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克里姆林宮的狼人 作者:小熊懷念 (連載中)

mk2257 2008-12-9 23:46: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 9036
mk2257 發表於 2008-12-10 00:07
第二十一章 SINK NAVY
更新時間:2007-6-1 20:01:00 字數:6368


  莫洛托夫的辦公室在克里姆林宮參政院大樓二樓北翼最深處。作為蘇聯國家科學技術協調委員會主席和內務人民委員,我是這里的常客,不過,以人民委員會副主席的身份進入還不多。
  相比卡岡諾維奇,莫洛托夫對下屬要平和得多,總是冷淡而禮貌,幾乎從不提高聲音,并且從來不使用粗話。但是如果需要他也一樣可以進行有力的訓斥——我曾經親眼見到一群秘書手忙腳亂的搶救一名干部,當時他被莫洛托夫嚇昏過去,在一杯冷水澆在頭上之后仍然沒有醒來,于是人民委員會主席就按電鈴叫警衛進來把這個可憐蟲抬了出去。

  我坐在與辦公桌并排的椅子上,看著那個碩大的、蘇格拉底式的額頭慢慢抬起。

  “別爾科夫同志,有一件工作要請你去解決一下。”

  作為“人民委員會不管副主席”,在我就任的半個月里,我已經處理了一大堆所謂的非決策性跨部門協作,比如說領導一個委員會協調文化人民委員部、財政人民委員部與森林工業人民委員部,解決他們的紙張配額沖突——由我出面,大概是因為這個程度的資源配置,國家計委……不屑管吧。

  “……這件事情不是應該由外交人民委員部出面么?”從道理上說,我現在就象一個快要溺斃的人一樣會抓住向我投來的一切東西,只要是莫洛托夫扔過來的活我都會努力的“管一管”,不過在看了給我的材料之后,我覺得他大概拿錯文件夾了。蘇聯執行的是中央集權外交,對外政策由政治局制定,外交人民委員部辦理日常瑣碎,稍微大一點的事情就是由人民委員會主席親自抓。

  “在你發出那份有關密碼泄漏問題的備忘錄之后,國防人民委員部對李維諾夫避之唯恐不及。”莫洛托夫的語調平靜,好像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不是他下屬兩個重要部門水火不容的矛盾,“至于奧爾忠尼啟則同志,他表示他搞不清那些摳字眼的技術細節。”

  李維諾夫,蘇聯外交人民委員,我想起了在異時空看到過的記載:參加美蘇軍備控制談判的蘇聯外交官員是不知道蘇聯到底有多少軍備的,談判的流程是,美方報出一個他們根據情報分析出的蘇聯軍備數字,如果隨行的蘇聯軍方代表認可了這個數字,然后雙方外交人員開始在這個基礎上進行談判。

  于是,我開始領導人民委員會關于英蘇海軍協定的特別委員會。

  ——————————————————

  “1936年,英國外交部以半官方形式詢問我駐英國全權代表處,蘇聯是否同意按照倫敦會議的原則與英國簽訂海軍軍備協議。根據政治局1936年4月的指示,我們開始與英國進行談判。當時指示要求我們在協議中設法獲得在1943年1月1日前建造3艘裝備16英寸火炮戰列艦(根據1936年年底的指示,戰列艦的要求數量減少到2艘)和7艘裝備有180毫米火炮巡洋艦的權力。現在,按照英國政府同我們達成的協議草案,1943年1月1日以前蘇聯海軍可以建造2艘極限噸位不超過35000噸的戰列艦和7艘裝備有180毫米火炮的巡洋艦。除上述戰艦之外,我們不能再建造其他戰列艦或者或者配備超過6英寸主炮的巡洋艦。至于戰列艦的火炮口徑,英國方面竭力建議我們選擇15英寸火炮,但是他們現在同意擱置這一爭議。”

  聽上去似乎我們的要求都已經得到滿足了,我不明白還有什么需要組織這個委員會來進行協調的。

  “35000噸,這對我們很不利。”海軍主任奧爾洛夫打斷了介紹談判情況的駐英武官安齊波-奇貢斯基。

  我請奧爾洛夫對此做出解釋,因為據文件的介紹,這是華盛頓條約后各國戰列艦的上限,即使最近新開工的法國和意大利戰列艦大體也是這個規模。

  “這種限制,只能對那些艦隊中已有足夠數量的、其排水量和火炮口徑均低于限制軍艦的國家有利。建造與帝國主義原有戰艦性能相當的戰艦對我們明顯不利,我們應該建造一些比外國更強大的戰列艦。”

  聽上去似乎有點道理,不過……我們造得出哪怕是35000噸的戰列艦么?我回想了一下我所了解的蘇聯歷史,雖然我不是軍迷,但我想這一點應該不會搞錯,那就是蘇聯造船廠從來完成過戰列艦,不管是哪種噸位的。

  “奧爾洛夫同志,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現在我們的造船廠剛剛開始……”我翻了下文件,“按照026方案建造巡洋艦。”

  那是裝備三座三聯裝180毫米火炮的7700噸級巡洋艦、在意大利雷蒙多·蒙特庫科利(RaimondoMontecuccoli)級輕巡洋艦基礎上改良而成,1935年10月在列寧格勒的189造船廠和尼古拉耶夫的194造船廠各開工了一艘,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條下水,它們也是十月革命后蘇聯建造的最大軍艦。

  海軍主任看著我,帶著一副“難道這要你告訴我”的神氣。

  也許我確實需要告訴你。

  “今年年初,國家計委對于第二個五年計劃中的造船工業發展情況進行了一次檢查,情況非常不樂觀。”

  “我只是海軍主任,我沒有權力對國家經濟情況指手畫腳。”他在回避我的問題。不過我決定先放過他,因為作為“不管副主席”我也沒有權力對國家經濟情況指手畫腳,在這個問題上引發辯論可能會得罪人。

  “那么,協定有其他附加條件么?”我問奇貢斯基,有時候條約本身的條文不是問題,附加的議定書倒是關鍵。

  “近期德國也正在同英國就海軍進行談判,目前德國正在建造3艘裝備有8英寸火炮的巡洋艦,在得知我們的海軍計劃后,他們計劃再增建2艘,按照《1935年英德海軍協定》他們向英國通報了這一打算,英國外交部目前已經說服他們暫時推遲這一計劃。在與我們的談判中,英國同意如果德國恢復計劃,那么我們裝備有180毫米主炮的巡洋艦數量可以增加到10艘,唯一條件是我們應該在德國人開始建造第4艘裝備有8英寸主炮的巡洋艦之后再開始建造我們那額外的3艘裝備有180毫米主炮的巡洋艦。”

  這似乎是意外的收獲,按照莫洛托夫給我的背景交待,10艘裝180毫米火炮巡洋艦不過是蘇聯一開始拿來談判的籌碼,原來已經做好減少到7艘的打算的,能用來交換德國的讓步應該很能令人滿意。

  “此外,由于日本政府已經退出了華盛頓條約對他海軍的限制,英國同意,當日本海軍開始建造超過華盛頓條約限制的戰艦時,我們將有權在遠東建造數量與性能不受到我們與英國政府上述協議的限制的戰艦。”

  “絕對不能接受。”奧爾洛夫又插了進來。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奇貢斯基剛才說的。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對我們特別不利的地方。

  “我們向英國提出的2艘戰列艦和7艘裝備180毫米火炮巡洋艦的數字,是根據根據波羅的海、黑海與北冰洋海域的需求提出的,現在把這個數字作為對我們整個海軍的限制,按照他的提法,只有在日本海軍開始建造超過華盛頓條約限制的戰艦,我們才能在遠東建造超過這一限制的戰艦,也就是說我太平洋艦隊的戰艦制造將不是取決于日本艦隊現有的編成,而是取決于日本未來艦只的制造,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奧爾洛夫憤怒的表示。

  我想象不出他憤怒的理由。“這兩者有很大的區別么?”

  奧爾洛夫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白癡:“當然,日本海軍現在已經有10艘戰列艦——包括兩艘裝備16英寸火炮的,還有12艘裝備8英寸火炮的巡洋艦。”

  我依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奧爾洛夫同志,我不懂軍事,可是按照我的了解,我們的太平洋艦隊是一支近海作戰力量。”根據1905年樸次茅斯和約,日本占領了南薩哈林島,加上他們之前就已經占領的千島群島,蘇聯太平洋艦隊完全被封鎖在日本海和鄂霍茨克海的。

  還是那種眼神。“所以我們才需要在那里建設一支強大的海軍。”

  去挑戰日本海軍?

  “奧爾洛夫同志,您應該了解我們在遠東的造船能力。”在遠東蘇聯只有一個大型造船廠,共青城的199造船廠。1932年開始建設的,到現在為止,連驅逐艦都還沒有造出過一條。

  “所以我認為,英國人的協定中提到我們只能‘在’太平洋建造不受限制的軍艦是不合適的。”看來他還是了解一些基本事實的,“我一直主張協定中應該寫明,我們可以‘為’太平洋建造不受限制的軍艦——而且,不是在日本建造超過限制之后,而是我們在太平洋的編成根本就不應該受到任何限制。”

  這時候奇貢斯基插了進來:“這一點我們在談判中提出過,但是英國人表示這樣一來,如果我們在軍艦建成后不把他調往太平洋,那么就可能徹底打破歐洲的力量對比,當然我強調了蘇聯政府說話算話,既然宣布了要把他調往遠東就會把他們調往遠東。但我認為英國人不可能接受這個解釋。”

  英國人如果接受這個解釋那就見鬼了。按照這種解釋,蘇聯其實沒有受到任何限制,因為不管什么戰艦,只要在開工的時候宣布他是去遠東的就可以隨意造——一條船要造幾年,天曉得等他完工的時候歐洲和遠東是什么局勢。不過……我對奇貢斯基表示感謝然后請他閉嘴。問題不在這里。

  “奧爾洛夫同志,我很想知道您需要一支多大的艦隊?”我用一種盡量客氣的態度提出我的問題,在之前的談話里我嗅到了一股很怪的味道,我想確認一下。

  “1936年5月27日我代表海軍提交了我們的發展計劃。”他示威式的補充了一句,“也獲得了國防委員會的同意。”

  我看過那個計劃,但我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個用來激勵人心用的。這個計劃打算花十年時間完成24艘戰列艦(其中8艘A型戰列艦裝備16英寸火炮)、20艘巡洋艦(15艘裝備180毫米火炮,5艘裝備152毫米火炮),182艘驅逐艦、344艘潛艇……而蘇聯迄今為止除了把3條沙俄時代造了半拉子的斯維特蘭娜輕巡洋艦完工以外,真正“自己造出來”的就是幾條1800噸的自豪級驅逐艦——甚至連再稍微大一點的驅逐艦他們都造不好,3艘列寧格勒級驅逐領艦在1932年開工,可是直到現在,也就是1936年還沒有一條能服役。如果一個4、5年都不能完成一條2000噸驅逐領艦的國家,能夠在未來6、7年內能夠順利完成兩條哪怕35000噸戰列艦,我覺得已經是一個很好的成績了。至于說在10年內造24條戰列艦……那是白日夢。

  但是現在看來,似乎至少某些人并不把他當激勵人心的白日夢。

  我決定要把這件事情弄弄清楚。

  ————————————

  我再一次坐在與辦公桌并排的椅子上,看著那個碩大的、蘇格拉底式的額頭慢慢抬起。

  “別爾科夫同志,你建議我們接收這個協定?”

  “是的,我認為我們應該接受他。”

  “奧爾洛夫認為這個協定對我們不利。”

  “我承認這個協定對紅海軍有很多不利之處。”

  兔唇上的那撮小胡子顫動了一下。

  “別爾科夫同志,你在指責奧爾洛夫。”

  “不錯。在討論中我得出的印象是,海軍主任奧爾洛夫同志對于達成協定并不熱心,他僅僅關心怎么建設一支強大的艦隊。”

  “難道你認為他不應該關心這一點么?”

  “莫洛托夫同志,我不懂海軍,不過我至少讀過恩格斯。”

  “《反杜林論》?”在研究生時代,我接觸過莫洛托夫晚年所作的一些札記,我知道他在理論上的造詣其實要比一般人所想象的要高得多。

  “是的。‘軍艦現在幾乎總是不再能滿足要求,在它下水之前就已經過時了。現代的軍艦不僅是現代大工業的產物,同時還是現代大工業的縮影,是一個浮在水上的工廠,——的確,主要是浪費大量金錢的工廠。’”我引述著恩格斯的論斷,“莫洛洛夫同志,我不想也不能對軍艦是否‘在裝甲和火炮之間的競賽中,軍艦達到這樣的技術的高峰,以致它造價昂貴而又不適于戰爭’這一點作出評論,不過‘杜林先生認為是“經濟狀況的決定性的原因”的“直接的政治暴力”,反而是完全受經濟狀況支配的;不僅海上的暴力工具即軍艦的建造,而且它的操作本身都成為現代大工業的一個部門。事情發展成這樣,誰也不會比“暴力”即國家更感到苦惱,國家現在建造一艘軍艦要花費像以前建立整整一支小艦隊那樣多的金錢;而且它還不能不眼睜睜地看到,這種貴重的軍艦甚至還在下水以前就已經過時,因而貶值了。’”

  莫洛托夫嘆了一口氣。“別爾科夫同志,你還記得5月發生了什么么?”

  5月27日,海軍的發展計劃得到批準,去設計和制造那支擁有24艘戰列艦的艦隊……不過我想莫洛托夫想提示我的不是這個意思。

  5月……勞動節……閱兵式……國防人民委員部的聚餐……伏羅希洛夫與圖哈切夫斯基的直接沖突……

  我揚了揚眉。

  “從20年代開始,圖哈切夫斯基一直強調陸軍和空軍是我們國防的基本臺柱,海軍在完成軍事行動的時候只能起到純輔助的作用,無法投入在現時戰爭中具有決定意義的任何戰線去。我們不希望在那個敏感時候再就這個問題發生爭論。”莫洛托夫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想。在國防人民委員與一位副國防人民委員已經沖突的時候,政治局在作出處分前不希望與另一位副國防人民委員再發生沖突——奧爾洛夫是副國防人民委員,所以他們迅速通過了計劃,用既成事實避開曠日持久的討論。“現在海軍已經完成他們那些設計了吧?”

  我看了一下材料。“海軍參謀部和海軍學院計算的結果,為了確保對帝國主義國家現役和正在建造的戰列艦的優勢,他們需要標準排水量50000至55000噸、裝備18英寸炮的A型戰列艦;需要18000噸左右,裝備10英寸炮的軍艦來對付各國裝備8英寸主炮的條約巡洋艦;需要給巡洋艦裝備180毫米炮以取得對各國裝備6英寸或者類似口徑火炮輕巡洋艦的火力優勢。不過今年8月,奧爾洛夫同志把A型戰列艦的技術要求降低為排水量41500噸,9門406主炮、12門152和100毫米副炮、40門37毫米機關炮;側裝甲380毫米、上部裝甲帶250毫米、水平裝甲50+135毫米,航速30節,續航力6000-8000海里,另有2具彈射器和4架水上飛機。現在第一中央特別艦艇設計局和波羅的海造船廠第四設計局正在據此進行設計,據我的了解,設計工作已經接近完成。”我不知道莫洛托夫為什么問我這個,我對于奧爾洛夫的關注主要是他艦隊的規模。

  “你認為這個噸位能被英國人接受么?”

  41500噸?我想了下,根據奇貢斯基的匯報,英國人還是希望我們選擇15而非16英寸主炮,為此關于戰列艦具體細則的談判還沒有最后結果,35000噸的噸位限制還是一個原則性意見。

  “我認為可以爭取一下……不過……”

  “你有什么主張?”

  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按照我個人的看法,我們這次談判實際上是出于同英國人締結條約的政治需求。”

  “當然。”

  “那我們真的要為海軍制造這些戰艦么?根據我最粗略的計算,一條哪怕35000噸的戰列艦,花費可能也要接近10億盧布。”

  莫洛托夫停頓了一下,然后他給了我一個意料之中的答復。“不。我們不準備花這筆錢。”然后他補充了一句:“實際上,甚至巡洋艦我們也不一定會達到條約許可的那么多。”

  這是我事先不知道的。

  “如果這樣,我們為什么要同英國在技術細節上作過多地糾纏?我個人認為,如果較快的達成協議,對于蘇聯的國際形象可能較為有利。”

  “因為,在我們與英國人達成協議之前,海軍就不可能把他們期望的那些戰艦的技術細節給確定下來,所以它們自然就沒有辦法去完成設計,更不必說開工建設他了。”說完,蘇聯人民委員會主席從桌上的小碟子里拿起一顆核桃——這是他最喜歡吃的東西——放進嘴里。

  ————————————

  我主持的人民委員會關于英蘇海軍協定的特別委員會在1937年隨著英蘇海軍協定的簽署而宣告解散。在委員會工作期間,我與蘇聯海軍新任海軍司令科扎諾夫合作的相當愉快。科扎諾夫原任黑海艦隊司令。他極力主張軍艦要同陸軍和空軍聯合舉行演習,并把潛艇艦隊、海軍航空兵和魚雷艇放在頭等地位。
mk2257 發表於 2008-12-10 00:08
第二十二章 拒絕的勇氣
更新時間:2007-6-3 23:38:00 字數:2593


  我不知道我是否作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這還是自從我發現“我”是30年代的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以來第一次如此感到猶豫不決。

  我也許正在放過一個爬出冰箱的機會。

  “雖然我感到對黨給予我的信任感到十分榮幸,但是為了事業,我必須指出我可能不適合擔任這個職務。”

  “政治局對你在海軍協定談判期間的表現相當贊賞。”莫洛托夫的語氣略帶著幾分驚異。

  他有驚異的理由。因為我拒絕的是一個具有相當聲望的工作——外交人民委員。

  他要我去收拾馬克西姆·李維諾夫的殘局……

  莫洛托夫不喜歡李維諾夫,這一點對我來說并不是秘密,雖然表面上人民委員會主席對于外交人民委員總是抱持著彬彬有禮的態度。不過,我讀過丘耶夫對晚年莫洛托夫的訪談,知道蘇聯的第四任外交人民委員對他前任在內心深處到底有何評價。“他思想上站在另一種立場,相當機會主義的立場,當然,他不可能得到我們的充分信任。”

  而我剛剛了解的事實證明,這種不信任是完全有道理的。

  馬克西姆·李維諾夫曾是一個很好的地下工作者,在十月革命前他多次組織過從西歐向俄國境內運送出版物乃至武器的行動。不過,看來多年的安逸生活已經使他喪失了警惕性。

  或者說他現在的對手不同了,現在他遇到的不是尼古拉二世那腐敗的內廷第三廳。

  而是具有高度職業素養的國家安全總局第7局。

  詳細的報告只有政治局委員才能看到,但是我畢竟也是人民委員會的副主席,結合小道消息我至少了解到了這種程度:

  外交人民委員在自己的別墅接待來蘇聯訪問的美國人,當客人抱怨說,在打交道的時候,蘇聯政府是那么的固執和強硬,紅色外交家勸告他們,不必絕望。因為——莫斯科的不妥協立場是有限的,只要美國人表現的足夠強硬,政治局就會作出讓步。

  在另一個時空,李維諾夫是一個著名的外交家,他尤其是一個走運的人,他是極個別的既是老布爾什維克(他在1898年入黨)又是30年代正部級高官而能僥幸逃過斯大林大清洗的人之一——在外交人民委員部全部副人民委員和幾乎全部司局領導人被逮捕的情況下,他尤其顯得鶴立雞群。

  看來這個世界他也有著一樣的好運氣,在發現了這種駭人聽聞的叛賣行為之后,不知道何種原因,政治局仍然沒有決定將他逮捕,或者是因為出于同斯大林同樣的考慮:他已經成為蘇聯謀求同西方緩和的象征。

  實際上,這也是我不愿接受這個職務的原因。

  如果是從國家科學技術協調委員會主席的任上轉任外交人民委員,我會非常高興地接受這個職務,但是在經歷了兩年的盧比揚卡歲月之后……

  外交人民委員不可避免地要進行大量的訪問,可是我知道1975年謝列平訪問英國時發生了什么,蘇聯工會中央理事會主席因為他五十年代末的三年克格勃主席經歷而遇到了英國人大量的游行抗議。因為這場讓蘇聯大丟其臉的出訪,回國后謝列平被貶黜到幾乎可以算是侮辱性的職務:職業技術教育委員會副主席。

  我不希望這一切發生在我身上。

  “維亞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維奇,如果我的看法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奉行的是中央集權外交。”我有意在最后幾個詞上加了著重。

  他如我所料的作出了反應,當然,這個概念是他提出的——雖然是在幾十年后提出的,但是我相信他一直心有戚戚。

  “一切取決于中央,取決于莫斯科,我們不需要西方意義上的那些外交家。”我斟酌著語句,“外交集中在你,當然還有政治局的手中。”這么說他會高興么?

  “而外交人民委員和駐外全權代表都是并且必須是一個執行者,他們的工作是向國外解釋蘇聯的政策,所以,他們應該善于同那些我們應當保持不壞關系的人保持這種關系。”

  “維亞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維奇,坦率地說,我不適合去與那些人保持關系。”

  “哪些人?”莫洛托夫插了一句,冷冷地。

  我飛快考慮著我所知道的莫洛托夫對英國、對法國、對美國,還有對納粹德國的態度。

  不過在我開口以前莫洛托夫似乎下了什么決心,在我回答前他就先開口了:“這本來是政治局的決定。”

  如果說我以前沒有體會過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的感覺,那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一般來說,當你的上司告訴你“這是組織的決定”的時候,潛臺詞就是“你最好識相一點”。不過,甚至有一個比強迫你被迫接受你本來不愿接受的事物更糟糕的事情——如果你的上司提醒你“黨的紀律”,這說明在他眼里,你已經不是一個好同志了:不需要對于好同志強調紀律,好同志自己知道該怎么做。

  被主持政治局會議的人民委員會主席認為不再是一個好同志……

  不過打擊還在繼續……

  “或者你更愿意去擔任交通人民委員?”

  當然不,如果有什么職務是比當外交人民委員更糟糕的,那大概就是交通人民委員了,這個職務要對蘇聯所有的火車晚點、脫軌、翻車負責,而且不管他作出多大的努力,都只會被其他部門領導怨恨在心——他們永遠要“更多”,他們永遠認為他們沒有得到他們應該得到的那些運輸配額。

  “拉扎爾·莫伊塞耶維奇本來認為你很合適擔任交通人民委員,他強調你內戰時期在下諾夫哥羅德干的很不錯。”那時候別爾科夫在鐵路調度室里為前線的紅軍安排輸送彈藥和援軍的車次而焦頭爛額。不過……

  不過為什么莫洛托夫要在我面前提這個?

  用卡岡諾維奇提議的交通人民委員來恐嚇我不接受外交人民委員的后果?完全沒有這個必要。當提到“政治局的決定”的時候,我已經不可能反抗。

  他為什么要告訴我卡岡諾維奇給我安排的并未成為事實的未來?

  為什么要告訴我卡岡諾維奇曾經強調我在下諾夫哥羅德所做的工作,那時候卡岡諾維奇不過是一名黨的宣傳員,他會對一個普通黨員留下深刻的印象么,可能,也許存在這種可能……

  我看著現在的蘇聯人民委員會主席,當年的下諾夫哥羅德省執委會主席。

  他的臉色依然平靜。

  “默林·斯羅諾維奇,”我注意到他在用父名稱呼我,“我已經向政治局提議對各工業人民委員部的管理方式作重大調整。你在英蘇海軍協定談判期間對軍事工業和國民經濟總體情況的認識給我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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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08-12-10 00:09
第二十三章 忠誠的表示
更新時間:2007-7-31 20:37:00 字數:2393


  該來的總還是要來么。
  兩年,斯大林去世到現在快要兩年了。曾經列寧事業的繼承者在黨、國家和人民眼中,雖然值得尊重,但依然不過是黨的“又一位”領袖。現在,他和斯維爾德洛夫、伏龍芝、捷爾任斯基那些人一起,被埋葬在克里姆林宮和列寧墓之間的那塊狹長地帶里。然后,斯大林的名字似乎與他的靈柩一樣被埋葬了。當然,有的時候,某位心血來潮的政治局委員還會在他的一次發言演講中引用一下黨和國家前領袖的某個論斷。每逢重大紀念日,還會有一些老布爾什維克在他們的回憶文章中深情追溯高加索山鷹的音容笑貌……不過,也僅此而已。

  但是,即使不再有對“各族人民的領袖”鋪天蓋地的吹捧,即使新領導集體常常羞羞答答地向外強調他們曾經在列寧身邊工作這個事實,但是,實際上蘇維埃國家以及他的每一個公民,仍然在斯大林的慣性中前進。

  新的領導集體,可以在他們掌握政權的最初一個月內空降一個從沒有契卡工作經驗的人技術官僚(注:我)到盧比揚卡,可以徹底改組紅軍整個高級領導層,可以在兩年內更換了全國1/3的州委書記,他們也可以調整五年計劃的優先順序,提高了比如電視機之類一系列產品生產的優先權。他們甚至改變了政治局的工作日程,把開會時間從每十天一次變成每周一次。

  只要他們愿意,他們似乎無所不能。但是,身處這個政權內部,我能夠看到,他們似乎可以改變一切,但是,他們只能用一種方式,斯大林所發明的那種方式來改變一切。也許,斯大林的干部,會比斯大林本人更加睿智、更加精明、更加和藹,也許有些人會認為他們表現的已經足夠獨立自主乃至獨立叛逆,但他們仍然是斯大林的干部,用斯大林的方式管理著國家。

  權力的邏輯在自行前進。這是一個由斯大林主義者組成的領導集體,在斯大林所確立的那個框架下活動,所以,當斯大林在1935年死去之后,他們終究一樣走到了這一步——

  在另一個時空,在斯大林在1953年死去后,在那個時空的斯大林所確立的那個框架下活動的、那個由斯大林主義者組成的領導集體面臨的相同的局面。

  在我眼前那個帶著夾鼻眼鏡、曾被不認識的人誤解為一名教師的莫洛托夫的矮小身影、還有并不在場的那個如大熊般魁梧的卡岡諾維奇的身影,突然同記憶里的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有著獅子鼻、粗魯然而充滿活力的矮胖農夫和一個有著亞洲人面龐、舉止略帶著些陰柔的秘書的身影漸漸重疊在一起。

  對于一個精通蘇聯統治階層語言習慣的人來說,莫洛托夫要傳遞的信息是很清楚的。

  他要我識相的站隊。

  “我已經向政治局提議對各工業人民委員部的管理方式作重大調整。”——他即將有一場卡岡諾維奇的沖突,他是人民委員會主席,按照蘇聯憲法,與經濟有關的各人民委員部是人民委員會的一部分。不過,按照蘇聯共產黨章程第25條“為了進行實際工作來實現黨的指示和決議并檢查蘇維埃經濟機關和下級黨組織執行這些決議的情況,在州委員會、邊區委員會、民族共和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和聯共(布)中央委員會下設立完整的負責生產業務的部。在聯共(布)中央委員會下設立:(一)農業部、(二)工業部、(三)運輸部、(四)計劃財政貿易部……每個生產業務部集中領導該部門的全部黨的工作:領導黨的組織工作、干部的分配和培養工作、群眾鼓動工作、生產宣傳工作,監督有關的蘇維埃機關、經濟機關和黨組織執行黨的決議。”那么,他們到底該聽誰的呢?是人民委員會主席莫洛托夫,還是中央書記卡岡諾維奇?我知道50年代有過一次類似的沖突。50年代,馬林科夫與掌控著黨的機關的赫魯曉夫進行了一場較量。結果是——作為斯大林法定繼承者和政府首腦的馬林科夫全軍覆沒。但是這一次,看來我沒有機會從中汲取經驗來選擇我的立場……

  “拉扎爾·莫伊塞耶維奇……強調你內戰時期在下諾夫哥羅德干的很不錯。”——前任下諾夫哥羅德省執委會主席提醒我我是他的人,也已經被別人認為是他的人。即使我想改換門庭,最好也在這之前好好想想貼在我身上的那張十分明顯的標簽。

  “或者你更愿意去擔任交通人民委員?”“拉扎爾·莫伊塞耶維奇本來認為你很合適擔任交通人民委員”——也許卡岡諾維奇同志真的有這種打算,也許沒有,我沒法去向他本人核實,不過莫洛托夫同志這么說其實是在恐嚇我,如果我不跟著他走,那么卡岡諾維奇的意志一定會實現的!

  “你在英蘇海軍協定談判期間對軍事工業和國民經濟總體情況的認識給我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這是安撫和許諾,如果我表現得好,他會幫我弄到一個更好的職務,讓我在他醞釀進行的“工業人民委員部的管理方式作重大調整”中分一杯羹,甚至,他提到了軍事工業,也許是在暗示給我在國防委員會弄一個位子。

  我突然有些感動,莫洛托夫這一次的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幾乎算得上“推心置腹”了。

  所以我迅速的作出了回應。

  “維亞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維奇,我感謝你和政治局對我的信任。”我把你放在政治局前面,“雖然我缺乏這項工作的經驗,不過如果你認為需要一個對國家總體情況有更具體認識的外交人民委員,”我盡力給自己剛才的推托找一個臺階,同時用盡可能明白直露的方式表示出我知道這個臺階來自哪里,“需要這樣一個人來協助你處理外交事務的話,我會竭盡所能的。”

  挑地夠明了么?

  似乎是夠了,莫洛托夫看上去準備到此為止。

  “那么祝你一切順利,默林·斯羅諾維奇。”

  當我走出參政院大樓的時候,我感到那套在小切爾卡瑟胡同時裝店剪裁的襯衣是如此的壓迫著我的呼吸。我解開了最上面的兩粒紐扣。大口的呼吸著莫斯科早春的還略帶些寒意的空氣。

  說明:蘇聯二級行政區劃,在筆者所見一些翻譯為“省”,一些材料上翻譯為“州”,為簡便起見,在《克里姆林宮的狼人》內,一律稱為“州”。不過“歷史資料”欄目內如提供的材料原文為省”(或其他類似稱呼),則保留原貌不變。
mk2257 發表於 2008-12-10 00:10
第二十四章 鄰居
更新時間:2007-8-5 1:05:00 字數:3438


  他是我的鄰居。
  1918年3月蘇維埃政府遷往莫斯科以后,外交人民委員部先后搬過好幾次家,最初是斯皮里多諾夫斯克的塔拉索夫住宅大院,不過1個月之后就遷到了“大都會”飯店。契切林在那里對付了3年多(那時候還不是蘇聯的外交人民委員部而是蘇維埃俄國的外交人民委員部),1921年起,他(以及繼任的李維諾夫)在原來的俄羅斯保險協會大樓辦公,直到現在。

  那棟大樓的位置很好,在庫茲涅茨基橋大街的盡頭。

  ——在庫茲涅茨基橋和盧比揚卡的交界處。

  我決定拜訪一下我的鄰居。有些事情需要解決。

  不過我當然不會蠢到讓我的司機把車開到捷爾仁斯基廣場二號樓門口去,雖然在我的內心,我確實很想再去看看那個曾經讓我接近蘇聯權力核心的辦公室,不過,我當然不是笨蛋。

  好在拉夫連季·帕夫洛維奇·貝利亞在另一重意義上也是我的鄰居。

  他來到莫斯科后得到的新別墅毗鄰著我的。

  ————————————

  我們在吃西伯利亞鮭魚,半生的凍魚,象切奶酪那樣分成小塊,就著蒜吃,鮮嫩,非常可口。

  這種來自亞洲北部凍土地帶的的吃法,是那些沙皇時代有著流放經歷的革命者們給克里姆林宮帶來的少數幾種新鮮影響之一。新的領導階層,哪怕他們從來沒有過類似的流放經歷(比如貝利亞和我)都很接受了這種影響。

  不過,我不是為了口腹之欲來拜訪我令人尊敬的鄰居的,“拉夫連季·帕夫洛維奇,你給了我一份很好的禮物。”我不是在說鮭魚。

  “好吧,默林·斯羅諾維奇,告訴我這次第一局又給你捅了什么簍子吧。”他當然知道我不是在說鮭魚。

  因為各自辦公大樓位置的關系,外交官與契卡工作人員一貫稱彼此為鄰居,不過彼此之間絕對沒有那種友好融洽的鄰里關系。實際上,在外交人民委員部里,傳頌次數最多的列寧語錄是1923年10月24日列寧給契切林信中的一句話“把契卡人員這幫壞蛋拉去槍斃,我們將永遠支持您!”

  這是理所當然的,外交人民委員部關心協調好外國人的關系,如果可能則贏得他們對蘇聯的好感,不過契卡人員則認為,來蘇聯的所有外國人尤其是外交官統統是特務——甚至與外國接觸過多的蘇聯使館工作人員也是潛在的特務,所以他們總是持續的監視他們——好吧,其實兩者都有道理,但是也許正因為大家都有道理,所以才會沖突不斷。

  “不是阿爾圖佐夫,”主管對外諜報的第一局駐外情報站總是與駐外全權代表(30年代蘇聯稱駐外使節為全權代表,他們的辦事機構稱為全權代表辦事處)發生沖突,常常因為特工們試圖威脅利誘與大使館有著友好往來的某位俄羅斯文學愛好者充當針對他們祖國的情報員而鬧出丑聞來。不過我這次不是為此而來。“我是為博基來的。”

  我曾經是一個勤勤懇懇、老老實實的中國研究生(嘔吐),不過,別爾科夫同志干了二十年的政治,所以我的臉皮現在就算比不了城墻,也不會差許多了。

  “我剛剛看到你發過來的備忘錄,你要求第8局與紅軍情報局的聯合密碼分隊搬出外交人民委員部大樓。我不能同意這一點。”

  拉夫連季·帕夫洛維奇·貝利亞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他在等著我臉紅么?

  他很明顯失望了。當我說“好吧,雖然這個備忘錄是我起草的”的時候,我的語調照舊是那樣的慷慨激昂。

  “我不得不承認,那時候我更多的是從內務人民委員部的立場來考慮這個問題。”我沉郁頓挫,盡力不讓這唯一的聽眾聯想到“你現在是從外交人民委員部的立場來考慮這個問題”,我成功了么?

  好吧,我自己來說“不過,現在我從另一個角度,更加全面的考慮這個問題。”好歹我也兼著人民委員會副主席呢。

  “我們必須看到這個事實,那就是密碼分隊主要的工作對象,是帝國主義國家的外交密碼。他們所獲得情報,主要是帝國主義政府與他們大使館之間聯系的電文,也就是說,是外交情報。我覺得,蘇維埃政府為了對此及時做出反應,在第一時間獲得有關信息,我認為是有充分必要的。”我自己都覺得我很有道理呢。

  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貝利亞正在盯著桌布上標牌,和我的別墅里一樣,罩單、桌布和吊燈等等到處都懸掛著這些編上號碼的閃閃發光的淺灰色標牌——這是表示公家財物的標記。這些標牌總的說來能提醒那些住在別墅里的人,讓他們明白自己只是因為職務而臨時住在那里的——也許它們確實起到了這種作用。

  隨著他的視線,我也開始看那些標牌。

  在我開始被這些標牌弄得心神不定以前,貝利亞終于開口了。

  “默林·斯羅諾維奇,你也聽到那個傳言了么?”

  今天,我之所以到這里來,實際上就是為此而來。

  莫洛托夫已經在政治局提議,徹底改組蘇聯工業管理體制,取消各工業人民委員部,這不是一個全新主張,20年代蘇聯就是由一個最高國民經濟委員會通過各工業總局和托拉斯組織領導具體工業企業的。不過,莫洛托夫建議的要害在于,新的國民經濟委員會不是20年代那樣的部級機構,莫洛托夫主張,由于經濟工作的重要性,國民經濟委員會主席應該由人民委員會主席(也就是他本人)兼任,而由國家計委主席梅日勞烏克作為副主席主持國民經濟委員會的日常工作,這個建議如果得到實施,將意味著一個相對獨立的經濟內閣出現。誰都可以看出,如果這個計劃得到實現,那莫洛托夫接下來很容易就可以以加強統一管理的名義,將黨中央的四個生產業務部的權限并入國民經濟委員會——從而大大削弱主持書記處日常工作的卡岡諾維奇的權力范圍。

  不過我們現在談的并不是關于這個改組計劃的傳言,而是另一個雖然更縹緲但是涉及范圍更大的傳言。

  在各個部門里,都在傳說莫洛托夫的計劃并不僅僅是改組工業委員部,他的最終目標是用數量較少、當然相對也權力較大的若干委員會來取代現在的幾十個人民委員部。除了國民經濟委員會外,可能還會按照具體工作職能組建一些其他的委員會,比如說……外交與情報委員會……

  在蘇聯對于對外情報工作應該作為國家安全工作的一部分還是國家外交工作的一部分,有著長期的爭議,這各爭論的實質是黨判斷的蘇聯與帝國主義的關系應該如何定位,對蘇聯威脅主要在于何處,情報機關應該關注帝國主義對蘇聯的滲透與顛覆還是還是為蘇聯對外政策的確定提供咨詢信息。

  到目前為止,情報機關仍然是國家安全機關的一部分,不過,貝利亞顯然也知道另一種呼聲。

  而如果莫洛托夫是傾向于后者的,那么我今天那頗顯夸張的行動,在他看來,很可能帶有試探或者擴大自己陣地的意味——如果真的成立外交與情報委員會,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作為一名中央委員能夠獲得這個職位的機會是一半對一半——因為現在外交人民委員部更大程度上只是一個事務性機構,可是,如果能夠將聯合密碼分隊留在外交人民委員部哪怕是間接的控制之下,那么在證明我具充分利用情報的能力或者有效協調現有國安總局和總參情報局情報工作方面可是可以大大獲得加分的。

  所以,貝利亞有必要做出權衡,他是否該對我表示支持,當然,在改組中他可能失去情報機關,但是有失必有得,除了外交情報委員會之外,還可能出現整合的維護國家政治秩序的安全委員會,到時候,除了警察和秘密警察(以及消防隊)之外,很可能檢察院乃至整個司法系統都有可能納入安全委員會,而拉夫連季·帕夫洛維奇·貝利亞幾乎可以肯定將獲得這個職位——他現在是內務人民委員,而中央委員會中一個司法系統的代表都沒有……

  他應該可以接受這個交換,除非……

  除非他不看好莫洛托夫改組的可能性,而認為卡岡諾維奇阻擊成功的機會較大,所以拒絕壓上自己的前程……

  ————————————

  我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內務人民委員的別墅。

  我有理由滿意,我成功試探到了內務人民委員,這位具有“獨特的、明辨方向的嗅覺”和當今消息特別靈通人士將在沖突中選擇的立場。

  雖然他還是遮遮掩掩,雖然他完全可能臨陣變卦——誰不會呢,不過,至少我至少知道了他現在的立場。

  不枉我在莫斯科費盡心機散布流言!

  我很高興的和我路上遇到的一位同志打招呼。

  “別爾科夫同志,散步回家么?”一位政治局委員熱情的向我致意,真是好兆頭!

  
mk2257 發表於 2008-12-10 00:11
第二十五章 發言人
更新時間:2007-8-9 0:00:00 字數:3762


  我參加過很多次中央全會,以后也還會(應該會吧)參加更多次,但是不會有一次比今天更讓我緊張。
  莫洛托夫的攻擊正在進行。

  很明顯他的工業管理方式改革在政治局遇到了強力阻擊,所以,在這次中央全會上,十八大前的最后一次中央全會上,他選擇了另一種曲折開火的方式。

  他的火力直接指向卡綱諾維奇的負責領域,聯共(布)的組織工作。

  聽上去有點不合邏輯,其實不然。雖然理論上聯共(布)政治局是一個實踐黨內民主,一人一票、少數服從多數的組織,不過通常來說,除非有絕對的必要,政治局委員們并不喜歡弄到刺刀見紅,最后形成五票對四票然后以微弱多數強行通過的局面,只要不是事態緊急萬分,非立刻做出決定不可,那么如果遇到連續2、3人表達了反對態度,那么在表決前通常就會有人出來打圓場建議對此作進一步的深入研究,吸收反對意見修正方案然后再進行討論。而動議者一般也會接受這種和稀泥的調停。

  然后,如果動議者認為主要的反對意見與自己的意圖實在太過南轅北轍無法用打補丁的方式實現折衷,那么他們往往就會進行一系列臺下的操作,個別的征求其他同志的意見,嘗試對反對者進行分化,特別是其中立場并不十分堅定的成員。當然,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在中央全會造勢,當然造勢往往不是直接鼓吹他們打算推行的計劃——這樣未免顯得有宗派主義和把矛盾公開化的傾向——除非是一賭生死的大決戰否則不會選擇這樣做,通常來說是讓自己在中央委員會支持者們出面,尋找一些與之前討論內容關系不大的領域對反對者本身進行幾下敲打,以便到最后進行一些交換——同時也可以在會議上顯示一下自己背后的力量,以便說服一些還沒有表態的騎墻派選擇傾向自己的立場。

  斯大林死后卡岡諾維奇交出了在首都和監察委員會的兼職,交換到了莫洛托夫對他把日丹諾夫和葉若夫從書記處攆走的支持,成為在書記處主持日常工作的書記,同時由他給書記處兩名新任的書記劃定了工作范圍:來自烏克蘭的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波斯蒂舍夫兼任黨的監察委員會主席,而生于1882年的老布爾什維克約瑟夫·阿羅諾維奇·皮亞特尼茨基主管共產國際有關事務,除此之外,聯共(布)中央各部都直接列入他本人的監管之下。

  因此,整個黨建組織工作都算是他的主管范圍,莫洛托夫這次也就選擇了這里作為攻擊點——我還清楚地記得,莫洛托夫曾打算讓自己的人鮑里斯·彼得羅維奇·舍鮑爾達耶夫當上主管組織干部工作的黨的領導機關部部長,但是顯然是因為卡岡諾維奇的反對而沒有成功。

  剛才連續二三名發言的都是候補中央委員,他們顯然是受到了暗示,并決心把自己未來的升遷寄托在莫洛托夫記住他們的效勞上。

  作為主持日常工作的中央書記,卡岡諾維奇要在聯共(布)十八次代表大會上作有關上次黨代會以來黨建工作的報告(傳統上是由總書記斯大林來做關于中央委員會工作的報告,但是現在沒有總書記,所以就決定按照1922年第十一代表大會[當時還叫俄共(布)呢]以前的模式,由莫洛托夫以政治局會議主持者的身份作中央委員會總體工作的報告,而由卡岡諾維奇來做有關黨建的報告),所以要在這次大會前的最后一次中央全會上介紹報告草案。于是,他們開始挑刺。

  不過他們當然也得罪不起卡岡諾維奇,所以他們大都蜻蜓點水。基本上都是挑了最近三年他們自己工作范圍內接觸到的一些黨建工作的疏失,不過言辭之間“難免”稍微帶到一些對中央現行方針的質疑——當然,都非常注意的把握著分寸。

  不過當然不會到此為止,這幾名候補中央委員不過是開幕的鑼鼓,真正的攻擊要由更有力的人來發動。

  通常而言,不會是政治局正式委員自己來組織開火,不過至少是一位資深的中央委員,當然,也可能是一位政治局候補委員。比如像波斯蒂舍夫。

  波斯蒂舍夫開始發言:“剛才的幾位同志都提到了,我們現行的、依據被申請入黨者的社會地位而采取不同吸收程序的做法所造成的一些問題。”聯共(布)目前的黨章規定,申請入黨者按照他的職業和出身被分成四類,分別是五年以上工齡的產業工人;五年以下工齡的產業工人、農業工人、工人、集體農莊莊員出身的紅軍戰土和直接參加車間或工段工作的工程技術人員;集體農莊莊員、手工業勞動組合的成員和小學教員;其他職員。每一類入黨的程序都不同,其中第一類入黨最簡單,只要有五年黨齡的黨員三人介紹就可以,并只需要一年預備期,而后三類除了必須經歷兩年預備期之外,對需要的入黨介紹人的數量和質量的要求也依次提高。當年這么設定,是為了保證黨員中有盡可能的“真正的無產階級”也就是產業工人。不過實際執行中,這種區別對待,往往會造成很多笑話。

  “我要補充一個我了解到的事例。”他當然不是在補充。

  “前不久我去列寧格勒工作。那里有一位斯美坦寧同志,他是‘速行皮鞋’工廠的做鞋面的工人,優秀的斯達漢諾夫工作者——我相信這里有不少同志聽說過他的事跡,說不定你們正穿著他制作的鞋(笑聲)——黨組織考慮將他發展入黨,但是那時候斯美坦寧同志已經因為自己出色的工作表現,被提拔為車間主任,所以他不得不要求按照第二類人“直接參加車間或工段工作的工程技術人員”而非產業工人的標準吸收成為候補黨員。我知道他進行了抗議,我在這里插一句,這是十分正當地抗議,他說:‘難道我由工人被提拔為車間主任后反而變壞了?為什么需要比我以前是一個普通工人的時候要找黨齡更長數量更多的介紹人呢?’不過,規定就是規定,他必須遵照執行,當然,他終于還是找到了五位有著5年以上黨齡的同志愿意作他的入黨介紹人,不過,斯美坦寧同志的不幸還在繼續……”波斯蒂謝夫有意停頓了一下,以便讓他制造的懸念得到最大效果,“我剛剛聽說,由于斯美坦寧同志的功績與能力,雖然他還沒有結束他的兩年預備期,輕工業人民委員部已經打算提拔他擔任工廠廠長。所以現在我們不幸的斯坦美寧同志將不得不設法尋找五位入黨十年以上——而不是五年以上——的同志來擔任他的入黨介紹人。因為他現在不得不作為“職員”以第四類人的身份來加入我們的組織。”哄堂大笑中,波斯蒂謝夫用“看來,我們的黨認為,必需設下重重的阻礙來‘防衛’黨不受斯美坦寧這一流人的侵害。雖然他唯一的罪過就是就是向上發展了”結束了他的發言。

  在政治局候補委員波斯蒂舍夫的火力全開之后,接下來……

  為了舒緩節奏,接下來就是一名中央委員發言。

  就是我發言。

  “……”由于緊張,我甚至沒在意說了什么開場白,不過反正都差不多,這種話說得次數太多了,不可能出錯的。關鍵是只要接下來,“我曾經擔任過蘇聯國家科學技術協調委員會主席,在那個職務上,我也聽到過一些事例,產業工人或者產業工人的子女,在按照黨和國家的政策受到更高一層次教育之后,在接收他們入黨時卻不得不降落到第二類,有時候甚至第四類。”全場波動。這是我喜歡的效果。

  “不過,我在這里想補充的是。”其實我也不是在補充,“那就是,我們知道,找介紹人并不是容易的事情,特別是對于那些按照第四類入黨的同志。有時他們不得不費盡精力去尋找足夠數量的介紹人。”繼續全場波動。

  “然而當我們逼迫入黨的同志必須找到五位有十年以上黨齡的同志擔任他入黨介紹人的時候,我們卻沒有對介紹人與被介紹人的熟悉程度做出要求。”

  “我認為,我們應該回顧列寧同志在一九二一年一月十五日做出的指示,列寧同志當時提議‘只有那些親自看到被介紹人的工作、同被介紹人在某個黨組織內共同工作至少有一年的人,才有作介紹人的資格’。當然,按照現在的規定,如果這么要求,那么在根據社會的階級構成對入黨者的成分設定一定的限制的情況下,那些被列為第四類的申請入黨者可能會很難找到合適的介紹人——甚至第二、第三類入黨者都有可能遇到這種情況,或許這就是當時列寧同志沒有對這個問題繼續進行討論的原因。但是在現在,在已經通過兩個五年計劃確立的蘇聯社會主義基礎、在蘇聯社會階級構成發生重大變化的時候,我認為我們應該開始認真關注列寧同志在給莫洛托夫同志的便箋上提到的這個加強了介紹人對被介紹人的責任的提議。”

  我說完了,我已經點了名了——當然不是點了列寧的名。

  基本上,如果我的政治生涯不是就此結束,就是更上一層樓,這取決于下一個說話的人。我注意到政治局委員安德烈·安德烈耶維奇·安德烈耶夫,那天和在別墅區和我打招呼的人正在微笑,接下來是他發言么?作為政治局委員來定調子?

  不是他。

  我聽到了一個充滿了年長者尊嚴的聲音:“我們知道,人們為著決定技師、組長等等用于哪一類而想破了頭腦,他們在各種不同職業居于這一類或那一類的問題上創造了整批象‘稅率一覽表’的東西。但是不管如何妙想天開,不管硬想出了怎樣的“一覽表”,有一點卻是很明顯的:標準陳舊了,過去為這種事業而創造的標準,現在不能為這種事業而服務了……”

  米哈伊爾·伊凡諾維奇·加里寧,這是一個我不知道的聯盟么?

  不過這暫時不是我需要關心的,我現在只要知道一點就可以了——

  未來,已經在對我微笑。

  
mk2257 發表於 2008-12-10 00:12
第二十六章 無地自容
更新時間:2007-8-19 23:43:00 字數:3014


  參政院大樓三樓會議室。
  其實我不止一次走進過這個會議室,但是,那時候不管是以國家科學技術協調委員會主席的身份、還是以內務人民委員、外交人民委員或者人民委員會副主席,我走進這個會議室的時候,我都僅僅是一名“下屬工作人員”,我只能就我的工作業務,向坐在T型會議桌邊兩邊的十幾個中年人作匯報。不止一次,當桌邊的人將討論帶入緊要關頭的時候,我被要求暫時離開這個會議室,然后,直到秘書通知我,我才能再次進去,去聽取最后確定下來的指示。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人能要求我暫時離開了,因為我也已經在這張T型桌邊得到了一個座位。

  黨的十八大上,我成功地完成了跳躍,成為了聯共(布)中央政治局的一名候補委員。

  當然,有人得到更多,主攻的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波斯蒂舍夫在結束他監察委員會任期后,成了擁有表決權的第十位正式成員,而且,將頂替到莫斯科當俄羅斯聯邦人民委員會主席的日丹諾夫成為列寧格勒的一把手。

  加里寧當然也不可能白出力,他在中央執行委員會的助手、革命前的一名車工尼古拉·米哈伊洛維奇·什維爾尼克和我一起得到了提升。長期以來,名義上是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最高權力機構的中央執行委員會,在人事配備上一直被人民委員會和中央書記處壓著一頭,雖然三個機構的一把手都是政治局委員,紅場閱兵或者游行的時候也是彼此緊挨著(雖然加里寧的位置還在比他年輕18歲的卡岡諾維奇后面),不過人民委員會、中央書記處的二把手乃至三把手都是政治局成員這種事實不免告訴人們某個機構低人一等的事實。現在雖然人民委員會領導班子還有著三名政治局正式委員(莫洛托夫、奧爾忠尼啟則、米高揚)、兩名候補委員(計委主席梅日勞烏克和我)的超豪華配置,不過中央執行委員會已經和書記處一樣都配備了一名政治局委員和一名候補委員,這大概也會讓加里寧同志站在觀禮臺上莫洛托夫和卡岡諾維奇之間的那個新位置的時候更為心情舒暢——西方一些消息靈通的報紙上已經在討論克里姆林宮新的三套車。

  確實是三套車,莫洛托夫很明顯既沒有計劃也沒有能力對卡岡諾維奇趕盡殺絕。在加里寧定調子之后,經過奧爾忠尼啟則那實在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和稀泥的調停還是封殺卡岡諾維奇反擊的太極推手,莫洛托夫發言的時候,蘇聯人民委員會主席以一種非常紳士的態度把球踢回給了猶太人,他建議匯總全會上意見,在十八大上提出對黨章第二條、第十二條的修改意見。至于新方案的制定者,他提議當然是在之前三年中為黨的組織工作做了很多卓有成效的拉扎爾·莫伊塞維奇同志擔任。然后,當然是全場熱烈鼓掌。

  卡岡諾維奇自然也需要投桃報李,政治局很快就以一致意見同意了國民經濟委員會的組成方案。黨的生產業務部被保留了下來,但是職責被明確局限在干部配備和生產鼓動方面,資源配置權和日常管理權都應該按照十八大上專門強調的“社會主義經濟管理原則”集中于國民經濟委員會。

  至于我,也當然獲得了我的那份報酬,成為了蘇聯歷史上第一個進政治局的外交人民委員。

  “瞧瞧,同志們,前不久,我們在采取什么外交步驟之前還不得不在政治局衡量一下……這樣的日子已經結束了。如果我們認為,為了蘇聯的利益什么是必須做的,我們就去做……”好吧,這個話我是不敢對著外交人民委員部工作人員說的——其實葛羅米柯當上政治局委員1973年說這個話的時候,也不是這么囂張,他只不過暗示他本人作為蘇聯第一號外交專家,現在或許可以直接對蘇聯的利益進行界定。

  不過,作為政治局候補委員、人民委員會副主席,我現在也應該可以規劃“別爾科夫的外交政策”了吧?

  或者,我可以為某個國家多少作些什么?

  某個我曾經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長大的國家

  畢竟,今年是1937年。

  ————————————

  我不知道我為他安排這次見面是否正確。

  莫洛托夫:“你們應該記住,只要中國沒有軍事工業,它就會一直動蕩不定。誰想獨立,誰就應該建立自己的軍事工業。外國人出賣不好的武器,他們還可以完全拒絕出賣武器。我們可以把我們的教官提供給你們,這要比向外國人購買武器更便宜。”

  事先,我已經為莫洛托夫做了詳盡的方案。

  對話者:“這是對的。我們請求你們給予援助。”

  我其實是為你們做的詳盡方案!

  莫洛托夫:“我們是要援助你們的。”

  是的,方案都已經做好了。

  對話者:“我們全國都寄希望于你們的援助。”

  但是,你們自己是不是也該說些需要什么,以及你們準備怎么利用援助吧?

  莫洛托夫:“你們的航空事業怎么樣?你們制造飛機么?”

  我在方案中專門強調了這個。

  對話者:“我們不能制造發動機,其余的我們都能制造。”

  這是很好的開頭,繼續……

  莫洛托夫:“我們給你們發動機,要多少給多少。我們自己用木料造飛機,你們也可以制造……開創自己的飛機制造業吧,我們將給你們提供教官……如果中國想站立起來,就應該發展自己的空軍和炮兵。”

  更好了,這比他之前答應我的更大方。也許莫洛托夫喜歡這個人——或者也許是喜歡這個國家?我想起我所知道的另一個世界的未來,那時候他在黨內斗爭中一敗涂地,被開除出黨的主席團、解除外交人民委員職務,打發到烏蘭巴托當大使的時候,曾經無視一切外交禮儀和慣例,直截了當地告訴中國大使,你們用小高爐發展鋼鐵工業明顯是在亂來。在晚年,他回憶的時候不無幽怨:“后來我們的人對我提了意見,可是,這明擺著是在干傻事啊……”

  對話者:“請求援助我們。”

  ……你不能說些別的么?

  莫洛托夫:“要記住,僅僅指望外援是不可靠的。需要發展自己的工業。假如我是中國人,我將號召我的人民不止抵抗3個月而是3年……”

  看上去莫洛托夫真地對這個國家有不錯的印象,不過,這個話他來說,是不是有點……

  “……在這3年內我們都支援你們。你們將有自己的飛行員,自己的大炮,在這樣的情況下,誰也不能戰勝中國,……需要發展自己的石油生產。如果你們想成為獨立的國家,你們就應該有飛機、大炮和石油。當你們打垮日本人后,將需要發展自己的重工業。……”

  他肯定喜歡這個國家,我的方案都沒有做到這么詳細。

  對話者:“杰出的蘇聯領導人所說的一切,我將轉達給國民政府,而且,如果我們瀕臨滅亡,我們將寄希望于蘇聯。”

  ……你真的是外交特使么?!這……是你該說的話么?!或者你到底想要啥效果呢?1941年秋天美英曾經有人非常認真地主張不應該援助蘇聯,因為蘇聯即將滅亡,援助紅軍等于白送武器給德國人。或者這就是你要的效果?

  莫洛托夫:“不,中國這樣偉大的國家是不會滅亡的!”

  ……我已經無話可說了,我已經分不清究竟誰是哪邊的了。

  當我作為聯共(布)政治局候補委員、蘇聯人民委員會副主席、外交人民委員將對話者——南京國民政府特使、中國國民黨第五屆中央執行委員、國民革命軍陸軍中將加上將銜楊杰先生送走,回到莫洛托夫面前的時候。蘇聯人民委員會主席似乎剛剛經過沉思。

  “默林·斯洛諾維奇……”我總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異樣,“……你建議我們應該大力援助這樣一個政權么?你是認真的么?”

  說明:本文中莫洛托夫與楊杰對話,以1937年11月11日斯大林、楊杰談話記錄為藍本,僅更動了部分稱謂。
mk2257 發表於 2008-12-10 00:13
第二十七章 敵人的敵人
更新時間:2007-9-2 0:02:00 字數:3195


  這是一個極度殘暴的政權。
  他在內戰中所進行的大規模屠殺和人口販賣,往往使幾萬、幾十萬人口的縣城成為只有幾百老人的死城,罪行的程度,不僅被西方的左翼記者稱為“無法形諸筆墨”,即使傳教士也感嘆說“這種悲慘的景象使我想起販奴運動早期的美洲,而我原本以為這個景象不會再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出現”

  這也是一個極度無能的政權。

  在經過自吹自擂的黃金十年之后,中國人均預期壽命仍然只有34歲,而當日本在他所占領的鞍山建立起擁有50萬噸鋼產量的昭和鋼鐵廠(還有70萬噸的生鐵年產)的時候,這個政權只能實現五萬噸的鋼產量——在這十年中,對鋼鐵工業這一近代國家軍事命脈所系所進行的僅有兩處規模建設分別是在中央政令下達不到的山西和四川,由地方軍閥籌資完成。

  我甚至不準備提他那著名的極度腐敗了。

  但是,尤其讓人無法忍受的是,這還是一個極度混亂的政權。

  1936年,他曾經試圖同蘇聯簽訂軍事互助條約以便應付日本越來越咄咄逼人的侵略,在得到頗為熱情的回應后,他提出蘇聯在對日沖突中承擔義務之外,也應當擔任中國內戰的調解人(!),莫斯科認為這種干涉鄰國內政的行為實在太過明目張膽(!),因此建議他自己直接和他的國內反對派談判。于是,深感不滿的南京政權中止了同蘇聯的談判,放棄了互助條約,然后……去直接和延安接觸。

  我真的是在提議援助這樣一個政權么?

  冷戰時期,美國人曾經評論某一個第三世界腐敗專制獨裁者,說他“雖然是一個狗娘養的”,但仍然應該支持他,因為“他是我們的狗娘養的”。

  問題是現在我們討論的這個“狗娘養的”根本不是我們的——雖然十年前他完全是靠了蘇聯援助的步槍才打敗了由于武器禁運而缺少彈藥的直系軍閥。

  ——甚至他到底算誰的都是一個很大問題:《真理報》稱這個政權為資本家的走狗,說實業資產階級(特別是上海資本家)與地主一起是他的支持者和受益者,但這種說法其實并不正確——中國的私營資本主義,在10年代和20年代前半段曾經相當繁榮,甚至已經在部分領域顯露出排擠一度占據中國市場的日本產品的苗頭,而且開始了資本由輕工業向電力和簡單機械產品制造轉移的趨勢。然而到30年代,不管是趨勢和苗頭都已經被扼殺。

  這個政權看起來唯一產生正面意義的地方,就是他現在有一個正確的對手。

  1937年7月,遠東蘇軍只有8萬3750人,這個不太大的數字大體和日本關東軍、朝鮮軍的總兵力規模相當。但是日軍可以隨時得到本土的支援——那里有超過30萬的現役兵力和數百萬受過訓練的預備役人員。

  當然蘇軍也可以增援,但是從莫斯科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鐵路距離超過9000公里。而且,蘇軍雖然有160萬左右的現役兵力,不過,由于經濟困難,蘇聯紅軍從20年代中期開始不得不一直執行的是基干常備軍與民兵混合的編組,97個步兵師中有近一半是戰斗力極成問題的地方部隊。至于預備役人員,首先,與多數人的印象完全不同的是,20、30年代蘇聯是沒有普遍義務兵役制度的,所以很大部分的適齡青年都從來沒有接受過軍事訓練,而對于那些從部隊里退役的老兵,可能是為了省錢,也可能是因為管理者的疏忽或者不負責任,自從1927年開始,紅軍就沒有再對預備役人員進行過重新登記,考慮到兩個五年計劃期間人員的快速流動狀況——大量的人口被從農村吸納到城市,或者前往新的工礦城鎮,天曉得這些人是不是還在復員時去的地方,一旦下達動員令,能不能順利地把他們按照計劃征集到軍隊里……同樣只有天曉得。

  所以,看到日軍將他的主要力量集中在華北和華中的泥潭里絕對是一件可以令莫斯科高興的事情。

  我曾經因為個人的原因,而希望能因為這種喜悅而讓中國多得到一些幫助。

  不過現在看來,有些人已經自己把路堵死了。

  從我的利益起見,我最好還是不要把自己的命運和某項政策太過緊密的捆綁在一起。

  反正推動這個政策的不止我一個人。

  甚至有些我意想不到的人也在其中出力

  比如國防人民委員奧爾忠尼啟則以及他在軍事業務方面的主要副手烏博列維奇。

  這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我知道美國推行租借法案初期美國武裝力量的態度,軍人并不是不能理解英國或者蘇聯的抵抗對于美國的意義,但是,他們拒絕理解:武裝力量從其本質來說是一個對自己以外的一切同類都懷有深深敵意和懷疑的集團,所以同樣從如何反對德國的角度出發,他們更希望總統把這些武器留在美國,他們相信,他們能夠比英國人或者蘇聯人或者其他任何外國人更有效率的運用這些武器,給美國帶來更大的利益。

  我本來以為他們在蘇聯的同行也會采取同樣的態度,而多病的奧爾忠尼啟則雖然不是一個那么狹隘的集團的成員,但是對于這種他自己并不熟悉的業務——在斯拉夫人占多數的政治局里,有一種不恰當的、但卻很難給予糾正的誤解,那就是格魯吉亞人奧爾忠尼啟則作為一個地道的“亞洲人”應該對于遠東事務天然的有著比他的同僚更多的了解——通常總是聽取他身邊專家——那些來自那個狹隘集團的專家——的意見。

  所以,當奧爾忠尼啟則援引那顯然是出自專家之手的依據支持向中國提供武器的時候,我理所當然的大吃一驚。而軍訓部長烏博列維奇回答政治局派遣軍事顧問乃至志愿飛行員除了對中國人有益之外是否有助于提高蘇聯武裝力量獲得現代戰爭第一手情報時表露出的那種極為明顯的傾向性回答更令我完全出乎意外。

  我是在幾天后才想通這一點的。

  或者我應該暗示南京政府應該給圖哈切夫斯基發一枚勛章?

  曾經的第一副國防人民委員、軍械部長現在正在國防委員會軍事技術局百無聊賴的打發日子。

  不過呢,他當然是蘇聯紅軍的一整個時期——“技術改造”時期——的代表人物。

  烏博列維奇也曾是那個時期的代表人物之一——當然是在代表性來說比起圖哈切夫斯基來說地位稍次,白俄羅斯軍區司令一直是副人民委員兼軍械部長大縱深戰役先進思想的積極的推進者、認真的完善者與忠實的鼓吹者……之一。

  所以,在圖哈切夫斯基垮臺以后,他當然不可能輕易站到另一邊,站到更加強調未來戰爭的政治屬性、階級立場的那一派那邊去——而且再說那一邊也不受新任國防人民委員、前任重工業人民委員(技術改造得以實現的主要貢獻部門的領導人)的喜歡。

  所以,烏博列維奇要從別的角度尋找同圖哈切夫斯基、這個在1931年奪取了他的軍械部長職務,并且由此篡奪了“紅軍技術改造代表”這一歷史性名譽的壞蛋拉開距離的辦法。

  比如說,眾所周知,圖哈切夫斯基是反對大力援助西班牙共和政府的,他認為這種援助可能會暴露紅軍的薄弱之處,而獲得的戰爭經驗也不足以彌補紅軍人員、特別是高級指揮人員的損失。至于這種主張的結果,我們現在已經看到了——至少看上去看到了——由于蘇聯給的援助比不上德意,所以,最后蘇聯“丟失”了西班牙。

  這個論斷是否正確其實頗有可議,不過我很清楚的知道軍訓部長烏博列維奇現在組織了幾十個分析小組從空戰戰術、坦克運用、步炮協同等各個方面總結西班牙戰爭的經驗,加上《紅星報》上對佛朗哥政權那近似謾罵的社論和不知該算占卜還是算詛咒的未來局勢分析,他本人的態度已經是不問可知。

  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其實這種“馬尾是瞻”的邏輯并不符合馬克思主義。不過它大概很符合人類的正常感情趨向。而我當然也不準備在政治局會議上普及概率論知識,分析一下“互斥事件”。

  既然有了紅軍這么明確的態度,那么,南京國民政府看來還是很能夠得到一些東西……

  好歹他現在也有了一個正確的對手,對于蘇聯來說,不管怎么說這至少也是一個敵人的敵人了。

  即使它是那樣的殘暴、無能、腐敗和混亂。

  
mk2257 發表於 2008-12-10 00:14
第二十八章 繼承者
更新時間:2007-9-30 14:39:00 字數:3441


  全場起立——暴風驟雨般的掌聲和歡呼!
  不是對蘇聯人民委員會主席維亞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維奇·莫洛托夫。

  也不是對最高蘇維埃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米哈伊爾·伊凡諾維奇·加里寧。

  當然更不是對中央書記拉扎爾·莫伊塞耶維奇·卡岡諾維奇或者其他哪位領導人。

  雖然他們都在場。

  每個人都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在瘋狂的鼓掌。很多人眼里流出激動的淚水。

  為鮑里斯·瓦西里耶維奇·史楚金。

  為弗拉基米爾·伊里奇·列寧。

  這是偉大革命導師第一次出現在話劇舞臺上,當《帶槍的人》中史楚金扮演的列寧疾步出場的時候,當看到那個半神似乎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全場瘋狂了。

  我曾經讀過米哈伊爾·羅姆(《列寧在十月》的導演)的回憶,但是那時候,我對他說的“當史楚金剛進門,邁著輕快的列寧式的步子走上人行通道時,整個大廳像刮起了一陣風似的站了起來,響起了宏大的‘烏拉!’聲,整個攝影棚被激動的呼喊震得抖動起來。我們的燈光還沒有準備好,攝影機還沒有裝上膠片,可大廳已在一片真實的、發自內心的歡呼聲中沸騰了。我看見,很多人眼里流出淚水。這是激情的真正的爆發,是無法排演出來的。”總是將信將疑——我也曾經見過幾位特型演員,中學的時候,甚至還在某場電影的首映式上作為學生代表為其中的某一位帶過紅領巾。在化妝的輔助下,他們和照片里看到的偉人很象,確實很象,但絕不可能讓人激動——有時候,如果你突然近距離看到一位部長或者一位市委書記,也許你也會激動一下,但是這些演員,甚至連這種程度的激動都不能給你——他們無法讓你忘記他們僅僅是演員。

  不過我今天相信也許有天才的、不一樣的演員。

  比如說史楚金。

  這是重大題材劇,所以作為黨和國家的領導人之一,我事先就看到了演員的照片,當時的直接反應就是“完全不像啊”,不過,我并沒有表示出來——首先,這不是我的管轄范圍,其次,除了黨代會的仰視之外,別爾科夫本身同列寧也沒有什么接觸(1924年列寧去世的時候別爾科夫還在北高加索的機關里)。

  但是今天,史楚金突然變得瘦削了,顯得更結實、更挺拔了。臉也變了:眼睛和面頰變成了另一種眼睛和面頰。

  不是依靠化妝,他頭和腳的位置都有一種難以捉摸的列寧式的東西顯現出來。

  正是這種東西使全場瘋狂。

  每一位政治局委員、候補委員今天都在劇場的包廂里,他們似乎是這似乎無可抑制的群眾沖動中唯一還保留著冷靜的一群人。

  每個人都知道他們看到了什么。

  雖然這個人已經離開了十三年,他仍然是一個神話。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他在這里被復活。在包戈廷的話劇、羅姆的電影中復活。

  因為政治局需要這個神話。

  在他統治的十年里,斯大林精心打造著自己的形象——蘇聯各族民族的嚴父。

  但是莫洛托夫、加里寧能給人民什么形象?一個精密細致的秘書、一個和善的村長,在以前的十年里,這兩個形象、斯大林需要他們承擔的兩個形象已經深入人心。

  可能太過深入人心了。以至于無法改變。

  他們繼承了斯大林的遺產,但是他們顯然不甘于留下這樣的形象:當家的去世了,現在他的秘書和好心的村干部慘淡維持著家業。

  他們不喜歡這種形象,實際上我也不喜歡、整個政治局都不喜歡——這種形象不利于穩定。

  需要別的形象。

  如果注定只能是繼承者,那么他們不應該僅僅是那個高加索人的繼承者。

  他們想要更多,想要從神話里獲得養料。

  人民知道,1917年在彼得堡火車站迎接列寧回國的人中就有現任人民委員會主席。而且,當加米涅夫、季諾維也夫甚至斯大林也一度沒能跟上列寧的節奏的時候,毫不動搖地支持偉大導師《四月提綱》,主張堅定不移反對資產階級臨時政府的是27歲的年輕人莫洛托夫——在1917年7月,終于跟上步調的斯大林還曾經對莫洛托夫說過這么一句話——“在開始階段,在四月份你比別人更接近列寧。”

  這都是事實。當然,在另一個時空,蘇聯第二號人物莫洛托夫十分知趣地多年不曾提及這些事實,也不曾強調正是因為他主張對臨時政府采取嚴格批判的態度而被從流放地趕到首都的高加索人聯合加米涅夫排擠出《真理報》編輯部。

  不過現在當然不再存在阻止這些事實公之于世的壓力。

  甚至還有一些其他的事實公之于世,比如說……列寧去世前口述的關于黨的領導工作的幾份信件(即所謂的“列寧遺囑”)。

  雖然沒有目前仍然沒有正式的出版物來承認或者否認這些信件的存在。不過,如果一位蘇聯公民對這段歷史有著正常的或者異常的興趣,只要稍微用些手段,從一些特殊渠道得到這些材料是很容易的事情,絕對不會引起令人生畏的國家安全總局的過分注意。

  確實也不必注意。

  現在誰會在意列寧在去世前對斯大林、托洛茨基、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布哈林、皮達可夫等人的負面評價呢?現在知道托洛茨基“過分自負,過分熱衷于事情的純粹行政方面”,知道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1917年月10月反對武裝起義不是偶然的”,知道布哈林“他的觀點里面有一種煩瑣哲學的東西(他從來沒有學過辯證法)”、或者知道皮達可夫“太熱衷于行政手段和事情的行政方面,在嚴重的政治問題上是不能依賴他的”,有什么意義呢?如果有誰在黨員小組會上悄悄提及“斯大林同志當了總書記,掌握了無限的權利,但他能不能謹慎地使用這一權利,我沒有把握。”“斯大林同志太粗暴,這個缺點在我們中間,在我們共產黨人的來往中是可以容忍的。但是在總書記的職位上是不可容忍的了。”難道還有誰覺得是大逆不道么?

  嗯,如果要在意的話,也許倒是應該關注下,既然連中央委員皮達可夫都得到了批評意見,那么在列舉了四位政治局委員和一位候補委員的重大缺點之后,睿智者為什么對另兩位政治局候補委員加里寧同志和莫洛托夫同志不做任何負面的點評呢?如果聯想一下1922年(也就是列寧還世并主持政治局工作的時候),是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央書記莫洛托夫同志受命承擔了黨章修改領導工作,那么列寧最后信件中提到“這個人在其他方面同斯大林一樣,只要有一點強過于他,就是更耐心、更忠順、更和藹、更關心同志,少任性等等。”的時候,究竟是在假設一個理想狀態(這似乎不是列寧一貫的作風)還是已經有了一個意中的人選呢?

  當然,黨和政府什么也沒有說過。

  不過我很知道莫洛托夫絕對不是一個信息共享或者出版自由的鼓吹者——現在蘇維埃國家的廣大領土上沒有任何出版社敢出版奧西普·曼德爾施塔姆的詩集。

  “我們活著,并不覺得有國家,我們說話,十步開外聽不到,萬一有半個人敢說話,必定是頌揚克宮里的高加索佬。

  他粗大的手指肥壯如青蟲,他的話有一普特秤砣那么重。他的兩撇黑胡子,活像鼻子下掛著兩只蟑螂……”

  1934年,在帕斯捷爾納克緩頰之下,斯大林容忍了這個程度的冒犯,雖然據說詩人說他“每判完一次死刑,他多么高興,總要挺挺奧塞梯人特有的寬胸。”白銀時代最卓越的詩人最終得到一個特赦。三年流放,但實際上他僅僅在卡馬河上的切爾德恩待了兩個星期,然后就因病進了醫院,康復后在沃羅涅日的報社、雜志社和電臺混過了流放期。

  但是他的后繼者們拒絕寬恕,他們還記得后兩句——

  “他周圍是一群細脖螳螂似的領袖。一幫半人半鬼的東西搖尾乞憐供他玩弄。”

  更別說有人還記得詩人關于創作這個意象的供詞:“……注意到了莫洛托夫的細脖子——它伸出衣領外頂著一顆小腦袋。”

  報復是很兇狠的,一名內務人民委員部的工作人員,在一次酒醉后,“不小心”地說出了詩人當年被邀請到盧比揚卡“談話”時的表現,一周后這個表現傳遍了莫斯科:沒有嚴刑,甚至連威脅也不用,六神無主的天才自動開口,有問必答——現在,曼德爾施塔姆的每一個朋友、每一個首都或者外省的作家都知道邀請這位天才詩人參加自己的沙龍是多么危險的事情了。

  ——國家機器不能塑造愛戴,不過它依然足夠強大。

  如果再給它加上一點點從歷史神話中獲得的調料,至少在現階段,還是能讓大家滿意的吧。

  大概能……

  
mk2257 發表於 2008-12-10 00:15
第二十九章 五月危機
更新時間:2007-10-25 20:21:00 字數:6633


  今天不是星期四。
  5月22日,本來是一個星期天,是政治局委員們回到他們在郊區的別墅和家人一起度過周末的日子。

  不過今天他們依然聚集在克里姆林宮參政院大樓三樓的會議室里——事實上他們非這樣不可。

  毫無疑問的是,他們在倫敦或者巴黎同等身份的人也正處于同樣的緊張狀態之中。

  因為現在歐洲現在正處于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距離全面戰爭最接近的關頭。

  4月,蘇臺德日耳曼人黨領袖康拉德·漢萊因步步升級的自治要求被捷克斯洛伐克政府拒絕,蘇臺德日耳曼人黨從威廉街德國外交部獲得津貼并不是秘密——實際上歐洲多數的情報或者外交官員都可以隨口說出津貼的規模:每月15000馬克。

  不過這種拒絕顯然并不出阿道夫·希特勒的預料,他給予的回應是在捷克斯洛伐克邊境進行大規模軍事集結。自從德奧合并之后,捷克已經遭到德國領土的三面包圍,所以這種軍事集結幾乎就是一個向心突擊的態勢。

  但貝奈斯總統似乎并不打算如同威廉·米克拉斯和許士尼格那樣屈膝投降。5月20日,捷克斯洛伐克開始局部動員,這是一個不會被誤解的信號。

  現在每一個歐洲大國的領導集團都在等待阿道夫·希特勒的下一步反應。

  如果德國也宣布動員,與捷克有著互助條約的法國和法國也隨后跟進的話,那或者就是1914年的翻版——一個或者幾個國家要求他的鄰國取消動員,否則……宣戰。然后,沒有人后退,于是“呯”……

  雖然我不知道莫洛托夫平時對于集體領導抱持怎樣的理解,但是在這種情勢下他是絕對不愿意為決策承擔不必要的個人責任了,所以他召集了所有在莫斯科的政治局委員和候補委員。

  “我們的和布拉格的情報機關都已經確認了8個到10個德國師在薩克森集結。”沿著易北河谷地沖入布拉格,這是最直接的路線。不過,并不只有這一條路線。

  所以一位政治局委員發問:“西里西亞和奧地利的情況呢”?西里西亞同樣是一個很好的出發基地,而奧地利尤其是——捷克人在他們同德國人邊境有相當堅固的工事,但是南部多年不設防——1918年以前捷克是奧匈帝國的一部分,1918年以后,布拉格也沒有認為奧地利共和國能對他構成什么特別的威脅。不過現在,那里已經是第三帝國的Ostmark(東部邊區)。

  “很遺憾,我們還沒有這兩個方向的確切情報。”這尤其令人擔心。誰都知道,德國人、特別是他的軍人們都特別喜歡兩翼合圍。

  “捷克人的情況怎么樣。”

  “根據情報,四十萬人已經被征召入伍,不過,我們最好不要對他們的抵抗抱太大的期待。畢竟他們上一次為自己的國家而戰是在四百年前。”1620年的白山之戰以后,捷克作為奧地利領土存在了398年,直到凡爾賽和約。這當然不會有助于培養這個第一次世界大戰后新生國家的軍事傳統。

  我注意到有人輕哼了一聲——在座者中也有人曾在內戰時候曾經面對面領教過捷克斯洛伐克人的軍事能力[注]——不過他看來并沒有就此質疑莫洛托夫的意思。

  “總參謀部的評估是……”莫洛托夫說話的時候向奧爾忠尼啟則揚了一下下巴,對面也回應了一個點頭,“如果戰爭爆發,以現在的兵力,如果捷克人沒有對奧地利方向太過疏忽大意的話,我們估計捷克人能夠頂住德國人以常備力量發起的進攻——如果德國人就這么發起進攻的話。但是布拉格沒有足夠的后備力量。只要德國部分動員就可以壓垮他們。”當然,德國的人口超過捷克斯洛伐克的六倍。

  “德國人的后備兵員都受過充分的訓練么?”一位長期負責國內事務的候補委員提問,實際上這可能也是多數在座者的疑問,畢竟,雖然以往并不常常處理國際或者軍事事務,但是他們都聽說過凡爾賽條約對德國軍備的限制,而阿道夫·希特勒無視這種限制重新武裝德國不過是三年前的事情。

  “我們相信他們都受到了足夠的訓練。”這當然是一個奧爾忠尼啟則,國防人民委員來回答的問題,不過他在回答時用了第一人稱復數,我注意到有幾位委員交換了眼神。“至于凡爾賽和約的軍備限制,那完全是一個笑話。”

  然后他作了詳細的說明。理論上,和約限制了德國軍隊的人數規模、嚴格限制了他所能擁有現代化武器,不過實際上,德國在1935年以前很久,就通過大量的民間組織對青年進行了軍事訓練(雖然這明確違反了凡爾賽和約第177條規定的禁止德國民間團體從事軍事活動),和約雖然規定德國只能保持十萬陸軍,但是德國,哪怕是財政不斷危機的魏瑪時代,每年花在這十萬人上的錢,大體與法國花在七十五萬陸軍上的相當。在這支金子打造的陸軍中每一千名士兵中有一百名軍官、三十名上士和三四百名中士,實際上“十萬陸軍”中每一名上士和絕大部分中士都接受了軍官教育,而軍官則接受了完整的戰役法訓練,每一名連長都隨時可以擔任團甚至更高部隊的指揮或者參謀工作。至于凡爾賽和約禁止德國保留的總參謀部,1929年在軍隊辦公室(Truppendienst),這個除了名字其他與參謀部完全一樣的機關里工作的軍官居然比一戰前第二帝國軍隊還多百分之五十!實際上,如果說和約對德國軍隊有什么影響的話,那就是現在的德國軍隊比起第二帝國時代更加世襲化了(奧爾忠尼啟則用的詞是“反動”)了:俾斯麥不喜歡陸軍中那些妄自尊大的半神,所以在他掌權的時代總是想盡辦法驅散軍隊里面的容克味道,雖然俾斯麥去職了,但是在第二帝國末期這位偉大首相總還殘留下一些陰影。不過一戰后由一位老派貴族馮·西克特將軍主持的裁軍使絕大部分平民出身的軍官離開了軍隊,根據公開報道的數字,1913年第二帝國軍隊中出身軍官家庭的軍官僅占百分之二十四,而1930年共和國軍隊里對應的數字是百分之五十四點四。而僅占德國人口千分之一的貴族,占據了民主共和的魏瑪軍隊超過一半的將軍職位和近三分之一的上校職位。

  奧爾忠尼啟則也介紹了德國在“出口”和“民用產品”名義下發展的現代武器,這個他理所當然清楚得很,因為其中相當部分就是20年代德蘇合作期間在蘇聯境內發展并在蘇聯境內組織的演習中對其效用進行檢驗,比如名為“拖拉機”的坦克,容克公司新型飛機的結構、以及新式毒氣,等等等等——當然,他沒有在今天的介紹里專門提及,既然莫洛托夫沒有補充的意思,那么顯然也沒有其他的知情者比如伏羅希洛夫打算對此進行特別強調。

  總之,他相當成功的讓所有的與會者都確認了一點,那就是雖然理論上遭受了近二十年的嚴厲限制,但是1938年德國武裝力量在各方面都絕對不比任何其他工業化強國的軍隊遜色——如果不是更加強大的話。

  所以,馬上就轉到了下一個問題,也是至關緊要的問題——

  “那么法國人究竟打算怎么辦?”沒人知道阿道夫·希特勒下一步會打什么主意,所以大家決定先將關注點集中在法國人。實際上,大家也認為希特勒下一步會怎么走很大程度上要看英法的最新表態。會前給各位政治局委員、候補委員本次危機的情況簡報已經說明了捷克斯洛伐克的那復雜無比的外交牽扯:法國對捷克承擔的軍事義務、蘇聯對捷克承擔的軍事義務(特別說明了蘇捷條約規定了蘇捷同盟關系只是法捷共同防御同盟的一個補充,只有在法國已經履行了他的義務的前提下才會生效——從而使部分擔心社會主義蘇聯會為什么必須承擔獨自援助一個資本主義國家對抗另一個資本主義國家這種莫名其妙的責任的委員稍微安心了一點)、以及英國對法國的軍事保證。

  “別爾科夫同志?”莫洛托夫向我示意。

  這是要我回答的問題。

  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是蘇聯外交人民委員,所以我要對政治局作外交情況的說明——并且承擔責任。

  雖然其中很多——甚至大部分——并不是我的責任。

  所以我不喜歡這個職務。

  當然這不是一個可以自由選擇的事情。

  “十天前,我在日內瓦國際聯盟會議期間遇到了法國新任外長喬治·龐納,根據人民委員會的指示。”我也是人民委員會副主席……之一,不過我這里說的當然是人民委員會主席莫洛托夫的指示,“我詢問了他對于捷克事件的看法,他反問我,既然蘇聯與捷克斯洛伐克并沒有共同國境,那么蘇聯將怎樣對捷克斯洛伐克進行援助。”

  “這表示法國人十分關注我們可以在事件中為他們提供的支援么?是一個好消息么?”一位政治局委員提問。

  “很遺憾的是,恐怕不能做出這樣的判斷。”我不喜歡這樣冒犯全蘇工會中央理事會主席,不過沒有別的委婉的回答方式,“我當時表示,既然將蘇聯與捷克斯洛伐克隔開的波蘭和羅馬尼亞,都是法蘭西的盟國——捷克斯洛伐克也是他的盟國。那么應該由巴黎出面來設法讓蘇聯獲得過境許可。對此龐納的回答非常含糊,他只是不斷的嘆息。就我個人的理解,不管是他還是法國內閣都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做出努力。”

  “法國駐莫斯科大使剛剛回國,他可能帶來改變么?”莫斯科州委第一書記提醒我。

  “考倫德雷大使在回國述職前,向我表示,他將極力推動法捷蘇三國的直接合作,讓三國總參謀部開始軍事會談。我相信他是認真的,但是我認為他說服法國內閣的機會并不大。”作為一個預先清楚未來發展的穿越者,不在這種時候充分展示一下自己的戰略洞察力和外交預見性那就變成傻瓜了。

  “達拉第領導的是一個聯合政府。而且還是一個少數派領導的聯合政府。”法國議會610個議席中,執政的人民陣線占據了有381個,看起來這是一個很穩定的多數,但問題是人民陣線本身就是一個從極左到極右無所不包的大混合物。這些政黨團體1935年能站到一起僅僅是因為他們都不希望法國版本的法西斯組織火十字團奪取政權。而除此之外,人民陣線內部各政黨幾乎毫無共同語言。萊恩·勃魯姆曾打算努力給人民陣線確立一個中間偏左的總方向,但是在他失敗以后,這個執政聯盟與之前法國政壇唯一不同點僅僅在于,以往黨派分歧發生在議會內部,因議會不信任案而導致內閣垮臺,而現在這種分歧發生在陣線內部,因而某派系威脅退出而導致內閣垮臺。《真理報》說勃魯姆之后急劇向右轉的達拉第內閣是一個反動內閣,當然這位總理大人是很反動沒錯,不過他的內閣,老實說,仍然是一個左中右無所不有的大雜燴。“這樣一種政府他們通常總是回避作出決定。我看了達拉第對外關系的每一次講話,他每一次都強調維護法蘭西的榮譽、強調只有最堅定的政策才能阻止希特勒。但是他卻拒絕了保羅-彭古爾入閣而選擇了喬治·龐納擔任外長——因為保羅-彭古爾要求一個明確的遏制政策、明確對德國的擴張進行警告。而達拉第要回避決定、包括回避他的內閣閣員對他應該作出決定的要求。”

  “這位怕承擔責任的總理似乎并沒有回避取消40小時工作制或者在下令鎮壓總罷工之前猶豫不決。”有人在質疑我。

  我回答革命前的鐵匠學徒、輪船司爐、煤礦礦工、現在的政治局候補委員、書記處書記、監察委員會主席:“埃赫同志,有足夠多的保守分子支持這種決定——多到他用不著擔心左翼一旦退出后沒有人來幫他穩定內閣——正因為這樣,社會黨人也下不了退出的決心。而且對于多數的法國人來說,1936年開始執行的40小時工作制或者總罷工都是改變他們一向以來生活的全新的東西,所以停止這種新事物被很多人認為只是在結束一個冒險、回到原來的軌道上來。。”

  “那么與捷克的同盟難道不也是法國外交的固有軌道?難道法國人就準備這樣放棄他在東歐的全部陣地?”很自然的有人指出這不合邏輯,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能看出法國如果這么做的結果。這并不僅僅是捷克斯洛伐克的問題。德國的人口比法國多出一半,這就意味著可以走上戰場的日耳曼青年比法蘭西青年也多出一半,所以作為一戰由沙皇俄國承擔的那條東線的替代,法國同波蘭、捷克斯洛伐克、羅馬尼亞和南斯拉夫這四個凡爾賽條約的受益國(是《凡爾賽條約》確立了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的獨立,而羅馬尼亞和南斯拉夫利用一戰使自己的國土擴大了一倍以上的面積)締結了同盟,以便使法國可以與德國保持力量平衡,放棄捷克斯洛伐克可以說就意味著法國信用的徹底破產。

  我知道這個世界會發生什么,但是要他們相信別爾科夫確實具備獨到的戰略洞察力和外交預見性,我必須拿出比別墅衣櫥里藏著一個水晶球更有說服力一點的分析出來。

  “他們在東歐的結盟體系,是一個在德法沖突時分散對比利時和萊茵河上游壓力的工具。我征求了葉戈羅夫同志的意見,他向我證實,最近二十年法國軍隊關心的都是怎樣更好地組織防御——從這一點看來,法國人最近20年中,很有可能就是用著一種相當自私的方式在看待這個工具。”

  “齊格菲防線還是一個工地吧。”

  “然而主動進攻這工地,同樣意味著與德國進行一場戰爭——巴黎現在的政治家們,他們甚至還不能把眼光放到戰爭勝利或者失敗,他們目前看得的僅僅是戰爭——承擔戰爭的責任,或者不。”這是他們與蘇聯共產黨政治局的本質不同,列寧早就教導過他的同僚以及后繼者,戰爭只是一種手段,而黨有一個高出其上的目的。也許他的其他指示被有意或者無意的忽視,但至少這一條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很清楚。

  “所以你認為法國人會就此放棄?”

  這是我的看法,一個被歷史知識證明了的看法,不過或者我的判斷結果正確,但我的判斷過程未必已經被所有人接受——而如果我想給這些人留下好印象,后者比前者更為重要——誰真的關心捷克斯洛伐克或者法國的死活呢?“大致與此近似。”我還要再吊一下他們的胃口,更精致地闡述一下我的推理過程。

  “近似?那么你還有特殊的看法。”莫洛托夫可能看出了我的意圖,當然也可能沒有,不過至少現在他顯然樂意幫助我。

  “我認為達拉第——還有龐納——會樂于把決斷責任推給英國。實際上他有一個相當好的借口。英國對法國的軍事保證不能擴展到萊茵河以東。與布拉格有結盟關系的是法國人而不是英國人。如果法國選擇履行他與捷克斯洛伐克的義務而主動進攻德國,那么,至少在理論上他并不能自動得到英國的支持。我認為達拉第會借此把球踢給倫敦……”

  “而張伯倫正試圖與柏林就中歐和巴爾干的問題達成全面協議。”莫洛托夫提到了5月11日蘇聯駐英國全權代表邁斯基在報告中提到的事實,報道送到莫斯科的時候我還在日內瓦,我的副手們大約直接將這份報告給了人民委員會主席,當然,也可能莫洛托夫有其他的渠道——我知道很多全權代表都與某位(有時候某幾位)政治局委員有著個人的聯系,通常是為他們的夫人或者子女提供一些外國小玩意,但有時候也把他們自認為重要的情報直接提交給他們的朋友——這也是我不喜歡現在這個職務的重要原因之一。

  “正是如此。”雖然是邁斯基的報告,但現在闡述這個觀點的是主持政治局會議的人民委員會主席,我為什么要吝惜贊美呢。“如果英國拒絕援救捷克斯洛伐克,那么達拉第就可以宣布他不能讓法國孤軍奮戰。”

  我以為我已經可以這樣結束發言。當然,即使我信誓旦旦(當然我沒有),政治局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英法的綏靖上,散會后每一名政治局委員這幾天都會在莫斯科隨時準備局勢變化后再次聚會討論蘇聯的應對方案。不過估計也就是如此而已吧……

  “那么,別爾科夫同志,為了阻止法西斯分子,外交人民委員部準備做些什么呢……”

  我真是不喜歡這個職務……

  注:捷克斯洛伐克軍團在1917年4—6月由第一次世界大戰中被俄國俘虜的原奧匈帝國軍隊的戰俘以及僑居俄國的捷克斯洛伐克人組成,約5萬人,十月革命后,軍團宣布他們將在協約國一邊參加反對同盟國。1918年3月26日,蘇維埃政府決定將該軍團調往符拉迪沃斯托克,并議定待軍團將其基本武器裝備移交給當地蘇維埃政府后,從那里將其送往西歐。1918年5月下旬,捷克斯洛伐克軍團在由奔薩調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途中,受旨在推翻蘇維埃政權的協約國煽動下發動叛亂(或:在得知[亦有說法為誤傳]托洛茨基試圖解除他們武器情況下擔心生命得不到保障而揭竿起義——采信哪種說法請讀者自己選擇)。在俄國白衛軍等的支持下,先后占領了烏拉爾、伏爾加河流域和西伯利亞的大部地區,推翻了當地的蘇維埃政權。在紅軍順利反攻后,由于軍事失利和共產黨人的地下工作,捷軍團開始瓦解,約4000名捷克和斯洛伐克人轉到蘇維埃政權方面,加入了游擊隊和紅軍國際部隊。1919年下半年,該軍團隨著高爾察克軍隊的敗退而東撤。1920年2月7日。蘇軍統帥部與該軍團首腦達成停戰協議。根據協議,1920年春,該軍隊的各部隊被集中遣往遠東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此后從那里被陸續遣返回國。
mk2257 發表於 2008-12-10 00:16
第三十章 布拉格的秋天
更新時間:2007-10-31 11:10:00 字數:7989


  流過寒風呼嘯的森林的兩條小溪,一條清涼,一條溫和。這兩條溪水匯合成一道洪流,沖著卵石嘩嘩作響,映著陽光閃耀光芒。它在森林中梭巡,聆聽獵號的回音;它穿過莊稼地,飽覽豐盛的收獲。在它兩岸,傳出鄉村婚禮的歡樂聲,月光下,水仙女唱著迷人的歌在浪尖上嬉戲。在近旁荒野的懸崖上,保留著昔日光榮和功勛記憶的那些城堡廢墟,諦聽著它的波浪喧嘩。順著圣約翰峽谷,河流奔瀉而下,沖擊著巖峭壁,發出轟然巨響……
  樂曲已經轉入最后的E大調部分,以體現伏爾塔瓦河“更廣闊地奔向布拉格”時候顯現出的那種“全部的瑰麗和莊嚴”。我不是很喜歡斯美塔那,而且,對于伏爾加河畔生長、并且在頓河畔羅斯托夫工作過的別爾科夫眼里,如此強調中歐這里一條支流的“壯闊與雄渾”多少有點滑稽。但是既然呆在蘇聯駐布拉格全權代表處,那么在選擇唱片的時候我覺得最好還是表示一下對東道國的尊重——雖然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能夠領會到這種尊重。

  不過,這也算是我對我幾個月來不懈工作的回報——如果我自己都不準備尊重這個國家,那我這么忙活又是何苦呢?

  輕輕的敲門聲,充滿著職業外交官的風度,只從這個聲音我就能判斷出敲門人的身份。

  “請進,阿羅謝夫同志。”門沒有鎖,但是我已經站起身來親自打開了門。

  “很抱歉打擾您休息了。不過剛剛接到貝奈斯總統的電話,他希望立刻與您會晤。”亞歷山大·雅科夫列維奇·阿羅謝夫總是那么彬彬有禮。

  “感謝您提醒我。”我絕對不敢怠慢了禮數,阿羅謝夫可不僅僅是一個全權代表,他還是莫洛托夫的中學同學和地下小組的伙伴,以及伏洛希羅夫在流放地的難友。鬼才相信人民委員會主席一直讓他最好的私人朋友待在布拉格是因為多年來一直關注中歐爆炸性局勢——波希米亞西部的古城卡羅維發利有著馳名歐洲的溫泉,所以蘇聯很多黨政軍要員都會帶著家屬到那里度過自己的療養假期,一般來說,人光溜溜的時候——特別是喝了大量著名的比爾森啤酒之后——總是容易多說幾句。

  蘇聯駐外全權代表配車多數只能到嘎斯Ml,不過捷克斯洛伐克的特殊地位和阿羅謝夫的特殊身份使布拉格使館已經高配到了蘇聯最新、最豪華、最漂亮的吉斯101,但是,同東道國派來引導的那幾輛斯柯達HispanoSuiza一比,“派克斯基”似乎還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我只好自我安慰HispanoSuiza可比勞斯萊斯還要昂貴,這不是無產階級國家的汽車工業應該追求的目標。

  捷克斯洛伐克總統貝奈斯被美國記者根瑟認為是歐洲最容易謁見的國家元首,這本來就是他的性格。所以我們跳過了與我們身份相符合的禮節性寒暄。

  “尊敬的別爾科夫副主席。我剛剛得到關于英法德意四國首腦在慕尼黑就蘇臺德區達成的協議的具體內容。”

  5月,阿道夫·希特勒作了一個戰術撤退,她沒有緊隨捷克進行動員——從而讓倫敦、巴黎、莫斯科以及柏林那些擔心世界大戰的人長出了一口氣,隨后在5月23日也就是星期一宣布,德國對捷克斯洛伐克沒有任何侵略意圖,德軍在捷克邊境集結的傳聞毫無根據。這樣,他就成功地讓張伯倫認為,德國元首并不像他通常在納粹黨內分子集會上表現的那樣瘋狂,而是一個可以在談判中予以說服的對等政治人物。

  所以,當暫時平靜了三個多月之后,9月12日,阿道夫·希特勒在紐倫堡體育場繼兩天前戈林之后,發表了對捷克斯洛伐克國家的咒罵,從而挑起第二次危機之后,大英帝國69歲的首相親自坐上他從來沒有坐過的飛機趕往伯希特斯加登以便安撫希特勒。

  “而協議的內容,正如您所預言那樣,四國政府要求捷克斯洛伐克立刻讓德國軍事占領蘇臺德以及其他日耳曼人占多數的地區。”

  “立刻軍事占領?”

  “正是如此。英法政府已經完全接受了德國在戈德斯堡提出的要求。”9月13日,在伯希特斯加登,張伯倫同意蘇臺德區不經公民投票直接轉讓給德國。在他說服了內閣、說服了法國人、并且說服了捷克斯洛伐克人以后,當大英帝國首相十天后在萊茵河畔的小城戈德斯堡將這個“成果”帶給希特勒的時候,希特勒突然升級了他的要求,要求蘇臺德區必須立刻由德國占領。而在慕尼黑,這個要求被英法接受。

  一切都如我所知。

  一切都如我所愿。

  貝奈斯的話在繼續:“捷克斯洛伐克將永遠銘記您和您的國家在這一時刻為她所做的一切。”

  他們當然應該記住,因為是我幫助他們生存了下來!

  現在,表面上的每一步都與我所知道的那段歷史一模一樣。德國的威脅、英法的出賣。在慕尼黑,當四個大國討論一個小國命運的時候,這個小國的完全被排除在會議之外,僅僅有兩名外交人員:捷克駐柏林公使伏伊特赫·馬斯特尼和外交部代表休伯特·馬薩里克被安排在隔壁的房間里聽候結果——他們在那里等待了八個小時,等到了一張捷克人應立即撤出蘇臺德區的地圖(在五個小時的時候,一位英國外交官出來告訴他們已經達成了協議,但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他們細節,只是通知他們新的協議要比之前英法的“建議”更加苛刻),當捷克人試圖抗議的時候,給他們地圖的英國首相顧問打斷了他們的話,迅速離開了房間。而當9月30日凌晨一點,希特勒、張伯倫、墨索里尼、達拉第依次在慕尼黑協定上莊嚴簽下自己名字之后,三十分鐘之后,當英法的政府首腦正式出現在捷克代表面前而捷克人試圖詢問幾個問題的時候,大英帝國的首相不停地打呵欠,一點也不想掩飾他的倦怠,然后就通知捷克人可以離開了。

  貝奈斯平靜地的敘述著一切。

  這所有的一切都將是有用的。

  對蘇聯。

  對捷克斯洛伐克。

  對他。

  對我。

  ——在我將底牌翻轉之后。

  阿道夫·希特勒在1938年9月的舉動,其實也有著很多謎團,比如說,在戈德斯堡,他為什么要突然撕毀一星期前的承諾突然提升他的要求——這種做法其實并不算聰明。

  政治當然允許冒險,甚至必須冒險,但是這種冒險應該有著與風險相稱的豐厚回報——既然張伯倫已經帶來了英法內閣對德國獲得蘇臺德區的支持和捷克斯洛伐克同意放棄領土的屈服,那么希特勒已經得到了他所要的一切,由他來出面破壞承諾,換來德國可以用軍事占領的方式接收蘇臺德,這種收益似乎完全與為他所冒的風險不成比例。當然,希特勒最后還是勝利了,張伯倫屈服在他的新訛詐之下,再次飛回倫敦說服了他的內閣同僚以及達拉第,但是慕尼黑給予希特勒的,比他在伯希特斯加登所提出并本可以在戈德斯堡獲得的所多出的,也僅僅是對捷克人以及對英法之前20年中歐政策的更強烈的羞辱而已。

  如果是我,那是絕對不會去追求這種精神上的華而不實的。

  不過既然我事先知道了希特勒會有這種向往,那么我當然可以借此做出布置。

  9月15日,在英國首相前往伯希特斯加登,極端樂觀派還幻想著他可能是對希特勒的野心給予警告的時候,我已經通過非官方然而絕對不會被誤解的方式告訴了貝奈斯總統:捷克斯洛伐克,將會被英國以及跟隨他的法國所拋棄。

  那時候他未必相信我,但是幾天后他們就得到了來自他們盟國的莊嚴建議:凡居民半數以上為蘇臺德日耳曼人的領土必須交給德國。

  布拉格發出了哀鳴,他們發出了拒絕的照會,可能那時候他們還以為英法只是沒有認清這種割讓對捷克的意義,在照會里他們指出這種割讓將導致捷克斯洛伐克“遲早置于德國的完全統治之下”——蘇臺德并不僅僅是一個邊境的少數民族地區,他也是捷德邊境上全部可以作為防御屏障的山地,和一個捷克賴以生存的工事體系。

  兩天里,倫敦巴黎連續發出措辭強硬的照會,最后他們挑明了一個一開始捷克斯洛伐克就應該明白了的事實:除非他撤回他的拒絕照會并且接受英法建議,捷克斯洛伐克只能單獨對德作戰。

  那是貝奈斯向東轉向的開始,我給了他一個最初的回應,我重申了蘇聯將信守1935年他簽下的條約上載明的義務,不過我提醒貝奈斯,當年條約上載明,只有法國出兵的情況下蘇聯才有義務出兵——但是我沒有把門鎖死,我告訴了他,蘇聯對于德國在中歐的過分膨脹極為關注。

  按照《真理報》的說法,貝奈斯是一位“資產階級政治家”,他不可能在被英法拋棄的情況下依賴蘇聯含糊不清的承諾而對抗德國。

  9月21日,捷克政府宣布接受英法建議,次日內閣總辭職,陸軍總監揚·西羅維將軍受命組成了“民族集中政府”,看能不能設法找出一條生存之道出來。

  就在那個時候,我再次向捷克人,同時向整個世界展示了我的神奇天賦:我在《真理報》上發表了一篇署名文章,指出即使捷克人接受了這個建議,但是希特勒也會迅速表現出他的貪得無厭——政治局同意我這么干,因為即使希特勒萬一真的對捷克斯洛伐克再無所求,我也總能找到辦法自圓其說的——再說,《真理報》對帝國主義的預言失靈又不是第一次。

  不過事實證明了我的眼光。

  9月23日,英法通知貝奈斯總統,希特勒剛剛在戈德斯堡拒絕了他一周前與張伯倫達成的協議,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能“繼續承擔建議捷克政府不要動員的責任”。

  貝奈斯抓住了機會,當天夜里,他在電臺里宣布捷克斯洛伐克實施總動員。他在電臺里的宣布成功地使張伯倫和希特勒的會晤不得不馬上結束——在他作這最后一搏之前他給莫斯科掛了一個電話,得到了鼓勵——以及某占卜師對德國將會中斷談判的預言。

  第二天,法國開始動員。而德國從5月就開始秘密動員——雖然希特勒不承認這一點,但是我還記得另一個時空的事實:德國元首在5月28日召見了國防軍高級軍官,命令“應當進行準備,以便在10月2日以前對該國采取軍事行動。”——在那個時空里,8個月后他作為一項值得驕傲的成績對著德國國會回顧了這次召見,而他在30日簽發的關于《綠色方案》的最新指示,完成了這個計劃從應急預案到作戰計劃的轉變:5月20日擬定的“我無意在最近無緣無故即以軍事行動粉碎捷克斯洛伐克。除非捷克斯洛伐克境內[原件為著重體]……發生不可避免的局勢”被改為““我的不可空更的決心就是在最近即以軍事行動粉碎捷克斯洛伐克。”,至于“最近”的含義,德國最高統帥部(“OKW”)參謀長凱特爾隨指示發出了附件:“務須保證綠色方案最遲到1938年10月1日能夠付諸執行。

  瞬時間,捷克斯洛伐克似乎已經重新得到了盟友——直到慕尼黑會談。

  那時候,從我來到了布拉格——捷克人被排斥在英法德意討論蘇臺德問題的會議之外,而蘇聯人也一樣。所以政治局合乎邏輯的判斷,不管政治或者外交的結果如何,現在正是對斯拉夫民族中最文明的那一個進行感情投資的最佳時刻。

  我給貝奈斯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壞消息是克利姆林宮的卡桑德拉預言慕尼黑將給捷克斯洛伐克一個比伯希特斯加登更糟糕的結果——帥克的同胞們不愿意相信這一點,但是他們很快就會得到結果了。

  好消息是,雖然蘇聯還不能在現在就站出來直接援助捷克斯洛伐克人,但是,作為政治局候補委員、人民委員會副主席、外交人民委員,我受命告知捷克人,羅馬尼亞同意部分恢復“蒂圖列斯庫立場”。

  30年代中期,當時的羅馬尼亞外長尼古拉·蒂圖列斯庫與蘇聯達成了秘密諒解,羅馬尼亞同意蘇軍必要時可以經過布科維納進入羅塞尼亞以便援助捷克人。但是在蒂圖列斯庫下臺后,他的繼任者顛覆了這個政策,他們通知俄國,任何情況下都不允許紅軍的假道。這也就從地理上阻止了蘇聯援助捷克的任何可能。

  實際上我在布加勒斯特取得的成就并沒有我宣布的那么大:雖然我已經做出了政治局所能同意的最大讓步——政治局授權我通知羅馬尼亞,如果羅馬尼亞回到蒂圖列斯庫的立場上,那么蘇聯愿意同羅馬尼亞立刻簽訂互不侵犯條約——也就是蘇聯將正式承認德涅斯特河國境,從而放棄(1918年以來蘇聯從來沒有正式放棄過的)對比薩拉比亞的領土要求。但這顯然還不足以完全打動羅馬尼亞人,即使我提醒他們捷克斯洛伐克瓦解對羅馬尼亞絕非無足輕重——1918年捷克從匈牙利獲得了斯洛伐克,其情況正如南斯拉夫之獲得克羅地亞,或者羅馬尼亞之獲得特蘭西瓦尼亞,而今日匈牙利那位沒有艦隊的海軍上將仍未放棄恢復他“歷史上的固有領土”的努力——雖然那些領土上居住的多半并非匈牙利人,卡羅爾國王也僅表示,他并不曾忽視匈牙利的圖謀,9月27日,也就是我在布加勒斯特的最后一天,羅馬尼亞下定決心,與南斯拉夫一起向匈牙利發出了聯合通牒——如果匈牙利參加到德國對捷克斯洛伐克的進攻中去,那么兩國將聯合對匈牙利開戰。雖然這或者表現了捷克在東歐的小伙伴要比他在西歐的大盟友更講義氣、更有榮譽感,但是對我乃至對捷克的命運卻并無多少幫助——國王仍然不肯正式同意蘇軍的過境要求,他只肯承諾,如果蘇聯飛機穿過布科維納前往捷克烏日哥羅德的機場,那么羅馬尼亞將“很可能不會注意到”。

  不過這暫時已經夠了。

  我的真正底牌并不在布加勒斯特這東歐拉丁人的中心——而在西歐的拉丁人那里。

  從五月危機以來的四個月內,蘇聯已經動用了他在法國的全部關系。從花錢在法國報紙上揭露(乃至虛構)希特勒征服世界的野心(用他在伯希特斯加登和戈德斯堡一步步毫無道理的升級要求作為例證似乎頗有說服力)到在沙龍里發動聲援捷克人的募捐,從而把平衡又向對布拉格有利的方向稍微推動了那么一點點——雖然這個移動沒有來得及改變達拉第那可能深入骨髓的怠墮,而莫斯科的情報分析也很不高興的指出,法國人民總體上也并不樂意為了捷克斯洛伐克或者法蘭西的榮譽再打一場世界大戰。

  但總還有一些人愿意在乎捷克斯洛伐克人或者法蘭西的榮譽——雖然是由于各種各樣的理由。就在9月29日,四國首腦正在慕尼黑會晤的時候,而我在蘇聯駐布拉格代表處那里迎來了最后的結果:保羅·雷諾帶領的右翼終于答應在這個問題上同萊恩·勃魯姆的社會黨、以及……多列士的法國共產黨合作,他們將讓那個執政的大聯合人民陣線完蛋,另外組織一個從左到右大聯合的反德愛國陣線。

  這三股力量的合作也許已經足夠,也許還不夠,這也是他們至今猶豫不決的原因,但是……

  雖然不管是國家安全總局還是總參情報局都沒有獲得這個層次的情報,不過,我卻用我的未來知識知道一個雖然即使是在未來多數人也并不了解的事實:9月13日,也就是危機開始的時刻,巴黎內閣內對是否援助捷克的表態是六對四——主張援救盟國的人仍然多過為了和平不惜一切者。但是達拉第沒有能力對這種半數人與半數人觀點根本對立的內閣實施領導,所以他將決定權給了張伯倫——最終迎來了,然后他吞下了慕尼黑這顆苦果。

  我知道,歷史上,慕尼黑會議后達拉第是膽戰心驚的回到巴黎的。而我將讓他肝膽俱裂……

  現在,只要貝奈斯申明拒絕接收《慕尼黑協定》——已經有一些報紙著手將他塑造成一位被背棄而獨自抗爭的悲劇英雄——張伯倫和達拉第在慕尼黑給與捷克人的一切姿態,都有助于塑造這個討人喜歡的形象。隨后,會在第一時間,有若干架蘇聯軍用飛機在羅馬尼亞“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穿過布科維納降落在烏日哥羅德,不是很多,也沒有相應的陸軍,這足夠表示蘇聯的態度,以及……羅馬尼亞的態度:他的沉默,加上3天前他與南斯拉夫對匈牙利的軍事通牒,將足夠造成一個他已經站在捷克斯洛伐克一邊,并同意蘇軍過境的假象。

  這個假想未必能夠維持很久,但是足夠維持到法國……發生閣潮,讓若干名反對綏靖政策的現內閣成員退出,最終導致達拉第內閣的徹底垮臺。

  然后,莫洛托夫將在第一時間對法國新內閣首腦發出會晤邀請。

  而這種邀請、這種完全重建俄法協約的姿態,又將使仍然徘徊不定的羅馬尼亞表明態度。

  兩線作戰,這個困擾了老毛齊和威廉二世數十年,并直至將德意志帝國拖入崩潰的夢魘應該足夠讓希特勒再次懸崖勒馬。

  捷克自然也將由此得到保全。

  只要貝奈斯再做一次拒絕放棄領土的聲明。

  “……我以及全體捷克人民,都非常感謝蘇聯政府,以及莫洛托夫主席、別爾科夫副主席在危急期間為我們所作的一切,所以我認為我有義務在做出聲明以前,將聲明的內容告知您以及您所代表的偉大國家……”

  我等待著他向我聲明,告訴我所代表的國家,他將拒絕接受慕尼黑協議,表達他在此種局勢下對蘇聯給與幫助的期待。

  “……我不得不接受四國協議。”

  不得不……接受……?

  我正要開口。但是貝奈斯的話在繼續。

  “我承認這種選擇是痛苦的,也是十分屈辱的,但是在這種毫無希望的軍事絕境面前,我作為捷克斯洛伐克總統,不得不選擇能夠盡可能保持捷克斯洛伐克人民生命的途徑,即便他萬分屈辱……”

  軍事絕境?為什么是軍事絕境?雖然德軍很強大,并且從三個方向包圍了捷克斯洛伐克,但是至少到目前為止,這三個方向的地利還是有利于防御者的,而雖然蘇臺德日耳曼人騷動不斷,但是工事體系以及通向工事的交通線還完全掌握在布拉格政府手中。匈牙利?雖然他懷有對斯洛伐克的野心,但是在南斯拉夫和羅馬尼亞的聯合威脅下他不可能有所動向,畢竟他的國力即使一對一比較這兩國中任何一國都有所遜色,更別說同時對付兩國了。

  而且,據我所知,布拉格駐巴黎大使對于蘇聯的策動行動也有所參與,難道貝奈斯對于法國的情況有比我更多地情報?知道我們的期待已經落空?甚至……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了莫洛托夫給我的最壞情況下的最后底線?

  “也就在剛才,我得到了最新情報,波蘭……”

  波蘭?蘇聯從來沒有指望過有著數百年宿怨、1920年又添新仇的波蘭軍官團會同意蘇軍過境,在蘇聯外交人民委員部既然對此不抱太大希望,而我在另一個時空對東歐小國史的興趣遠不如大國的因此手里也沒有什么信息殺手锏可以甩出。所以我一直在老老實實根據30年代的材料作羅馬尼亞的工作。

  “波蘭剛剛通知法國駐波蘭大使諾埃爾先生……”雖然達拉第在慕尼黑參加談判,甚至談判已經有了結果,但是法國仍然處在動員狀態,仍然隨時準備著一旦談判破裂后他該采取的行動——包括向那些與他有著同盟關系的國家對未來的行動進行溝通和協商——比如說波蘭。

  “波蘭拒絕保證遵守中立。”

  不中立,波蘭要參戰么?我一開始并沒有什么反應,波蘭作為法國的盟國參加一場歐洲大戰似乎是很自然的,然后我突然反應了過來……

  “即便法國履行它與捷克斯洛伐克聯盟的義務,波蘭拒絕保證遵守中立。”貝奈斯的聲音,已是愴然。

  很好,同法國訂有針對德國的同盟條約的波蘭,將會加入德國一起去進攻法國的另一個盟國捷克斯洛伐克——即便在法國為保衛捷克斯洛伐克而同德國交戰時,它也要這樣干——甚至連中立都不行,一定要進攻。雖然我不是不知道他對切欣地區有領土要求——那里22萬8千居民中居然只有13萬3千捷克人,怎能怪波蘭對他提出領土要求——不過我從來沒有想到他對捷克斯洛伐克的憎恨會大到這個地步……

  我理解貝奈斯為什么說軍事絕境了。德波同盟對捷克的進攻,那不僅僅是三面包圍波希米亞、向心突擊布拉格的問題了,從波蘭領土出發,摩拉維亞、斯洛伐克也就是捷克斯洛伐克的全部領土,每一個地段都處在了隨時可以被自北向南一切兩斷的境地。

  這確實是一種軍事絕境。

  而且,沒有國家會去援救這樣一個必死無疑的國家的,不管法國左翼還是右翼,是親捷還是反德,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都不可能再對達拉第的政策提出異議了。

  其實,即使蘇聯也只會如此。

  很好,我知道這一點。我記住了。

  說明:本章中慕尼黑會議期間,蘇聯對羅馬尼亞和法國的外交系作者虛構,但慕尼黑之前法國內閣的分裂以及波蘭態度對捷克的決定性打擊,確系事實。歷史上,貝奈斯在1944年回憶此事時指出,對于他當時的投降選擇,推了最后一把的正是波蘭對切欣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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