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娛樂指南 作者:賊道三痴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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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nater 2009-3-6 04:51: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5 510781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04:52
第四卷 歸去來兮 八、花魁醉酒

    暮色下,簫鼓笙鈸盈耳,舞妓妖嬈眩目,三輛花車停在了宣州煙花之地三曲坊“鳴玉樓”下。

    “鳴玉樓”是三曲坊最有名的歌樓妓院,樓臺精美,庭院深深,裏面的舞女歌妓、僕婦婢女基本都是閩人,是連昌公子派人陸續從泉州、漳州帶來的,一個個容貌美麗、能歌善舞,“鳴玉樓”尋常妓女一宿之資都不低於十兩銀子,是宣州有名的“銷金窟”,名士巨賈最嚮往的尋歡去處。

    夏侯流蘇作為“鳴玉樓”身價最高的名妓,平時陪客人唱和詩詞、圍棋一局、彈琴一曲,那都是纏頭百兩,而且等閒難得一見,很是大牌,上月初曾有一歙州茶商出萬金欲梳攏她,竟未能如願,夏侯流蘇的豔聲由此大振,在南湖賞花會上一舉奪得宣州花魁。

    宣州士人為一親花魁芳澤,一個個挑燈苦讀,精心準備詩詞若干,夢想在惜春詩會問鼎,不料詩魁和魁副到頭來卻被兩個外鄉人獲得,金陵鹽商周宣之將與花魁共赴巫山,雖然忌妒者、謾駡者不少,但大多數士人卻是莫名的高興,反正他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爭那詩魁,看到連昌公子、胡揚這些平日趾高氣揚、自負才高的詩人才子全部鎩羽“謝眺樓”,心裏暗暗快慰,讓外鄉人得到更好,這樣大家才公平,哈哈!

    三癡再三請求周宣以皇帝密旨為重。不要涉足平康曲坊,周宣低聲道:“我若現在下車便走,夏侯姑娘情何以堪?”

    是呀,如果周宣臨門不入,那夏侯流蘇地臉算是丟盡了,花魁將成為笑柄,這樣無情的事周七叉公子怎麼做得出來?

    周宣道:“我就上去小坐一會,聽聽曲子便走。”

    夏侯流蘇心想:“這個信州侯真有這麼良善?先前在謝眺樓上都是肆無忌憚地打量我,怎麼現在又要坐懷不亂了?難道以我夏侯流蘇的美色不足以勾引他?”

    這樣一想,夏侯流蘇就起了好勝之心。她不信周宣能對她不動心。

    紅氈鋪地,鑼鼓喧天,喜慶氣氛好象是結婚,兩個小婢來扶周宣和夏侯流蘇下車。周宣道:“我不用扶。”爽快地跳下花車。

    圍觀者哄堂大笑。

    三癡跟著周宣進入“鳴玉樓”,夏侯流蘇住處是個獨立的小院,門首掛著一架玉棚燈,照得四下朗如白晝,院中種滿了素馨。看來夏侯流蘇偏愛此花。

    小婢撩起斑竹簾,先請周宣到廂廳坐定,只見廳裏擺一張犀皮香桌,一個古銅香爐正細細噴出香來,壁上懸掛四幅山水畫,下設四把花梨木交椅,都極精緻。

    周宣坐定,小婢送上茶水。周宣嗅了嗅,問:“這茶誰煮的?”

    小婢答道:“是柳姨煮的,來往客人都說柳姨茶好。”

    周宣道:“還算不錯,煮得老了一些。茶痕太明顯,這種黃花雲尖不應以竹瀝水煎,績溪水更好,若有苕泉之水就更佳了。”

    小婢道:“周公子精于茶道啊,我去對柳姨說。”碎步去了。

    夏侯流蘇見周宣嫌茶不好。也就不好敬茶了。陪客之道,她也是新手。青樓女子的謔笑放浪、八面玲瓏她還沒練出來,而且周宣是她要刺殺的獵物,所以就更生澀了。

    腳步聲響,小婢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掀簾進來了,那婦人向周宣萬福:“小婦人拜見公子,公子是茶藝大家,這茶確實煮得火候老了一些,原先一直是用績溪水,昨日取水車在路上翻了車,只好用竹瀝水代替,其他客人辨不出來,公子一嗅便知,品鑒之清,小婦人聞所未聞。”

    周宣微笑:“那是周某挑剔,柳姨請便吧。”舉著茶盞向夏侯流蘇致意:“夏侯姑娘,請飲茶。”周宣倒像是主人了。

    夏侯流蘇心神不寧,陪著喝了一盞茶,小心翼翼回答著周宣的問話,過了一會便有小婢過來說筵席已設好,請周公子和流蘇姑娘移步夜宴。

    東閣花廳,一排長窗正對著院中素馨,花朵粉紅、粉白,在淡淡月色下吐露芬芳。

    一張香楠木雕花圓桌,桌上擺著一壇灘溪白酒,八道菜---醉糟鷓鴣、沙茶燜鴨、芥辣雞絲、東璧龍珠、雞茸金絲筍、蘑菇燉銀魚、辣子烹豆腐、涼拌黃瓜,還有一樣菜叫“西施舌”。

    周宣饒有興趣地問:“夏侯姑娘,這道菜為何叫西施舌?”

    夏侯流蘇溫婉道:“相傳越王勾踐滅吳後,越王地夫人擔心西施得寵,便派人將西施騙到海邊,殺死後身上綁了石頭,沉屍海底,從此,那片沿海泥沙便有了這種類似人舌的海蚌,當地漁民傳言這是西施舌頭所化,故名西施舌。”

    周宣借題發揮說:“史傳西施滅吳後與範蠡泛舟五湖,逍遙終老,我倒覺得這個西施舌的傳說更可信,兔死狗烹、鳥盡弓藏,自來就是這樣,有些人辛辛苦苦為別人賣命,到頭來卻被殺害滅口,這事我見得多了。”

    夏侯流蘇秀眉微蹙,心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殺人滅口,他察覺到什麼了?”但見周宣很隨意地飲酒吃菜,並無戒心,應該是信口所言吧,可怎麼聽起來這麼不舒服?

    這時的周宣才知道靜宜仙子平時訓練他品鑒水味地好處,清淡無味之水都能辨出細微差別,那麼酒菜裏有沒有異味自然是少嘗便知,若是下了毒,肯定變味,而且夏侯流蘇既然安排了胡揚的借刀殺人計,自然也不會在酒菜裏下毒。

    景王地目的是讓周宣死於意外。而不能被看出是謀害。

    三癡沒有入席,立在周宣身後,看似有點懶散,其實警覺得很,方圓十丈的異動都在他地耳邊。

    兩個婢女不停地勸酒,周宣知道她們想灌醉他,說:“你們不要勸,都出去,我只要夏侯姑娘一人勸酒,來。夏侯姑娘,滿飲此杯,白日鬥詩、夜裏鬥酒,酒逢知己飲。詩向會人吟,來來來,屁股一抬,喝了重來。”

    周宣言談忽雅忽俗,夏侯流蘇粉面微紅。推諉說:“周公子,流蘇酒量很淺,只飲一小口吧。”

    周宣說:“這怎麼行,酒不盡興,精神不爽,一人向隅,舉座不歡,一定得喝。”

    夏侯流蘇只好蹙眉將滿滿一杯灘溪白酒一飲而盡。灘溪白酒性烈,一杯下肚,夏侯流蘇臉就紅了。

    周宣再勸,夏侯流蘇不肯喝了。睫毛彎彎、楚楚可憐地請周公子莫要為難。

    周宣心知夏侯流蘇果然酒量淺,心生一計,笑道:“這樣吧,夏侯姑娘臨時出題,我七叉手成詩。若是吟不出來。我罰兩杯,若是夏侯姑娘見我詩作還有可觀之處。就飲一杯助我詩興,如何?”

    夏侯流蘇也是喜愛詩詞之人,也聽過周宣七叉手成詩之名,聞言怦然心動,見周宣目光灼灼凝視著她,不禁有些慌亂,應道:“好。”

    周宣暗喜,心道:“饒你奸似鬼,也喝老娘----也喝哥們洗腳水。”笑道:“那就請夏侯姑娘命題,詩題可不要太僻太難,不然喝醉了我會胡言亂語的。”

    “就要你醉!”夏侯流蘇心裏這麼想著,睫毛連眨,說道:“就以酒醉之事填一闕詞----”想了想,要加大難度,補充道:“不僅要寫酒醉,還要寫野外春景。”說罷,雙眸緊盯著周宣雙手。

    周宣周宣手掌寬大,手指修長,十指交叉,一叉二叉,叉而又叉,不多不少正七叉,笑道:“有了,《如夢令》----”吟道:“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夏侯流蘇怔怔不語,細細品味詞境,真是絕妙清新的小令,舉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

    周宣贊道:“夏侯姑娘爽快,我喜歡,請再出題。”

    夏侯流蘇道:“請公子再以《如夢令》為曲牌,還寫酒醉,這回不寫野外春景,寫院中春色。”

    周宣又叉手,七叉後吟道:“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一闕好過一闕,不滿飲此杯對不住這樣的好詞,夏侯流蘇又喝一杯,雙頰如抹胭脂,眼眸水盈盈,情緒上來了,說:“公子如能七叉手填一中調,限詞牌、限韻、限詞意,流蘇就飲兩杯,若是公子吟不出來,就要罰四杯,公子敢否?”

    周宣心道:“你還懂得加籌碼,很有賭徒的潛質嘛。”慷慨道:“夏侯姑娘,我豁出去了,四杯就四杯,醉臥美人膝,固吾所願也,請命題、限韻。”

    夏侯流蘇美眸流動,說道:“《一剪梅》曲牌,限十一尤韻,描繪閨中女子相思之情,開始----”

    周宣一邊叉手一邊大腦高速搜索:“十一尤韻就是尤、優、流、秋、舟這些為韻,《一剪梅》----《一剪梅》----女子相思----”叉到七下,停住,濃眉深鎖。

    “周七叉公子,吟不出來了吧。”夏侯流蘇有點醉了,竟點明了周宣的真實身份,周宣現在可是自稱金陵鹽商周宣之的啊,“流蘇也知道要在如此短地時間裏填出這樣有諸多限制地詞的確太難,但既是賭詩鬥酒,那就怨不得流蘇了,公子請飲此四杯吧。”

    周宣眉頭舒展開來,笑道:“我已得了。”

    夏侯流蘇驚道:“得了?願聞大作。”

    周宣吟道:“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夏侯流蘇默念著“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不由得癡了,雖然她沒有相思過,但也能體會詞作之中那種纏綿真摯地相思之情。

    周宣取來一隻空杯,滿滿斟上兩杯酒,推到夏侯流蘇面前,心想這兩杯下去不信你不醉。笑吟吟道:“夏侯姑娘,若是覺得我這闕詞相思得好,就飲此兩杯。”

    夏侯流蘇還沉浸在詞境中,端起一杯酒一邊喝一邊目視虛空。嘴裏喃喃念誦《一剪梅》,喝了一杯又端起另一杯,周宣就把空杯斟滿,說:“流蘇姑娘,願賭服輸。這兩杯你得幹掉。”

    夏侯流蘇不愧是練家子,豪氣,二話不說又將這兩杯都喝了,雙頰如火,眼神迷離,嘴裏哼哼唧唧不知說些什麼,像是閩語方言。

    東閣花廳現在只有周宣、三癡、夏侯流蘇三人,兩個侍候地婢女早被周宣趕到門外去了。

    周宣站起身。指著夏侯流蘇說道:“倒也!倒也!”

    夏侯流蘇應聲伏在雕花圓桌上,醉了,前後六杯,半斤多烈性白酒。而且是這麼急地喝下去,即便是酒量大的周宣也要醉,更不用說平時很少喝白酒的夏侯流蘇了。

    周宣回頭沖三癡一笑,低聲道:“老三,搞定了。”

    三癡目瞪口呆。不服不行啊。主人太強了,幾首詩詞就把這個花魁女刺客弄醉了。這下子任主人擺佈了吧。

    夏侯流蘇醉得厲害,坐都坐不住了,身子軟綿綿直往桌下滑去。

    周宣過去將她扶住,夏侯流蘇就軟軟的靠在周宣身上,女子地體香被酒味激發出來,讓周宣下體就是一振,有執兇器行兇地念頭。

    東閣花廳側間有一張香楠木雕花玲瓏小床,鋪著柔軟地蜀錦茵褥,周宣半拖半抱著夏侯流蘇來到側間,門首一盞鴛鴦燈,光線暈紅,頗為曖昧。

    周宣將夏侯流蘇放倒在雕花小床上,脫她繡履時發現她裙下穿著胡褲,果然是習武之人,習武的女子都穿胡褲,否則一個高踢腿,豈不裙底春光盡露!

    不知夏侯流蘇芳齡幾何?應該是十六、七歲地樣子,酒醉的面容嬌美動人,細密森長的睫毛整齊覆蓋在下眼瞼上,象飛倦的黑蝶在此棲息----

    夏侯流蘇穿地是桃花色長裙,上罩半袖上衣,披帛結綬,薄質紗羅,交領下露出蔥綠抹胸,酥胸半露,白膩晃眼。

    三癡在外咳嗽一聲,低聲問:“主人要怎麼處置這女子?”

    周宣喝了兩杯,借著酒勁笑道:“還沒想好,就這樣丟下她走路太便宜她了,是不是來個先奸後殺?”

    三癡不吭聲了。

    酒醉中的夏侯流蘇翻身側臥,翹起圓臀對著周宣,裙下勒出一物,明顯是一把小刀的形狀。

    周宣伸手到她裙裏摸索,將那物解下來一看,果然是把五寸小刀,纏絲刀柄、鑲嵌著寶石的刀鞘,抽刀半寸,冷氣砭人,是把殺人不沾血地好刀哇。

    周宣有點怒了,心道:“若不是本侯機警,很可能就要死在這把刀下,哼哼,這夏侯流蘇算是我地仇人了吧,我怎麼對她都是應該的,這叫報仇雪恨。”將小刀藏在自己懷裏,伸手在夏侯流蘇大腿上擰了一把,低聲罵:“賤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夏侯流蘇醉夢中吃痛,嬌呻一聲,身子又轉過來仰臥著,蔥綠抹胸下的酥胸隨著呼吸而一起一伏,象兩隻蠢蠢欲動的小獸要裂衣而出。

    周宣手按在夏侯流蘇地抹胸上,隔著一層輕羅握了握,心道:“經常習武健身,兩隻奶子倒是練得又挺又結實----”

    “砰砰砰”,有人敲門,先前周宣把東閣花廳地門關上了。

    外間的三癡問:“是誰?”

    門外一婦人陪笑道:“妾身是侍候流蘇姑娘地,聽說流蘇姑娘喝醉了,特來照顧。”

    三癡道:“流蘇姑娘自有我家主人照顧,爾等不要打擾。”

    那婦人有點急了,說道:“周公子要與流蘇姑娘同床共枕,那也該到流蘇姑娘地繡房去呀,在這廳裏----”

    周宣在里間應道:“這里間也有床。”

    那婦人道:“周公子,那床太小,不舒適,請公子與流蘇姑娘移步西廂繡房吧。”

    周宣笑道:“床小沒關係,反正是疊著睡,流蘇姑娘身體酥軟,令本公子如臥棉上,很是舒適。”

    那婦人沒轍了,腳步飛快地走了,穿廊過戶,來到一進小院,低聲道:“求見公子。”

    裏面的人便開門讓她進去,婦人來到右首一間房的竹簾外,說道:“公子,夏侯流蘇被周宣灌醉了,周宣正要行那姦淫之事,請公子示下,是不是破門救流蘇姑娘?”

    竹簾裏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真是沒用地蠢婢,竟會被灌醉!真是笑話!”正是連昌公子的嗓音。

    婦人道:“夏侯姑娘醉了,借刀殺人之計已不可行,乾脆沖進去殺掉周宣----”

    “閉嘴!”連昌公子低喝:“你先前不是說流蘇聽到周宣要奉密旨去泉州嗎,在沒有搞清楚他去泉州為了何事之前,暫不能殺他。”竹簾響起另外一人的聲音:“周宣詭計多端,此言極可能有詐,甘某離京之時,沒聽景王說起周宣有奉旨赴清源的事,連昌公子想必知道,大興宮裏的太監有不少是景王殿下地耳目,沒有什麼事瞞得了景王殿下。”

    連昌公子問:“甘先生是何日離京地?”

    甘思謀道:“得知周宣將於本月初六離京南下信州,甘某便提前三日趕過來了。”

    連昌公子道:“那不就對了,周宣奉旨或者就是甘先生離京後發生的事。”

    甘思謀道:“但此前全無這方面地動向,怎會突然降旨讓周宣赴清源?清源素不進貢朝拜,皇帝又有何密旨要周宣去辦?此事大為可疑。”

    連昌公子道:“殺周宣易如反掌,所以不必急於一時,一定要查出他到底有無密旨,對我清源有何影響,再下手不遲。”

    簾外婦人問:“公子,那流蘇姑娘----”

    連昌公子道:“夏侯流蘇就暫時送給周宣好了,讓周宣為她贖身,帶她一路同行,這樣還有什麼事查不出來?而且隨時可以取周宣性命,甘先生,你說我此計可妙?”

    甘思謀心裏不以為然,口裏敷衍道:“妙!果然妙!”

    婦人又問:“那胡揚胡公子已經到了後邊的靈石園,該如何打發他?”

    連昌公子冷冷一笑:“胡揚可以不用死了,他夠幸運的了,揀了一條命,就讓他在靈石園等一夜吧。”

    這時,院門外又有人來稟報:“公子,那周宣準備離開這裏,怎麼辦?”

    “咦?”連昌公子奇道:“怎麼這麼快?周宣早洩乎?”

    甘思謀立即想起羅浮山道士袁翦作法讓周宣夜夜春夢、未老先衰之事,心裏又驚又喜:“難道袁道人的法術真的有用?”
wind15159 發表於 2009-3-7 13:19
本帖最後由 ark17303 於 2009-3-7 21:30 編輯

第四卷 歸去來兮 九、酥胸畫鼠

    東閣花廳門外那婦人已經不再聒噪,估計是向連昌公子稟報去了。

    周宣捏著醉酒昏睡的夏侯流蘇粉嫩的臉頰,教訓道:“想當殺手還這麼貪杯,又生得這麼美,這不是送上門給人玩嗎?又是一個波大無腦的!”

    說起“波大無腦”,周宣不由得想起讓他畫春宮的清樂公主,雙乳的形狀真是美,這夏侯流蘇似乎也不差,豐盈、結實,隔著一層輕羅抹胸也覺手感極好。

    夏侯流蘇雖然醉得不省人事,身體卻是有反應,胸部被周宣摸了幾下,蔥綠抹胸下的兩點越發凸起,象小斗笠的尖端。

    此情此景,不看個究竟似乎對不起李清照的三闕詞,周宣右手食指、中指勾在蔥綠抹胸上沿,慢慢往下拉。

    綢質的抹胸很滑,美麗花魁的胸口肌膚更滑,滑對滑,抹胸就很容易被捋下,周宣都幾乎聽到了“怦怦”兩聲,兩隻肉球彈了出來,膩白耀眼,熱香四溢,雙乳脫了束縛之後,顫顫巍巍好象有靈性一般在呼吸,尤其是粉紅的乳暈和蕾尖,那挺立的架勢,好比淩寒傲放的紅梅。

    周宣目光一熾,手掌覆蓋上去,把玩了一會,夏侯流蘇睡夢裏身子扭動,裙下雙腿癢癢似的交互摩擦,嘴裏發出抑悶的嬌呻----

    周宣自覺堅強無比了,卻又知道這不是地方,而且這與他講究情趣地一貫作風不符。無奈放手,卻又不甘心就這麼饒過夏侯流蘇。掃視室內,看到小桌上有筆墨紙硯,便過去倒了一點茶水在硯臺裏,使勁磨起墨來。

    三癡在外間聽得稀奇,探頭一看,周宣在磨墨,問:“主人,要在壁上題詩?”

    周宣指指胸脯裸露、玉橫橫陳的夏侯流蘇說:“準備在她身上題字留念。”

    三癡朝夏侯流蘇看去。兩眼也是一直。

    周宣警告道:“老三,你不是說別地女子都是紅粉骷髏嗎?你要是再看的話我等下告訴三嫂去----”

    微風颯然,三癡消失了。

    周宣選了一支小羊毫,蘸上墨,笑眯眯走到香楠木雕花小床前。在夏侯流蘇左乳上揮毫作畫,畫了一隻老鼠,乳頭畫成老鼠尖尖的嘴,鼠須、鼠耳----寥寥幾筆,鼠態畢現,因為酥胸起伏,那老鼠更像是活的一般。

    左乳作畫、右乳題鑒,周宣題字道----“周七叉到此一遊!”感嘆號的那一點。就筆酣墨飽地點在右邊乳蕾上。

    夏侯流蘇只覺酥胸奇癢,手一動,要自摸胸乳撓癢癢。

    周宣急忙丟掉毛筆,捉住夏侯流蘇手腕。生怕毀了他的傑作:“別動別動,墨還未幹。”還嘬唇吹氣,以便於墨蹟幹得快。過了一會,伸手指捺一捺,嗯。幹了。周宣便獨自欣賞了一會,然後把褪下的抹胸重新扯上去遮好。捏了一下夏侯流蘇的鼻子,說:“你若是敢象念奴嬌那樣把這老鼠也紋起來,那我就服了你。”拍拍手,哈哈大笑,走出外間對三癡道:“回去吧。”

    三癡先去看門,門外兩個小婢探頭探腦,一個膽大點,問:“周公子要去哪里?”

    周宣道:“回客棧,流蘇姑娘喝醉了,春宵渡不成了,唉,掃興。”

    那小婢道:“周公子請到流蘇姑娘繡房稍坐片刻,小婢立即讓廚下煎醒酒湯,流蘇姑娘很快就會醒地,好不好?”

    另一小婢悄悄溜走報信去了。

    周宣說:“本公子沒那耐心。”和三癡二人出了“鳴玉樓”。

    月光燈影裏,來福迎上來:“姑爺,你出來了,大家都在這等著呢。”

    周宣一看,好傢伙,連祁將軍和他的五十名府兵都來了。

    林涵蘊從馬車上跳下,跑過來把周宣拉到一邊,低聲問:“周宣哥哥,你和花魁親嘴了?”

    周宣看著林二小姐嬌嫩的嘴唇,笑道:“沒有。”

    林涵蘊噘著嘴說:“你騙人!”

    周宣聳聳肩,心想:“你懂什麼呀,就知道親嘴好玩,還有更好玩的呢!”說:“那你問老三先生,老三先生一直和我在一起。”走過去對靜宜仙子說了幾句話,便騎上“黑玫瑰”,一起回“悅來客棧”。

    “鳴玉樓”臨街的這棟三層木樓***通明,笙歌飄蕩,歡歌笑語洋洋沸沸,只有三樓地一個房間沒有***,這時,那沒有***的房間窗子無聲無息地開了,連昌公子和甘思謀並肩立在窗前看著周宣一行離去。

    甘思謀歎道:“精心安排的借刀殺人計又白費了!”

    連昌公子道:“無妨,路正長,要取周宣性命的機會多得是,不必急在一時,汪先生若京中有事就請先回京好了,周宣就由我來對付。”

    汪思謀道:“甘某回京卻不能把周宣的死訊帶給景王殿下,景王殿下定然心下不喜,甘某還是在此靜等連昌公子的好消息吧。”

    連昌公子矜持一笑:“甘先生請歇息吧,樓裏的姑娘任由先生挑,哈哈,在下先去看看夏侯流蘇那個蠢婢。”

    連昌公子來到那個小院,兩個小婢正侍候夏侯流蘇喝醒酒湯,邊喝邊吐,酒氣熏人。

    連昌公子好潔,掩鼻而走,吩咐小婢:“流蘇姑娘醒後,讓她立即來見我。”

    夏侯流蘇畢竟是習武者的體質,喝了半碗醒酒湯後過了半個時辰也就醒了,坐在雕花小床上發呆,腦袋還是暈暈地。

    小婢道:“流蘇姑娘。公子讓你去見他。”

    夏侯流蘇聞到自己一身地酒味,便道:“備水。我要沐浴。”

    黃楊木大浴桶,熱氣氤氳,水面上漂浮著素馨花瓣。

    夏侯流蘇在貼身小婢魚兒的服侍下開始寬衣解帶,脫下紅裙後感覺不對勁,一摸腰間,“漏影刀”不見了,再仔細一看,系刀地絛帶是被扯斷地。心一下抽緊,問小婢:“魚兒,我醉後那個周公子對我做了什麼?”

    魚兒抿著嘴忍笑道:“沒做什麼,小婢進來時,小姐的衣裙都是穿得好好的。”

    魚兒是夏侯流蘇從泉州帶來的丫環。從小就在一起,所以魚兒稱呼夏侯流蘇為小姐。

    夏侯流蘇也感覺身體沒有異樣,周宣應該沒動她,只是刀找不到了,先不沐浴,裙子也不系,穿著白緞馬褲去東閣花廳找她的刀,找了個遍沒找到。只找到地上一支毛筆,心裏又羞又急:“肯定是被周宣拿走了,他竟伸手到我裙裏扯走我地刀!”

    夏侯流蘇氣惱地回到浴室,一邊脫衣衫一邊使勁想酒醉後到底發生什麼事。但什麼都想不起來,只是隱隱有一種酥癢地快感,似乎有人撫摸了她胸部。

    夏侯流蘇臉紅紅地,脫掉白綢馬褲赤腿邁入浴桶,然後反手解開抹胸帶子。將蔥綠抹胸丟到一邊。正要蹲到水中。

    猛聽得小婢魚兒驚叫一聲:“啊,老鼠!”小手捂嘴。兩眼發直,一臉驚駭地樣子。

    夏侯流蘇左右看看,奇怪地問:“哪里有老鼠?”夏侯流蘇是習武之人,並不象一般嬌滴滴女子一聽到老鼠就嚇得心亂跳、腿發軟。

    “哦,原來不是真的老鼠,是畫上去的。”小婢魚兒驚魂稍定,上前兩步,指著夏侯流蘇的胸脯說道。

    夏侯流蘇低頭一看,兩隻玉乳黑乎乎地都是墨蹟,她自己瞧不清畫的是什麼,又驚又怒,猛地蹲下身子,使勁搓洗雙乳,搓得一對乳房紅通通,低頭再看,洗乾淨了,墨蹟沒有了,這才定下神來想:“一定是周宣畫的,怪不得剛才在地上看到一支毛筆,他竟剝了我抹胸在我胸口亂畫,可惡!可惡!我非殺了他可!”

    小婢魚兒咬著嘴唇給夏侯流蘇搓背,想笑不敢笑。

    過了一會,夏侯流蘇喚道:“魚兒----”

    “嗯,小姐什麼事?”

    “你,你剛才看清上面畫的是什麼了嗎?”

    “是一隻老鼠,畫得非常象。”

    夏侯流蘇“哼”了一聲:“好象還有有字,寫的是什麼?”

    小婢魚兒遲疑著不開口。

    “寫的是什麼?你看清了嗎?”夏侯流蘇追問。

    小婢魚兒口吃道:“看,看清了,寫的是----寫的是,周七叉到此一遊!”

    小婢魚兒把那七個字飛快地說出來,然後緊緊閉上嘴巴。

    浴室裏非常靜,夏侯流蘇地喘息聲清晰可聞,還有“怦怦”的心跳聲。

    小院裏有人叫道:“流蘇姑娘,公子命你即刻去見他。”

    夏侯流蘇這才從羞憤中緩過神來,應道:“馬上就來。”從浴桶裏站起身,跨出來趿著木屐,小婢魚兒趕緊遞上厚厚的棉巾幫她擦拭身子。

    夏侯流蘇推開魚兒,她自己擦拭,擦胸部時想到周宣用毛筆在她雙乳上作畫題字,臉紅得發燙,又感覺乳尖格外敏感,似乎被周宣嵌了什麼東西進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感受。

    夏侯流蘇換上潔淨地衫裙,叮囑魚兒不能對任何人說她胸脯被畫鼠題字的事,然後去連昌公子暫住的那個小院,叩門求見。

    連昌公子箕坐在胡床上,正翻看一卷書,見夏侯流蘇進來,頭也不抬地說:“流蘇,你收拾一下細軟,準備跟著周宣私奔吧。”

    “什麼?”夏侯流蘇錯愕無法理解。

    連昌公子目光一冷:“流蘇,我讓你跟在周宣身邊,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夏侯流蘇明白了,她是細作,跟在周宣身邊刺探消息,必要時就殺死周宣,可是----

    夏侯流蘇不能把周宣拿走她的刀,並且在她胸上畫老鼠地事告訴連昌公子,從周宣明目張膽題寫“周七叉到此一遊”來看,周宣很可能對她地身份產生了疑心,一個青樓女子裙裏藏著刀幹什麼?

    連昌公子見夏侯流蘇俯首無語,有些惱怒,叫了一聲:“流蘇----”

    夏侯流蘇應道:“公子,流蘇貿然前去,定被周宣輕賤,他不見得會收容我。”

    連昌公子道:“夏侯流蘇何時變得如此畏縮無能了?你是我清源美女,如果送上門都沒人要,那就太說不過去了,本來是要你今夜委身於他,然後求他幫你贖身的,可你卻喝醉了,總不能明天一早趕去客棧要求他為你贖身吧!這倒讓周宣省了一筆銀子----”

    夏侯流蘇嘴唇翕動,似有話說。

    連昌公子擺手道:“不必多說了,你現在就收拾一些衣物,連夜悄悄起身,趕到南門外折柳亭那時等著周宣吧,魚兒你也帶上,可以差她遞信傳訊,也算有個幫手,目地是查明周宣到底奉何密旨,這事辦好了是大功一件,你父親也有封賞,退下吧。”

    夏侯流蘇施了一禮,無奈地正要退下,又有人來報:“那個胡揚胡公子闖進來了,說要見流蘇姑娘。”胡揚戌時初就趕到鳴玉樓後靈石園,四個孔武有力的家丁守在園門口不讓其他人進來。

    四月中旬的天氣已經有點燠熱了,蚊蟲嗡嗡,咬得胡揚手臉都是紅皰,等了好久,夏侯流蘇的影子也沒看到,耳聽得不遠處鳴玉樓歌聲縹緲,那個可惡的鹽商也許這時正與花魁夏侯流蘇調情唱曲,胡揚怒火中燒,但想到夏侯流蘇是傾心於他,肯定會想辦法抽身來這裏與他相會的,胡揚就忍了又忍。

    胡揚來靈石園之前就服用了壯陽藥物,藥性發作,無比亢奮地在園裏躥來躥去,翹首企盼佳人來到,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應該是夜深子時了,還是沒半點動靜,都這麼久了,那鹽商早已把花魁夏侯流蘇床給採摘了吧!

    胡揚再也耐不住性子,領著四個家丁夜闖鳴玉樓,卻被告知,流蘇姑娘已經隨周公子去了“悅來客棧”。

    “哇,竟帶回客棧盡情享受!”

    胡揚急怒攻心,領著四個家丁策馬直奔澄江坊“悅來客棧”,準備痛毆鹽商周宣之,奪回夏侯流蘇。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5:31
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夜半騷擾

    范判官聽靜宜仙子說了有人要暗害周侯爺,便沒回館驛,與祁將軍領著五十名奉化軍府兵就在“悅來客棧”住下,把原先住在一樓的客人都趕跑了,前院、後院全是馬匹,店主和夥計既要為這幾十號人準備酒菜,還要給馬匹準備草料,忙得是焦頭爛額,好在那個看上去是個官的范大人預付了五十兩銀子,不用擔心這夥府兵白吃白喝,天明拍屁股走人。

    胡揚帶著四個家丁趕到“悅來客棧”時,周宣早已沐浴歇息,范判官和祁將軍還在廳裏飲酒,四名輪值的府兵把守著客棧大門,見有人闖,“唰唰唰唰”四聲,四柄雪亮的橫刀拔了出來,喝道:“來者何人?”

    胡揚不知道這是哪里的兵,但只要是宣州地界,管他什麼兵都是甯國都護府管的,騎在高頭大馬上氣勢淩人地問:“大膽小兵,你們可知本公子是誰?”

    一名奉化軍府兵“呸”的吐了口唾沫:“管你是誰,快滾,別打擾爺們打盹。”

    胡揚氣得腦袋歪來歪去,胡府家丁囂張道:“你們的哪里的兵,連節度副使的公子都不認得,快快磕頭陪罪!”

    那名奉化軍士兵乜斜著眼問:“是哪個都護府副使的公子?”

    胡府家丁吼道:“混賬,是不是酒喝多了,連甯國都護府都不知道!”

    那奉化軍府兵無動於衷,撇嘴道:“我們奉化軍的,甯國軍管不著。”

    胡揚一聽,怒道:“奉化軍的敢在宣州撒野,反了天了。是不是那個姓周的鹽商出錢雇傭你們?”

    奉化軍士兵道:“什麼姓周的鹽商?裏面是----”想起周侯爺是微服私行。不許聲張招搖,便不耐煩道:“少嗦,快走,夜深人靜地,別擾人好夢。”

    一聽這話,胡揚就聯想起那個鹽商擁著花魁赤條條高睡地樣子,妒忌得兩眼發紅,從馬背上跳下就往裏沖,一邊叫著:“看誰敢攔我!”

    兩名奉化軍士兵雙刀一架。“鏘啷”一聲,喝道:“再敢踏前一步,殺無赦!”

    橫刀映著月光寒芒冷冽,胡揚也有點怕,叫道:“好。好,算你們狠,你們等著----”踏蹬上馬,帶著四名家丁急馳而去。

    一名奉化軍府兵道:“這傢伙好象是要去搬兵。”

    另一名府兵道:“快去稟報祁將軍和范大人。”

    那個能說會道的府兵轉身進到大廳,向還在飲酒的范判官、祁將軍二人說了甯國節度副使的公子來找周侯爺麻煩的事,祁將軍一聽,就要把其他府兵叫起來加強防備。

    范判官止住道:“不要驚擾侯爺和兩位小姐休息,這樣明著來沒什麼好怕的。侯爺是何身份,六州巡察使,是侯爺刻意不肯聲張,不然的話。漫說節度副使,就是甯國節度使也要笑臉迎送。”

    祁將軍道:“官來得越大越不怕,就擔心來一群散兵游勇,二話不說就打,那可麻煩。”

    范判官道:“他們既然已經知道我們是奉化軍的。是不會立即就打的。無非是派兵把我們圍住,要我們交出金陵鹽商而已。那胡揚是妒忌侯爺得到宣州花魁地青睞,侯爺又自稱是金陵鹽商,那惡少便認為侯爺好欺負,就想來仗勢欺人了,呵呵,這下子非撞得頭破血流不可---

    祁將軍笑著讓那府兵出去哨探,重新坐下與范判官對飲,約莫到了四更天,聽得馬蹄聲、腳步聲雜遝,起身反握刀柄,笑道:“來了,范大人,我們二人出去看看吧。”

    范判官與祁將軍二人來到客棧大門前,就見馬弓手、步弓手來了百把號人,將“悅來客棧”團團圍住,胡揚高聲道:“奉化軍的聽好了,趕快把金陵鹽商周宣之和夏侯流蘇交出來,不然沖進去打個稀巴爛。”

    店主人也一直未歇息,見這麼多軍士圍住他的客棧,還說要打得稀巴爛,嚇得舌頭打結,沖范判官道:“大人哪,這客店是小人立身存命之本,這要是砸壞了,小人一家老小可怎麼辦哪,大人----”

    范判官笑道:“店家,不用擔心,他們只是虛張聲勢,馬上就會退走的。”

    “什麼!”有幾個甯國軍的步弓手聽到了,惱道:“說我們虛張聲勢,奉化軍地,看清楚了,刀箭可是不長眼睛的。”

    范判官邁步上前,祁將軍手握刀柄緊跟在後,范判官提高聲音問:“甯國軍的兒郎們,是誰讓你們來的,是胡彥胡副使還是行軍司馬洪大人?下官江州範湧,忝為奉化軍判官,與兩位大人曾有一面之緣。”

    甯國軍的馬、步弓手發出“哄”的一聲,甯國軍也有判官,權力很大,如果受節度使看重的話,比節度副使還更有權勢,都不敢造次了,扭頭看著胡揚。

    胡揚原以為只是幾個普通奉化軍士兵,沒想到奉化軍判官也在這裏,這時騎虎難下,若這樣灰溜溜退走他胡公子咽不下這口氣,道:“也不知這判官是真是假,我們又不是找奉化軍的麻煩,只抓那金陵鹽商周宣之,軍士們,沖進去,我胡揚重重有賞,每人十兩銀子,誰抓到周宣之賞百兩。”

    那些甯國軍士兵心想:“對啊,誰知道這奉化軍判官是真是假,不管他,出了事有胡公子頂著,我們小兵怕什麼,不就抓鹽商嗎,一百兩銀子哪!”齊聲喊道:“抓不法鹽商!抓不法鹽商!”就要硬闖“悅來客棧”。

    澄江坊門蹄聲急促,一人高叫道:“不要輕舉妄動!”

    甯國軍士兵紛紛道:“洪司馬來了,洪司馬肯定認得奉化軍判官,真假一看便知,若是假地。狠揍一頓!”

    人馬兩邊一分。甯國都護府行軍司馬洪晃沖了出來,勒住馬,見沒開打,這才放心,他起先並不知道胡揚叫了兩個校尉領兵到“悅來客棧”抓人,後來聽到報訊,得知衝突一方有奉化軍的士兵參與,便急急趕來,生怕出人命不好交待。

    范判官拱手道:“洪司馬。還識得下官否?”

    洪晃借著客棧門前的大紅燈籠一看,看不清楚,便跳下馬,還禮道:“恕眼拙,尊官是---

    范判官含笑道:“下官範湧。前年在京----”

    “啊,原來是范大人!”洪晃叫了起來,鄭重施禮,判官品秩在行軍司馬之上,雖不相統屬,但上下級之禮不可廢。

    甯國軍士兵面面相覷,原來是真的判官啊,幸好沒動手。不然每人少不了挨二十軍棍。

    胡揚叫道:“洪大人,這不幹奉化軍地事,我只要抓那金陵鹽商周宣之。”

    洪晃問:“周宣之是何人?”

    范判官拉著洪晃地手走到一邊,低聲道:“洪大人沒有聽到一點風聲嗎?所謂金陵鹽商周宣之----呵呵。不用下官明說了吧。”甯國節度使前日召見屬官,說京中傳來消息,集賢殿大學士、信州侯周宣出京南下,或許會路過宣州,命各屬官小心迎候。周侯爺可是奉著皇帝密旨的。

    洪晃也知道信州侯與奉化軍關係密切。所以看到范判官出現在這裏,鹽商名字又叫周宣之。豈有想不到的道理,臉色一白,連連告罪。

    范判官擺手道:“侯爺不喜人打擾,洪大人趕緊把兵馬帶走吧,回去也不必對都護大人提起,明日一早侯爺便要起程。”

    “是是是,下官明白。”洪司馬連連躬身點頭,轉頭看到兩個馬、步兵校尉還傻站在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去一人給了一個耳光,低喝道:“趕快把這些兵帶回去,敢再出聲喧嘩,軍法侍候。”

    一百二十名馬、步弓手悄然退走,“悅來客棧”門前又只剩下胡揚和他的四個家丁。

    剛才人馬嘈雜,周宣已經驚醒了,披衣走到門外,見靜宜仙子也從房裏走出來,問他:“宣弟,出了什麼事?”

    周宣說:“我下去看看,沒事地,道蘊姐姐儘管回房歇著去。”

    靜宜仙子不肯,和周宣一道並肩下樓,三癡、藺甯夫婦雙雙跟了下來,四人來到客棧門前,正看到洪司馬帶著兵馬退去,胡揚在那脖子一伸一縮如烏龜狀,不知如何收場了!

    周宣明白了,是胡公子帶著人來想抓他,被范判官三言兩語打發了,伸了個腰懶洋洋道:“哪里來地蛤蟆,半夜聒噪,攪得人睡不好!”

    胡揚一看周宣,怒火又上來了,叫道:“周宣之,快把夏侯流蘇交出來,不然你休想出這宣州城!”

    周宣心道:“他怎麼說夏侯流蘇在我這裏?”當下也不分辯,命左右奉化軍府兵:“把這蛤蟆趕走,我要繼續夢高唐去。”對靜宜仙子說:“道蘊姐姐我們上樓去。”

    胡揚何曾被人這般藐視過,大怒,沖上來揮拳要打,被兩個奉化軍府兵架住,當胸擂了幾拳,推倒在地。

    胡府的四名家丁見公子爺被毆,奮勇上前救主,祁將軍攔住,腳打腳踢,打得四個家丁抱頭鼠竄,祁將軍地武藝雖然和三癡沒法比,但好歹也是從五品的歸德郎將,打這幾個家丁那是不在話下。

    胡揚帶滾帶爬逃到街那頭,一邊罵著:“周宣之,我不會放過你地,你們等著----”

    胡揚又叫周宣他們等著,騎馬回府,準備糾結家將家丁、地痞流氓再來砸店揍人,半路上遇到他爹胡副使胡彥,胡揚正要哭訴被打之事,沒想到他爹劈面給了他一個耳光,老鷹抓小雞一般把他從馬背上揪起,丟到地上,喝命跟隨的兩個武弁將胡揚綁了。胡揚被打傻了,五花大綁得結結實實才緩過神來,哭道:“爹,你何故綁孩兒啊?”

    胡彥罵道:“你這不肖之子,我的前程要被你給葬送了。趕快隨我去負荊請罪!”說著。跳下馬,拿過一束荊條插在胡揚背上,單臂一提,將兒子提上馬背,讓一武弁扶著,幾個人又往澄江坊而來。

    胡揚哭喪著臉問:“爹啊,左右不過一個鹽商,再有錢又能怎麼樣,還要我負荊請罪。這算什麼事嘛!”

    胡彥喝道:“閉嘴,我警告你,當下見到周侯----公子,你只許磕頭,求周公子大人大量。饒過小的不敬之罪,聽明白了沒有?”

    “啊!”胡揚憤怒了,很有骨氣地叫道:“要我這般低聲下氣,我寧死也不說!”

    方才洪司馬帶著軍士回去,想想胡副使也是他上司,還是去稟報胡副使,免得胡公子把事情鬧大,與周侯爺結下深怨。

    胡副使一聽。大驚,周宣那可是朝中第一紅人哪,自己兒子竟和他爭風吃醋搶女人,這不是找死嗎!所以急急趕來。這時聽兒子不肯負荊請罪,怒道:“小畜生,你敢不聽我說的話,我現在就抽死你,免得全家陪你遭殃!”手裏馬鞭“啪”地一聲抽在胡揚大腿上。綢袍撕裂。洇血地鞭痕瘭起。胡揚慘叫一聲,自小沒見他爹對他這麼兇狠過。哭叫道:“爹,爹,別打了,我說就是了。”

    一行人趕到“悅來客棧”門前,守衛地幾個奉化軍士兵見胡揚又來了,嘲笑道:“他還真是不怕打啊----”

    胡彥抱拳道:“下官甯國節度副使胡彥,特帶犬子來向周---公子負荊請罪,煩請通報一下。”

    幾名奉化軍士兵張大了嘴,從三品節度副使,這官可夠大的,還向他們幾個施禮,口稱“下官”,這不能不給面子,趕緊進去稟報。

    周宣早已回房,范判官和祁將軍看看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乾脆不睡了,明天上路在馬車裏睡也是一樣,讓店家泡一壺醒酒茶,慢慢地喝著,聽到軍士稟報說甯國軍副使來了,范判官搖搖頭說:“又要費一番口舌。”與祁將軍並肩迎出去。

    胡彥一見范判官,依稀相識,趕緊一躬到地:“范大人,下官把犬子帶來了,向周公子請罪。”說著,一揮手,兩名武弁揪著五花大綁的胡揚進來了,胡揚“撲通”就跪下,哭喪著臉說:“周公子大人大量,饒過小的不敬之罪。”

    范判官趕緊道:“胡大人,令公子帶回府上管教即可,周公子旅途疲憊,請勿再打擾。”

    胡彥一聽,急了,看來周侯爺不肯給他父子負荊請罪的機會呀,再次施禮道:“范大人,煩請在周公子面前多多美言,胡彥教子無方,慚愧啊,定當狠狠責罰他,如果周公子願意,儘管痛打犬子出氣好了。”

    范判官心裏暗笑,莊容道:“只是一時意氣之爭,周公子何等胸懷,豈會放在心上,胡大人不必憂心,請回吧。”

    胡彥不能向周宣當面請罪,忐忑不安,怏怏而退,回到府中,左思右想,備齊了一箱金銀珠寶,天明後帶著寶箱和胡揚出了南門,準備到前邊“折柳亭”等候信州侯車隊到來,當面向周宣請罪。

    胡揚垂頭喪氣地坐在馬車裏,他現在知道那鹽商的真實身份了,惹不起呀,只有自認倒楣。

    前面也有一輛早行地馬車轆轆行駛著,正停在折柳亭外,也不見人下來,車夫坐在轅上閉目養神。

    胡彥帶著騎著馬在折柳亭外等候了一會,看朝陽升起,天氣晴明,正是趕路遠行的好日子,心想:“信州侯車隊也快來了吧,前面那輛馬車是什麼人,停在那裏做什麼?我等下要向信州侯陪禮道歉,那等低聲下氣的樣子若被外人看了去,豈不是丟臉!”叫過一名武弁趕那馬車走。

    那武弁走過去喝道:“我家大人在此候客,閒雜人等退避,趕快把車趕走。”

    那車夫絲毫不懼,坐直身子瞪眼道:“什麼閒雜人等,你看清楚了,這是刺史府馬車。”

    胡彥聽到了,走過來問:“我是胡彥,請問馬車裏是誰?”

    車夫這才跳下車見禮道:“原來是胡大人,車裏是----”

    就聽車內一個年幼女子地聲音說:“張福,不許說!”

    車夫張福趕緊閉嘴,陪笑道:“胡大人,這個這個,我家----我們也在這裏為友人送行,呆會就走,不會妨礙胡大人地。”

    車裏那似乎是小婢的聲音說:“張福,把車駛到那邊柳林下。”

    張福便駕車駛過“折柳亭”,停在河岸垂柳下。

    胡彥寬了心,回過頭來卻見“折柳亭”邊又停了一輛馬車,也沒見人下車,馬車也不走,不免恚怒,心想:“這都是些什麼人,是來看我胡某笑話的?”大步過去問:“車裏何人?”

    車夫光著眼不回答,車廂裏也沒有聲音。

    胡彥怒道:“這裏不許停車,趕緊駛遠點。”

    車廂裏有人出聲了,又是一個年幼女子的聲音:“真是奇怪,什麼時候這裏不能停車了!小姐,那我們下車到亭時等吧?”

    聽到另一女子“嗯”了一聲。

    馬車隨即跳下一個小婢,斜背著一個大包袱,梳著雙鬟髻,模樣秀氣,白了胡彥一眼。

    又有一個苗條女子下得車來,戴帷帽、披面紗,一襲墨綠色八幅長裙,刺繡精美,身姿綽約,晨風中飄逸如仙。

    主婢二人走到“折柳亭”裏,車夫將一個描金木箱也搬到亭裏,與那面紗女子低語了幾句,便駕著馬車回城去了。

    胡彥進到亭裏說:“此亭甯國軍暫時徵用,你二人先到別處去吧。”

    蒙面紗女子冷冷道:“折柳亭人來人往之處,怎麼充軍了?”

    胡彥正要表明自己身份,忽見他那兒子從馬車裏跳出來,叫道:“流蘇小姐,你是流蘇小姐!”

    胡彥微微一驚,上下打量著那墨綠長裙地女子,心想就是因為這個女子害得他兒子與信州侯結怨?問:“姑娘就是宣州花魁夏侯流蘇?”

    那女子不置可否,走到“折柳亭”側面地月洞門,俯身摘了一朵藍色地野花在手裏旋轉著把玩。

    胡揚沖進“折柳亭”,大叫著:“流蘇小姐!流蘇小姐!”欣喜若狂的樣子。

    亭外地武弁突然叫道:“大人,車隊來了,應該是信州侯車隊。”

    胡彥急道:“趕快綁起來,綁起來,快。”

    兩個武弁執著繩索奔進來,一把揪住還在叫著“流蘇姑娘”的胡揚,麻利地綁起來,把個包袱的小婢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怎麼回事!

    胡揚被綁成一團了,癡心不改,還在叫著:“流蘇小姐,是我呀,胡揚胡公子,我昨夜在靈石園等了大半夜----”

    胡彥輕輕踢了兒子一腳,喝道:“閉嘴,信州侯馬上到了,好生給我陪罪。”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5:32
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一、貓兒偷腥

    宣州南門外,一支車隊轔轔而來,五十名奉化軍府兵策馬護衛,周宣騎著“黑玫瑰”、林涵蘊騎著“雲中鶴”並駕在前,初夏時節,氣候宜人,駘蕩南風,拂面而來。

    周宣深深呼吸,說:“吾友張潮曾說夏風如茗,果然不錯。”

    林涵蘊笑道:“周宣哥哥向我姐姐學茶道,現在也入魔了,姐姐茶仙你茶魔,還夏風如茗呢,那春風呢?”

    周宣說:“春風如酒。”

    “秋風呢?”

    “秋天清肅,秋風如煙。”

    “冬風呢?”林涵蘊還真要問個遍,考周宣的記憶力。

    周宣瞪了她一眼:“冬風如大火爐,吹得你渾身冒汗。”

    林涵蘊嘻嘻的笑,忽然看到前面路亭有一夥人立在那,還有一個是綁著的,驚道:“哇,那是不是強盜?”

    周宣是近視眼,看不清,三癡催馬過來說:“主人,綁著的那人是胡揚。”

    祁將軍定睛一瞧,哈哈笑道:“侯爺,那是甯國節度副使胡彥帶著兒子負荊請罪,昨夜就來了客棧,侯爺歇息去了,沒敢打擾,沒想到今日還要攔路請罪!”

    轉眼來到“折柳亭”前,那魁梧雄健的甯國軍副使躬身道:“卑職胡彥,在此恭候周公子,犬子昨日冒犯公子虎威,卑職已嚴厲責罰,懸樑鞭笞,今特來負荊請罪。”

    周宣下馬還禮道:“原來是胡大人,胡大人也不必這樣嘛,五花大綁的倒落得人說我欺壓宣州百姓,趕快放了。”

    胡彥聽周宣口氣似含譏諷,心下惶恐,反身就給了兒子一個耳光,喝道:“孽子,還不跪下請罪。”

    胡彥跪倒。垂頭背誦道:“周公子大人大量,饒過小的不敬之罪。”

    周宣擺手道:“快快鬆綁,別跪著。這官道上人來人往的,象什麼話!”

    兩個武弁瞅著胡彥,胡彥一點頭,他們才替胡揚解掉繩索,一左一右抓著胡揚手臂讓他站起來。

    周宣微笑道:“胡公子護花心切,怕宣州花魁被我這個外地鹽商去,半夜興師動眾圍我客棧喊打喊殺,驚得我一夜沒睡好,一早起來匆匆離城。實在是怕了你呀。”

    胡彥一聽,臉都白了,劈頭蓋臉又給了胡揚幾個耳光,他是武將,出手甚重。打得胡揚滿臉是血,滾倒在地,哀嚎不已。

    對這種人,周宣沒有什麼同情心,若他真是個鹽商,天曉得現在處境有多慘,淡淡道:“胡大人管教兒子也不必在這裏,回去再管教不遲。在下還要趕路,這就告辭了。”

    胡彥趕緊道:“周公子,請到亭內小坐,卑職有一些宣州土儀呈獻。萬望公子笑納。”

    “哦,宣州土特產。”周宣面露微笑,他不講究什麼兩袖清風、廉潔奉公,這所謂的土特產嘛他要收,不收的話胡彥還會懷恨在心。何必呢。收了皆大歡喜,點頭道:“那就多謝胡大人了。宣州土儀很有名的,卻之不恭,小坐就不必了,就搬到我車上就行了。”

    胡府兩名僕役將一口沉甸甸大箱子搬上信州侯府馬車,胡彥見周宣肯收禮物,這才放心,陪笑道:“公子途經宣州,卑職還未宴請公子,真是怠慢。”

    周宣笑道:“我急著趕路,本不願進城,只是聽說有惜春詩會,一時技癢,沒想到結識了胡公子,也算是有緣,哈哈,不打不相識,胡大人請回吧,令郎之才,若多加磨礪,必成大器,告辭。”

    胡彥聽周宣言語親切,還說他兒子必成大器,頓時受寵若驚,深深施禮:“多謝大人美言,卑職定會嚴加管教,拜別大人,祝大人一路平安。”

    周宣拱拱手,正要上馬,卻見“折柳亭”中走出一個雙鬟小婢,說道:“周公子,請借一步說話。”

    周宣一看,有點認得,是服侍夏侯流蘇的兩個婢女之一,不知怎麼會在這裏?看看胡彥,胡彥趕緊道:“卑職不識此女,卑職告辭。”心想:“看來信州侯是要帶著宣州花魁上路了,年少公卿果然好色。”

    周宣等胡彥一行走了之後才走進“折柳亭”,三癡跟在他後面。

    “折柳亭”中青磚鋪地,一個墨綠長裙的女郎端端正正跪在那裏,見周宣進來,撩起面紗,露出晶瑩如美玉的面容,黑密地長睫毛閃一下,又閃一下,眸光如水,聲音柔美中帶著一絲悲戚,好象遠山迴響一般:“流蘇傾慕公子才華,效紅拂夜奔,請公子收留。”

    周宣心道:“一定要知道我奉何密旨對吧?看來你是不見落紅不死心,非讓我採摘不可了!”看了三癡一眼,三癡面無表情。

    周宣道:“原來是夏侯姑娘,姑娘可比紅拂,在下豈敢比李靖,區區在下只是一個鹽商而已。”

    夏侯流蘇道:“不管公子是誰,流蘇跟定公子哥了。”

    小婢魚兒在一邊看周宣臉色,幫腔道:“周公子,我家流蘇姑娘是偷偷跑出來的,不能回去了,回去要被打死的。”

    周宣心裏冷笑,面上道:“流蘇姑娘先請起,我----”

    林涵蘊走了進來,一眼看到夏侯流蘇,驚問:“這又是誰?”

    周宣伸手到背後捏了個蘭花指,說道:“這就是宣州花魁夏侯流蘇,慕我才華,要侍奉我左右,涵蘊妹妹你看如何?”

    林涵蘊悄悄摸了一下周宣別在背後地手,表示她明白,歡天喜地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歡熱鬧,人越多越好。”

    周宣近前扶起夏侯流蘇道:“夏侯姑娘,昨夜我也喝醉了,我這人有個毛病,酒醉後喜歡信筆塗鴉,抓到什麼就畫,我沒弄髒夏侯姑娘的衣裙吧?”

    “沒有沒有。”夏侯流蘇俏臉通紅。

    周宣又說:“對了。我昨天還在鳴玉樓東閣花廳拾到一柄小刀,愛其精美,收在懷裏。離開時忘了交還了,那是夏侯姑娘之物嗎?”

    夏侯流蘇睫毛低垂,說道:“公子就稱呼我流蘇好了,流蘇薄命,誤墮風塵,那把小刀是防身用的,既然公子喜歡,那就送給公子好了,昨夜流蘇酒醉昏睡。公子卻未趁機霸佔流蘇身子,流蘇深感公子是真正憐花惜玉的風雅之士,是以前來投奔公子,為婢為奴,亦是心甘情願。”

    周宣沉吟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樣,我也不瞞你,我不是什麼金陵鹽商,我乃信州侯周宣,薄有詩名,人稱周七叉。”

    “啊,公子就是七叉成詩的周大學士、周侯爺!”夏侯流蘇瞪大了美眸,裝作無比驚喜的樣子:“難怪昨夜鬥酒賭詩時我見公子常常叉手。當時心裏就有點疑惑,沒想到真的是周七叉、周侯爺!”

    小婢魚兒在一邊也驚喜地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周侯爺----”轉頭對夏侯流蘇道:“流蘇姑娘真是慧眼識英雄啊!”

    這主婢二人一唱一和,都是實力派的演技。

    周宣微笑道:“那就上車吧,不要等鳴玉樓地人趕來說控告我周侯爺拐賣婦女。”

    周宣讓夏侯流蘇和小婢魚兒上了一輛馬車。箱子、包袱一齊搬上車去。

    車隊繼續向南,把宣州南門“折柳亭”無情地拋在了後面。

    “折柳亭”畔,一個身穿蜀錦花裙、腰肢細細地妙齡女郎折下河岸垂柳的親新發枝條,望著騎馬遠去的周宣,秀眉微蹙。美目含愁。輕輕念誦道:“送君南浦,傷如之何!”

    信州侯車隊逐漸遠去。終於不見,白雲悠悠,路亭靜默,有誰明白懷春少女地惜別之情?雖然只是一面之緣,卻有深烙心底地感覺,也許明天、也許後天就會淡忘,但今天,憂傷卻是如此真切----

    女郎低吟道:“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欄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澀然一笑,呢喃道:“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身邊小婢道:“小姐,人家走遠了,我們回城吧。”

    細腰女郎輕歎一聲,將手裏的柳枝棄在地上,與小婢上了車,馬車掉頭往宣州城駛去。

    周宣哪里會知道他被一個女子暗戀了?他正沿宣歙古道前往唐國東南最富裕的州----歙州。

    知道夏侯流蘇不安好心、身份詭秘的有林氏姐妹、三癡夫婦、范判官和祁將軍這些人,周宣悄悄囑咐他們在夏侯流蘇面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把夏侯流蘇當作他周侯爺的侍女。

    離開宣州是四月十三,這日午後,豔陽高照,周宣因為昨晚沒怎麼睡,就在馬車裏雙手抱頭閉目養神,聽得車門被推開,有人跳上行駛中的馬車。

    聞香識美人,這種雛菊的香味是林二小姐地獨有的。

    周宣閉著眼睛說:“貓兒又來偷食了?”

    林涵蘊嘻嘻笑道:“對,貓兒要偷魚吃。”說著,一下子撲到周宣身上,就吻住周宣的雙唇,丁香小舌熟門熟路地鑽進周宣嘴裏,忽然“唔”的一聲嬌吟,香舌已被緊緊吸住,縮都縮不回來。

    周宣吮弄了一會才鬆開,含糊笑道:“我先吃了你地魚。”

    林涵蘊騎在周宣身上小臉緋紅,不依道:“我也要吃你地,快伸出來。”

    周宣壞笑道:“貓兒要偷腥,就得自己找。”

    林涵蘊就捏著周宣鼻子,讓周宣張著嘴,她玩小貓釣魚,釣了好一會,終於釣到一條大魚,如獲至寶,吃個不休。

    周宣已有十來天未近女色,被林涵蘊這麼一折騰,頓時一柱擎天、勃勃怒振。

    林涵蘊察覺了,放開大魚,微微喘息著說:“周宣哥哥你那是什麼?”伸手就去摸。

    周宣趕緊一側身,將她掀下來,屁股往後一縮。岔開話題道:“涵蘊,你說我們該拿這個夏侯流蘇怎麼辦?”

    林涵蘊道:“逗她玩呀,把她當傻子一樣逗著玩。”

    周宣笑了起來。問:“怎麼逗?”

    林涵蘊道:“她不是想知道周宣哥哥奉的是何密旨嗎?就用這個逗她。”

    周宣笑道:“有道理,我得好好想個辦法,逗得她心癢癢。”

    林涵蘊皺著鼻子做鬼臉道:“她癢癢,你去給她搔呀,周宣哥哥我發現你太好色了。”

    周宣無辜道:“我哪好色了,你沒聽夏侯流蘇說嗎,她喝醉了我都沒動她,我多純潔啊,簡直是柳下惠複生。”

    林涵蘊譏笑道:“算了吧你。你臉大皮厚,我說夏侯流蘇若是個男的,或者是個醜女,你還會把她帶在身邊逗著玩嗎?”

    周宣道:“誰會派個男的當奸細呀,我又沒有斷袖之癖。刺探秘密當然要美女了,美色本來就是利器,當然了,我地盾夠結實,她這利器對我無效。”

    林涵蘊表示懷疑:“我看有效。”

    周宣說:“你知道什麼,我這是放長線釣大魚,夏侯流蘇背後主使應該是連昌公子,連昌公子與景王李坤是好友。我要順藤摸瓜,查出李坤許諾了清源節度使什麼好處?肯定是賣國條約,若能抓住證據,那就能徹底扳倒景王了。我們要長在金陵住,李坤老想著害我,這怎麼行,必須除之。”

    林涵蘊點頭道:“嗯,對。必須除之。不過三嫂說這個夏侯流蘇有武功地,周宣哥哥你不見得打得過她吧。要小心哦,弄不好她會狗急跳牆的。”

    周宣笑著說:“她波大無腦,光靠武功有什麼用,看我怎麼玩得她團團轉?”

    林涵蘊笑嘻嘻道:“好,看你怎麼玩她----對了,周宣哥哥,你知道那個甯國軍節度副使送了你什麼土儀嗎?”

    周宣道:“還沒來得及看。”

    林涵蘊這個小財迷說道:“我和小茴香兩個剛才爬上馬車看了,打開箱子,哇,眼冒金光----”

    周宣一笑,他就知道胡彥不會送些什麼銀魚幹、琥珀棗、板栗、核桃、綠雪茶,肯定是厚禮。

    林涵蘊接著道:“我和小茴香兩個就在那數金子,五十兩一錠地金子有一百錠,還有翡翠、瑪瑙、明珠、寶玉,好多好多,我喜歡其中一個玉,我拿來了,周宣哥哥送給我好嗎?”說著,從腰間解下一塊雕琢成奔馬狀地碧玉,在周宣眼前晃呀晃。

    周宣咧嘴說:“你拿都拿了,還要我送,你這是先斬後奏。”

    林涵蘊笑嘻嘻道:“對,就是先斬後奏。”

    周宣伸手在她小圓臀上打了一下,打得她又膩過來要親嘴玩。

    周宣深感苦惱,親得動興又不好動粗,憋得很難受,用手掌擋住林涵蘊的嘴說:“不能再親了,再親我要把你當老婆了。”

    林涵蘊大眼睛眨巴眨巴問:“老婆?什麼意思?”

    周宣道:“就是把你當妻子了。”

    林涵蘊臉一紅,忸怩問:“那怎麼才算是當妻子?”

    “反正旅途無聊,哥們就客串一回生理衛生課地老師吧。”周宣這樣想著,口裏問:“道蘊姐姐沒對你說?”

    林涵蘊含羞搖頭:“姐姐不肯說,姐姐說要等我成婚時才告訴我,可我想早點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嘛,為什麼女的結婚後就會大肚子生出小孩子?紉針嫂嫂也大肚子了對吧,我們這次回去能看到她生地小孩子嗎?”

    周宣想起江州地兩位小嬌妻,心裏一甜,說:“還早,要到八月底、九月初才生。”

    林涵蘊好學不倦地問:“為什麼會生?”

    周宣說:“因為結婚了嘛,笨!”

    林涵蘊說:“那我姐姐怎麼沒生個小外甥?”

    周宣大搖其頭,看了看林涵蘊胸脯,沒胸亦沒腦,說:“道蘊姐姐那是訂婚,不是真正的結婚。”

    林涵蘊問個不休:“這有什麼區別?”

    周宣咬牙切齒說:“告訴你吧,真正的結婚就是要男女脫光光整夜睡在一起,明白了嗎?”

    “啊!”林涵蘊伸手在眼前使勁扇,象要把什麼趕走,小臉紅紅說:“真夠難為情的,還好我沒答應嫁給你,不然地話,哼哼。”

    周宣翻著白眼說:“因為我太熟了是吧,在陌生男子面前你就不難為情了,你就可以脫光光了對吧?”

    林涵蘊伸手在周宣身上狠扭,兩個人滾作一團。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5:33
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二、今夜你陪我睡

    此去歙州,接連數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氣,信州侯府車隊每日早行夜宿,一天趕一百多裏路程,於四月十七日午後來到青弋水北岸,過了青弋水便是歙州地界。

    青弋水古稱“清水”或“涇水”,是皖地大河,水面寬闊,水勢湯湯,這一段河面沒有橋樑,有一個水路驛站提供舟楫渡河,水驛有艘五丈大船、四艘小船,這時全部動用了,但信州侯府車隊人馬多,舟楫往返也要好幾趟。

    周宣、林氏姐妹這些人都下了車,立在河岸上看著水驛船工忙著安放踏板,讓車馬上船,馬匹戴上眼罩由車夫牽著上船,以免馬匹受驚。

    水驛大船一次運了六輛雙轅馬車過河,在對岸卸下又返回再運剩下的四輛馬車。

    周宣道:“真是不錯,一路吃住都免費,擺渡過河也不要錢,普通民眾沒有這樣的待遇吧?”

    靜宜仙子道:“士、農、工、商四民只有士人擺渡不用付錢。”

    一邊的范判官道:“侯爺,唐以前士人擺渡也是要付錢的,後來為何免了呢?這裏有個典故,元和年間有位名叫周匡物的福建舉子,赴長安走趕考,家貧無力置辦車馬,全靠兩條腿走路,風餐露宿,其苦可知,到錢塘江時因為沒有乘船的錢,船主不肯載他過江,問了好幾艘船都是這樣,周匡物就在館驛題詩道萬里茫茫天塹遙,秦皇底事不安橋?錢塘江口無錢過,又阻西陵兩信潮。地方官見到這首詩後,狠狠訓斥了負責渡口的小吏,免費送周匡物過江,那首詩也被各地船夫廣泛傳誦。從那以後各渡口再不敢向士人舉子要錢了。”

    周宣笑道:“會吟詩就是好處多,走遍天下都不怕。”

    來福道:“姑爺吟詩還掙銀子呢,在宣州謝眺樓就贏了三千兩詩魁銀。”

    林涵蘊道:“周宣哥哥就是好賭。走到哪里賭到哪里。這幾日趕路太急了,不怎麼好玩。”

    周宣一笑,對靜宜仙子道:“道蘊姐姐跟著我這麼急急趕路辛苦了,到歙州陪姐姐好好遊玩兩天,明天四月十八是歙州新茶會,姐姐一定喜歡。”

    靜宜仙子微笑道:“女道是第一次乘車走這麼遠的路,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嗯。歙州新茶會是唐國最大的茶會,宋國、遼國、南漢、吳越的茶商雲集,甚至奚國、吐蕃、大理都會有茶商遠道趕來,短短五日的茶會,茶葉買賣就達白銀數十萬兩之多,而且每年都會有幾種以前不出名地新茶冒出來,進入名茶行列,在歙州茶會上脫穎而出的名茶。立即茶價倍增,茶會上鬥茶非常熱鬧。”

    林涵蘊喜道:“那姐姐可以大展身手了。靜宜仙子笑道:“我又不是茶商茶農,展什麼身手,看個熱鬧、買些新茶罷了。”

    周宣道:“道蘊姐姐可以扮作茶商嘛,我在宣州不是扮鹽商嗎!”

    靜宜仙子含笑不語。

    差不多用了一個時辰。十輛馬車、五十名府兵及其坐騎都渡過了青弋水,車隊繼續向歙州進發,傍晚時到達距離歙州城三十裏的績溪縣。

    周宣不願被地方官吏打擾,依舊和林氏姐妹等人進縣城住客棧,祁將軍和五十名府兵留在館驛。

    一進績溪縣城。空氣似乎都飄浮著茶香。

    靜宜仙子道:“宣弟說夏風如茗。真是妙言。”

    林涵蘊格格笑道:“那茗風可以改名叫夏風了。”

    俏婢茗風趕緊道:“不要,夏風太俗了。”

    茗風、澗月這兩個侍婢受靜宜仙子薰陶。也是泠泠然有林下風致,言談舉止都有雅韻。

    眾人找了一家名叫“新明客棧”地旅店住下,與上次住“悅來客棧”相比,多了夏侯流蘇和魚兒主婢二人。

    夏侯流蘇這幾日夾著狐狸尾巴做人,想接近周宣,周宣身邊人又太多,投宿時不是和三癡下棋,就是和靜宜仙子論茶,她根本插不進去,從眾人言談中也聽不到任何有關清源都護府地事。

    夏侯流蘇心想:“既然是密旨,肯定知道的人極少,估計只有周宣和他那貼身護衛----人稱老三先生的這兩個人知道,但老三先生武藝深不可測,就是那個三嫂,也是極厲害的人物。”

    前天有輛馬車陷在泥坑裏,駕車的兩匹馬掙扎不上來,三癡走過去,在車轅上一拉,連車帶貨上千斤重就被他輕鬆地扯了上來。

    那個三嫂,昨天憑一粒小石子擊斃路邊灌木叢中躥過的一隻山狸,實在是可怕,不是她夏侯流蘇對付得了的。

    夏侯流蘇知道自己的處境,只有利用自己地女色才能接近周宣,可她是處子之身,對給周宣侍寢之事也很害怕,她從泉州來宣州做名妓,是賣藝不賣身的,現在連昌公子讓她跟隨周宣查探密旨之事,周宣是她的主人了,主人要寵倖她、要她侍寢,她能拒絕嗎?

    所幸周宣似乎不是很急色,這幾日都沒有叫她侍寢,夏侯流蘇既寬心又失望,心裏對前程非常迷茫,事情的進展和轉折都不是她能掌握和左右的,還有,周宣對她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她有點幽怨。

    夏侯流蘇自負美貌,又能文能武,但周宣對她並不是很驚豔,曾提起一個羊小顰的女子,似乎那個羊小顰容貌和音律都在她之上,就是與周宣姐弟、兄妹相稱的林氏姐妹,也都是一等一地美女,看來這周宣是美女見得多,所以對夏侯流蘇並不是很在意,這讓夏侯流蘇頗為沮喪。

    在“新明客棧”晚餐後,各自沐浴歇息,夏侯流蘇與魚兒睡一間,夏侯流蘇哪里睡得著,眼看一輪月亮升起來了,十七之夜的月亮依舊如銀盤一般圓白飽滿,便取一支玉笛嗚嗚吹著,真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小婢魚兒也坐著發愁,不知道這一路走到哪里去?心裏虛虛的,低聲說:“小姐,連昌公子讓小姐跟著周公子私奔似乎沒什麼必要啊,周公子到底奉何密旨,到了清源自然就知道了,若是假的,周公子根本就不去清源,那我們----”

    門外走廊有腳步聲,夏侯流蘇笛聲不歇,伸足輕輕踢了一下魚兒的腿,魚兒立即閉嘴了。

    小茴香叩門道:“流蘇姐姐,姑爺請你去說話。”

    夏侯流蘇心裏一跳,放下玉笛,應道:“就來。”聽到小茴香地腳步聲走回去了。

    小婢魚兒道:“小姐,是不是周公子要你侍寢了?”

    夏侯流蘇心裏忐忑不安,說:“我,我該怎麼辦?”

    小婢魚兒雖然只有十三歲,但在“鳴樓玉”呆了半年了,見多識廣,不認為侍寢有什麼大不了的,勸道:“小姐,這是好機會啊,周公子肯親近你,讓你貼身侍候,你就可以趁機找出他的密旨看看,然後我們就離開這裏。”

    夏侯流蘇白了她一眼:“你倒說得輕巧,哼!”理了理鬢髮,出門去周宣的房間。

    周宣正在房中飲酒,小茴香在一邊斟酒一邊打哈欠。

    見夏侯流蘇進來,周宣便讓小茴香回房歇息,對夏侯流蘇道:“流蘇,我聽你吹笛,知你未睡,所以讓你過來陪我小酌兩杯,坐。”

    夏侯流蘇臉一紅,說道:“流蘇實在是不勝酒力呀。”

    周宣笑道:“放心,不會讓你喝醉的,流蘇,今夜陪我睡吧?”

    周侯爺還真來得直接,夏侯流蘇心慌意亂,說:“流蘇今天----今天身體有點不適。”

    周宣“哦”了一聲,說:“那你陪我喝兩杯,對了,你還記得我上次與你鬥酒時填地詞嗎,且清唱給我聽。”

    夏侯流蘇見周宣沒有強逼她侍寢,放下心來,便將那兩闕《如夢令》和一闕《一剪梅》宛宛地唱給周宣聽。

    周宣一邊聽一邊自斟自飲,還贊道:“好詞,當浮一大白!”連浮了幾大白後,漸漸醉眼惺忪起來,站起身踉踉蹌蹌走到床邊,兩腿一伸,仰面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來。

    夏侯流蘇走到床邊,一邊叫著“侯爺”,一邊給周宣脫靴子,又將他雙腿搬到床上睡端正,見周宣酣睡地樣子,心裏“怦怦”直跳,要找到唐國皇帝的密旨,這是絕好地機會。

    今天碼得好卡,肯定是哪里情節出問題了,先把這些發上來,小道要好好想一想,該怎麼寫?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5:34
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三、我們互相非禮

    這時已經是二更天將盡,“新明客棧”一片沉靜,偶爾聽到樓下店主人收拾器物的聲音,還有後院馬廄馬匹的響鼻聲。

    夏侯流蘇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床前桌上一盞雙芯油燈默默地亮著,周宣仰天八叉在呼呼大睡,那樣子不像是假寐。

    夏侯流蘇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見門還是半開著,便過去將門輕輕關上,掃視室內,有四隻木箱,她晚邊看到四個車夫吃力地將這四隻箱子抬到周宣客房,其中一只是甯國軍副使胡彥送給周宣的。

    夏侯流蘇悄悄將四隻箱子都打開看了看,全是金銀財寶,沒有看到詔令文書等物,眼睛又瞟向熟睡中的周宣,心道:“我且在他身上摸摸看,不管在不在他身上,摸摸又不要緊,他若醒來我就裝作和他親熱。”

    夏侯流蘇一向膽氣壯,不知怎麼的有點怕這個周宣,心裏惱惱地想:“我怕他什麼,他又沒有什麼武藝,詩詞作得好有什麼用,最終的實力還要靠武力。”

    夏侯流蘇提著裙擺走到床邊,伸手在周宣胸前輕輕按了按,可以感覺到單衣下結實的肌肉,心道:“看不出來,這信州侯還挺健壯,嗯,此人喜愛蹴鞠,身強體健。”手繼續往下,摸摸心口,又摸摸腹部,咦,腹部比別的地方厚實,衣衫似有夾層----

    夏侯流蘇心跳聲自己都能聽到,原來周宣真的把密旨藏在身上,得想辦法把它取出來看看再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覺,然後她就可以悄然離開這裏去見連昌公子了。

    這時,周宣身子向外一轉,曲腿側身而臥,不好摸他腹部了。

    夏侯流蘇跪在床邊,扳住周宣肩膀,將他放倒、平臥。見周宣依然沉睡。便小心翼翼地將周宣單衣下襟撩上去,卻又看到一條麻色胡褲,系著腰帶,在他臍下按按,軟軟一層,應該是折疊著的帛書詔令,不解開腰帶取不出詔書來看啊。

    一不做二不休,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夏侯流蘇勻了勻氣息,解周宣腰帶時雙手緊張得微微顫抖,她這是第一次給男子脫衣解帶呀,臉頰燒得發燙。

    腰帶解開了,夏侯流蘇扯著周宣褲腰正要往下剝,周宣突然坐起身來,睡眼惺忪、含糊不清地問:“誰呀?”

    夏侯流蘇驚得一顆心要跳出嗓子眼,一時間竟作不出任何反映。像是被周宣施了定身法一般。

    周宣張大嘴巴打了個大哈欠,說:“哦,流蘇啊,來陪我睡。”伸手攬住夏侯流蘇肩頭,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夏侯流蘇也同時被帶著倒下,周宣一條腿還搭在她大腿上,象抱大枕頭一樣把她抱在懷裏。

    夏侯流蘇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好在周宣只是抱著她。並未有更多地動作,聽得耳邊氣息悠長。周宣似乎又睡著了。

    夏侯流蘇不知該怎麼辦,周宣的酒氣和男子的氣息濃烈,讓她有暈眩的感覺,稍微動一下試著脫身,周宣卻雙臂一緊、一條腿更搭在她腰上來,這樣,她就整個被周宣抱在懷裏了。

    夏侯流蘇心裏寬慰自己:“我先不動,等他睡深了再脫身,嗯,脫身之前還得取到密旨看看。”

    被周宣象惡狼抱白羊一般抱在懷裏,仍不忘要看密旨,夏侯流蘇實在是可敬哪,過了一會,她的一隻手又開始向下探去,周宣褲腰是松的,很順利地貼肉摸進,忽然觸到一物,倔強火勢,觸腕崩騰。

    夏侯流蘇雖是處子,但畢竟在“鳴玉樓”呆過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自然知道那是什麼,趕緊縮手,耳邊地響起地聲音更讓她魂飛魄散----

    “你要看是吧,我掏出來給你看。”

    周宣說著,伸手到褲腰裏掏,同時把夏侯流蘇放鬆一些,看著她的臉蛋,笑嘻嘻的。

    夏侯流蘇從來沒做過這樣偷偷摸摸的事,雖然一身武藝,卻總是心虛,這下子被周宣叫破,唬得四肢發軟,竟不知用武力制服周宣,她的武藝是父親所授,弓馬嫺熟,尤精於刀術,用在戰場上那是一員驍勇女將,問題是她很少與人真正動手,平時訓練時雖然威風八面,習武的男子也敵不過她,但在這夜深人靜、他鄉野店,被這個陌生男子一抱,她竟不知所措,只能怪連昌公子太相信她平時表現出來的武力了。

    周宣低笑道:“我掏出來了,你看。”抓住夏侯流蘇的左手按在某物上。

    灼熱粗野、外柔內剛----夏侯流蘇這下子反應倒是極快,心念電轉:“哦,原來他以為我是要摸他這個,萬幸萬幸,還好還好,只要沒被疑心就好。”

    周宣要她摸地這玩藝是她洗脫嫌疑的鐵證,自然要緊緊抓在手裏,周宣被她握得悶哼一聲,咧嘴道:“輕點,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夏侯流蘇這才醒悟不對,趕緊鬆手,臉紅得要滴出血來,支吾道:“公子、侯爺,不是不是。”

    周宣眉頭一皺,問:“什麼不是,你不是要摸這個?”

    夏侯流蘇一聽不對勁,被疑心了可不好,兩害相權取其輕,趕緊說:“是是是。”

    周宣笑道:“那不就行了,承認了也沒什麼,我說流蘇呀,你可真是外表害羞內心淫蕩哪,趁我睡著就想非禮我,來來來,我們互相非禮。”手就撩起夏侯流蘇墨綠綢裙摸進去。

    夏侯流蘇強顏想笑,卻比哭還難看,抓住周宣的手腕不讓動,她的手勁真是大,周宣還真敵不過,說道:“公子。我不是,我,我----我只是好奇而已。”

    周宣道:“原來你喜歡偷看,這可是怪癖,你既私奔於我,卻不讓我碰,這就稀奇了。你沒覺得大家看你的眼神都有點怪嗎?”

    夏侯流蘇一愣。是呀,信州侯府這些人、還有那個林二小姐,個個看她的眼神不是那麼友善,問:“為什麼?”

    周宣一針見血地說:“因為你還不是我地侍妾嘛。”

    面對周宣的盛氣淩人,夏侯流蘇手有點發軟,抵擋不住周宣頑強向上,那只火熱地大手漸漸侵到她的裸露的膝蓋以上。

    這幾日夏侯流蘇未穿馬褲,要裝不會武藝嘛。長裙裏面是蔽膝和及膝的褻裙,所以是毫無遮攔的,周宣地略顯粗糙地手掌撫摸在她光滑的大腿上,讓她渾身戰慄,滑嫩皮膚泛起一片細小的顆粒。

    夏侯流蘇只覺得手上越來越無力,周宣身子壓著她,黑眉白齒細長眼,離她只有三寸距離。帶著酒味的鼻息直噴到她臉上,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會這麼軟弱,哀求道:“公子,不要----”

    正這時,有人叩門。林涵蘊地聲音:“周宣哥哥,快起來幫我看看,我肚子好痛!”

    周宣撇了撇嘴,應道:“肚子痛上茅廁嘛,難道要我陪你去?”

    就聽得隔壁有人“嗤”地一笑。隨即沒聲息了。似乎是藺寧的聲音。

    林涵蘊叩門不休:“周宣哥哥你也懂醫術地,快幫我看看。真地肚子痛。”

    夏侯流蘇全身的力氣回來了,推開周宣,下了床,手拈裙帶,面紅耳赤。

    周宣搖著頭,系好腰帶,披上長衫,過去開門,被林涵蘊一把扯到門外,拉著手走到隔壁客房,這間房原是安排給小茴香住的,後來和林涵蘊調換了。

    林涵蘊一進門,就快步走到床前,撲到薄衾上,抓過枕頭蓋住腦袋,“咕咕咕”象只小母鴿子一般笑,小圓臀翹在那一聳一聳。

    周宣上前,對著左右臀瓣就是“啪啪”兩巴掌,隨即也撲到床上,捂住林涵蘊的嘴,聽得廊外腳步聲向西快步而去,夏侯流蘇回她自己房間了。

    林涵蘊掰開周宣的手,又笑了一會,才說:“周宣哥哥你真無恥,難道你還真想和她光著身子睡一夜,那不就和她成婚了嗎!”

    周宣也忍俊不禁,壓抑著笑了一會,問:“我以為你早睡著了,你還真有耐性,前後半個時辰,你就一直在邊上偷窺啊!”

    林涵蘊嘻嘻笑道:“板壁上洞眼太小,根本看不到什麼,起先你在裝睡,看得我是昏昏欲睡,後來她上床搜你身了,才好玩起來,她是不是脫你褲子了,摸到你哪了,你那樣叫起來?”

    周宣臉皮雖厚,也紅了一下,說:“她想看我小腹處有沒有藏密旨嘛,摸得我癢癢,就叫起來了。”

    林涵蘊小臉一板:“周宣哥哥,如果你不是知道有老三先生和三嫂、還有我在邊上看著,你會不會真和她睡一夜?”

    周宣心裏道:“那肯定。”嘴上說:“怎麼會,如果不是有老三夫婦暗中撐腰,我哪敢這麼逗她,她很有幾斤蠻力的。”

    林涵蘊想想又笑,說:“夏侯流蘇真可憐,被我們玩得團團轉卻不自知。”忽然想起一事,蹬掉繡履,盤腿坐在床上,雙手扶膝,小腰挺得筆直,盯著周宣,問:“後來你掏什麼東西出來了,把夏侯流蘇嚇成那樣?”大眼睛骨碌碌轉,在周宣身上掃瞄。

    周宣也坐起身,說:“她以為我要掏密旨給她看,以為我識破她了,所以嚇到了。”

    林涵蘊說:“不是,不是-

    周宣不與她糾纏不清,靜宜仙子可就在隔壁呢,大步出門,丟下六個字:“好困,睡覺,晚安。”

    次日一早,眾人起身洗漱用餐,騎馬的騎馬、乘車的乘車,出績溪縣城南門與祁將軍及其五十名府兵匯合,向三十裏外地歙州城進發。昨夜戲弄夏侯流蘇之事,除了周宣外,只有林涵蘊和三癡夫婦知道,早起見面。三癡夫婦都是笑容怪異,林涵蘊則悄悄在周宣腰上扭了幾把。

    夏侯流蘇更是抬不起頭來,稍覺安慰的是,周宣他們以為她是淫奔,沒把她當清源奸細,這樣她可以繼續跟著周宣。

    夏侯流蘇坐在馬車裏,撩開窗簾一角。偷看騎著黑色大馬的周宣。周宣正和范判官說著什麼,風中隱約傳來“建州”、“汀州”這些斷斷續續地字眼。

    夏侯流蘇神色一動,心道:“看來周宣奉旨去清源之事果然不假,不然他提建州、汀州幹什麼?”

    ----建州、汀州、泉州、漳州、福州是閩國領地,李煜之父李攻破閩國,奪取建、汀、泉、漳四州,福州被吳越國奪去,因閩地不好管理。李任命閩國舊將留從效和陳洪進為清源節度正副使,統轄泉、漳二州,建、汀二州因為與唐國領土接壤,就直接劃歸百勝都護府和永安都護府管轄,這樣一來,既削弱了原閩國的實力,由閩將留從效、陳洪進為節度使也能更好地管理閩人。

    但十五年前陳洪進之子陳思安繼承了清源節度使之位後,利用唐國北有宋國、西南有南漢、東面有吳越地戰爭威脅。決定不再向唐國納貢輸幣,陳思安自己更是不到金陵朝拜,充實府庫,整頓兵馬,一心想收回建、汀二州。恢復閩國領土,要做閩王----

    夏侯流蘇想聽得清楚點,周宣和范判官卻已經騎馬到前面去了,什麼都聽不到了,這樣。夏侯流蘇獲得密旨之心就更堅定了。心裏說:“為了收復建、汀二州,我又何惜此女兒身。”

    周宣漏了一點口風讓夏侯流蘇聽到。便策馬到靜宜仙子車窗邊,和靜宜仙子說些茶藝之事。

    午前巳時,車隊來到歙州城東門,看到護城河邊幾株古柳下擺著一個大茶攤,五、六張方桌,挑著一杆茶旗,旗上寫著---“黃山名茶誠邀天下愛茶人品鑒”,意思是給人白喝,提高知名度,想在茶會在賣個好價錢。

    周宣這夥人趕路也渴了,把個茶攤擠得滿滿的。

    茶博士很高興,殷勤上茶,一邊說:“諸位客官,若覺得此茶好,不妨逢人美言幾句,小老兒不勝感激。”

    林涵蘊指著周宣說:“這位人稱茶魔,精於品鑒,你這黃山茶如果能入他法眼,不,法口,保管茶價倍增。”

    茶博士看出周宣人物軒昂、僕從煊赫,定是位貴人,喜道:“那敢情好,待小老兒為這位公子精心煮一壺好茶。”

    周宣笑眯眯站在茶博士身後,看著茶博士煎茶,炭火正旺,不一會,壺中水沸如魚目。

    陸羽《茶經》裏面曾說水有三沸:其沸如魚目微有聲,一沸也;緣邊如湧泉連珠,二沸也;騰波鼓浪為三沸,三沸則水老不可飲。

    這茶博士還是古老的煎茶法,茶葉磨得細細,在水二沸時放入茶壺中攪拌,周宣看到他還要放鹽,趕緊止住說:“鹽亂茶味,放不得。”拎起茶壺自己斟了一碗,茶色呈杏黃色,嗅了嗅香氣,清香滿鼻,微閉雙目,抿了一口,說:“水是績溪水,這茶味也頗熟悉,似乎以前飲過。”

    茶博士贊道:“公子果然好品鑒,果然是績溪水,但公子說這茶飲過,公子以前來過黃山?”

    周宣看了看一邊的林涵蘊、范判官,搖頭道:“未曾來過。”

    茶博士道:“那公子一定未飲過這黃山茶,此茶名氣是不響,但絕不輸于謝源茶、陽羨茶這些名茶,請公子細品。”

    周宣又品了幾口,點頭道:“清香味醇,的確是好茶。”問茶博士:“可有未磨之茶?”

    茶博士應道:“有。”趕緊去取了一包茶葉出來,攤開,那茶葉形狀如雀舌,呈象牙色,有銀毫。

    周宣一見,哈哈大笑,這茶他果然飲過,就是“黃山毛尖”,極品黃山毛尖售價為一斤兩千五百元人民幣,相當於唐國地五兩銀子。

    周宣贊道:“好茶,好茶,請問此茶現在售價幾何?”

    茶博士道:“這黃山茶名氣不響,售價不高,分為上品和下品,上品售價一斤茶葉為一兩銀子,下品地一斤只需三錢銀,我茶莊主人想在今年茶會上讓這茶提升一下茶價,能提個十之二成就好了。”

    周宣問:“這黃山茶年產量幾何?”

    茶博士道:“年產五千斤,若是茶價能提上去,年產萬斤不難。”

    周宣道:“讓你們茶莊主人來見我,我可以讓這上品黃山茶賣到三兩銀子一斤,下品嘛,至少八錢。”

    茶博士又驚又喜,看了看周宣,問:“當真?”

    周宣矜持不答,一邊的來福道:“我家姑爺說地話沒有不應驗的,老頭,你算是遇到大貴人了----”

    周宣擺手示意來福不必多言,笑吟吟看著茶博士,看他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

    茶博士叮囑了一個小夥計幾句,小夥計撒腿去了。

    那茶博士想想不放心,怕小夥計說的話胡老闆不信,又對周宣說:“公子請小坐一回,小老兒親自去請茶莊主人來拜見公子。”

    靜宜仙子這時下車走過來,含笑問:“宣弟,你又和誰打賭了?”

    周宣笑道:“一個發財的機會,我豈會放過----姐姐請稍坐,這黃山茶很不錯,待我親自烹一壺敬姐姐----茗風、澗月,取茶具來,就那套紫砂壺和青瓷盞。”

    靜宜仙子隨車帶著兩套茶具,一套是泉州黑砂壺、黑甌兔毫盞,一套是宜興紫砂壺、越窯青瓷盞。

    周宣取水注入紫砂壺,待壺水二沸,先用竹筷將水攪勻,再放入少許黃山茶,便拎起壺來,走到桌邊,先為靜宜仙子斟上一盞,然後給自己斟一盞,林涵蘊說她也要,就又給她斟了一盞。

    周宣分別給范判官和祁將軍各斟了一碗,用的是茶碗,靜宜仙子的茶盞是不肯給男人喝地,周宣是例外。

    周侯爺親自斟茶,范判官、祁將軍肅立,連稱“豈敢。”

    周宣坐到靜宜仙子面前,看著她撩起面紗一角,露出尖尖下巴和薄潤紅唇,輕輕抿了一小口茶水,過了一會,贊道:“真是好茶,女道以前未飲過這種茶,似不在廬山雲霧茶之下。”

    周宣道:“明珠暗投,草莽英雄啊,我想讓此茶在歙州茶會聲名雀起、茶價飆升,道蘊姐姐可得幫我。”

    靜宜仙子問:“怎麼幫你?”

    周宣道:“姐姐聽我是便是了,反正好玩又熱鬧。”

    林涵蘊喝了兩口,品不出好壞來,說:“周宣哥哥,你為什麼要讓這黃山茶漲價,你又不是茶商,能得到什麼好處?”

    周宣微笑道:“沒好處的事我是從來不會去幹的,走著瞧,一路走一路發財。”

    坐著飲了一會茶,從南邊來了一架肩輿,兩個挑夫抬著一個財主模樣的中年胖子飛快地來了,先前那個茶博士跟在後面跑。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5:34
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四、文質彬彬然後粗野

    來到茶攤前,中年胖子下了肩輿,環視茶攤中人,見有男有女、有官有兵,不敢造次,等那茶博士趕到引著才來到周宣身前長揖道:“在下黃山曾達虔,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周宣一下子沒聽清楚,什麼,掙大錢,這名字取得好,起身還禮道:“小生金陵周宣之,平生好茶,路過此地,見這黃山茶雖然名頭不響,但茶品甚高,曾掌櫃是經營這黃山茶的嗎?”

    曾達虔應道:“正是,聽說周公子有辦法讓這黃山茶身價倍增,請公子不吝賜教。”

    周宣道:“這怎麼能不吝賜教,自然是有代價的。”

    林涵蘊在一邊“格格”的笑,靜宜仙子也不禁莞爾。

    曾達虔也算是見過一些場面的人,見這幾個美貌女子,還有那官吏、邊將,一個個眾星捧月般望著這個周公子,心知此人大有來頭,陪笑道:“當然有代價,當然有代價,周公子儘管明言。”

    周宣道:“你這上品黃山茶現在售價是一兩銀子一斤,下品黃山茶是三錢銀一斤,我若讓這上品的賣到三兩銀子一斤,下品的一兩銀子一斤,曾掌櫃該如何謝我?”

    曾達虔心想:“這位年輕公子非富即貴的派頭,應該不會是要與我爭利,瞧他身邊美女環繞,自然是好色之徒,有了---”說道:“公子若能讓黃山茶賣到這個價,在下情願把小女獻給公子做侍妾,並且陪嫁豐厚。”

    周宣愕然,林氏姐妹也愕然,就連夏侯流蘇都愕然。心想:“難怪他對我不冷不熱、一副曾經滄海的樣子,敢情到處有人送美女上門哪!”

    曾達虔補充道:“小女容貌美麗,性情溫柔,鄉人送一綽號----賽楊妃,楊妃就是唐明皇最寵倖的那個貴妃楊玉環,巧的是,小女也叫玉環,曾玉環。”

    周宣看著曾達虔那白白胖胖、肥頭大耳的樣子,心想:“賽楊妃肯定不是指比楊貴妃美,定是比楊貴妃胖。即便真有楊貴妃那麼豐腴之美我也不能要啊。道蘊姐姐在邊上看著呢。”擺手道:“曾掌櫃有所不知,在下不好色,只好財,我就直說吧,我讓你地兩種黃山茶分別賣到三兩和一兩的價,所得收益你我對半分,你且考慮一下,我雖然是獅子大開口。但你的好處也不少,而且很有可能最終的售價還不止這個數。”

    曾達虔驟聽要對半分銀,嚇了一跳,心裏有股怒氣,但冷靜下來一想,即便是三兩和一兩的價,對半分後就是一兩五錢和五錢,比他現在的一兩二錢和三錢還是高很多。尤其是下品的,因為產量多,能從三錢賣到一兩,對半分後也有五錢,那是很大一筆銀子了。

    曾達虔當機立斷。拱手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就依周公子所說,老嚴,取紙筆來。立字據為證。”

    茶博士趕緊去借來筆墨紙硯。范判官執筆,寫下一張分紅字據。曾達虔畫押,請周宣畫押。

    范判官低聲道:“公子,由你畫押不合適啊。”

    周宣想了想,讓來福過來:“來福,你來畫押,以後來歙州收銀子的事就交給你了。”

    曾達虔腦袋連搖:“周公子,這可不行,這是你我之間的交易,你怎能讓手下畫押,這不合規矩啊!”

    范判官道:“不管畫押的是誰,都要按字據上地條件辦,茶價達不到這個數就不分錢,達到了周公子愛把銀子給誰就給誰,周公子是什麼人,他豈能與你畫押!”

    曾達虔陪著小心問:“周公子是什麼人?”

    范判官瞪了他一眼,多年為官,不怒自威:“這是你該問地嗎?”

    曾達虔唯唯,看著來福在字據寫上“周來福”三個字。

    來福和他弟弟旺財是孤兒,忘了祖姓,就跟著周宣姓周了。

    字據一式兩份,周宣與曾達虔各執一份。

    曾達虔道:“周公子,請到寒舍小坐,在下做個東道,請周公子飲酒。”

    周宣也不客氣,讓祁將軍領著五十名府兵去館驛,其他人全部去曾氏莊園。

    曾氏莊園在歙州城南練江畔,占地數十畝,是個製作茶葉的茶莊,有雇工數十人,曾達虔的家眷卻是住在黃山腳下,所以“賽楊妃”看不到。

    午餐後,周宣與靜宜仙子等人饒有興趣地觀看茶工制休,采回來的茶葉先要剔去老葉和莖杆,然後要經過攤晾、殺青、揉撚、烘焙四道工序,每道工序都有嚴格規定,除攤晾簡單一點外,殺青要求鮮葉下鍋,撒得開,翻得快,手勢輕,使茶色均勻、殺青透徹;揉撚採取邊炒邊揉的方法,加以整條,不能把芽葉揉碎,白毫不能受損,條索捲曲緊實;烘烤主要是控制火候,要求溫度適當,勤炒勤翻,以免烘焦而破壞香味。

    曾達虔在一邊聽周宣與靜宜仙子閒談茶道,心知這位周公子果然是茶道高手,心裏踏實了不少,說:“周公子,歙州茶會明日開始鬥茶,公子要參加嗎?”

    周宣道:“當然要參加,不參加如何能讓黃山茶揚名,對了,曾掌櫃,你這茶名得改改,一種茶要出名,首先得有個響亮的名字,你這分上品、下品的,下品自然就賣不起價錢了。”

    曾達虔恭敬道:“就請公子為此茶命名。”

    周宣對靜宜仙子道:“道蘊姐姐想兩個茶名吧。”

    靜宜仙子道:“女道想不出。周宣問:“黃山有無道家仙人的傳說?”

    靜宜仙子道:“有,相傳軒轅黃帝率手下大臣容成子、浮丘公來此煉丹,並最終得道升天,黃山原來叫黟山,天寶六年唐玄宗依此傳說。赦改黟山為黃山。”

    周宣雙掌一擊,喜道:“有了,上品黃山茶改名黃山容成茶、下品黃山茶改名為黃山浮丘茶,飲此二茶,飄飄欲仙,妙哉!”

    眾人都稱妙,曾達虔趕緊命人制招牌,準備明日鬥茶時亮相。

    周宣和靜宜仙子、林涵蘊、三癡夫婦進城買了馳名天下地歙硯、奚墨和澄心堂紙,奚墨就是後世的徽墨,因唐末墨工奚超而得名。上品奚墨是用桐油煙、麝香、冰片、金箔、珍珠粉等十余種名貴材料製成的。有“拈來輕、磨來清、嗅來馨、堅如玉、研無聲、一點如漆、萬載存真”地美譽;澄心堂紙如膜如玉、細薄光潤,皇帝李煜深愛此紙,澄心堂紙就是李煜取的名,這都是書畫家的必備用品,周宣這個專為皇后、公主畫像的畫師豈能不備?花了三百兩銀子裝了半馬車筆墨紙硯,看來這輩子是不用再買了。

    四月中旬正是枇杷成熟時,歙州的三潭枇杷很有名,周宣讓來福買了數十斤帶回曾氏茶莊。分與眾人食用。

    晚飯後,周宣和靜宜仙子向曾達虔瞭解時下茶市行情。

    曾達虔對這個自然是瞭若指掌、如數家珍:“天下十大名茶:劍南石花茶、峽州芳蕊茶、廬山雲霧茶、建州北苑茶、常州陽羨茶、越州蘭亭花塢茶、湖州洞庭茶、袁州金觀音茶、湖州紫筍茶、歙州謝源茶,這十種茶地上品售價都在三兩銀子以上,其中尤以湖州洞庭茶和紫筍茶還有劍南石花茶這三種價格最昂貴,其上品售價在五兩銀子以上,一般的也要二兩銀子,比我這上品黃山,不。比黃山容成茶還貴。”

    周宣問:“茶會鬥茶規矩如何?”

    曾達虔道:“好教公子得知,這茶會鬥茶天下精於品鑒之人雲集,大都受雇於各大茶商,比如湖州紫筍茶就有號稱天下品茶第一的翟君謨先生,紫筍茶能連續兩年在歙州茶會奪冠。翟君謨先生有很大的功勞----”

    “翟先生!”靜宜仙子輕輕一歎。

    周宣問:“道蘊姐姐認得那位翟先生?”

    靜宜仙子道:“女道髫齡時曾向翟先生學習過茶道----宣弟,有翟先生在,我們怕是很難贏啊。”

    周宣道:“怕什麼,姐姐早已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曾達虔喜道:“原來仙姑是翟先生的高足,在下不指望贏翟先生。能進入品鑒十強就有資格推薦新茶。然後再看茶色、茶湯,各地茶商當場開價。”

    周宣道:“那我和道蘊姐姐就作為黃山容成、浮丘這兩種茶地雇傭品茶師參加明日開始地鬥茶大賽了。一定要殺入十強。”

    靜宜仙子道:“宣弟去鬥便是,女道怎好抛頭露面?”

    周宣道:“我是姐姐的高徒,尚未出師門,還得師父姐姐領著才行。”

    靜宜仙子“嗤”的一笑,道:“你也已經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曾達虔搞不清楚這個周公子與這身材窈窕的女道士到底什麼關係,也不敢插嘴,坐了一會便告辭,請周公子早點歇息,明日一早進城鬥茶。

    曾達虔走後,周宣道:“道蘊姐姐,你明日女扮男裝如何?”

    沒有了外人,靜宜仙子便摘下面紗,嬌顏微紅,搖頭道:“這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周宣道:“姐姐扮作一俊俏書生,我做姐姐地書僮好了。”

    林涵蘊過來聽到了,笑道:“哪有你這樣地書僮,五大三粗的,還是讓我姐姐扮書僮象些,姐姐就扮一回嘛,上次周宣哥哥與老四先生鬥茶,你不也扮作周宣哥哥地侍女,最終贏了老四先生嗎?沒有姐姐,周宣哥哥明天很難鬥贏地。”

    周宣道:“是啊,道蘊姐姐一定要幫我,黃山容成茶有進入十大名茶的實力,售價上去了,我們每年可得幾千兩銀子,這筆錢我準備用來為信州鄉親造福。”

    靜宜仙子俯首不語,低低的“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周宣昨晚裝睡騙夏侯流蘇,搞到半夜沒睡好,今夜便早早睡了。

    那邊的夏侯流蘇卻是孤枕難眠,心裏懊惱,實不該昨夜拒絕周宣,應該半推半就,等周宣把胡褲脫了不就能看到那密旨了嗎,昨晚錯過,又不知道哪天有這樣的機會?

    夏侯流蘇畢竟還是年輕女孩兒,還未滿十七歲,要她半推半就可以,要她主動去勾引周宣,她還沒學會那些狐媚術,抹不下臉皮,處女和女人是大不一樣的。

    四月十九日一早,周宣穿著書生冠服,手搖摺扇,上面是靜宜仙子手書的“茶道九難”。

    靜宜仙子扮作書僮,這書僮實在太俊秀了,身材高挑,和周宣站在一起,就顯得周宣不那麼文質彬彬了,兩個字----粗野。

    正卯時,周宣一行十人乘車策馬離開曾氏茶莊進城,曾達虔按周宣的吩咐請了鼓吹女樂大肆宣傳黃山仙茶,大幅廣告詞,顏體大楷----“飲黃山二茶,做世間神仙”,吹吹打打,一路去了。

    進城路上,周宣讓靜宜仙子學著騎馬,他親自給她把韁教她,不時扶一下她地腰,其樂可知。

    靜宜仙子分腿騎在“黑玫瑰”鞍座上,她的腿從來沒分得這麼開過,羞得臉上紅潮不散,路上人來人往,都在看著這對奇怪的主僕,心想這主人怎麼如此寵愛一個書僮,牽馬步行讓書僮騎?哦,這書僮俊俏,龍陽、斷袖呀,難怪,難怪!

    靜宜仙子很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之下不戴面紗,緊張得腦子暈暈的,又有了那夜做夢的感覺,似乎周宣牽著馬要帶她去極遠地遠方,路永遠到不了頭----

    靜宜仙子希望一直那樣走下去,只要有宣弟陪著。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5:35
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五、恭喜你發財了

    四月的歙州城,看到的是茶、聽到的是茶、嗅到的是茶,茶無處不在,若說宣州“謝眺樓”上飛下十塊磚砸到的九個是詩人,那麼從歙州城“太白樓”往下砸磚砸中的十有八九是茶商。

    宋國、南漢、吳越的茶商與唐國要裝束差不多,遼國、吐蕃、黨項、大理來的茶商就是奇裝異服了,有纏頭的、有髡發的、有結辮的、還有披頭散髮的,耳帶金環,腰別彎刀,鼻孔朝天,露齒大笑。

    周宣一行由歙州城南門入城,聽得鑼鼓喧天,迎面跳來一群奇形怪狀的舞者,個個戴著大面具,獰厲詭譎、誇張豔麗,從舞者體形可辨出有男有女,男的赤身裸體,上身飾以藤葉、下身以獸皮遮擋,舞姿古拙粗獷;女的以獸皮裹身,身掛薜蘿,舞姿柔美窈窕----

    靜宜仙子本來就有點神思恍惚,陡然看到這些猙獰面具,吃了一驚,胯下的“黑玫瑰”也是受驚止步,靜宜仙子就從馬上栽了下來。

    周宣就跟在邊上,自然便宜了周宣,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哇,道蘊姐姐身上好香,蝴蝶蘭的香氣,還有,隔著兩重衣物也能感覺道蘊姐姐肌膚的嫩滑---

    林涵蘊趕緊把姐姐的穿著羊皮靴的纖足從馬蹬裏脫出來,搬著她的腿落地。

    靜宜仙子心“怦怦”亂跳,輕輕推開周宣站穩,說道:“宣弟,我再不騎馬了。太嚇人了。”

    周宣安慰道:“姐姐不是這麼畏難不前的人吧,沒事,不有我護著嗎。不會讓姐姐摔到地。”

    靜宜仙子想著宣弟剛才那一抱,臉現紅暈:“這城裏人來人往的還是不騎吧,等回到郊外,讓涵蘊教我騎馬。”

    林涵蘊皺了皺鼻子說:“還是周宣哥哥教最好,姐姐不慎摔下,他可以正好抱住,我可沒那麼大力氣!”

    隨行的范判官、三癡,還有茗風、澗月等人一個個裝作沒聽見。專心致志看面具男女地舞蹈。

    饒是如此,靜宜仙子依然羞得面若桃花,又沒有面紗遮掩。那嬌美的羞態把周宣看得是兩眼發直,美麗的紅鸞煞啊,飛蛾投火也要去追逐!

    周宣等人牽馬讓過一邊,讓那些鬼怪面具面具的舞者過去,范判官解釋道:“這是祭茶神、跳儺舞。”

    周宣問:“茶神不是陸羽嗎?”

    范判官搖頭道:“各地茶神都不一樣,歙州屬古山越國,分外信奉山川神靈,茶是歙州百姓重要的財源,每年祭祀尤為隆重,這茶神也不知尊姓大名。似乎與本地山神合二為一了。”

    靜宜仙子道:“在信州,祭的茶神就是陸羽。”

    周宣喜道:“到時一定要去好好祭拜祭拜茶神陸羽。”

    林涵蘊笑道:“嗯,很好,姐姐是茶仙、周宣哥哥是茶魔,一起祭拜茶神。說不定千百年後,你們這神、仙、魔要鼎立接受後人祭祀了。”

    靜宜仙子嗔道:“涵蘊,你現在說話越來越放肆了,滿嘴胡言,這都是向誰學的?”

    林涵蘊招供說:“向周宣哥哥學的。”

    周宣無語。眼望靜宜仙子。

    靜宜仙子輕怒薄嗔。眼裏卻閃過一絲笑意。

    曾達虔這時乘肩輿趕上,叫道:“周公子、范大人。趕緊去茗戰堂吧,鬥茶馬上開始了。”

    鬥茶場所設在城東摘星雙塔下、六合橋畔地“茗戰堂”。

    “茗戰堂”是歙州茶商共同捐資建造的,歷時三年,費銀六萬餘兩,占地數十畝,號稱“三十六天井,七十二檻窗”,建成後每年的茶會就在這裏舉行,而茶會最精彩地就是鬥茶。

    周宣等人來到“茗戰堂”外,只見大門前象牌坊一般豎著三個精緻竹棚,每個竹棚裏都在同時烹著三壺茶,周宣看到一夥一夥人進去,每一夥人都有一人在茶棚裏飲一口茶,與竹棚裏的長者交談兩句,便放行。

    曾達虔介紹道:“要進這茗戰堂,首先必須過這三關,也就是品茶,說出茶名,若是連這三關都過不了,那也不必進去鬥茶了,沒資格啊。”

    周宣問:“怎麼那一夥人只需一人品茗?”

    曾達虔解釋道:“那一夥人就表示一個茶葉品種,裏面有茶商、有品茗師、有帶著茶具和茶葉的僕從,每種茶限兩名品茗師,總人數不能超過七人,只要品茗師辨出了茶名,就全部放行。”

    周宣回頭看看自己這夥人,說道:“我們這邊我一個,還有道蘊姐姐、曾掌櫃、老三先生-

    藺寧插嘴道:“主人,我就不進去了,讓三哥陪你進去。”

    范判官道:“周公子,下官也不進去,下官有一好友隱居在歙州城西門外,今日有暇,前去探望。”

    周宣道:“范大人請便。”

    范判官帶著兩名親隨投西門去了。

    周宣繼續說:“涵蘊妹妹肯定是要看熱鬧的,還有兩個名額,誰去?”

    茗風、澗月齊聲道:“公子,我二人要去。”

    夏侯流蘇怯怯道:“公子,流蘇也想進去。”

    周宣看了夏侯流蘇一眼,說道:“你去幹什麼?茗風、澗月隨侍仙子多年,也稱得上是品茗師了,或許比我還強點,就茗風、澗月去。”

    夏侯流蘇低著頭,那眼睫低垂、委委屈屈的樣子真是楚楚可憐。

    周宣沒理她,領著黃山二茶代表隊開始闖關,他對自己的品鑒能力頗有自信。細微處或不及靜宜仙子,但這竹棚三關應該沒問題吧,萬萬沒想到第一關就卡住了。品之再三品不出這是什麼茶?可以肯定地是他以前沒喝過這種茶。

    所幸有規定兩個品茗師有一個品出來是什麼茶就放行,靜宜仙子只嗅了一下茶香,道:“常州紅茶。”這一關就算過了。

    周宣臉皮不薄,這時也面皮紫脹,好生慚愧。

    其他人都不說什麼,那林涵蘊卻是不肯放過周宣的,正要開口取笑兩句,靜宜仙子說道:“常州紅茶不入名茶之列。宣弟來唐國還不到一年,不識此茶算不得什麼,下一關還是宣弟品鑒。”

    還是道蘊姐姐溫柔解人意。周宣真想在她白裏透紅的桃腮親一口,他周七叉可不是那麼容易氣餒地人,朝林涵蘊揮了揮拳頭,說:“我永不言敗。”去第二個竹棚接過烹茶老者遞上地茶盞,嗅了嗅,淡淡道:“壽州黃芽茶。”

    烹茶老者也不多言,示意放行。

    周宣昂首闊步,率先進入第三個竹棚,接過一盞香茶眯著眼睛品之再三,遲遲不開口。

    林涵蘊搖頭道:“周宣哥哥又品不出來了。姐姐,呃---書僮靜宜,你去品。”

    靜宜仙子站在一邊聞到周宣茶盞飄來的茶香,這是廬山雲霧茶啊,宣弟不可能辨不出來的。白了林涵蘊一眼,伸一根尖尖食指,作勢要戳她額頭。

    周宣將一盞茶喝光,陶然道:“美人不可唐突,好茶不可糟蹋。我要細細喝完----”對烹茶老者道:“老人家好茶藝。這廬山雲霧茶用廬山穀簾泉水烹製,真是妙絕!”

    烹茶老者露出和善笑意。說道:“前面進去九支茶隊,品茗師都是一沾唇就放下,說出廬山雲霧茶之名後就匆匆入茗戰堂去了,只有這位公子將一盞飲盡,公子乃真正愛茶人也,老朽有一物相贈----”說著,從茶桌上取一個圓柱狀紫砂壺遞給周宣:“公子是有緣人,請收好。”

    周宣見過茶壺,謝過烹茶老人,邁步出了第三座竹棚,一邊走一邊看手裏的茶壺,卻見上面有兩首詩,分別是:

    “閑來松間坐,看煮松上雪。時於浪花裏,並下藍英末。傾餘精爽健,忽似氛埃滅。不合別觀書,但宜窺玉劄----

    ----喜見幽人會,初開野客茶。日成東井葉,露采北山芽。文火香偏勝,寒泉味轉嘉。投鐺湧作沫,著碗聚生花。稍與禪經近,聊將睡網賒。知君在天目,此意日無涯。”

    周宣將茶壺上的詩指與靜宜仙子看,靜宜仙子雖不好詩詞,但對與茶有關地詩詞卻是記得不少,說道:“閑來松間坐是陸龜蒙的詩《煮茶》;喜見幽人會是詩僧皎然地《對陸迅飲天目山茶,在寄元居士晟》。”

    周宣將這兩首詩記在心裏,把茶壺交給茗風收著,茗風、澗月這兩個俏婢一人手裏挽著一個提籃,籃裏各有一套茶具和一壺密封的水。

    “茗戰堂”富麗堂皇,宛若王侯府第,粉牆、青瓦、馬頭牆、磚木石雕以及層樓疊院、高脊飛簷、曲徑回廊,真有“庭院深深深幾許”之感。

    周宣看到那些門罩、窗楣、照壁上的鑲磚上都雕刻著生動逼真地人物、蟲魚、花鳥及八寶、博古圖案,極富裝飾效果。

    曲曲折折穿過七個天井,來到一個寬敞地大廳上,已經有五、六十人在廳裏,卻絲毫不顯擁擠。

    曾達虔大聲自報:“黃山容成茶、浮丘茶來也!”

    廳中人都一齊轉頭來看,有的說:“容成茶、浮丘茶,未曾聽說。”

    有茶商認得曾達虔,譏笑道:“就是那兩種黃山劣茶,以為改個茶名就能賣高價發橫財了,真正可笑!可笑至極!”

    曾達虔怒道:“祝掌櫃,我這黃山容成茶不輸於十大名茶,你怎敢說是劣茶,欺人太甚!”

    周宣拍拍曾達虔肩膀:“曾掌櫃,別和無識之輩一般見識,我相信,黃山仙茶一定能揚名茶會。”

    姓祝和茶商斜眼瞅著周宣,問:“你是曾掌櫃請地品茗師?”

    對這種無禮地人。周宣比他更無禮,理都懶得理他,自顧找了一張圓桌。圓桌有四張圓凳,他、靜宜仙子、林涵蘊、曾達虔分別坐了,三癡抱臂立在他身後,茗風、澗月將提籃放在桌上,分立在林氏姐妹身後。

    祝掌櫃見周宣不理睬他,很是恚怒,對身後一人耳語幾句,那人走了過來。朝周宣拱拱手道:“在下路鴻漸,是歙州謝源茶的品茗師,特來向黃山茶品茗師請教。茗戰一局。”

    周宣心道:“原來也是歙州的茶商,一山不容二虎,謝源茶自然看不得黃山茶冒出來搶其生意,抓住機會就要打壓。”冷冷道:“閣下耳朵有問題嗎,方才曾掌櫃大聲報名,是黃山容成茶和浮丘茶,你既要與我茗戰,怎能連我方茶名都報錯!”

    謝源茶品茗師路鴻漸脹紅了臉,恨恨地盯著周宣。

    三癡附耳道:“主人,我曾聽四弟說起過這個路鴻漸。去年在山陰道上與四弟鬥茶,非四弟對手,主人盡可以放膽與他鬥。”

    祝掌櫃大步過來道:“若是名茶,自然不會報錯,你這無名劣茶。報錯也不稀奇,更何況你是胡亂改名地!”

    周宣端坐不動,問:“請問茗戰的條件?輸者如何處置?”

    路鴻漸道:“賽茶色、鬥茶湯、比茶花,請去年的十大品茗師中地三位來公證高下,敢否?”

    祝掌櫃補充道:“輸者立即退出茗戰堂。也不要改什麼茶名了。老老實實呆著去。”

    周宣道:“這樣的賭注不夠勁,無法讓人熱血沸騰。我提議,若是謝源茶輸了,謝源茶當眾宣佈退出十大名茶之列----”

    三癡嘴角扯出一絲笑意,這是周宣慣用的手段,開賭時他總有提議,然後就是瘋狂加注,非讓雙方都騎虎難下不可。

    祝掌櫃一聽,哇,這賭注好毒辣啊,謝源茶若退出十大名茶之列,他的茶莊收入至少要三成減一成,咬牙道:“我也提議,若是黃山茶輸了,罰今年不許上市銷售茶葉,曾掌櫃,敢應戰否?嘿嘿,曾掌櫃,你可不要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品茗師搞得家財散盡啊!”

    曾達虔臉色一變,不讓銷售茶葉,那是斷他財路啊,數百名茶工、茶農如何養活?不僅當年損失巨大,而且對以後地銷售也影響極壞,這周宣之能贏鼎鼎大名的路鴻漸?路鴻漸在去年的十大品茗師中排名第九,號稱唐國東南茗戰第一人。

    周宣微微一笑,三癡說路鴻漸曾與四癡鬥茶,勝了路鴻漸,而靜宜仙子地茶藝還略勝四癡一籌,靜宜仙子要贏路鴻漸自然不在話下,現在就看曾達虔敢不敢應戰了,畢竟這事還得曾達虔決定,品茗師是無權開這麼慘烈的賭注地。

    曾達虔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內心激烈交鋒,到底是戰還是不戰?這局茗戰若是能贏下來,那黃山容成茶和浮丘茶可以說是一戰成名,力壓謝源茶,就可在歙州獨霸了,即便最終進入不了十大名茶之列,茶價了也肯定飆升,但是輸了呢----

    周宣淡淡道:“曾掌櫃,這是個好機會,看你能不能抓住,我不多說,你自己決定。”

    祝掌櫃呵呵笑道:“曾掌櫃,早作決斷啊,路鴻漸先生地茶藝你是見識過的,他能分辨同一條河流不同河段地水味,既然你請的品茗師急於要讓你學道家的清靜無為,喝茶成仙,你就答允吧,你輸了,你就清淨了,不用整天忙得團團轉了,哈哈。”

    祝掌櫃其實心裏也有點忐忑,雖然路鴻漸茶藝高超,而且眼前這個黃山茶品茗師根本就是無名之輩,往年茶會也沒見到過,但畢竟不知底細,萬一路鴻漸失手,那可糟糕,所以他想以攻心術,嚇得曾達虔不敢應戰,這樣傳揚出去,謝源茶又增名氣,黃山茶就更賣不動價了,可謂不戰而勝,不戰而屈人之兵。

    曾達虔看看周宣,又看看祝掌櫃,在歙州茶市他被祝掌櫃打壓多年,一直無法翻身,這次狹路相逢了,怎麼辦?這個周公子是個有來頭的人,連方鎮判官和邊將都對他恭恭敬敬,就信他這一回,拼一把,厚厚的嘴唇裏吐出一個字:“戰!”

    周宣哈哈大笑,拍著曾達虔肩膀說:“曾掌櫃,好樣地,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恭喜曾掌櫃,你發財了!”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5:35
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六、幻茶術

    祝掌櫃見曾達虔竟敢應戰,心裏也是一緊,聽周宣就已經狂妄地恭喜曾達虔發財了,真是又驚又怒又笑:“我倒要看看你曾掌櫃到底是發財還是敗財!---路先生,看你的了,謝源茶就拜託先生了。”朝路鴻漸一躬到地。

    路鴻漸雙肩一塌,隨即聳起,似乎祝掌櫃將一副千斤重擔壓在他肩膀上,參加茶會十多年,鬥茶無數,但一場鬥茶關係到兩種茶葉的生死成敗、涉及銀子數萬兩,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沉聲道:“路某定展生平之技,不負東翁重托。”

    歙州茶商盟會大管事符先生過來勸道:“祝掌櫃、曾掌櫃,如此鬥茶太傷元氣,兩位還是罷鬥的好。”

    大廳裏的其他茶商坐山觀虎鬥,何樂不為,紛紛道:“輸家傷元氣,贏家則大補元氣,鬥吧,鬥吧,入茗戰堂就是要鬥的。”

    這樣的情勢下,雙方都不能退縮了,祝掌櫃和曾達虔齊聲道:“鬥!”

    符大管事搖搖頭,道:“既然兩位一意要鬥,那好,在場諸位都是證人,字據也不必立了,請去年茗戰排名第五的錢先生、排名第七的吳先生來品定雙方茶色、茶湯、茶花的高下,還差一位證人,誰來品定?”

    要給十大品茗師排名第九的路鴻漸品定茶藝,非得排名比他靠前、或者德高望重的茶界前輩才行。現在十大品茗師到場地除了路鴻漸自己之外只有錢、吳兩位。

    有人道:“就由符大管事親自品定好了,誰敢不服你?”

    符大管事擺手道:“老夫老眼昏花,做不得這品定茶藝之事了,再稍等一會,就有茗戰高手來的。”

    這時又有一群人進來,為首是一個鶴髮童顏、精神矍鑠的老者,身材瘦小,但腳步邁得很大,可以說是大步流星。

    靜宜仙子還沒有書僮的覺悟。朝周宣招招手,周宣靠近聽她說:“宣弟。這位就是翟君謨先生,女道要去相認拜見嗎?”

    周宣低聲道:“先不急。會後再相見不遲。”

    廳裏已經是一片歡迎聲,有好事者嚷道:“好了好了,翟先生來了,他來品定,一言九鼎。”

    翟君謨的品茗師第一的寶座已經連霸多年,早就想歸隱了,但湖州紫筍茶的茶商苦苦挽留,有翟群謨在,湖州紫筍茶就能保住天下第一名茶的稱號,茶價那是年年攀升。財源滾滾啊。

    翟君謨朝眾人拱拱手,與符大管事寒暄,聽說謝源茶要與黃山容成茶茗戰決生死,路鴻漸他是知道的,茶藝精湛。但容成茶地品茗師卻是面生,即便是後起之秀要挑戰成名的品茗高手也不能下如此大地賭注啊,風險太大,曾達虔就這麼相信他?問:“符兄,容成茶的品茗師姓甚名誰?”

    符大管事道:“還未問。”近前作揖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周宣還禮道:“不敢。金陵周宣之。”

    花魁夏侯流蘇私奔。使得金陵鹽商周宣之地大名傳遍宣州內外,但歙州這邊還未聽說過這個把宣州攪得滿城風雨的周宣之。

    符大管事客套道:“久仰。這位是翟君謨先生,周公子應該聽過翟先生的大名。”

    翟君謨教過靜宜仙子茶道,可以說是周宣的師祖了,所以周宣對翟君謨執禮甚恭。

    符大管事道:“就由翟先生、錢先生、吳先生三位來品定謝源茶路先生與容成茶周公子之間茗戰的高下----”

    “請稍等一下。”周宣道:“容成茶由我的書僮代我出戰。”

    此言一出,滿廳譁然。

    祝掌櫃怒不可遏,叫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周宣笑道:“這如何是欺你,這是讓你穩操勝券嘛,你該暗自慶倖才是。”

    路鴻漸拂袖道:“與一書僮茗戰,勝之不武,路某拒絕此次鬥茶,這倒不是懼怕,乃不屑爾!”

    林涵蘊見姐姐被輕視,惱了,脆聲道:“什麼不屑,你就是怕輸!”

    周宣點頭道:“對,就是怕輸----路先生,還記得去年山陰道上的茗戰否?”

    聽到這話,路鴻漸悚然大驚,去年四月他剛剛在歙州茶會上殺入茗戰十強,志得意滿返回家鄉越州,在山陰道上遇到一個騎騾的清瘦文士,二人茗戰三局,賭注是五百兩銀子,路鴻漸一勝二負,那清瘦文士嘲弄地一笑:“茗戰十強,不過如此。”也沒要路鴻漸的銀子,策騾款段而去。

    路鴻漸含羞回鄉,原以為他茗戰敗給一個無名之輩的消息會不脛而走,但一年多來沒聽任何人提起過,路鴻漸慢慢地也就淡忘了,心想那清瘦文士應該是世外高人,偶戲風塵,他輸給世外高人沒什麼好羞恥的,萬萬沒想到這個周宣之會在這種時候突然提起那次山陰道茗戰!

    周宣見路鴻漸震驚的樣子,心中暗笑:“這人被老四嚇成了驚弓之鳥,心虛之下就更不是道蘊姐姐的對手了。”說道:“路先生,你這是代表謝源茶出戰,我這書僮代表容成茶出戰,只論茶藝高下,何必論身份地位?”

    大廳上的其他茶商生怕鬥不起來,慫恿道:“對,只論茶藝高下,說不定這書僮是個茗戰奇才,路先生萬萬不可輕視。”

    路鴻漸定了定神,打量著周宣之及其書僮,周宣之身材高大,明顯不是去年贏他地那個清瘦文士,這書僮個子也高,比清瘦文士高,清瘦文士也沒這書僮俊美。咦,這書僮似乎是一女子,臉都紅了----

    靜宜仙子被這麼多人盯著看,早已羞澀難抑,低著頭,玉頰嫣紅,睫毛顫動,天底下有這麼美地書僮嗎?

    林涵蘊挺身而出,嬌叱:“看什麼看。要鬥就鬥,不敢鬥就認輸。讓出十大名茶的位子,灰溜溜退出茗戰堂就行了。”

    祝掌櫃見路鴻漸臉色陰晴不定。似有懼色,忙道:“路先生,你----”

    路鴻漸手一揮,沉聲道:“那就鬥吧!”心想:“又不是那個清瘦文士,我有何懼!而且還是個女子,女子茶藝高超的只有湖州莊夫人,但莊夫人應該是四十多歲了,這女書僮不過二十多歲吧。”

    既然雙方都答應茗戰,當即便有“茗戰堂”僕役抬來兩個爐子,炭火正旺。又搬來兩個茶擔子,擔子裏各種茶具必備,除了茶葉必須是謝源茶和容成茶之外,其他茶壺、茶盞任選,天下十大名泉。“茗戰堂”都有儲備,自帶水也可以。

    周宣對靜宜仙子一笑,說道:“蘊兒,看你的了。”

    這一聲“蘊兒”叫得靜宜仙子芳心一顫,連脖子都紅了。遲遲疑疑站起身。

    林涵蘊在後面推著她。低聲說:“姐姐,拿出你地本事來吧。十大品茗師裏一個女子都沒有,太不公平了。”

    符大管事宣佈茗戰開始,除靜宜仙子和路鴻漸之外,其他人都退出一丈,靜看二人烹茶。

    靜宜仙子起先羞縮,但畢竟是大家閨秀,倒不至於手足無措,而且烹茶也是她平時極熟絡之事,很快便冷靜下來,因為這是要比茶色、茶湯、茶花,既要看著好看,也要茶味醇香,當即用碾木碾碎茶葉、漉水囊濾水,麻利地忙碌起來。

    靜宜仙子用地水是自帶的,就是黃山地“朱砂泉”,曾氏茶莊備有幾缸這種泉水,昨晚烹容成茶時用上了朱砂泉水,茶味更妙,今日便帶了一壺朱砂泉水來。

    壺水二沸,碾碎的茶末傾入水中,稍一攪拌,便蓋上壺蓋。

    一張長方案烏木案擺在兩個茶擔之間,六隻越窯青瓷盞分列兩邊。

    符大管束高聲道:“傾茶入盞,品定高下。”

    路鴻漸率先執壺,注茶入盞地手法頗妙,身子站立不動,由遠及近,分別將三個茶盞注滿,烏木案上半滴也不見漏出。

    翟君謨、錢先生、吳先生三人緩步上前,先看茶色,青青白白,果然是上品;再看茶湯,柔而不膩,微微搖晃茶盞,茶盞內壁不見茶痕,果然好茶藝;最後看茶花,所謂茶花,其實就是烹茶時泛起泡沫和水花,以細而輕、薄而密為上,路鴻漸這三盞茶泛起的茶花細輕薄密,無可挑剔。

    靜宜仙子開始注茶入盞了,右手執壺,右手攬袖,皓腕如霜,纖指如玉,注茶姿勢極美,而且手法也頗奇特,壺嘴對著茶盞微微旋轉,似乎茶水是麵條、粉絲那樣可以盤繞著疊上去。

    很快,三盞茶注滿,這時奇景出現,只見茶水熱氣先是繞茶盞邊沿一圈,漩渦一般轉到茶盞中心部位,然後冉冉升起,高達一尺有餘,形成峰巒起伏地模樣,三隻茶盞三座霧峰,呼吸之間,三座霧峰消失於空中,氤氳成白霧一片----

    大廳中鴉雀無聲,茶商祝掌櫃和品茗師路鴻漸面如死灰。

    符大管事歎道:“真沒想到這世間除了翟君謨之外,還有人會這幻茶術!”

    矮小精神的老者翟君謨目不轉睛注視靜宜仙子,剛才他沒細看這個女書僮,這時越看越面熟,心道:“這女書僮好似奉化軍林都護之女公子,但林都護地女兒怎會在這此抛頭露面,還扮作這個周宣之的書僮,不大可能吧。”

    翟君謨傳授靜宜仙子茶道是十二年前的事,那時的靜宜仙子還是個純真活潑的髫齡少女,閨名林道蘊,不知世間有苦難之事,一心愛茶道,翟君謨喜其聰慧穎悟,遂將將畢生茶藝傾囊相授,江州一別,師徒二人再未相見過,十二年間靜宜仙子面貌變化不小,由小姑娘長成了大小姐,而且因為迭遭婚變、望門三寡,氣質與少女時已然大不相同,眉目之間總是帶著一縷哀愁,是個美麗與哀愁的絕色女子啊!

    所以翟君謨雖有疑心,卻不敢詢問相認。

    周宣驚喜不已,他跟靜宜仙子學習茶道大半年,從沒看到茶氣凝峰的奇景,走近前在靜宜仙子耳邊道:“姐姐還留了一手不肯教我啊!”

    周宣嘴裏呼出的氣讓靜宜仙子耳根癢癢的,含羞道:“宣弟,不是的,回去再與你說。”

    錢先生與吳先生見女書僮露了這一手,這是他們也達不到地境界----幻茶術,此間只有翟先生有這技法,當即眼望翟君謨。

    翟君謨道:“看看茶色、茶湯和茶花吧。”

    三人細細品鑒,女書僮烹出來的黃山容成茶無論茶色、茶湯還是茶花,毫不遜色于路鴻漸的謝源茶,而那霧峰奇景更是路鴻漸不能比的。

    三位評判一致認定,茗戰容成茶勝出。

    祝掌櫃一張臉完全失去了血色,張口結舌良久,他不甘心這樣的失敗,明年暫且不說,單單今年就要損失三、四千兩銀子,大叫道:“我不服,這是曾達虔設下地圈套,故意陷害我謝源茶,這書僮是什麼人?她是個女子,她為什麼要女扮男裝,這裏有陰謀!”

    符大管事不悅道:“祝掌櫃,鬥茶開賭是雙方情願的事,你這樣就落了下乘了,這裏這麼多人都看著的,你抵賴不過去,周公子的書僮是不是女子,與鬥茶無關,你不要東拉西扯,讓人笑話。”

    祝掌櫃自知理虧,現在抵賴也沒用,悠悠眾口堵不住,說了一聲:“輸了就輸了吧,路先生,我們走。”與路鴻漸及幾個僕從匆匆出“茗戰堂”去了。

    祝掌櫃很有心計,知道敗局無法挽回了,趁鬥茶輸給黃山茶的消息還沒有傳播開來,他要儘快把茶葉傾銷出去,稍微降一點價也可以,把損失減到最小,熬過今年再說,明年卷土再來。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5:36
第四卷 歸去來兮 十七、孫子是蘇軾

    金陵周宣之的書僮鬥茶贏了十大品茗師排名第九的路鴻漸,這讓到場的各大茶商和品茗師大為驚歎,曾達虔欣喜若狂,胖臉通紅,發財了,真的發財了,把謝源茶比下去了,以後黃山容成茶就是歙州的頭牌茶葉,茶價翻番也不稀奇,他把寶押在周宣身上押對了。

    符大管事示意眾人安靜,說道:“諸位,截至目前,來參加本次歙州茶會的共有九十八種茶葉,大茶商一百九十一人,各地分銷茶商一千餘人,而通過了竹棚三關進入茗戰堂的有五十二種茶葉及其名下的八十九名品茗師,現在,鬥茶正式開始,去年品茗師十強,還有周宣之公子的這位書僮暫作壁上觀,直接進入在三十六強。”

    周宣在靜宜仙子耳邊低聲道:“道蘊姐姐你好強哦,已經享有十大品茗師的待遇了,而我還要從第一輪開始拼。”

    靜宜仙子微微一笑:“宣弟拼吧。”

    林涵蘊皺鼻子說:“周宣哥哥,我姐姐現在不能幫你了,你是孤軍奮戰,可不要第一輪都過不了!”

    周宣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林涵蘊“哦”了一聲,笑嘻嘻道:“恭祝周宣哥哥一路過關斬將,闖入十強。”

    周宣點頭道:“這還差不多。”

    林涵蘊歎道:“唉,忠言逆耳,就愛聽好聽的。”

    去年品茗師十強除掉了路鴻漸退出外,還有一人未參加今年的茶會,作壁上觀的連同靜宜仙子一共九人,餘下的八十人要再闖三關,也就是說要經過三個天井,每個天井都有考題,都是和茶有關的。

    八十人分成“天、地、玄、黃”四組,每組二十人,依次從大廳四面的門出去。經過三個天井繞回大廳,那就表示三關全部通過,沒能再回到大廳的,就是沒能過關,直接出“茗戰堂”了。

    四個組通關同時進行。反正“茗戰堂”的天井多,不是號稱三十六天井嗎?

    周宣分在“玄組”第十,輪到他時,一個“茗戰堂”夥計引著他從大廳西門出去,經過一條短廊,轉到一個天井裏,天井四周有雕刻精美的欄杆,一名管事面無表情地說:“這第一關是一道詩題----”

    周宣心道:“這裏也考詩題啊,詩詞哥們最拿手。”就聽那管事說道:“----請背誦詩僧皎然地《對陸迅飲天目山茶。在寄元居士晟》。”

    周宣目瞪口呆。

    那管事等了一會,見周宣沒反應,便道:“答不出嗎?答不出請從這邊小門過。經穿廊可以直出茗戰堂。”

    周宣問:“鬥茶便鬥茶,還背什麼詩?”

    管事道:“這是茶界幾位元老擬的題,我等只管執行,你既答不出那就請出去吧。”

    周宣道:“且慢,聽我誦來----喜見幽人會,初開野客茶。日成東井葉,露采北山芽。文火香偏勝,寒泉味轉嘉。投鐺湧作沫,著碗聚生花。稍與禪經近,聊將睡網賒。知君在天目。此意日無涯。”

    管事打開身後的門,做個請的手勢。

    周宣昂首闊步闖關,心裏深感考試作弊成功後的喜悅,真沒想到那竹棚烹茶老者竟是品茗界元老!哈哈,哥們運氣就是好。若不是得到那個茶壺還真不知道有這首詩,這詩畢竟不是著名詩篇嘛,哥們雖然記性好,但也不可能把古代所有詩詞都背下來,那就太意淫了!

    對了。那茶壺上還有一首詩呢。不知是不是下一關用上?

    來到第二個天井,又是一名管事。說道:“這又是一道詩題----”

    周宣喜笑顏開,再沒有事先知道試題更讓人愉快地事了,微笑聽題。

    管事道:“收集松枝上的積雪煮茶,有一股松子的清香,請說出哪首詩裏提到用松雪煮茶?”

    周宣哈哈大笑,連聲道:“出得好題,好得好題,品茗師資格考試就得如此風雅。”

    那管事微笑道:“看來此題是難不住這位公子,請回答吧。”

    周宣道:“陸龜蒙的詩《煮茶》裏提到了用松雪煮茶,需要全詩背誦嗎?”

    管事道:“答出詩題即可-

    周宣新記的詩不讓他背誦他難受啊,說:“還是背誦吧,答題要答全嘛----閑來松間坐,看煮松上雪。時於浪花裏,並下藍英末。傾餘精爽健,忽似氛埃滅。不合別觀書,但宜窺玉劄。”

    管事打開身後的門,笑道:“公子大才,博聞強記,請入第三關。”

    兩首詩闖過了兩道關,真是不費吹灰之力,爽也,那第三關是什麼呢?

    第三個天井,一張長方桌,一溜六個茶碗,這回比的是真本事了,辨水!

    運氣再好、別人再怎麼樣幫你,但最終還得看你真正的本事,強者運強,沒聽說過哪個弱者一起運氣好下去的。

    周宣舌頭在口腔裏歡跳著,活動活動,品水之前先熱身嘛,這些天常和林涵蘊親嘴玩,那小妞喜歡吮他舌頭,吸住不放,舌尖都被她吮痛了,恐怕味蕾有所損壞吧,等下如果辨不出水味來,回去就打林涵蘊屁股。

    管事道:“這都是天下著名泉水和江河之水,絕不會故意在哪條小河溝裏裏舀一碗來刁難地,請品鑒。”

    周宣捧起第一盞水,品了品,說道:“這是廬山招隱泉水。捧起第二盞略品之後答道:“這是揚子江冷泉水。”

    在金陵,這些天下名泉市場上都是有得買的,一桶幾錢銀子,周宣跟隨靜宜仙子學習茶道,足不出戶,天下名泉、名水都嘗了個夠,光喝水至少都喝了百把兩銀子,所謂窮文富武,想當品茗師也一樣,你沒錢。就品不到天下各種水,要不你就得不遠千里萬里到處走個遍,去找水喝,但那也要錢哪,明代的大旅行家徐霞客就是家財萬貫地。所以,搞藝術就是要錢的,琴棋書畫、鬥雞鬥蟲,都要錢。

    周宣將餘下四盞水一一道出,分別是:“廣陵蜀岡峰泉水、績溪水、竹瀝水、信州廣教寺陸羽泉水。”

    管事贊道:“公子品鑒甚精,通過三關,恭喜。”

    周宣拱拱手,從管事身後的門進去,赫然就是大廳。

    林涵蘊歡呼起來。跑過來拉著他的手跳。

    周宣走到靜宜仙子身邊,把過三關之事對她說了,靜宜仙子微笑道:“這是宣弟愛茶的好結果。女道看這前兩關肯定難倒了不少品茗師,很多品茗師不懂詩詞。”

    又過了一會,“天、地、玄、黃”四個組的八十人全部進行了闖三關,能回到大廳的只有二十三人,估計絕大多數都是在前兩關被攔住地。

    突然,大廳正門沖進來一個瘦高個子的品茗師,叫著:“我不服!我不服!”後面跟著兩個“品茗堂”夥計,夥計喊道:“他硬闖!他硬闖!”

    周宣一看,這瘦高個子剛才見過一面,是眉州白芽茶的品茗師。估計是闖關失敗,憤憤不平又沖回大廳喊冤來了。

    符大管事道:“蘇先生,闖關都是一視同仁地,你為何不服?”

    姓蘇的品茗師憤憤道:“我在去年茶會上名列品茗師第十一,今年卻連第一輪都不能過。這公平嗎,品茗師論地是茶藝,卻考什麼詩,附庸風雅,可笑至極。”

    這蘇的品茗師躊躇滿志準備在今年茶會在殺入十強。然後推薦他們眉州的白芽茶。那就是幾千兩銀子地收益,沒想到第一關就傻了眼。他哪知道詩僧皎然是誰?所以不服,闖回來質問。

    符大管事沉下臉道:“蘇先生,品茗師到了高境界,那就不僅僅是一門技藝了,而是能和琴棋書畫並稱的雅藝,必須有詩書薰陶才行,只有詩書才能與茶道相得益彰,以茶詩為考題正是為此。”

    周宣對靜宜仙子低聲道:“這符管事很有見地。”

    靜宜仙子點頭:“詩和酒、詩和茶向來就是姐妹一般的。”

    靜宜仙子這麼一說,周宣不由得就看了一眼林涵蘊,心想:“詩和茶是姐妹,道蘊姐姐是茶,林涵蘊會是詩?不會吧,這是首什麼詩啊!”

    林涵蘊見周宣看她,就沖周宣甜甜一笑,小妞還有股媚勁了,這幾日調教得成果顯著,下一步該怎麼調教,襲胸乎?

    姓蘇的品茗師一個勁在叫著:“不服!不服!”

    符大管事威嚴道:“眉山白芽茶的廖掌櫃,趕快帶著你地品茗師出去,不然地話,攪擾會場,你這白芽茶要受處罰的。”

    那廖掌櫃知道茶商盟會影響力很大,真要處罰起來他可吃不消,趕緊去勸蘇先生:“蘇先生,我們先出去吧,以先生地茶藝,明年再來必列三甲。”

    蘇先生頓足道:“我回眉州,必讀萬卷書再出門,願後輩子孫,出口成詩。”說罷,與廖掌櫃出大廳而去。

    周宣點頭道:“這姓蘇地是個人物啊,這樣出局太可惜了。”

    周宣不知道的是,正因為此次在此次鬥茶大會上因為不會背詩而鎩羽而歸,那蘇先生發憤圖強,苦讀詩書,他自己沒讀出什麼名堂,臨終囑咐兒子蘇序一定要讀書作詩,蘇序謹遵父命,農閒之餘就讀書,並且會作詩了,不過詩作一般,沒有流傳下來,蘇序生的兒子叫蘇洵,蘇洵能詩善文、才華出眾也就罷了,偏又生得一堆好兒子,其中兩個最不得了,就是蘇軾和蘇轍啊!

    蘇軾是是周宣最佩服的超級大文豪,原來偉大詩人的產生是因為其先祖一場鬥茶的失敗,這是誰都料想不到的!

    “茗戰堂”鬥茶盛會繼續進行,原先作壁上觀的九位品茗師加入戰團,與闖過天井三關的二十三名茗戰師加起來為三十二強,抽籤捉對鬥茶。

    周宣的對手是荊州仙人茶地品茗師,去年進入了三十六強,今年再次殺入,有心再進一步,卻見遇到的是神秘的周宣之,先前周宣之的書僮鬥敗了路鴻漸,書僮如此,主人豈不是更加厲害,所以不免驚懼,這茗戰也與棋戰一樣,講究修心養性,還沒動手先就心怯,失敗也就難免,仙人茶品茗師發揮失常,火候稍過,茶末粘盞,被判負。

    周宣幸運地進入了十六強,靜宜仙子也順利地晉級,但兩次抽籤時,周宣竟然抽上了靜宜仙子,這下子傻眼了,找符大管事要求調換對手。

    符大管事道:“周公子,對手是不能調換的,這是茗戰地規矩。”

    靜宜仙子低聲道:“宣弟,要不我退出好了。”

    周宣道:“那可不行,我知道自己的實力,能進入十六強已經是非常幸運,姐姐爭取進入三甲吧,這樣推薦起容成茶來就有力了。”

    靜宜仙子道:“宣弟,女道這一局輸了,還有機會再爭十強的。”

    周宣一想,對啊,勝者佔據八強,還有兩個名額供八名負者爭奪,說:“那好,姐姐小心點,不要失手,我們攜手入十強,快哉!”

    靜宜仙子“嗯”了一聲,兩個人開始鬥起茶來,靜宜仙子惜敗,周宣進入八強。

    在爭奪十強最後兩個名額的兩場鬥茶中,靜宜仙子再以“幻茶術”擊敗對手,終於殺入十強,兩次“幻茶術”一是顯示一株老樹、一是顯示一座石橋,雖然須臾即散,但也讓人驚歎不已。

    但“幻茶術”大師翟君謨卻一直沒有展示他的“幻茶術”,是以普通卻精湛地茶藝一路過關。

    看來茗戰不怎麼受歡迎,那麼小道就少寫點,明天游了黃山便去信州,鬥土豪、剿山匪去,夏侯流蘇還有什麼舉動?林氏姐妹能不能推倒?請書友們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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