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迷失在一六二九 作者:陸雙鶴 (連載中)

 
jack780111 2009-1-12 17:07: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2 466357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56
四四三 妹子來了(中)
崇禎五年的十二月,公元一六三三年的一月,在海南瓊州府這邊是屬於比較特別的一個時段。因為這裡已經有很多人逐漸按照短毛的風俗,開始用西洋曆法。

    前幾天,西曆一月一日正旦的時候,市場中大凡有點地位的商戶都放了半天鞭炮,為啥要放——因為這裡最大的商業組織,瓊海貿易公司在搞慶祝活動,所以他們也必須要跟進。

    好在短毛雖然用西洋曆法,對於中原的節日倒也上心,每年發錢最多,放假最長的日子依然年節。所以現在每到了年末,從十一月起(農曆),海南島上的氣氛都會變得非常熱鬧——島上有錢商戶都跟短毛學,中國節日西洋節日一起過。從農曆十一月十四,也就是西曆十二月二十五,聖誕節那天,各種各樣節日都冒出來了,直到次年正月十五,元宵節後過完大年,這段“節日期”才算結束。

    而這段時間也是個商家店舖的最佳黃金銷售季節,從瓊海貿易公司那裡學來的各種促銷招數層出不窮,不少商家起先還覺得貿易公司那個女老闆簡直是瘋子——打折,贈品,會員積分制……這麼多優惠送出去,就是想賠本賺吆喝也沒這麼幹的!

    但人家這些手段既然用出來了,貿易公司的強勢又不是他們所能得罪,逼得他們也不得不跟進。幾番拼鬥以後卻發現店裡非但沒賠還賺了不少,一些滯銷貨物也都用贈品名義搭送出去了,倒是嚐到了甜頭。

    於是眼下,當張陵帶他妹子走在白沙港外同往瓊海大市場的那條商店街上時,滿眼看到的都是過年優惠大減價招牌,還有各類新奇有趣小玩意贈送。張陵是看慣了根本不在乎,但張小妹這種從陝西鄉下地方過來的傻妞兒一下子就花了眼睛。

    “呀,哥!俺們去那邊看看……不不,這邊的鋪子好像更好玩些……誒,先進這家好了。”

    張小妹東張西望的,只感覺自家兩隻眼睛完全不夠用。走在街上的路線完全是呈“z”字形——街道兩邊的每一家鋪面都要進去逛逛。 小姑娘很純樸,或者是出於某種鄉巴佬初進城的恐懼心理,總覺得這裡一切都和自己無關,只要看看那些貨物就很滿足了,倒還沒提出要買。但也搞的張陵感覺很沒有面子——他經常在這裡巡查的,這些商舖主都認識他。

    耐著性子又走了一小段路,張陵覺得不能再讓妹妹用這副鄉下人模樣丟他的臉了,決定由自己來主導參觀線路。當然,對這個驕縱慣了的小妹不能來硬的,得用點小手段……

    “小妹餓了吧,我們先去吃點東西。這邊的鋪子只是些外圍野店,等下帶你去瓊海大市場裡面看看,那裡的東西才叫齊全呢。”

    “不用不用,俺一點不覺著餓呢……”

    果然如張陵所料,自家小妹這時候是肯定感覺不到肚子餓的。但他很清楚自家妹妹的最大弱點所在:

    “這裡有很多甜食噢……你來的時候應該聽人說起過,咱們這邊最出名的'瓊州三白'中有一項就是白糖吧。很多客商專程過來就是買糖的。”

    一聽到甜食,張小妹的耳朵立刻豎起來——她從小最愛吃甜的東西。只是陝西那地方實在貧瘠,雖說是出身在一個還算富裕的武將家庭,又是家裡最受寵愛的老么,平時能捏上一包糖豆子或是幾顆麥芽糖就足夠她開心好長時間了。

    “甜的?有甜豆和麥芽糖沒?”

    “沒有,那玩意兒太低極了,這邊正兒八經的鋪子誰賣這個。”

    “啊啊……那冰糖葫蘆和糖人兒有不?”

    “那倒是有的,不過也屬於孩子們吃的玩意兒,要去找小販子才有得賣……小妹我帶你去吃一種點心,非常高級的,包你吃了這輩子都忘不了。”

    用這句話作為誘惑,張陵順順噹噹讓妹子跟他走了,總算不用再為街上那些雜七雜八的商舖浪費時間。

    …………

    不久之後,當兩人重新出現在街道上時,張小妹左手拎兩串冰糖葫蘆,右手提著一兜子水果蜜餞,嘴巴里鼓鼓的還塞著一塊點心,含了半天都捨不得吞下去,猶自含含糊糊道:

    “……好吃……太好吃了!哥,俺以前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小點心。”

    “是啊,我第一次嚐到的時候也很意外呢,真沒想到天下還有這等美味。”

    張陵一邊回應著妹妹的感慨,一邊拿出塊帕子,替小妹擦去鼻子上和嘴角邊的白奶油沫,微微笑道:

    “聽說這種'奶油蛋糕'以前是專供短毛中的女士們享用,最近才漸漸傳到市面上來。味道是絕好,可價錢也高得很——就那兩小塊就要五錢銀子呢,用這邊的錢算是一塊銀元。”

    “啊?”

    張小妹一愣,伸手摀住嘴巴:

    “我剛才那幾口就吃掉了半石米?”

    張陵嘿嘿一笑,拍了拍妹子​​的手臂:

    “不止哦,咱們這邊的米價是五錢一石,所以你剛才一口氣就吃掉了一百二十斤大米……”

    見妹妹一臉緊張模樣,一向嚴肅的張陵也禁不住哈哈大笑:

    “別擔心,沒事的。你大哥的俸祿雖然不是太高,請妹子吃幾塊蛋糕還是吃得起的。”

    “噢,說起這個……”

    張小妹雖然爽朗,卻終究是個女人,是女人就免不了八卦天性。三兩口吞下口中糕點,湊到兄長身邊開始打聽:

    “哥你現在很有錢了吧?前幾次讓人捎回家的銀餅子都讓娘收起來了,說是成色好要留著應急……能有那麼多閒錢捎回來,你手頭一定很寬裕!”

    張陵微微搖頭,隨口回應道:

    “還行吧,每月連俸祿帶各種補貼總有個幾十兩,短毛的官府從來不拖欠,也沒什么折鈔之類亂七八糟東西,都是用銀元發放的。””

    “啥,才這麼點?哥你是千戶官誒!手下人再少,也不會才幾十兩銀子吧?”

    張小妹一下子叫出聲來,她雖然不諳世事,卻畢竟是世家出來的,對軍中規矩也了解一二。

    不過張陵看看她,臉上表情有點古怪:

    “不,這幾十兩隻是我個人的俸祿,我部下的收入都不歸我管,這邊和陝西的規矩不一樣。”

    “那你的親兵和家丁呢?”

    “沒有親兵,沒有家丁——這邊不允許私蓄護衛,說實話我也養不起他們。”

    “啊?那哥你這千戶豈不是成了空架子,這麼慘哪!”

    “慘?”

    張陵看著妹妹,忍不住嘿嘿笑起來,語氣中卻充滿了自豪感:

    “小妹,你也是將門出身,知道軍中的陋習——咱大明的武官,號稱千戶,真正出兵打仗時手下能有三五個百戶,十來個總旗……能超過四百人就算是不錯的了。剩下都是空額,對不?”

    “是啊,要不怎麼養得起兵呢。朝廷給的糧食銀子就那麼一點點,大半還是霉變不能吃的,不吃空額空餉那還不全得餓死啊。”

    張小妹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張陵哼了一聲:

    “我從前也一直是這麼想的,直到被短毛俘虜……嗯,不扯遠了,小妹你猜我手下現在有多少人?”

    不等妹子回答,張陵率先伸出一掌之數:

    “五百六十一人,實打實的編制,上面每月就發下來五百六十一人的錢糧,一個都不多。但你知道我們每月要花多少錢?”

    同樣也不等回應,張陵自己報出了數字:

    “一萬一千多元,折合白銀五千兩左右——這還僅僅只是士兵的軍餉,補貼,以及飯錢和菜金,光這些花費我們每人每月就要接近十兩白銀。此外,在這邊當兵的,每年發兩套內外衣裳,鞋襪是四套,還有炊具,餐具,背包,鋪蓋被褥……所有這些都是軍供。恩,我還沒說武器呢……咱們這邊都是用的火銃,雖然我們用的銃差點,是從西洋人手裡繳獲過來的舊貨,但每月也至少有一次實彈射擊訓練,當然平時近戰格鬥練習也沒拉下。”

    “天!”

    沒等張陵說完,張小妹已是傻了眼:

    “這要花多少錢啊!”

    張陵苦笑,聳聳肩: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五百多人若是在家鄉那邊,足可以輕鬆打敗爹爹手下的五千軍,若是流寇之輩,哪怕來個上萬也不足為懼——而我們在這裡連正軍都算不上,只是用來在街上巡邏,看家護院的輔兵而已。”

    “那……”

    張小妹看看四周,湊到兄長耳旁,輕聲道:

    “哥你若是把這些人拉回去,豈不馬上就能手握重權?朝廷肯定……”

    “噓!”

    顧不上男女之嫌,張陵直接伸手摀住了妹妹的嘴巴:

    “不要胡說!這種話豈是能亂講的。”

    他有點緊張的四下張望片刻,方才想起什麼似的舒了一口氣:

    “還好……聽說那位去了呂宋還沒回來,若是他在這裡,可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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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四妹子來了下
“你說誰呀?”

    張小妹愕然問道,張陵則搖搖頭:

    “那個人的名字,還是少提為妙”

    “這麼嚇人?比俺們大明的錦衣衛廠衛還厲害?”

    小姑娘天真道,張陵則嘿了一聲:

    “錦衣衛廠衛什麼,也就是仗著刑罰名頭嚇唬人罷了,真比起手段,和這邊可差得遠了”

    稍微頓了頓,見張小妹依然滿臉疑惑之色,張陵不得不詳細解釋道:

    “小妹你說拉人走?怎麼拉?這些兵不是我練的,將不是我選的,餉銀錢糧我從來無權經手,武器裝備也全部是統一發放我這個千戶統領的作用,就是在平時帶他們巡邏執事,戰時帶他們衝鋒陷陣而已——在戰場上我要他們去死他們必須服從,但如果我做的事情不合規矩,被上面撤換掉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啊?哥哥你當初不是在信中說就因為你們誓死不降,短毛才不得不保留了你們這些人嗎?怎麼現在他們一句話就能換人了?”

    面對妹妹的直言無忌,張陵一張老臉上頓時顯得有點發紅:

    “一開始是這樣,可後來……唉,小妹,不瞞你說別看我們現在身上還都披著一身大明的皮,​​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吃的用的都是短毛的錢糧,做的事情也都是為他們效力,除了衣冠未改,鬢毛未剃,其它都跟短毛軍沒啥兩樣”

    “啊?那你還是屈膝從賊啦,原來爹爹沒冤枉你”

    張小妹心直口快叫出聲來,張陵的臉上愈發紅了:

    “可別胡說,他們現在已經不是反賊了——天子御賜'瓊海'軍號,人家現在也是朝廷的經制之軍而且話說回來,我敢說大明朝沒一支軍隊能及得上他們的”

    “哥哥投降了反賊,反賊又投降了朝廷,那哥哥現在應該算什麼呢……俺弄不懂”

    扳著手指頭掐算了好一陣,張小妹最終還是搖搖頭正當張陵有些不高興的想說“當然還算大明忠臣”之時,卻見小妹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胳膊:

    “不過不管怎麼樣,大哥永遠都是俺的好哥哥,嘻嘻”

    “嗨,小丫頭,就屬你會說話”

    張陵的心裡一下子溫暖起來,自家妹子果然還是那麼會討好人

    “嗯嗯,再說俺也從沒見過哪路反賊能把集市整治的這麼熱鬧呢……這一路上過來就是經過大城鎮,或是逢上趕集的,也從沒見過這麼多人,這麼多東西”

    張小妹表達了一番兄妹之情,又眼光灼灼的盯上了那些貨物——女孩子對這里略熟悉了一些,購物天性自然要發作了

    而剛被妹妹拍了一通馬屁的張陵此時也豪情大發,很是牛氣的一拍胸脯:

    “這裡不算啥,哥帶你去逛大市場,看中什麼就買什麼”

    “咦真的?俺看中了好多東西哦,哥你待會兒可別心疼”

    “不會,反正我的錢就一個人用,軍隊裡什麼都提供,給了銀子平時也沒處花去”

    “哈哈,那可要趕緊把嫂子接來了……嗯嗯,趁現在還沒來要好好敲竹槓嘻嘻”

    …………

    天色將暮,白沙港口以及瓊海大市場的各條道路上,有專門的管理人員用高桿將一盞盞路燈掛到燈桿上,著名的白沙港夜景開始展現出它的光彩

    很多人專門在這裡停留到夜間,就是為了觀賞“欲帶繞白沙”這一盛景而在夜間許多小吃攤點也都擺了出來,各種地方風格都有

    張陵陪妹妹逛了半天市場,兩腿已是酸痛無比,比平時訓練跑個十來里山路還要累人但他小妹卻是精神抖擻,女人在種時候果然個個都是鐵腳板

    他們兩人都空著手,但當然不是啥都沒買——在他們身後跟著一個力氣把式,正推著一輛塞得滿噹噹的小獨輪車殷勤跟在後頭——到這邊來的客人光靠自己兩隻手是肯定不夠用的,所以就有人推著小車專幹協助送貨的工作如果嫌小車不夠用,外面還有四**馬車可供租借……反正只要有需求,就會有相應的服務

    除了推車運貨以外,這些人還時常兼任導購和導遊——市場裡非常大,客人要買的東西在哪一區?這些人馬上就能帶你去,一點不走冤枉路;想買的商品如何分辨好壞質量?他們也往往都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甚至,連每一樣貨物的大致行情,他們都能隨時報出行價,可以說是非常貼心的服務

    他們對客人收取的報酬並不高,因為如果有客戶因為他們的推薦買了某家​​的貨品,他們還能從商戶那裡得到一份報酬如果把大客戶伺候高興了,給的小費也不在少數,所以當前大市場裡頭乾這個活的人非常多,可以說是專門為瓊海大市場而創造出的服務業

    因為張陵下轄的巡邏區域也包括了大市場這一塊,所以他對此地非常熟悉,就沒找那種能兼職導購的推車工,而是挑了個苯嘴拙舌只管拉貨而不怎麼開口的——討價還價的事情有妹子一個人出面就夠了,若再添一個油嘴滑舌鑿鑿不休的他可受不了反正這里大部分商戶都認得他,想必也不敢當著他面拿他妹妹當豬宰

    好容易,終於等到小妹想起來說一聲肚子餓了,張陵連忙帶她去附近的美食一條街吃晚飯短毛不管幹什麼事情都喜歡分門別類,這些吃食鋪子都被安置在一處,雖說不像其它地方那樣到處散佈來的方便,但至少在乾淨衛生這一點上控制得很不錯而且相互之間在口味,價格,服務等各方面競爭都非常激烈,給客人帶來不少實惠

    張小妹一靠近美食街就抽著鼻子連聲嚷嚷說好香,但在選擇鋪子方面卻又顯得猶豫不決,一會兒想吃甜絲絲的桂花糖芋苗,一會兒又對香噴噴的烤芋頭大感興趣……不過最後,當她看到一家招牌之後,總算定了下來

    “咦?哥,這裡有一家'正宗陝西羊肉泡饃'誒,俺們家就是陝西的,咋從沒聽說過還有這種吃食?”

    張陵兩手一攤,笑道:

    “我也不知道啊,前頭還有好幾家呢,什麼'正宗北京烤鴨','正宗重慶酸菜魚''正宗南京板鴨'——但我碰到過來自兩京和川中的客商,都講他們從沒聽說過有這道家鄉菜據說是根據那些短毛口味摸索出來的,天曉得短毛們從哪裡聽來這些”

    張小妹不在意其它地方的特色菜,只注意看那鋪子在那鋪子門口有好大一口鍋,裡面一副全羊骨架在沸水間上下翻騰所有進去的客人都領到一個大海碗,店主從大鍋裡舀出一勺子白花花熱騰騰的羊骨湯,又從另外一口較小一點的鍋裡撈出幾塊連肉骨頭倒在海碗中,最後是給兩張死面大烙餅,用手掰碎了泡到羊肉湯裡慢慢享受……

    小姑娘眼睛尖,鼻子好,看到這一幕禁不住連連擦嘴:

    “……唔,好香好香,不管了,我想吃羊肉啦,就是他們家了”

    小姑娘拉著兄長進入店鋪,張陵也無所謂,反正這些“地方特色”他全都嚐過,味道都是不錯的這家的羊湯泡烙餅風味很正,確實能讓人感覺到有黃土高原的味道

    兩大海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很快送了上來,張陵吃過有經驗,專心把死麵餅掰碎——掰的越碎泡得越開越好吃,但張小妹卻忍不住東看西看,一臉好奇寶寶樣

    過了片刻她果然忍不住捅捅張陵:

    “哥,哥,這桌子上面擺的是鹽和大醬嗎?還有另外兩樣紅紅黃黃是什麼?”

    張陵看看那邊,無奈搖搖頭:

    “是,還有辣椒粉和胡椒粉——都是這邊特產的調料,你若嫌湯味太淡可以放一些,不過別放太多”

    “這鹽末子好細哦,比正品的青鹽還要細”

    “瓊州三白麼,細鹽也是其中之一……我說小妹啊,這邊奇古怪的東西還很多,我會帶你一一看過,別老這麼大驚小怪的”

    張陵終於忍不住告誡,張小妹沉默著點點頭但過了一陣子,又忍不住低聲道:

    “家裡已經好久沒吃過青鹽了,現在連娘親自燒菜都只能用粗鹽粒子,又苦又澀的沒想到這裡可以把細鹽擺在外面讓人隨便用……”

    張陵一下子沉默了,過了片刻,他把掰好的湯碗推到妹妹面前,換過她面前那套繼續處理,同時低聲道:

    “所以我從沒覺得他們是賊……三年了我在這邊快要三年啦,我親眼看到這裡是如何從一片荒涼之地轉變成今天的繁榮景像那些人做的事情,當真沒有一件不是深謀遠慮他們非常清楚自己要幹什麼,能得到什麼結果——我甚至就從沒見過他們有猶豫不決的時候”

    放下麵餅湯碗,張陵忽然正視著自己的妹妹,嚴肅道:

    “爹爹說我降了賊,我一直覺得很冤枉不過今天仔細想想,其實只要能做到像他們這樣,就是當真反了朝廷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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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五 小誤會
崇禎五年的年底.上至朝廷六部,下到小門小戶,家家都要清點這一年來的虧盈得失,瓊海鎮自然也不例外。差不多在一月底二月初的時候,穿越眾這一年來灑到外地的各路人馬,只要是能回來的,紛紛返回到海南老窩,開始了他們的年終大盤點。

    相比起乘坐大帆船在海上順風飄的山東特遣隊,前往菲律賓的人員回來較早

    他們乘坐的瓊海號大約是這個年代唯一可以完全不在乎風向洋妞,曰夜都能自由航行的海船了,唯一缺點就是要耗油。以化學組當前的生產能力,大約每大半年左右才能攢夠讓瓊海號出去遛達一圈的油料,所以這條船被稱為“碼頭皇后”例也是名副其實。

    這趟去過菲律賓以後,之後如果沒有需要動用戰略儲備油的意外事件,瓊海號下一趟出航估計又要在一年以後了

    不過無論有沒有需求,她每年至少要跑一趟遠程,平時每隔一段時間還要開動機器熱身,以避免因為長期不開動而導致機械故障。無論穿越眾的生產人手有多麼緊缺,由機修工老鄭所帶領的一個維修班子只負責專門為瓊海號服務,其它什麼都不用管。

    在菲律賓那邊最終是留下了唐健暫時主持,在那裡建立的第四團才剛剛有個眉目,唐健打算趁熱打鐵把組織完善起來。至於政務基本是先交給本地華商會管理,以後如果有人願意過去主持再行移交。

    台卝灣島方面則依然是由王海陽在駐守,他同樣在本地大力搞部隊建設。相比起暫時沒人管的一團,還等著被人瓜分的三團,以及完全白手起家的四團,二團心無旁鶩在台灣島上只負責兩件事:守備和訓練。所以當前它的擴軍速度反而最快,已經有了一個營左右經過訓練的新兵,只要把支援山東那邊的連隊歸建,再把那些經過實戰的老兵摻入到各個連隊擔任基層士官,一個團級單位的架子就能大致搭起來了。

    他們這些人當然都不是獨自行動,每人都配有一到兩位現代人同伴作為助手的。再加上留守山卝東的敖薩揚和吳季,以及陳濤,張申岳,劉明強等自願單獨前往大陸的開拓者……總共大約有二十人沒回海南,

    不過預定將會參加這一次年末全體大會的穿越眾人數依然超過了一百位,也算是近年來很少見的人數齊全了——事實上這一年中大多數時候,海南本島上連七十個人都湊不齊,而這是召開全體大會的最低要求——要求過全體半數。

    故此李明遠教授打算趁著這次機會把瓊海軍今後幾年的行動方針都定下來

    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團體控制的地盤越來越大,各人承擔的分工愈加精細,集體人數分散的現像只會愈加嚴重。要想再等眾人齊聚的機會只會越來越難,所以難得一次機會定要抓住。

    當然了,那些公幹在外的人員剛剛回來,總是要給幾天假期放鬆放鬆的。大家忙碌辛苦了大半年,不少人還去戰場上出生入死的走了一遭,總不能一回來就拉著人談工作不是?

    所以老李教授決定把全體大會召開曰期定到大年初四,也就是公元一六三三年的二月十一。在這之前,大家盡可以放鬆休息。

    這人一放鬆下來就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幾天之內,便有一條很勁爆的消息在這個小團體中到處留傳:穿越眾裡被公認為最狡猾,從來不吃虧的克格勃頭子阿德叫人打了,而且打他的還只是個十七八歲小姑釀!

    ……

    “哎喲!”

    當大夥兒提著香蕉來到醫院裡探望可憐的阿德時,後者正在剛剛回到海南的老傑克醫生手下接受檢卝查。

    老傑克是個非常出色的外科醫生,可他不擅長骨科。摸了一陣子得出結論:骨頭拖向,肌肉也可能有挫傷,需要打石膏上夾板靜養。

    這時旁邊一位石大夫主持醫院時請來的當地大夫提出異議,說這只是被人卸拖了關節,能否讓他來摸一摸?老傑克表示同意,於是那位據說是來自前大明軍的本土醫生上來慢吞吞摸了一陣,又問了阿德幾個,問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猛然一拉一推

    頓時房間裡所有人都聽到“咔嗒”一聲。

    “嗷嗚……”

    阿德又是一聲慘叫,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湯姆貓,但隨後那位老軍醫拍拍他的肩膀:

    “沒事了。”

    “嗯?”

    趙立德有些意外的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手臂,果然不怎麼疼了。

    “這就好啦?不用敷藥包紮什麼?”

    “不用,人家只是小小教訓你一下,明顯是手下留情了。”

    老軍醫笑道,阿德臉上卻是青一陣白一陣,尤其是當一幫唯恐天下不亂的損友追問他遇襲詳情時,這位穿越情報部門頭子頗有點惱羞成怒:

    “有個女奸細偷窺咱們軍營,要趕緊找出來!……特徵?腿很長,腰很細,臉部沒看清楚……笑什麼笑!我這幹的都沒搞定她,你們碰上更危險,最近你們出去最好別忘帶武裝衛兵!”

    一後來據現場人員報料,說阿德當時是從對方身後走過去,但並沒有想要動手,只打算詢問幾句的。結果剛剛靠近,人家連頭都沒回就卡住他手臂一圈一帶,阿德立刻趴地上了——確實沒能見著臉。不過對方在打掉了他的帽子,看見他一腦袋短毛以後也驚叫一聲,掉頭

    跑掉了,所以應該不​​是存心跟短毛為敵的人。

    果然,不久之後“兇手”便被人帶著主動投案自首了

    正是瓊州千戶張陵的妹子。這小丫頭跟著兄長在瓊州府逛了幾天,看到許多新奇有趣的東西,對創造出這一切的短毛興趣大增,後來聽人說臨高縣城才是短毛的大本營,忍不住又想來臨高看熱鬧。但這回張陵沒空陪她了,說要等假期,可小丫頭等不及居然又一個人悄悄跑出來——她這愛到處亂竄的性子真是一輩子改不掉了。

    眼下臨高與瓊州之間的陸地交通已經很順暢,張小妹搭順風車來到臨高郊外,正逢一團留守部隊在做射擊訓練。當地人早xí以為常,乒乒乓乓的槍聲卻將張小妹吸引了過去,悄悄趴在外圍看的開心。

    而阿德則是受唐健委託,請他回海南島後代為掌握一團官兵——趙立德身上好逮有個指導員銜頭,也算是軍事主官之一。這次過來本想搞個突擊檢卝查,看看那幫人在沒有頂頭上司指揮下訓練效果如何,卻發現有人鬼鬼祟祟暗中偷窺軍事訓練,當即上前查問。

    因為見是個單身女子,他也就沒讓衛兵上去,想自己上前盤問句便吧了。來到明末之後大家都知道這年代的男女大防非常厲害,冒冒失失接觸到異性身體恐怕會帶來很嚴重的後果,在這方面都很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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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六 回家
二月二日,農曆十二月二十四,立春前一天,山東特遣隊的大帆船回到了臨高。

    “公主號”,“伯爵號”,“總督號”三艘大帆船,以及若干滿載著士兵和裝備的福船運輸艦,將本來很寬闊的紅牌港水面塞了個滿滿噹噹。諸多軍船不得不依次靠岸,將遠征歸來的將士們送還故土。

    當解席,北緯,凌寧,胡凱等人踏上跳板時,第一眼便是看到他們的家人站在碼頭上歡呼等候——沒錯,家人!來到這個時空三年之後,團隊裡很多人已經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小家庭。也就是在這個世界中紮下了根。

    幾對現代人之間的組合,比如凌寧和卓媛,解席與茱莉,黃曉東與亓樂樂,見面之後難免會有一些比較熱情的舉動,比如打個i什麼。而娶了本時空女子的幾位也不差,他們的夫人也都各有各的感情表達方式……

    北緯的小太太林程程年紀小,跟短毛女接觸又多,很多習慣就完全的“現代化”了,她表現得甚至比現代女更要奔放:一路叫喊著“相公相公”就衝過來象個樹袋熊似的扒在了北緯身上。不過很快便跳下來,皺著眉頭嫌男人身上氣味太大,然後便風風火火驅趕著丈夫趕緊回家洗澡去了。

    胡凱太太馮憐則要溫婉許多,她首先微笑著給自家男人遞上手巾擦汗;又從帶炭爐子的小食盒中捧出溫熱的銀耳燕窩湯請自家老爺“漱漱口”;之後又早有準備好的滑竿等在那裡等自家相公上座個人抬的特大號,因為胡凱個子高,塊頭大。

    總之胡凱只需要用自己的兩條腿走下船以後便不必再花費任何力氣了,他那位只比他大了三歲卻像老媽一樣的太太早把一切都安排周到,胡大傻只要閉著眼睛享受就行。這小子居然也不顧旁邊有那麼多羨慕嫉妒恨的眼光正在盯著他,硬是大模大樣一一承受下來,只看的周邊圍觀群眾們個個兩眼碧綠,艷羨不已。

    那些有夫人的同志們就少不得就要嘮叨幾句“瞧瞧人家這為妻之道……嘖嘖嘖”,當然得到的結局各不相同:有像卓媛那樣笑瞇瞇表示將來可以模仿一二的,也有類似於老解那種挨了白眼的。不過無論如何,他們終究還是幸福的,因為更多的可憐的光棍漢子們連找人抱怨的機會都沒有。

    ……等那些碼頭上有人來接的幸運兒們走空之後,諸如龐雨石亦生馬千山林峰魏艾文陳添等孤家寡人們方才一個個懶洋洋拾起背包走下船去——反正他們的目標只能是集體宿舍,食堂浴室都是定時開門定時關閉,早去晚去沒啥差別。登陸太早看到前面那批人一對對摟在一起大秀恩愛反而白白受刺激,不如晚點。

    “對了,聽說現在臨高縣城裡面也有那種娛樂場所了,晚上也許可以去放鬆一下。”

    魏艾文忽然說道,他們一幫小兄弟之間消息靈通,尤其是對於各類風月場所,經常彼此間交流經驗。有時候甚至還會彼此交流一下真人,互稱“表兄弟”。

    “當真?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胡大媽能允許?”

    林峰有點不相信道,魏艾文則哼了一聲:

    “只要都是自願的,她憑什麼管。這種職業永遠都消滅不了的……回不說等我們回來要請客的嗎,今晚好好敲他一下!龐哥,馬哥,石大夫,大夥兒一起去啊?別人不管咱們,總得自己找樂子不是!”

    龐雨和老石互相看看,兩人都是無奈苦笑——這幫當初的中學生如今也全長大成人了,二十來歲的壯小伙子,火力旺盛,手裡又從不缺錢,自然是風流的很。在山東時他們便經常偷偷去逛暗門子,解席龐雨他們雖然知道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終究不可能再象當初在瓊州府時那樣管他們了。

    而石大夫也只是要他們注意衛生,別染上亂七八糟的病回來,現在已經沒有可用,當地也從也沒聽說過有什麼羊腸之類替代品。不過對於短毛來說他們用不著那種東西——真要能搞出點什麼“成果”反而是一件會讓人萬分驚喜的事情。

    換了平常時間,龐雨是肯定不會和這幫傢伙混在一起胡鬧的——生活習慣不一樣。但今天卻忽然來了興致,畢竟是辛苦了那麼多天,又在海上漂了許久,偶爾也需要放縱一下子的。

    “怎麼樣?老石,老馬,晚上去玩玩?”

    另兩位顯然也與他有同感,聞言之後只略加考慮,便都點了點頭:

    “好好好,同去同去!”

    …………

    當天晚上,臨高縣城里新近蓋起的一座小樓中,十七八個短毛聚在一起,嘻嘻哈哈說笑不休。說是喝花酒,可這樓子才開張不久,這裡又被婦聯管得嚴,絕對不允許有強迫行為,所以整座樓裡統共也沒幾個姑娘,全部叫出來一人一個都不夠分,只好讓她們坐到旁邊唱唱歌彈彈琴,免得“不患寡而不均”。

    而更令他們鬱悶的是葉孟言居然沒來,白天找人上門去通知時還說得好好的,說今天兄弟們要好好聚一聚,到時候一切都是兄弟作東……胸脯拍得山響,差不多要到點時卻派了個下人來說抱歉失約,今天來不了啦,搞得魏艾文等人都甚是掃興。

    “算啦,就甭指望了,自從一口氣收了兩匹'瘦馬',聽說他們家後院是天天開戰。小葉又壓服不住,只能竭力兩頭討好,都快給榨乾了…… ”

    有在海南這邊比較熟悉情況的小兄弟介紹情況,魏艾文也無奈。好在他們這一班“少壯派”兄弟們除了葉孟言和胡凱其他都到齊了——胡大傻沒人指望,他老婆今晚肯定不會放他出門的。

    除他們這幫人外,就是龐雨老石老馬林峰等幾位圈外人士了,但解席和北緯兩人居然也在座,看來他們的太太都比較好說話。

    由此今晚的酒席更像是給山東特遣隊的洗塵宴,一干年輕人的話題自然也脫不了前線戰況,雖說前方的每一戰都會有報告通過電訊傳回,但終究不如聽親歷者親口說來那麼有趣。

    “……對了,北哥,聽說你做了吳三桂的師傅?真有這回事嗎?”

    不一會兒果然有人提問到這方面,北緯只淡淡微笑:

    “談不上,只是教了他一些小技巧而已。”

    “他的實力怎麼樣?武藝很強嗎?”

    這也是個必然會被問到的問題,北緯理所當然點點頭:

    “當然,無論是身體天賦還是從小受到的訓練,他都要強過我們中間任何一個。光用冷兵器對戰,他一個人輕鬆打我們一群。”

    “嘿嘿,還好咱們​​都用槍的,功夫再高一槍撂倒……”

    有人得意自誇道,但北緯卻微微搖頭:

    “關寧軍在沒遇到我們之前就很重視火器,在經過這次歷練之後肯定更加重視。那吳三桂極其善於吸收他人長處,我看他已經掌握到了不少火器作戰的竅門,日後的關寧軍……肯定會和歷史上有所不同。”

    說到這裡時卻見龐雨微微朝他擺手,悄悄指了指不遠處的那群本地女子,北緯立時醒悟,改口笑道:

    “嗯,總之他的潛力很大,以後必成大器。”

    “那豈不是未來有可能成為我們的大敵!這樣北哥你還教他?”

    有人不解道,但北緯只是哼了一聲:

    “比起其他明軍,他好歹還一直守住了山海關……教他些本事,更多還是會用在滿洲人身上的。”

    “對了,我們什麼時候和滿洲人開戰?”

    有人立刻追問,但這次北緯輕輕一指,將皮球踢​​到了龐雨這邊:

    “問參謀。”

    “這取決於全體大會的意願——我們想打隨時都能打。擁有了威海基地之後,我們的武裝力量隨時可以投入遼東。”

    龐雨首先給了那些年輕人一個他們愛聽的答案,但隨即卻又潑上了一盆冷水:

    “不過有一點請大家記住——戰爭只要單方面就能開啟,可如何結束,卻從來不可能只取決於單獨一方。我們作出攻打滿洲人的決定很容易,但想要讓它按照我們的想法結束卻很難。即使對方的武器比我們落後好幾代,只要他們敢於作戰,還是能夠對我們造成威脅的。”

    “有什麼威脅?我們控制住幾處重要港口基地就行,比如旅順口,將其要塞化,棱堡,鐵絲網,壕溝!對方來多少死多少,我們完全可以逐漸消耗對方的力量!”

    有人提出了具體的設想方案,但龐雨只是笑笑。詳細的軍事計劃不可能在這種地方談論,他也不指望在這種半醉的氣氛下能說服誰。

    又坐了一會兒,一直只是傾聽而未開口的解席站起來提出告辭,在此之前他偷偷提醒龐雨等“外人”也可以走了,如此樓內姑娘就夠那些小伙子分配了。

    幾人走出門外,果然很快便聽到院牆中傳來吃吃笑聲,看來今晚那幫年輕人會很快樂。

    無論如何,在這個時代能過上快樂生活,正是他們為之奮鬥的目標之一。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57
四四七假日
此後的十多天,大家基本上處在一種相當悠閒放鬆的狀態中有了夫人的同志們多半是在家裡盡情享受著溫馨的天倫之樂,而光棍漢子們也三五成群,按照各自的朋友圈組織起來,按照個人的喜好遊憩玩樂

    經過這幾年的建設,臨高縣城已經變得頗為繁華甚至可以說有點不像是明朝的城市了——因為距離穿越眾的主基地最近,受到現代人影響最深,獲得水泥等材料以及各類技術支持也較容易,縣城裡近年來造的房子大都是四四方方磚瓦房,包括兩三層的小樓也很多雖然不能和現代化都市相比較,但和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那種江南水鄉的小鎮子也相差不了多少

    鎮子上的各種商業機構也都建立起來,很多是外面商行派駐在這裡的辦事處——短毛的大部分貨品都是在這裡生產,而且那些緊俏貨品往往一生產出來就被人提走,根本沒有存貨為了能盡快拿到貨物,那些和穿越眾合作密切的大商家都盡可能在這邊設點,以拉近關係,增強聯繫,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人人知道

    商業發展了,各種娛樂場所自然也多起來這年頭也沒什麼太豐富的夜生活,無非聲色犬馬,青樓酒肆之類只是臨高這邊屬於穿越眾的直轄之地,經常會有宋阿姨,胡雯等一批老派人士出入其間,她們若看到什麼覺得“不合適”的地方馬上就會提出來,然後就要求進行整改……所以在這裡的娛樂場所尺度都不大,遠不如作為海南門戶的瓊州府——那裡還是正宗明代風格,但其繁榮程度已經絲毫不亞於廣州,各種各樣的銷金場所層出不窮,可比遠當初馮憐那一家小小夜總會要豐富多了

    魏艾文和他那幫光棍弟兄對此極有感觸,勉強在臨高熬了兩三天,便紛紛跑瓊州府風流快活去了,反正只要在過年前返回即可——大集體團圓飯總是要吃的臨走前他們也來拉攏了龐雨,馬千山等人幾次,不過都被婉拒了對於龐雨這類穿越前比較正統的上班族來說,那種生活偶爾體驗一下也就罷了,天天這麼鬼魂下去,也實在沒意思

    在龐雨看來,留下來可以玩的東西其實也很多他還是比較喜歡較傳統的娛樂方式——沒事和凌寧夫婦打打羽毛球啦,或是跟著解席夫妻去海灘上游游泳,再或者與老傑克他們一塊兒出去燒烤……尤其是大夥兒湊在一起搞家庭聚會,是很讓人有懷念過去的感覺

    …………

    崇禎五年的最後那幾天,在大陸北方也許正是數九寒冬,滴水成冰的艱苦時段但在海南島上卻是艷陽高照,氣候溫暖​​宜人,正是最適合出遊的時候

    陽光,藍天,碧水,白沙灘……還有大桶大通的冰鎮啤酒,以及躺在太陽傘下懶洋洋小​​憩或是趴在席子上曬日光浴的泳裝女郎一切都彷彿回到了現代的海濱浴場……甚至比那還好因為在這片純天然細沙灘上統共只有三五十個人,絕對不會出現人擠人的尷尬場面

    “啊……真是爽啊沒什麼比剛剛游過一場泳之後來上一杯冰鎮啤酒過癮的了”

    凌寧一身水淋淋的從海邊跑過來衝到龐雨身旁,不顧後者白眼搶走了他剛剛冰凍好的啤酒,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後方才朝老朋友齜牙一笑:

    “謝啦,回頭讓我老婆多烤幾塊里脊肉給你,你也知道,她烤的肉最香了”

    “那要等她玩夠了才行……”

    龐雨撇撇嘴,很輕易識破了摯友的空頭支票——在沙灘的另一頭,凌寧太太卓媛正和王嬌嬌,朱月月,還有蘇暮雪等人打沙灘排球,一個個連喊帶叫香汗淋漓的,玩興正濃呢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會退下來

    所以要填飽肚子還得靠自己——烤肉攤那邊現在是吳南海那一家人在照料當龐雨走過去時,一個正在烤架前忙碌的十三四歲小女孩立即抬起頭來,但很快便略有些羞澀的偏過頭去,臉上泛起幾絲紅暈——沙灘上這幫穿越眾都只穿著泳衣,就是偶有身上披一件襯衫防曬的也多半是敞著壞在現代人眼中這不算什麼,但明代人士肯定是很難接受的

    所以能夠來到這片沙灘上的,基本都是現代穿越眾,就是有一些本時空居民魂雜其中,也都是跟他們生活了許久了家屬群體,這小姑娘顯然也是其中之一

    女孩子紅著臉偏著頭遞給龐雨一串烤肉,口中囁嚅著說了些什麼,大致是手藝還不太熟練,沒能烤好,請見諒之類的話龐雨還隱約記得這個小姑娘,似乎是本地一位軍官的家屬,其父正是在和穿越眾的戰鬥中陣亡當初她和她的母親喪家失地,半夜裡溜到農業組的番薯地裡偷山芋吃被抓住了,是吳南海堅持收留了她們,為此還引起穿越眾內部一番大爭執

    這個當初瘦小枯乾,感覺可能都養不大的女孩子如今卻已經很是珠圓欲潤了南方女孩子成熟的早,雖然才十多歲的樣子,身段體型都已頗見風情……難怪農業組裡總有些關於她和吳南海的風言風語尤其是張宇那個嘴欠的傢伙,話裡話外總愛暗示他們的組長要么是禽獸,要么就禽獸不如……以至於吳南海公報私仇,把他打發到台灣管理農業組分部去了

    一邊雜七雜八胡思亂想著,龐雨拿起烤肉咬了一口,味道還真不錯,已經不比卓媛的作品差了,這小姑娘太謙虛

    “怎麼樣,我家閨女的手藝還不錯?”

    旁邊一面遮陽傘下,正躺在一把沙灘椅上假寐的吳南海嘿嘿笑著,很是自豪的樣子才分開沒多久,這位當初救護他時還精瘦精瘦的名牌大學研究生如今卻愈加發福了此時他身披一件白綢襯衫,頭上一頂遮陽的白草帽,鼻樑上還懸著一副蛤蟆鏡——當前這幅形象跟他響徹海南的“吳大善人”稱號實在對不上,在龐雨看來倒是很適合去扮演“南霸天”之類的角色

    繞著吳南海的沙灘椅走了一圈,龐雨口中嘖嘖嘖連續嘆息幾聲,搞的對方很是不安,抬起頭來:

    “怎麼啦?”

    “兩百斤有了?”

    吳南海顯然對此很敏感,一聽之下立即跳起來:

    “胡扯,才一百八呢這還是毛重”

    龐雨嘆了一口氣:

    “當初你把我從沙灘上抬回來,我總想著有朝一日定要還你這份情……可現在以你這重量,奶奶的,看來要準備一輛小推車才行”

    吳南海亦無奈搖頭:

    “我也沒辦法呀,節食,鍛煉,該做的都做了,照樣喝涼水都長肉”

    “像你這樣整天躺著不動彈,膘肯定是越養越肥了,多去游泳,那個消耗脂肪最快”

    “沒用,我們種地的怎麼可能不運動各種運動都試過啦,沒啥效果……唉,再去試試看好​​了”

    在龐雨的勸說之下,吳南海站起身來,慢悠悠朝海邊走去,看他屁股一扭一扭的樣子,活像只在艱難跋涉的海象

    …………

    在離開烤肉攤前,龐雨又向那小姑娘要了幾串美味燒烤,但並沒有馬上吃掉,而是拿在手里東張西望,不久之後找到了他的目標——解席那裡還有不少啤酒

    受茱莉影響,解席最近的小資味道明顯重起來身旁明明有許多上好的啤酒,偏偏裝模作樣在面前小茶桌上擺了一杯干紅,卻半天也不見他喝一口,純粹裝樣子

    不過當龐雨殺過去要求把那些啤酒都共產​​時,老解立刻跳起來保衛私有製經過談判以後同意以酒換肉,這樣大家都能享受

    “嗨……多麼美好的生活啊,讓我們為了可憐的陳濤乾一杯他這時候正縮在四處漏風的館驛中,緊裹軍大衣望著外面的大風雪打哆嗦呢……偏要去北京,這可憐娃子自找的,哈哈”

    見解席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龐雨頗感詫異,仔細詢問以後才知道——就在昨天,在北京的陳濤又發回來一封電報,再也不復他前幾次聯絡時那種得意洋洋的語氣,而開始大聲訴苦:

    首先是那個該死的鴻臚寺少卿,幾次三番說要修房子,卻光見許諾而不見實施,只是不停推託到最後陳濤和陳大雷兩人一怒之下,直接找到了禮部的頂頭上司——剛剛升任為禮部尚書的錢謙益親自出面詢問,才知道上頭撥下來整修儀賓館的錢早讓一幫蛀蟲給私下分光了那位少卿壓根兒沒辦法修理房子

    因為這還是錢某人上任之前的事情,按照官場上不成文的規矩:後任接手以後就不能再揭前任的短了,所以錢謙益也不好追查太過,只能安撫這邊,說他會另外撥錢修理……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57
四四八 假日(下)
想那錢大尚書剛剛履任,正是官威鼎盛的時候,他許下鋒諾言,肯定沒人再敢陽奉陰違的。只是以明朝官員的效率,就算一點折扣不打執行起來,估計等到屋子修好陳濤他們恐怕也用不上了要知道前一次修補館舍,準備有客人入住的指令可是在整整半年之前就發下來的!

    其實無論陳濤還是陳大雷,都不是缺錢的人,真要拿出些錢修理館驛也方便得很,但他們想想也一肚子氣啊~哪有客人自己huā錢修客棧的?更別說這還是大明王朝的國賓館!

    經過商議,陳濤和陳大雷兩人一致決定搬出去住。反正大明王朝的國賓館也算見識過了,無非這個樣子。陳濤肩上本就擔負有在京城建立辦事處的任務,需要另外找房子。而陳大雷的想法與他有點類似他們陳家在呂宋島上以前多是依附洋人,難免有些狐假虎威的舉動。後來隨著西班牙人勢力的覆滅,在瓊海軍支持下,傳統華商力量開始崛起,陳家雖然及時轉變立場保住了家族,但終究在很多地方受到那些傳統華商的擠壓,家族開始有走向衰落的趨勢。

    陳氏家族在找靠山方面還是很有天賦的,既然短毛已經選擇了林家,他們再靠過來難免事倍功半,於是陳大雷打算走朝廷這條線。先前錢謙益,曹如意等人在呂宋時他便極盡討好之能事,又親自陪他們前來京城,就是想在京城設立長期的聯絡點,希望能在這裡結交到有力人士,以彌補在短毛那邊的失分。

    當然了,作為一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生意人,他也沒放棄與短毛的關係。在路上便與陳濤刻意結交。後者本就是個社會經驗比較缺乏的單純年輕人,遠比老李教授,茱lì,或是解席這些人好打交道。這一路同行下來”算是結下了不錯的交情。

    這回關於另外找房子的想法也是一拍即合,經過一番探查後,兩人不約而同都把目標選中在宣武門附近,最終是在南城天主教堂附近各自買下了一座舊宅。

    京城居,大不易,北京城的房價一向很高。當然在短毛面前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陳大雷原想一起付錢的,但陳濤總算在這方面還比較清醒,堅持自己付了房款。房子雖然買下了,可還要整治修葺,打掃除塵……短時間內還搬不進去。而且因為他們的身份比較特殊”在天子召見以前其他官員縱然有心結交也不好與其交往過密,所以就算錢謙益有心幫忙,也不能讓陳濤搬到自己的宅邸去住。

    一無論如何,這個春節陳濤是只能在那四處漏風的儀賓館裡度過。但這還不是陳濤發電報回來訴苦的主要目的房子漏風,找點東西堵一堵,多準備集劈柴把火爐燒旺些,這還能忍受。讓陳濤受不了的乃是當地伙食在北方進入冬季之後能吃到的菜蔬就非常少了,即使大明京城也不例外。陳濤在那邊一個多月,餐桌上愣是沒看見過一片綠葉子,整天就是蘿蔔白菜凍豆腐一豆腐還不是每天都有,因為磨豆腐的豆子要每隔一段時間才能送進城。據說明末的時候北方已經有了反季節蔬菜,恍如有些人家在地窩子裡用火爐保暖種黃瓜,到冬天的時候拿出來賣,只是價錢極高………陳濤原以為無非是多huā錢的事情,可真正到了地頭才知道,這種蔬菜根本在市面上見不到,早被那些豪門大戶訂購走了,就是他想不惜代價,卻連到哪兒去買都摸不著門。

    於是每天只好吃肉食,驛館中提供的葷菜倒還算豐富,但也大都以醃臘熏烤為主,鮮肉很少見。對於吃刁了嘴的現代人來說,雞鴨魚肉這些東西吃多了反而倒胃口。至於水果就更不用提”除了北方著名的凍柿子特產之外,就只有乾棗,桂圓之類現代人根本不認為是水果的果子可以嚐嚐。個頭小不說,味道也不好,跟後世普遍經過嫁接的品種壓根兒不能比。如此,在苦熬了整整一個月之後”陳濤終於忍不住了,他向海南島上發來電報,請求後方弟兄們派條船給他送些新鮮果蔬過去。如果可能的話,最好再請農業組派個懂得種植反季節蔬菜的技術員…”

    技術員暫時甭指望了,懂這方面知識的人不是沒有”但全是現代人,人家可沒興趣放​​棄南方的大好生活跑北京去陪他喝西北風。吳南海答應幫他培養一兩個本地技術員送過去,但那也需要時間。

    至於送蔬菜水果倒是可以考慮,大家估算了一下,如果用最快的縱帆船送些易儲藏的果蔬去天津,只要路上不耽擱,應該可以在其腐爛之前送達北京。考慮到陳濤一個人辛辛苦苦在北京建立起辦事處,好歹也算是為集體立下了汗馬功勞,農業組方面還是組織了兩船新鮮果蔬,用當前技術所能達到的各種保鮮手段處理過,然後委託安德魯船長用“白駒”和“飛燕”兩條快船給他送過去。不過縱帆船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春節之前趕到,一切順利的話也許能趕上元宵節。所以無論如何,這個春節,陳濤怕是妖吃點苦頭了。

    “幸虧當初咱們沒聽朱大典那傢伙忽悠,跟著去北京報功領賞,否則現在躲在驛館中瑟瑟發抖的多半就是咱們幾個人了來,為我們的明智選擇,乾杯!”

    此刻聽解席用調侃口吻談及此事,龐雨禁不住大笑當初在山東時朱大典確實屢次提及,建議他們幾位瓊海軍首腦人物去京城一趟,保證可以加官進爵。不過對於早就把瓊海軍與明朝關係考慮清楚透徹的解席,龐雨,敖薩揚,北緯等人來說,大明的官職爵位對他們沒有任何意義,有個官員身份在大明境內行事方便些就夠了,再高了也沒意思。

    所以幾人都婉拒了朱大撫台的好意,表示將由一位同伴代表他們前往北京接受朝廷對瓊海軍的表彰。

    至於他們個人……解席將從登州守備位置上轉任威海衛參將,這是集體的需求。而另外幾個則都明確表示自己無意於仕途為朝廷平叛乃是履行先前招安條款中的約定,如今大功告成,無非效仿那些隱士,功成身退而已。

    倒是陳濤這次在北京應該能得到一些好爽,山東特遣隊的功績至少有一部分可以轉嫁到他的身上。不過這裡的人一點都不羨慕他,尤其是現在。

    ……兩人又喝了幾杯,聊了一會兒,解席被他老婆喊去陪著潛水了。龐雨只好再度一個人東走西逛。在一片礁石縫隙中他遇見了老傑克,後者正在小心翼翼的擺弄著一個架在三角架上的鐵盒子。

    “嘿!傑克,在玩什麼呢?”

    龐雨有些好奇的靠過去卻見老傑克趕緊揮手示意他讓開:“你擋著光了,趕緊退後!”,龐雨依言後退幾步,卻忽然意識到這個盒子的作用,頓時大感詫異。

    “你這是……照相機嗎?”

    一個特意裝在三角架子上,需要注意光線強弱的鐵盒子?似乎除了照相機外沒有其它〖答〗案了。只是龐雨很難相信,老傑克能夠已經能用這個時代的簡陋技術作出傳統照相機來了?

    但傑克只是搖了搖頭:“還稱不上是照相機呢,那裡面只是一個暗盒一組鏡頭,以及一張塗抹了感光材料的紙片而已。需要長達半個小時的曝光才能定影,所以只能用來拍攝風景,還要祈禱在這段時間內光線不要有太大變化。”

    “但也已經非常厲害了啊……,你怎麼想起來做這東西的?”,龐雨大感興趣而傑克臉上呈現出一種頗為複雜的表情:“因為安娜想要看到自己的照片。”

    “稱已經給她拍過不少了吧?”

    龐雨不解道,傑克卻搖搖頭:“她想要的,是能夠長久留存在世上,給子孫後代都能看見的紙質相片。我想我們這輩子怕是造不出數碼打印機了,但恢復十九世紀的原始照相技術倒未必不可能。”,“很井大的計劃啊,祝你成功。”

    龐雨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後者只是笑了笑又低頭擺弄起那個鐵盒來……,這時從旁邊忽然傳來一聲不大的驚叫,龐雨轉過頭,卻見一個人影正飛速躲到礁石後面去。

    “鬼……先生,請你先離開好嗎?”

    卻是安娜的聲音,大約是剛剛從海中游泳回來不好意思被旁人看到她的泳裝形象。其實龐雨剛才那一瞥已經隱約可見春光安娜的游泳衣其實是非常保守的,不但上下連體,帶有短袖,下面褲腿還延伸到膝蓋處,用現代人眼光來看根本不能算是泳衣。

    但對於一個十七世紀的大家閨秀,這已經是非常非常大膽暴露的服飾了若不是安娜一向願意接受新事物,又努力想要融入這個團體,肯定不會答應來參加這場聚會。但即使如此她也只敢和傑克單獨在這邊玩耍,而要遠遠躲開旁人。

    不想讓她更加尷尬龐雨笑著衝傑克揮揮手,轉身離去。不過在臨走之前,他還是朝岩石那邊長長吹了一聲口哨,然後才笑著走開。

    之後他又先後碰到好幾家人一北緯難得耐下性子,抽出空來陪著林程程到沙灘上撿貝殼:而舒中則在教佩佩辨識各種礦物和岩石的種類:之後還在海灘邊緣的草地上碰到了李明遠教授與宋阿姨兩位,這兩位老人家當然不可能像年輕人那樣肆意揮灑汗水了,他們只是靜靜坐在石頭上,看著沙灘上眾人嬉戲,看著斜陽日落……

    這一刻,在海南島的沙灘上,三百七十餘年的時光差距彷彿並不存在。無論他們之前經歷過什麼,無論他們之後將要面對什麼,至少在這一刻,他們是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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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九全體大會一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充分休整之後,二月十一日,年初四那天,瓊海號上一百多位成員齊聚在白燕灘主基地的大會堂中,正式召開了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的第五次全體大會

    其實所謂“第幾次”全體大會,已經很難分辨他們剛剛登陸時大家都集中居住在一起,那時候無論商量什麼事情基本都是全體參加,可以說每​​一次都是全體大會所以討論問題,決定事務的效率也很高,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分散至各處,除非刻意約定,否則再要聚集在一起就很困難了

    但是以瓊海軍的發展勢頭,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成為一股真正的,擁有強大力量的政治勢力而全體大會作為這個集體唯一的,也是最高的權力機構,必然要有一個足夠響亮的名目可別小看這個名目問題——後世“XX大”就是一個很好參照

    於是經過商議,大家決定以年份作為大會順序,按每年召開一次全體大會計算,從公元一六二九年算起,三零,三三二……至如今三三年,就算是第五屆了

    照眼下的形勢看,今後確實也很可能一年只開得起來一次大會了——海南,呂宋,台灣,以及大陸,即使以後不再擴大地盤,瓊海軍人員也將分散於這四處何況隨著實力增加,他們的地盤只會越來越大按照不少人的說法:美洲和澳洲兩片大陸正在等著他們呢,這才是未來他們的主力發展方向

    而決定這個團體未來走向的一切計劃,都將在全體​​大會上作出

    …………

    雖然模仿了一些後世“XX大”的名義,會議本身卻並沒有那麼教條大家還是以講究實際為主會議開始後首先由各個部門負責人向集體匯報所取得的成績,解席所領導的山東特遣隊作為這一年中瓊海軍重點支持的項目,排在了第一位

    解席先前已經向委員會提交過一份述職報告,不過那篇東西交上去以後被評價為“空洞無物,官腔十足”,雖然不好說他寫的不合格,卻也沒受到什麼重視,很快便被扔進檔案袋裡發霉去了

    不過在這全體大會上,當著全體現代人夥伴的面,解席卻沒再搞那種裝腔作勢的官樣文章,很是說了幾句實在話:

    “……諸位,這次的山東攻略,依靠我們大家的共同努力,應該算是大獲全勝了咱們戰前所製定的那幾個目標:平定叛亂;從大陸上移民;建立威海衛基地;以及在明朝腹心之地豎立起我們瓊海軍的善戰威名——這些都已達成具體內容我就不多說了,反正該自我表揚的部分我都已經寫在了述職報告上,相信大家都看過了?”

    人群響起幾聲嗤笑和噓聲,但老解也不以為意,擺了擺手:

    “好,那麼讓我們來談點不太中聽的——總有人說要找不足之處這次山東攻略,不足之處肯定是有的:多打了一兩場硬仗;彈藥浪費多了一點;付出了一些不必要的犧牲;與明王朝的交涉也許還可以加靈活一些……這些零零碎碎小地方其他同志各有分析,我就不多說了作為全軍指揮官,以我的觀點,此次作戰,我軍所暴露出的一個最大不足之處:就是我們的底子還太薄,無法長時間支撐這種大規模戰斗說得明確一點——以我們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同明軍或是滿洲軍在大陸上爭雄如果與他們在大陸上交手,最初肯定可以贏上幾場,但時間一長,只要對方能拖下去,我們必敗無疑”

    解席這句話一出,先前還有些嘰嘰喳喳的會場中剎那間一片寂靜,如果是別人說出這種話,肯定會被斥責為胡扯淡但偏偏是領導著特遣隊在山東取得輝煌勝利的解席自己說出來,旁人卻不好反駁

    不過大多數人臉上的不以為然之色卻是很明顯,解席也注意到了大家的神情,立即加以說明:

    “為什麼這樣說,我給大家報一組數字:這次戰役,我們所消耗的彈藥量大約佔了備彈量的百分之六十左右——這個數量是包括了一開始部隊帶往山東的,以及後面運輸船隊所送來的兩項之和”

    “而根據向生產部門的了解,為了保證前方戰役的順利實施,全軍儲備彈藥的百分之五十都被送往山東也就是說,我們在那裡的戰鬥總共消耗了全軍儲備量的百分之三十,近三分之一的彈藥被打掉了那麼,我們在那邊一共打了幾場戰鬥呢?——三場,真正稱得上大戰的只有三場第一戰​​奪取登州府,第二戰阻擊黃水河,以及最後一戰:火燒黃縣……其它雖然也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戰鬥,平時訓練也消耗掉一些但大量消耗彈藥,真正稱得上是jī戰的,也就這三場了平均下來打一戰要消耗掉全部彈藥儲備的十分之大約就是這個水平”

    說到這裡時,解席稍微頓了一頓,看到不少人臉上現出詫異與驚愕的表情,他有些誇張的將兩手一攤:

    “所以說,諸位,千萬不要沉浸在我軍火器天下無敵的幻想在彈藥供應充足的情況下,確實如此但是一旦我們的彈藥補給跟不上……這日子就不好過了”

    會場中沉寂了一會兒,軍事組那塊開始有人質疑道:

    “根據砲兵總監的報告,這次山東作戰,因為要對明軍起震懾作用,每次作戰的彈藥消耗量都過了正常水平,甚至達到了有些浪費的地步,這種作戰模式是不能拿來作為標準範例的?”

    “我們的生產能力也在提升,這一次增加了人口之後,各個行業的產能都將得到極大提升,包括彈藥生產”

    ——這是來自工業組成員的表述,肖朗就很不服氣的梗著脖子而參謀組中趙立德也很不厚道的跟著喊了一嗓子:

    “根據原計劃只要拿下登州就行的,後面那兩場惡戰純粹自找——如果你們光是守備城牆的話,根本用不了那麼大消耗”

    ……各種七嘴八舌評論蜂擁而出,將原本試圖一鳴驚人的老解砸了個暈頭轉向,後者有些無趣的撇撇嘴,自嘲般哈哈一笑:

    “當然,如果在戰略,戰術,以及後勤生產等方面多加註意,自然可以避免最壞情況——所以我才特地指出來,只要大夥兒能意識到這方面的問題,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擺一擺手,解席把麥克風從自己面前拿開——也只有在臨高這裡還能使用一些現代電器

    “好啦,我的報告完成了……下一位?”

    第二個發言的是龐雨,作為瓊海軍兼此次山東特遣隊的參謀長,他的職權範圍涉及之處甚廣不過此刻,龐雨所重點談及的,卻主要集中在一個方面

    ——關於瓊海軍的思想建設

    “……大家都知道,我們的軍隊之所以能夠擁有強大的戰鬥力,除了武器先進以外,重視思想工作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一支軍隊必須是要有靈魂的,而選擇什麼樣的思想作為我們瓊海軍的靈魂,先前一直都有些煩難之處,因為我們無法對這個時代的人宣傳那些過於復雜的政治理論,而最正統的愛國主義宣傳,卻又很容易為白白明王朝作了嫁衣”

    “只是,這次我們在山東的遭遇,看到了那些老百姓對我們的狂熱支持我忽然覺得,我們完全把這麼一個概念作為我軍的思想核心來加以宣傳,那就是四個替天行道”

    當龐雨一本正經舉起手來,說出這四個字時,人群中有人發出不屑嗤笑的聲音,似乎是覺得他太迂腐但多人則保持了沉思的表情——“替天行道”旗號先前曾被掛在瓊州府的碼頭上,作為他們模仿梁山好漢的宣傳旗幟,但如今龐雨卻正兒八經要求將之作為己方的行動綱領,這其中涵義自是大不一樣的

    過了片刻,卻是阿德率先點頭:

    “妙極……很好的宣言既不必受大明王朝的約束,又使得他們無法指責我們,而且在這個時代的老百姓中間還很容易傳播開”

    “……'替天'可以解釋為代替大明或是皇帝,而這個'道'字意味著什麼那可就完全​​由我們確定了將來即使真要和明王朝翻臉,輿論宣傳方面也很容易占到上風……很不錯的一條宣傳口號”

    多人看出這四個字的奧妙,紛紛議論起來確實,長期以來他們對士兵的宣傳總是以保家衛國為主,但對於那些家在明王朝治下的兵卒們來說,做這種宣傳總感覺有點不太自然軍事組織後來所以規定招兵只能從瓊海鎮轄下子弟中招收,這一條也是原因之一

    但如果能把“替天行道”這條概念灌輸進去,那麼即使對原明軍士兵作宣傳時他們也完全可以理直氣壯了——你家鄉那個官府為富不仁,所以還是跟著我們走罷甚至將來如果要對明帝國動手,也完全說:你們貪官污吏橫暴不仁,咱們短毛來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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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十 全體大會(二)
也有人擔心把這面虎皮扯太大,將來會不會約束到自己的手腳?不過這點擔心很快被消解掉——政治宣傳這種東西,只要有一點點正義性就能被放大無數倍而“替天行道”四個字毫無疑問是最好的擋箭牌——連經常滅人全家的梁山好漢都能舉起這面大旗,以瓊海軍迄今為止的所作所為,宣稱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替天行道”,絕對是天經地義,無可辯駁

    會場中的氣氛由此變得熱烈起來,大家紛紛交頭接耳,商議打出這面旗號以後瓊海軍所能採取的種種策略——確實,中華文字博大精深,體現在這種宣傳口號上,是可以用短短幾個字就表達出極其豐富的含義——替什麼“天”?行什麼“道”?這其間大有私貨可塞正適合瓊海軍這種既需要佔領道德製高點,本身地位又有點不尷不尬的政治團體

    當然了,對於正統朝廷來說,對“替天行道”這個詞從來沒什麼好感事實上官府一向非常討厭這類宣傳——朝廷就是天,天子所行之道,啥時候輪到你們來替了?想替代朝廷?那不就是造反嘛

    如果是一般人敢舉這面旗幟,肯定是屬於找死行為但瓊海軍可不在乎,不管是玩文攻比宣傳能力,還是論武鬥搞軍事鬥爭,明帝國都要比他們落後幾條街去只要他們不直接打出推翻大明的旗幟,讓雙方都能有一個下台階,估計明帝國也不會再來主動招惹他們

    既要為己方爭取一個大義名份,暫時又不想取代大明,那麼打出個模模糊糊的“替天行道”旗幟正合適而且由於《水滸傳》等小說在明末已經流傳開來,梁山好漢的正面形像在民間深入人心,他們瓊州短毛本就多被民間認為是明末梁山的翻版,打出這​​面旗幟是再恰當不過

    眼見大夥兒基本接受了自己的建議,龐雨也不再多說,將話筒遞給了第三位,砲兵總監老馬馬千山的發言當然是圍繞火砲方面,主要是在砲兵的配置,砲彈種類等方面作了一些評價這方面懂行的不多,也沒人能提出什麼異議,於是老馬的發言很快結束,麥克風繼續往下傳……

    之後工業組負責人黃建成,農業組負責人吳南海等先後發言,他們今年的主要精力肯定是放在那些來移民身上了而這兩位關鍵部門的負責人都是信心滿滿,表示只要給他們一年左右時間,把這次增加的移民人口順利轉化為勞動力資源,就可以保證所有相關產業的產能全部翻番,甚至增加多

    “一年只要一年時間,我們的糧食產量將可以達到現在的兩倍以上光​​海南島一地開墾的良田就能滿足我們轄下人口的全部需要到那時候我們將有足夠的糧食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比如大陸上的災民”

    吳南海興沖衝保證道,但他最後一句話卻激起了某些人的反感,人群裡響起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大陸上那些人關我們屁事啊”

    吳南海胖乎​​乎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他看著那個方向,怒氣沖沖道:

    “他們是明朝人;他們是中國人;他們中的某一個也許就是你我的祖輩你覺得自己是個外星人無所謂,但別他媽的以為旁人都跟你一個樣”

    會場中登時鴉雀無聲,吳南海是穿越眾裡有名的好脾氣,大家相處了好幾年還真沒見他朝誰紅過臉,即使那色胚章魚到處傳播他與那對母女的所謂“風流韻事”,也只是哈哈一笑便罷

    可唯獨在這方面,卻是他的逆鱗之所在以前為了那對母女不惜跟解席翻臉,這回又當著所有人的面大動肝火,老實人一旦發火最是激烈,吳南海這一通怒罵,那邊角落裡登時沒了聲音,大約自己也覺得理虧,不好意思接口了

    發了這一通火,吳南海也沒興趣說下去了,將麥克風轉給下一順位,草草結束了農業組的報告

    之後又有幾個部門的首腦作了報告,而當麥克風轉移到醫療組負責人老傑克手中時,他卻沒象前幾位那樣長篇大論,而是拿出了一個玻璃培養皿給大家看

    培養皿中似乎是某種膠質營養基,上面長了厚厚一層黴菌,但在其中央部位,卻有一個不大的圈圈,裡面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霉點

    “這什麼東西?”

    大多數人都不認識,但終究還是有人能意識到這一圈空白所帶代表的意義,其中又要屬同樣學醫的石亦生和汪大林兩人最為激動兩人幾乎是蹦跳著竄到了那個玻璃盤子前,頭碰頭恨不得把臉都塞進去

    “抑制菌株生長的效果非常明顯……真是抗生素這是青黴素?傑克你真把青黴素給搞出來了”

    汪大林所報出的那個名詞幾乎讓會場中所有人都驚跳起來——青黴素?盤尼西林?在這個絕大多數疾病都是由細菌感染所導致的年代幾乎可以被稱為包治百病的萬能神藥?

    會場秩序一下子亂了,所有人都站起來向前擠過去,努力想要看一看那個神奇的小玻璃皿起來,來到明朝這麼些年,不知道是因為當初穿越時空時受到了什麼特殊影響,還是因為他們的體質經過現代被嚴重污染的環境重重淬煉之後而變得抵抗力特別強……總之這群現代人本身倒是很少有生病的但他們團隊中的本地人就享受不到這種好待遇了,陸陸續續各種病症總是難免尤其是最近從大陸上成批吸收移民中後,儘管衛生防疫措施已經做到最足,還是在小範圍內爆發了幾次疫病,雖然被一直高度關注著的汪大林控制下來,卻終究死了一些人這還僅是海南一地,台灣那邊又要加嚴重些

    “如果我們有抗生素,他們本都是可以被治癒的”

    汪大林捧著那個小小玻璃皿,雙手不停顫抖,彷彿那足有千斤之重儘管後來老傑克一再向大家解釋,說這盤樣品裡面還不能說是真正的青黴素,含有其它雜菌如何將它們分離出來,如何控制好適量的單位用於人體……這些都還要經過大量試驗和研究才行

    而且即使在實驗室中製備成功了,要將其投入到可以實用化,依然還有許多工作要作別的不說,光培養純淨菌株這一項肯定要花上很長時間,但興奮的人群卻依然將他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各種各樣話題都朝老傑克拋過去

    “你是怎麼研究出這種藥的?”

    “拿到外面去可以賣很多錢”

    “哈哈,我們以後再也不怕感染了”

    ……大會主席李明遠教授見狀,只得順勢宣布中場休息一段時間,以便大夥兒盡情宣洩心中的興奮之情在一片混亂中,龐雨走到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擠出來的老傑克身邊向他祝賀,同時又笑道:

    “可以啊,又是照相機,又是青黴素的,看來你先前在馬尼拉的生活還真是充實呢”

    傑克趴在走廊上,點著了一支雪茄——現在條件好,都用上真正的煙草製品了不像從前那樣只能用乾樹葉湊數,長長吞吐幾口,望著空中一縷清煙,傑克悠然道:

    “確實,在那邊的生活要輕鬆些——我是指在精神上”

    龐雨點點頭,他知道老傑克的意思——在馬尼拉那邊時不用看其他人的臉色,又能與戀人安娜朝夕相處,何等的逍遙自在只是這方面話題也不好多說,在心裡明白就夠了

    兩人各自抽了一顆煙,看看時間差不多,便返回場中,大會繼續進行在傑克以後基本上各個部門都匯報過了,只剩下一個婦聯

    胡大姐所作的報告很有政府特點——條理清晰,脈絡分明她從瓊海號在這個時代擱淺登陸以後開始說起……如何組織女同胞們團結自立,建立起婦女權益保障部;如何發揮廣大女性同胞長處,為集體出力;直到最近又如何廣泛吸納本地力量加入,最終建立起婦聯團體……三年多的成績一一舉出,娓娓道來,很有感染力

    只可惜關心這方面工作的人實在不多胡雯在台上一條一條,一點一點的長篇大論,跟作政府工作報告一樣,而下面聽眾的反應也跟開政府大會時沒啥兩樣——打盹的,走神的,流哈喇子的,樣樣都有就連坐在前排的龐雨也忍不住抓緊時間小瞇了一會兒,醒來時正好趕上集體鼓掌,歡送胡大姐下台……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58
四五一全體大會三
在胡雯之後,便是李明遠教授作為全體大會主席作總結性發言因為這一次已經確定將在大會後進行一屆管理委員會的選舉,故此李老教授的發言也帶有很強的述職報告性質基本上,可以說是對先前兩任委員會的工作評價與總結——兩屆基本上都是同一批人

    “……我們這個團體,自登陸以來,迄今為止,我覺得可以說是經過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大家剛剛來到這個時代,剛剛接觸到的海南島,一切都很迷茫,連生存都沒有保障所幸我們很團結,充分發揮了瓊海號上的現代物資,以及為重要的——我們頭腦中的知識和判斷力,每個人都各盡其才,將這些長處充分發揮出來,這才有了第一次臨高保衛戰的勝利,使得我們能夠在這個時空中繼續生存下去,進而發展壯大——這是一切的基礎那時候還沒什麼委員會,一切都是集體決定,我們做得很好,說明我們這個團體已經適應了這個環境,大家所作出的決定非常正確”

    “此後的第二階段,則是從攻占瓊州府開始算,到最近接受大明王朝的招安,為明朝平定登州叛亂,藉此成功在大陸山東地區獲得一個立足據點……在這一階段開始的時候,我們雖然初步解決了生存問題,眼前所面臨的問題卻非常多:如何處理與大明王朝的關係;如何處理與東南亞西洋殖民者的關係;以及如何對待鄭氏家族,被俘明朝官員以及少數民族……等等,這麼多錯綜複雜的情況,只要其中有一個處理不當,都有可能為我們帶來巨大的麻煩”

    “而這時候大家也因為各自承擔責任而漸漸分開,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經常聚在一起了於是委員會制度應運而生:根據全體人員約取十分之一比例,我們選舉出十五位同志擔任代表委員在無法召集到所有人作出決定的情況下,可以及時作出決策,以保障各項行動有序進行之後,我們這個團體的行動方略,可以說大部分都是由委員會同志們提議並實施的,而其中最重要,最核心的,首先就是對大明王朝的政策——對於這個古板,腐朽,而且我們都很清楚它即將滅亡的中原王朝,我們這些現代人肯定是看不起的,不可能願意去接受它的統治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認,在我們大多數人的心中,多多少少也有著某種牽掛在——正如剛才小吳所說:明朝人一樣是中國人,他們中間有我們的祖輩在我們不可能像歐洲殖民者對待大陸上的土著那樣對待我們的同胞和祖先作為中華兒女,炎黃子孫,我們的文脈傳承,道德思想,都不允許我們這麼做否則,恐怕我們自己的良心首先就受不了”

    說到這裡時,老教授以手撫胸,似乎是有些激動旁邊宋阿姨趕緊給他遞上茶杯,喝了幾口草藥茶之後才略舒緩些——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說話一多就有點吃不消,不用說情緒激動了

    不過這回李老爺子依然堅持發表了長篇大論,和剛才的胡雯一樣“從頭說起”,但這次下面倒是很少有走神的,個個都正襟危坐,表現好得很

    “一方面,不能讓明帝國妨礙我們的建設工作另一方面,在力所能及的狀況下,盡可能幫牠一把,尤其是大陸上的平民百姓……在掌控海南島實際政權的同時,又要讓那個高傲死板的大明朝不至於惱羞成怒,拒絕我們從大陸上獲取資源繼續發展——委員會最終選擇的這條對策,實施起來難度很高,可以說是在走鋼絲,稍有不慎便是兩頭不討好的下場,其間平衡極難把握所幸,憑著大家的共同努力,我們終於還是達成了目標——既保證海南,台灣,呂宋三地能夠按我們的方式發展;又同時與明帝國保持住了友善關係;今後還可以繼續從大陸上獲得各種支持——這可以說是當前最好的結局了所以,僅憑這一點,我也要驕傲的說,咱們的這兩屆委員會,是非常稱職,非常成功的”

    ……台下響起一片掌聲,但龐雨卻皺起眉頭,悄悄向旁邊解席道:

    “奇怪,聽老爺子這口氣,今後好像不想乾了?”

    “年紀大了,精力不濟,想要退休也很正常……說起來他老人家本就退休了”

    解席對此不以為意,但龐雨眉頭卻愈發緊皺,老教授若是退下來了,誰能接替他擔任這主席呢?雖說委員會主席只是個名譽職位,但畢竟對外要宣稱是這個團體的領袖,隨便換個上來,恐怕誰也不服啊

    不過這事兒反正也不需要他來心,車到山前自有路,定了定神,聽老爺子繼續說下去

    “眼下,我們應該算是進入了第三階段:作為一股政治力量,我們已經有能力對明王朝的政策施加一定影響;在軍事上,我們也已經擁有足夠的武裝部隊保障自身安全;在南海一帶,已經擊潰當地殖民勢力,初步建立起由我們所掌控的華人政權……並且,隨著威海基地的建立,我們已經有能力越過渤海灣,登陸遼東半島,對滿清——當然現在還應稱其為後金的軍事勢力發起攻擊”

    會場中又是一片竊竊sī語,老爺子專門提起滿洲不是沒原因的——自從山東威海確認將落入他們瓊海軍之手以後,下頭要求以威海衛為基地,派部隊坐船或是大舉進攻,或是小股襲擾,總之要跟滿洲人開戰的聲浪就漸漸大了起來尤其是工業組的肖朗和一幫“少壯派”年輕人,口口聲聲老天讓咱們到這個時代來,就是為了收拾滿清的言談舉止間很有一種“天降大任”般的自豪感而他們的熱情也著實感染了不少人,包括李老教授在內,這些天來委員會的每個人都收到過不少此類提議,例如上回龐雨他們在青樓時所聽到的,其實也能算一次非正式的提議

    但是對於是否要和滿洲人開戰的問題,參謀組內部,乃至於委員會中的大部分人其實早已達成共識——當前還不到時候倒不是說他們非要等雙方打得兩敗俱傷才肯出來佔便宜,而是這時候的大明帝國的關外寧錦防線尚在,依靠本身力量還能夠抑制住滿洲軍

    他們若急匆匆加入其中,也許確實可以很快打垮滿洲軍勢力但以明帝國那些官僚的短視和顢頇,一旦消除了北方威脅,接下來肯​​定就要設法削南方的“藩”了——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兩句成語及其背後所代表的含義,恐怕任何一個中國人從小都是聽熟聽爛的,他們可不想去考驗大明王朝的政治智慧

    老李教授自然也是持重一派,不主張輕易出兵的不過作為委員會主席這些年來,他很少有直接贊成或是反對哪一派的意見,多是將各種情況一一擺出來,或是從歷史上舉出一些相似案例,讓各人自行作出判斷

    “……這就是我們在當前階段所面臨的開局了:掌控著三座島嶼以及一處陸上基地;和明王朝的關係尚好;擁有一支較為強力的武裝……這下一步該​​怎麼做,則要由我們大家共同來決定”

    “出兵從營口登陸,攻打遼陽瀋陽”

    下面立刻有人揮舞著手臂大叫起來,大家朝那裡一看,果然是肖朗這個狂熱的大漢族主義者,對於他的衝動大家都已經習慣了,也沒什麼人當回事

    只是他既然在全體大會上喊出來,作為會議主席的老教授少不得要正經對待:

    “小肖,你這算是正式的提議嗎?”

    “……呃?當然”

    “好,那麼我們來做一個簡單討論——軍事上的問題暫且不去說它,那是參謀組的工作我只問你一點——假設軍事行動一切順利,我們攻下了滿洲人的大本營瀋陽,然後呢?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下一步?當然是……佔領了”

    肖朗說到這裡的時候明顯有點底氣不足,畢竟就算是個軍事白癡也知道——脫離了後方的支援,孤軍守在瀋陽純粹是自找死可若要保持從海邊港口到瀋陽城的補給線,哪怕是從最近的營口算起,這一路上需要填進去的兵力也遠非瓊海軍當前所能承受

    不過老爺子並沒有在這些細節上跟他糾纏,而是提出了另一個最直接的問題:

    “你並非軍事人員,即使願意去那裡掌控政務,至少也需要一位軍事指揮官的協助——軍事組的同志們有谁愿意和小肖一起去瀋陽城駐守的?或者有其他同志願意報名的,也可以假設我們在那裡配備……一個團好了”

    老教授的話語在會場中激起一陣輕輕笑聲——前些日子陳濤的求援電報發回來時可是被所有人都拿來當笑話看的,都說他大冬天的跑那裡去吹西北風純屬自作自受,那東北可又京冷得多,恐怕就是連肖朗自己,也未必肯去吃這份苦頭
zaq159951 發表於 2012-2-8 19:58
四五二全體大會(四)
眼見沒人主動回應,老爺子的目光投注到軍事組那邊。唐健和王海陽都不在,在場軍事組成員中唯一的團級指揮官只有解席,另外北緯也可以勝任,於是老爺子直接要求他們兩位發表意見。

    這兩位都是不主張出兵的,自是雙雙搖頭:

    “動用兩到三個團,從山東出發,自營口登陸,玩個突然襲擊,打下瀋陽……如果謀劃和執行都很完美而且不出岔子,再加上天賜予的好運氣也在我們這一邊,沒準兒還真能做到。只是接下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彈藥用完以前趕緊撤退。那地方能打下,但是絕對守不住。”

    解席還算比較客氣,就事論事,北緯就沒啥好話了,只嗤笑一聲:

    “誰要活膩了想自殺儘管跳海,別指望拉著幾千士兵一起殉葬。真當人家滿洲兵是二傻子,連自家地盤上長達一百八十多公里的補給線都切不斷?”

    解席和北緯都表明了態度,下面那幫“少壯派”軍官中雖然有支持肖朗的,卻也知道“進攻瀋陽”這個計劃實在是過於匪夷所思,完全不具備可行性。

    正說到這兒時,一直負責海軍運輸的凌寧也站起來:

    “順便說一句哈:為了支持這次山東作戰,海軍已經投入了絕大多數的運輸力量。即使將來有了威海基地,船隊保障能力也不會增加太多——畢竟大部分物資還是要從海南島上出發的。以目前的艦船數量,我們所能保障的出擊部隊,也差不多就在一個團左右了。”

    既然海軍說只能保障一個團,進攻瀋陽顯然更不可能,會場裡暫時安靜下來。不過片刻之後,又有個小伙子站起來說道:

    “一次頭滅掉滿洲人不現實,但出兵襲擾應該不難,那裡沿海地區都空虛得很。再或者佔領旅順口,大連灣一帶,在那裡建立要塞​​,這些都是可行的手段。”

    龐雨看看那位,正是前次一起喝酒時提議過要佔領旅順口的小伙子,看來這個念頭盤旋在他腦海中不是一天兩天了。

    上回在酒桌上懶得和他多說,因為說了也只是酒後醉話,當不得真,所以只略微提醒兩句便罷。但如今他既是又在全體大會上正式提出來,那就少不得要費點口舌分析一下了。

    “手段確實可行,但目的呢?我們襲擾遼東半島,在旅順口開新基地的目地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削弱滿洲軍的實力,在那邊建立起一個前哨基地,同時鍛煉我們的士兵,培養他們適應當地環境的能力。”

    那小伙子腦子瓜子不笨,只猶豫片刻之後立即提出了幾條想法,也不能說沒道理。只可惜他所提出的這些構思,在參謀組內部早就是經過多次討論,一條條都被批駁過的。所以龐雨只是微微搖頭:

    “以襲擾手段削弱敵軍,這是在正面戰場無法取勝前提下使用的戰術。同樣的,建立前哨基地,要求士兵適應當地環境……這些手段,也只是在突擊力量不足,難以一次性解決對手的時候,增加勝率的手段而已。”

    “但是剛才解席已經說過:集中我們現在的大部分武裝力量,不惜代價向前衝的話,就可以拿下瀋陽。真正令人頭痛的,乃是隨後的佔領和治安問題——而你所提出的這些手段:襲擾也好,建立基地也好,訓練士兵也罷,並不能解決這個最根本的問題——我們如何保持對那裡的佔領?”

    愣了一愣,那小伙兒直著脖子爭辯道:

    “不,就是因為不好佔領,我才不主張進攻瀋陽的,而只是在海岸線附近作一些襲擾行動。同時控制遼東半島最南端的旅順口,以我們的海上補給能力,控制這些地區並不困難。 ”

    “然後呢?”

    龐雨聽出對方並沒有理解他的言辭,便微笑著繼續提問,讓那小伙子有點不明白:

    “然後?”

    “是啊,假設我們的襲擾行動非常成功,滿洲軍被削弱了,並且也成功佔領了旅順口,在那裡建立了前哨基地,然後下一步怎麼辦?”

    “下一步……我們可以建立起要塞,然後……”

    那小伙子也開始底氣不足了,畢竟他一時間不可能考慮到那麼深。而參謀組這邊卻是早就把全盤戰略考慮的清楚透徹:

    “你的提議,其核心內容無非就是:要求我們與滿洲人進入戰爭狀態。同時在遼東半島保持一定的軍事存在。可是我那天就對你說過的——戰爭這種事情,可以由單方面挑起,卻從來不可能由單方面自行決定結束。我們要發起對滿洲後金的戰爭很容易,但是將來如何結束它,你有考慮過嗎?或者說,我們在遼東登陸以後,進攻界限到何處為止,你有設想過嗎?”

    作為參謀組的核心人員,甚至可以說是瓊海軍的參謀長,龐雨對於他們這支軍隊的未來動向早就千思萬想,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豈是一群頭腦發熱的小年輕所能理解。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任何戰略最終都是要為政治目標服務的——我們當前沒有能力滅亡大明,所以先前與大明帝國的戰爭,都是以最終與明王朝達成和平協議為目的——這其間的困難程度大家也都知道……歐洲殖民者遠道而來,在東南亞屬於外來戶,所以我們對他們沒什麼顧忌,想打就打,將他們從台灣,呂宋驅逐出去。他們即使想要報復,也得萬水千山繞過半個地球遠道而來。我們佔據主場優勢,也根本不怕他們的報復……而山東叛軍僻處一地,本就是無根之木,所以我們對其開戰的底線也非常明確——消滅他們。”

    “但是對於當前的後金滿洲,大家很清楚——即使攻占了瀋陽也並不代表後金的覆滅,沒有足夠人口去填,遼東的白山黑水到處都可以讓他們東山再起,轉而反過來對我們實施襲擾戰術……所以如果我們以當前的勢力對滿洲開戰,這注定就是一場打不贏的戰爭——至少在短時間內打不贏。這種看不到結果的戰爭,我們又何必去主動開啟它呢?”

    轉過頭去,指著牆上大地圖,遼東半島的部分,龐雨繼續分析道:

    “把部隊投入遼東戰場,攻占旅順口,這確實很容易——但是難道戰爭會因此而中止嗎?難道那位天聰汗皇太極或者他的繼任者多爾袞會像大明允許我們控制海南島一樣控制旅順口?我想在座諸位沒人敢這麼認為吧?我們從明帝國手中得到海南島控制權的代價是接受招安,至少在名義上成為大明帝國的臣子。為了得到旅順口有人願意留辮子嗎?……想來沒人願意吧,況且咱們還是短毛,想留都留不起來。”

    “……既然談不攏,那麼接下來只能繼續打了,當然以我們的武器優勢很容易打敗他們,至少最初幾場戰鬥必然如此。可那又如何呢——既然戰略條件不允許我們繼續向遼東內陸進攻,就只能被動防守了,戰鬥的主動權將掌握在對方手中!他們可以選擇在最有利的時機出戰,吃虧之後退回,吸取經驗教訓,改進裝備,然後在下一次更有把握的時候繼續攻擊。”

    “說起讓士兵適應,吸收作戰經驗,所謂'適應'可是相互的,我們的士兵可以通過戰鬥成長,對方滿洲兵難道不會?我們不過是逐步適應在北方寒冷氣候條件下作戰,反正在步槍面前滿洲人的騎射功夫和明軍,叛軍並沒有太大差異。但對方將學會什麼呢——如何與用後膛槍和火砲武裝起來的部隊作戰;如何在戰爭中正確使用火藥;如果幸運的話,他們還有可能弄到步槍或是手榴彈的樣品……我們在山東時每戰全勝,每勝必然控制戰場,即使如此依然丟失了幾支步槍。在遼東這樣的可能性同樣存在,而且隨著我們在那裡的時間越來越長,這樣的可能性只會越來越大——那麼我們將在那裡待多久呢?主張出兵的同志們誰可以給一個具體時限?”

    龐雨看了看那群剛才還興沖衝主張出兵的“少壯派”小伙子,果然一個個都不吭聲了。他嘆了口氣——這些年輕人的戰略思維還有待磨練呢。

    “所以說,到時候哪怕旅順口要塞再怎麼堅固,對於我們也是很不划算的事情——這個要塞對我們能起到的作用,甚至還不如對滿洲人起到的幫助更大。在戰略上不能向內陸進攻的前提下,強要在遼東保持軍事存在,簡直就是去幫滿洲人練兵的!對沿海地區的襲擾也是類似,他們在沿海確實很空虛,因為他們在那裡也沒什麼人口密集的重要城市,我們就算在沿海地區縱橫無敵又能如何呢?無非是打破幾座土圍子,滅掉幾戶奴隸主罷了,對他們根本造不成什麼大影響……”

    “照你這麼說,我們難道一點行動都不能有?佔著威海基地,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對面滿洲人耀武揚威麼?”

    肖朗冷笑著開口道,大概是有點賭氣了。龐雨趕緊搖頭——他可不想跟這個狂熱份子陷入意氣之爭:

    “當然不是,只是現階段暫不理會而已。當前我們的發展勢頭非常好,正如剛才黃師傅和小吳所說,只要埋頭髮展一段時間,我們的工農業基礎都將得到極大提升。既然時間在我們這一邊,急著挑起戰爭就毫無意義——更何況還是一場短時間內結束不了的戰爭!”

    “但是抽調一些兵力,對遼東後金勢力發起一次有限度的突襲作戰……這種行動終歸沒什麼壞處吧?”

    這回卻是魏艾文也開口了,搞的龐雨無奈苦笑——小魏這傢伙有時候表現的極其倔強,說什麼也不肯聽。

    “……河對岸有那麼一隻很兇猛的野獸,它現在並沒有註意到你。而你明知道現在還殺不死它,卻非要去捅它一棍子——是沒什麼壞處,因為那野獸過不了河。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隻白白讓它從此對你有了防備而已。”

    “戰爭不是遊戲,小魏。我們把士兵從家鄉帶出來,把他們送上戰場,總得要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僅僅說一句'沒什麼壞處',可不是讓那些士兵去賣命的理由。”

    魏艾文果然很倔強,想了想又補充道:

    “多少能破壞掉一些他們的城堡,援救一些被劫掠過去的漢人奴隸,還是能對他們造成損害的。滿洲軍是我們的敵人,對於敵人就該用盡一切方式加以打擊。”

    再高明的口才遇上一根筋也沒辦法,龐雨無奈搖頭:

    “削弱……損害……我想咱們中間很多人,也許是受當年**的軍事思想影響太深了,總想著游擊戰術,削弱對手,積小胜為大勝……卻忘了我們的優勢與當年恰巧相反——相對於這個時代的任何軍隊,我們的武器擁有代差優勢。所以,最適合我們的戰術,不是什麼搞襲擾,建要塞之類,而是盡可能打會戰。盡量將敵人的主力吸引到一起打大規模的會戰,一戰定乾坤!”

    實在懶得再費口舌了,龐雨點了點牆上遼東地圖,做出了他的最後​​總結:

    “對於滿洲後金勢力,參謀組的建議是:在我們還沒有能力消滅他們的時候,最好不要過早打草驚蛇,就讓他們依舊沉浸在所謂'女真騎射無敵'的幻想中好了。而等到我們擁有了足夠的力量之後,再組織大部隊發起總攻,直接搗其腹心……”

    手指化為拳頭,重重砸在地圖上,瀋陽的位置:

    “一棍子敲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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