個晚飯,好像做了相當的體力勞動似的。”

說起來也不是指刀叉很沉重,只不過秋葉的視線實在太過嚴厲了。

“志貴少爺,您在裏面嗎?”



隨著敲門聲,翡翠的聲音傳進來。

“在。請進來吧。”

“是,那麼失禮了。”



行了一禮後,翡翠走進來。

“我是來為您整理寢具的。或許有些不體面,請您暫時到客廳稍候片刻。”

“不用了,也沒有什麼不體面的吧。我就在那邊老老實實等著。你只管工作就是,不必在意我。”



從床上跳起來,我向房間的另一側移動。

“…………”



翡翠的神情仿佛是要說些什麼,不過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默默地整理起寢具來。

“———翡翠。”

“是。您有什麼吩咐,志貴少爺。”

“那個,一邊整理一邊說話就可以了。沒有必要這麼一板一眼的。”

“…………”



翡翠沒有回答。



看來,這個孩子受過相當的傭人教育。

“那麼拜託你一邊工作一邊和我說說話吧。不然總覺得是在打擾你,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志貴少爺這麼吩咐的話,那麼我就失禮了。”



翡翠淡淡地說過,又繼續整理起來。



“那個,聽說這裏的門限是七點,真的嗎?”







“哎———啊,是的。

準確說來七點時正門上鎖,八點時宅邸的所有出入口上鎖。

並且還有在十點以後不允許在宅邸內隨意走動的規定。”



“在宅邸中也不能走動了嗎?

……我不是想抱怨,不過這是不是有點太嚴格了。我和秋葉都不是孩子了,我想不必這麼嚴格吧。”



“……是。不過,志貴少爺,由於是規定還請務必遵守。您也知道最近一段時間晚上並不安全吧。”

……啊啊,就是有彥所說的吸血鬼事件吧。

確實在這個鎮上發生了連續殺人事件,不得不多加小心一些……。



“還有什麼其他的問題嗎?”

翡翠鋪好被單之後,轉過身來面向著我問道。

“那個,是了———”



問題還有很多,不過最重要的是我現在對翡翠和琥珀的事情幾乎還一無所知。

“問一些不要緊的事情,沒關係吧。”

“是,您請講。”

“我想知道翡翠和琥珀在這裏都做一些什麼工作,可以嗎。”

“我的工作是服侍志貴少爺,姐姐琥珀的工作是照管秋葉大小姐的起居。



同時在您兩位元不在的情況下管理宅邸,有什麼不妥嗎?”



“……服侍什麼的,果然是那種事情嗎。”

感覺肩上十分沉重。

雖然秋葉理所當然地說過,但我可是極其普通的高中生啊。

被同年的女孩子照顧這種興趣,到現在也沒有過。



“……你說服侍志貴少爺,就是指是我專屬的傭人嗎?”

“是的。無論什麼事情您都可以吩咐。”







“……也罷,總之明白了。聽秋葉的語氣也沒有打算將你解雇,我也老老實實地接受好了———”

“您還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

“沒什麼特別的吧。只是,那個什麼志貴少爺就不要叫了。說實在的,光是聽著就覺得背上發冷。”

“但是,志貴少爺是我的主人。”

“所以我才說不要的。我到昨天為止還是個普通人。現在卻要過著被同年的女孩子叫少爺的生活,這絕對不



行。”

是,翡翠不甚理解似的回應著。

“叫我志貴就可以了。同時我也只叫你翡翠。這樣就不會那麼死板。更輕鬆一點吧。”



翡翠依然毫無表情,只是蹙了蹙眉,顯出一副為難的神情。

“但是,您是我的雇主啊。”

“不是我雇傭你的吧。你來幫我處理我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應該是你比較了不起才是。”



是,翡翠依然不甚理解似的應答著。



要想在一朝一夕間讓這個孩子理解恐怕是不可能了。

“———總之就是這件事情了,對我沒有必要那麼一板一眼的。也代我向你姐姐琥珀傳達一下。”

“是。既然志貴少爺這麼吩咐的話。”



翡翠毫無表情地行了一禮。

看來是完全沒有明白。

“那麼我先告退了。今夜就請好好休息。”

翡翠行了一禮後,伸手打開了門。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忘了問。



“啊,稍等一下。”

我跑到門邊,將手放在正要離開的翡翠肩上。

瞬間———翡翠的手,以十分猛烈的勢頭撥開了我的手。

隨著啪的一聲,我的手被重重地打了一下,翡翠則是像逃一般後退著。



“哎———”

由於太過突然,我連話也講不出來。

翡翠依然面無表情,不過確實,像是看著仇人一般狠狠地瞪著我———



“那個———我,做了什麼壞事嗎。”

“啊……”

“……十分,抱歉……”





翡翠的聲音充滿緊張。



“……我很不習慣被人碰到身體的。無論如何,請原諒我吧。”

翡翠的肩微微地顫抖著。

感覺上自己似乎做了非常非常壞的事情。



“啊———嗯,是我不好。”

下意識地道了歉。

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只是看著翡翠很可憐,於是低頭行了一禮。



“——————”

翡翠什麼也沒有說。

也許只是心理作用,不過她的視線漸漸穩定下來。



“———志貴少爺沒有必要道歉。有不是的是我才對。”



“不,總之就是那樣,怎麼說呢。”

有些為難地搔著頭。

翡翠定定地注視著我的臉,有一瞬間低下了眼。



“那個……您的吩咐是什麼呢,志貴少爺。”

是了。

我會叫住剛要離開房間的翡翠是因為還有要問的事情。







“那個,我只是很在意秋葉現在怎樣。聽說,她現在是在全體住宿制的學校上學。”

“志貴少爺,那是初中時代的事情。秋葉小姐從今年起破例被允許回自宅住宿。”

“……這個,也就是說從這裏去學校嗎?”

“是的。但是,像今天一樣在傍晚就回來的事情十分少有。秋葉小姐在晚飯前有學習的課程,所以通常是七點左右回來。”

“課程什麼的———那是什麼?”

“今天是週四,所以是小提琴的練習。”

“———哎。”

“在非假日期間會在晚飯前回來,如果有話要向秋葉小姐講的話,請在晚飯後交由姐姐來轉達。”





翡翠再次行了一禮,離開了房間。



“小提琴的,練習。”

什麼啊,那是。

又不是什麼地方的千金大小姐,幹嘛做那麼麻煩的事情———



“……不對,那傢伙不正是那什麼千金大小姐嗎。”

是啊,說起來遠野志貴的妹妹,遠野秋葉可是不折不扣的千金大小姐。

我記憶中的秋葉,是很老實的,總帶著不安的眼神跟在我身後的,比我小一歲的妹妹。

小時候的秋葉明明是很寡言的,怯弱得連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不敢講出來,總是被父親遠野槙久斥責的線一



般纖細的女孩子。



“———是了。都過了八年了,人是會突然變化的。”

我在這八年裏成為了現在的遠野志貴。

秋葉也在這八年裏成為了現在的遠野秋葉吧。

———八年的時間,太長了。

至今為止的人生的一半。

同時還是從孩子成長為大人的最重要的時期,我卻並不在這宅邸裏。



“……對不起啊,秋葉。”

我想,如果這八年是在一起度過的那該有多好。

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道歉的話。

我獨自倒在了床上。

闊別八年的家。

闊別八年的親人。

為什麼,感覺上像是住在陌生人的家裏一樣呢。



“……哈啊。以後該怎麼做呢,我。”

並沒有像什麼人詢問,只是自言自語著而已,然後便陷入了夢境。



嗷——————嗚。

———像是海浪一般,有什麼聲音傳過來。

嗷——————嗚。

———像是什麼東西在吠叫。比起野狗來要尖利得多。

嗷——————嗚。

———在鼓膜中迴響。是在向著月吠叫嗎。

嗷——————嗚。

———可厭的感覺。這只獸的咆哮,讓我的頭痛起來。

嗷——————嗚。

———聲音無止無休。

嗷——————嗚。









嗷——————嗚。

嗷——————嗚——————





“……啊啊,煩死了!”

清醒過來。

從窗外傳來汪汪地犬吠聲。

時間不過剛剛十一點。

這已經不只是給周圍的鄰居添麻煩的問題了吧。



“可惡,這樣一來不是連覺也睡不成了嗎。”

犬吠聲從宅邸的圍牆附近傳過來。

……這樣下去似乎是睡不著覺了。



老老實實睡覺。



犬吠聲依然在響著。

這樣下去根本睡不好覺。

……雖說是睡不好,不過,那是一般人的神經等級。





“…………好困,不理它。”

拉過被單,又躺回到床上。

犬吠什麼的,就當成是在路上跑的汽車聲好了。



“……哈啊。”

今天可真是漫長的一天。

在不習慣的宅邸裏,吃晚飯也好和秋葉她們談話也好,精神上過於疲勞。

與此相比,犬吠聲不過是一點雜音而已。

閉上眼睛,之後便陷入了安穩的睡眠之中。



———做了一個十分懷念的夢。

八年前的夏末。

我受了重傷,被送入誰也沒有來探望的醫院,並且與老師邂逅之後。

回到宅邸後的我,在那裏,從父親口中聽到了自己要被寄養到陌生的家裏去的事情。

事情,十分簡單。

在退院後的次日,我便去到了有間家。

印象中,那是在一個萬里無雲的晴空之下。

秋天來到了。

自己的手被別人牽著,離開了遠野的宅邸。

不過,就在不久之前。

那個孩子,背著大人來看我。



“離開這裏的時候,來後庭的樹那邊。”

聽到這樣的話,我背著父親去到了後庭。

藍藍的天空。

沉沉地像是要墜落下來的晴空下,她獨自等在那裏。

忽然發現,就自己所知,那個孩子離開宅邸到外面來這還是第一次。



“這個你帶在身邊。”

說著,少女將挽住自己頭髮的緞帶解下來遞給我。

也許是有餞別的意味吧,不過當時只是孩子的我並不感到很高興。

……我想,大概是因為沒有哪個九歲的男孩子會為了得到緞帶而高興吧。



“這條緞帶是我最喜歡的。所以,以後要好好還給我喲。”

不過,正是由於這句話,而得到了救贖。







要還給我呢,少女說過。

要回來呢,我這般理解。

———僅僅是這樣,便太好了。

在沒有一個人肯來為我送行的最後一天。

儘管未曾交談過隻言片語,她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很高興。

———但是,我並沒有說出,一定會還的,這樣的話來。

在那時一向會說話的我,恐怕已經理解到自己不會再回到這幢宅邸裏來了吧。

……相互交換的話語,只有這麼一些。

少女的眼神如同冰一樣,但是,卻飽含哀傷。

時間已經到了,我向玄關走去。

少女,像人偶一樣佇立著,凝視著離去的我的身影。

藍藍的天空。

萬里無雲,那是在某個晴朗的日子中,久遠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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