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娛樂指南 作者:賊道三痴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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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dnater 2009-3-6 04:51: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5 510775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5:41
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八、特來非禮你

    周宣沒想到謝家人竟有這麼兇惡,“南霸天”還真是名不虛傳,問:“謝家與上饒鄒縣令是姻親,鄒縣令自然是包庇他的,但上饒縣是信州府駐地,信州黃刺史難道就任憑鄒、謝二家胡作非為嗎?”

    夥計道:“官場上的事,小人哪里知道得那麼清楚,反正這些年來狀告謝家的也不少,沒見哪次動得了謝家人的半根寒毛,反倒是告狀者被搞得家破人亡,永豐鎮上有點體面的士紳要麼與謝家人交好,要麼遷往他縣,永豐這地方民風是越來越壞了。”

    李燾舅父方老頭這時也歎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這地方老夫也不想住了,有意遷往宣州,燾兒,你是不是來接舅父一家去宣州啊?”

    李燾作聲不得。

    周宣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看來不雷厲風行痛下辣手是不行了,得徹底根治一番----”

    夥計不知周宣在說什麼,急道:“周公子不要想別的了,快想想怎麼才能平安回到鎮上吧,紅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林涵蘊問:“紅糖是誰?”

    夥計道:“紅糖是一個強盜頭子的名字,老巢在九仙山,手下有百十號強盜,平時很少搶劫過往行人客商,基本都是謝家養著的,謝家要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都由紅糖出馬,前年信州府的司兵功曹裝模作樣領了三百馬、步弓手去剿匪,去九仙山那邊轉了一圈,回來說難以剿滅,九仙山與吳越國、清源接壤。聽說官兵來了,就逃到清源地界去,唐國兵馬就不好越界了。”

    林涵蘊看著周宣道:“周宣哥哥,你這家鄉好亂啊,有惡霸、有土匪。不過也挺好玩哦。”

    這都護府小姐真是不知人世險惡啊,周宣沒理她,問夥計:“你是說謝老六會叫紅糖來半路搶劫我們?可九仙山離這裏好幾十裏地,紅糖怎麼趕得來?”

    客棧夥計都是百曉生。說道:“紅糖難得在九仙山,他在杉溪有個相好,名叫梅枝,紅糖常住在那裏。小人看那謝六爺送周公子出來笑得那麼歡,十有八、九已經派人去通知紅糖,半路要搶劫公子了,要不我們走水路,順流直下很快就到鎮上的。”

    靜家仙子有點擔憂道:“是呀,宣弟我們走水路吧,到鎮上再讓范大人知會官府去抓人。”

    周宣摟著靜宜仙子細圓的腰肢感覺真不錯,想多摟一會。坐船就沒得摟了,就在靜宜仙子耳邊說:“姐姐不用擔心,看我怎麼除暴安良。”說著,左臂稍微一緊,靜宜仙子臉上紅暈加深,一直紅到耳後根,面紗防前不防後,周宣能看到她紅唇微微噘著、睫毛閃動的樣子。

    林涵蘊問:“周宣哥哥有何妙計?”

    周宣一副智珠在握地樣子,問那夥計:“你認得紅糖的那個相好梅枝的住處嗎?”

    夥計道:“就在杉溪驛邊上。”

    周宣道:“好,你帶路。我們去會會那個梅枝。”

    夥計驚道:“周公子,你要幹什麼?”

    周宣道:“去看看梅枝啊,怎麼了?”

    “去不得,去不得。”夥計連聲道:“梅枝是紅糖的人,誰敢動她就是找死。前年有個閑漢喝醉了酒。調戲了梅枝兩句,三天后那閑漢背負荊棘。圍著杉溪驛一路磕頭陪罪,直到梅枝門前,哭求梅枝用荊刺抽他,梅枝懶得理他,閑漢就跪了一上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如果梅枝不抽他,他的腿就要沒了,最後是梅枝地老娘瞧不過去,讓梅枝用荊棘抽那閑漢一下,打發閑漢走----”

    “**!”

    周宣一向不說粗話,他講究以理服人,這回真怒了:“什麼世道,還玩負荊請罪,太囂張了吧,我今天非要見識一下這個土匪女人不可。林雷”

    夥計忙道:“惹不得呀,周公子,我們繞路走吧,到了鎮上就好些。”

    來福聽到這惡霸土匪橫行鄉里的事也很不忿,說道:“怕什麼,我家姑爺連皇帝的侄子景王都不怕,還怕什麼紅糖、白糖!”

    夥計道:“小人不管什麼皇帝、景王,就知道謝家和紅糖惹不得,小人不敢帶路,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都還指望小人吃飯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周宣道:“來福,給小宋二十兩銀子。”

    夥計姓宋,聽說周宣賞他二十兩銀子,眼珠子往外凸了一凸,咽了下口水,搖頭道:“周公子,這銀子小人不敢要哇,除非小人明天就搬離永豐,不然的話早晚死在紅糖手裏。”

    能讓鄉人害怕成這樣,用銀子都收買不動,“南霸天”謝家和紅糖平日地跋扈恐怖可見一斑了。

    周宣對三癡說:“老三,露一手,讓宋夥計吃顆定心丸。”

    三癡應道:“是。”抽出腰間玄鐵劍,舉目四顧,見前方路邊有塊磨盤大的青石,當即雙足脫蹬,也不勒馬停步,突然就從馬背上躍起撲出,劍光一閃,石火四濺,馬匹沖了過去,三癡又回到了馬背上。

    眾人扭頭看那大青石,竟已裂成兩半。

    夥計撟舌不下,愣愣地看著三癡的背影,又看看周宣。

    夏侯流蘇也有些駭然,這個老三先生太厲害了,真是捷如鷹隼、勢若奔雷,夏侯流蘇認識的人沒有哪個能擋得住這一擊,起碼清源沒有。

    特技效果不錯,很有震撼力,周宣笑道:“小宋,看到沒,紅糖腦袋有這石頭硬嗎?”

    宋夥計眼神活泛起來,說道:“那好,我帶你們去,到時我躲在後面把梅枝家指給你們看就是了。”

    周宣道:“不能躲在後面。就堂而皇之給我指出來,小宋,敢不敢?”

    配合周宣地問話,來福將手裏的銀錠顛了顛,林涵蘊、小茴香、夏侯流蘇都盯著那夥計。

    宋夥計一咬牙。罵了一句方言粗話:“好,我聽周公子的。”

    來福將那錠銀子拋過去,三癡反手接住,交給宋夥計。問明道路,直奔杉溪驛而去。

    方老頭怕事,叫道:“燾兒,我們不要去。我們惹不起。”

    李燾道:“舅舅,跟著周公子沒錯,周公子本來大得很。”

    林涵蘊問:“周宣哥哥,你這是圍魏救趙之計嗎?”

    周宣哈哈大笑,說:“不是圍魏救趙,是反客為主,抓梅枝在手,把紅糖引出來。以免因為不知道紅糖埋伏在哪里而吃虧。”

    宋夥計道:“以前出事,一般都在十字壟那一帶,那裏都是山道,兩邊沒有人家。”

    周宣點點頭,對靜宜仙子說:“道蘊姐姐你們四位女子就在杉溪驛站稍等,等我們抓住了紅糖再來接你們,可好?”

    靜宜仙子說了聲:“宣弟---”顯得不大情願。林涵蘊也不肯:“周宣哥哥,我要跟著你,看你抓強盜。”

    小茴香說:“姑爺,小茴香有點害怕。”

    周宣皺了皺眉頭。把靜宜仙子她們留在陌生地驛站的確不大妥,而且還有一個居心叵測的夏侯流蘇,想了想,說:“這樣吧,等下到了杉溪驛。我讓驛丞安排兩輛馬車。你們在馬車裏就安全了,就是這條路不好行車。過了杉溪驛就可行。”

    離開謝氏莊園兩刻鐘後,周宣一行來到杉溪渡口,純樸的艄公把周宣十餘人送過對岸,宋夥計領路,眾人來到杉溪驛,周宣直接找驛丞,亮出牌符。

    這種黃金牌符是三品以上官員才能有的,驛丞一見大驚,連稱:“卑職不知大人到來,有失遠迎。”

    周宣道:“馬上給我準備三輛單轅馬車,不要驛工,有車夫就行,送我到永豐鎮。”

    “是是是。”杉溪驛還沒接待過三品以上地官員,驛丞跌跌撞撞出去安排馬車,用最短的時間叫齊三名車夫趕著三輛馬車候在大門外。

    周宣推開車門,讓靜宜仙子和林涵蘊上車,另一輛是夏侯流蘇和小茴香,還有一輛空著。

    周宣向驛丞拱拱手,說了聲:“多謝,請勿相送。”跨上“黑玫瑰”,在宋夥計的帶領下去拜訪強盜頭子紅糖的相好梅枝。

    梅枝是杉溪第一美女,有個綽號叫“竹林西施”,今年二十二歲,十七歲嫁與一個篾匠為妻,後來不知怎麼就和紅糖好上了,紅糖倒沒有殺掉那篾匠,而是威脅那篾匠不能回杉溪,若看到他在永豐出現,就割掉他地卵蛋,篾匠嚇得遠赴清源,四年來不敢回鄉。

    宋夥計指著門前一株大樟樹、一溜土牆爬滿常春藤的小院低聲說:“周公子,那就是梅枝的家,紅糖一年有三百天是在這裏。”

    周宣“嗯”了一聲,讓眾人等在門外,他與三癡過去一推柴扉,裏面沒扣,“吱呀”一聲就開了,還真是門不閉戶啊。

    有個僕婦正在院裏水井邊洗衣,問:“你們找誰?”

    周宣問:“紅糖在嗎?”

    僕婦打量了周宣兩眼,見來人衣著華貴,便說:“我家姑爺才出去一會,請問你是----”

    周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紅糖也被稱作姑爺,真是豈有此理,大咧咧道:“叫梅枝出來,本公子聽說她有兩分姿色,特來調戲。”

    “啊!”僕婦大吃一驚,這人失心瘋了,敢上門調戲梅枝,這不是活得不耐煩嗎?自從前年那個閑漢因為調戲了梅枝兩句,被紅糖逼得下跪遊街後,永豐鎮已經沒有哪個男人敢和梅枝開玩笑了,膽小的更是連正眼都不敢瞧,生怕多看了一眼,梅枝就叫非禮,只敢看背影,腰細臀肥皮膚白。暗暗咽口水。

    周宣催促那個僕婦道:“快去叫梅枝出來讓本公子調戲調戲,不然本公子就要硬闖了!”

    那個僕婦搖著頭用方言不停地說:“你作死,你作死----”

    “誰要調戲我呀?”

    一個嬌滴滴地聲音從屋裏響起,竹簾一掀,走出一個梳著碧螺髻、穿著湖綠紗裙的女子。這女子身高大約一米六左右,腰間一根芙蓉絛,束得腰肢細細,顯得臀部誇張地大。胸部也大,將紗衫高高頂起,眉心點一粒殷紅地美人痣,眉毛扯得細細。嘴唇塗得紅紅,眼波流動,很有幾分俏相,小腰一扭一扭走下臺階,嘴角含著譏諷的笑,問周宣:“是這位公子說要來調戲奴家?”

    周宣聽到“奴家”二字,心裏一陣惡寒,將手中的馬鞭輕輕甩動。神態輕佻地道:“你就是梅枝?嗯,果然有兩分姿色,腰細奶大皮膚白,不錯不錯,陪本公子到村頭酒肆喝兩杯如何?”

    梅枝柳眉一豎,隨即又媚笑起來:“這位公子面生,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周宣道:“特來調戲你,調戲後就走。”

    梅枝紅唇一噘,“哦”了一聲,問:“你可知我是誰?”

    周宣嘲弄道:“不就是一個被篾匠遺棄的怨婦嘛。你以為你是誰?”

    梅枝這下子動真怒了,厲聲道:“你說來調戲,你可敢摸我一下?”

    周宣失笑:“有何不敢,說,要我摸你哪里?”

    梅枝白齒一咬紅唇。伸出白白地右手:“你要敢摸一下我地手。我就服了你。”

    話音未落,周宣的手指就撫在了她手背上。還說:“還是不夠細嫩啊。”

    梅枝趕緊縮回手,咬牙道:“你這只手我看馬上就要保不住了,明天這時候你就是獨臂了。”

    周宣微笑道:“是嗎?有這麼嚴重嗎,我不過是摸了一下你地手而已,難道你是毒蛇猛獸,會爛手、會咬手?”

    梅枝氣道:“你----”

    周宣馬鞭杆子敲著自己虎口,說道:“什麼你呀我的,你叫我摸手,我也摸了,你服了吧,陪我喝酒去吧。”

    梅枝胸脯劇烈起伏,眼裏要噴火,脆生生說:“摸手不算什麼,你有膽要是敢摸我這裏,我就服你到底。”說著腰肢一軟、臀部一撅,兩峰大乳幾乎要裂衣而出。

    周宣眼睛一瞪,問:“摸哪里?”

    梅枝大聲道:“摸奶子,敢不敢?”說著,身子還抖了兩抖。

    周宣被她地波濤洶湧震得退了一步,扭頭看三癡,三癡緊緊繃著臉,忍笑。周宣詫異道:“你這麼渴望非禮?那可要說清楚,是你自己要求的,紅糖問起你就得這麼說。”

    梅枝輕蔑道:“你知道紅糖?你還敢摸嗎?”

    周宣伸手想過去,卻聽一個聲音喝道:“不許摸!”

    周宣回頭一看,林涵蘊站在柴扉邊,黑漆漆的大眼睛瞪著他,不禁覺得好笑,哈哈大笑起來。

    梅枝冷笑道:“不長眼的狗才,現在給我磕三個頭我就饒了你,不然地話我讓紅糖敲斷你雙腿,讓你下半輩子在地上爬著乞討。”

    這女人真是惡毒,周宣勃然大怒,跨步上前,劈臉給了她一個耳光,又在她高高隆起的奶子上使勁抓了一把,然後一跤推倒在地,罵道:“賤人,仗著自己是強盜頭子地姘頭就欺壓鄰里鄉親,媽的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子就看不得你這樣的女人,我不打女人,你給我起來,我帶你去見紅糖,正好讓紅糖為你出氣。”

    梅枝氣得發暈,狼狽地爬起來,嘶聲道:“好好,你活得過今天我跟你姓。”就往外沖,要找紅糖去。

    周宣一把抓住她,叫三癡:“老三,給她來一下半身不遂的。”

    三癡過來手指在梅枝背部一拂,梅枝身子頓時就軟了,被周宣攔腰夾在脅下,周宣冷笑道:“你賤人還跟我姓,你配嗎?”大步出門,將梅枝橫放在“黑玫瑰”背鞍上,然後踏鐙上馬。

    林涵蘊道:“周宣哥哥,你不許再摸她。”

    周宣笑道:“涵蘊妹妹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周七叉是這麼沒品味的人嗎?上車,找紅糖去。”

    梅枝身子不能動,嘴上卻是破口大駡,威脅周宣,說要把他們碎屍萬段云云。

    周宣踢她罵得難聽,用腳踢了一下她嘴,喝道:“給我閉嘴,不然割了你鼻子,紅糖見你沒鼻子了,醜得不成樣子,也就不會為你報仇了。”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6:32
第四卷 歸去來兮 二十九、君子遠庖廚

    附近鄉民都驚動了,竟有人敢動紅糖的女人,這不是反了天了嗎,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啊,都擁過來看熱鬧,猜測是不是另一股強盜,據說建州那邊盜匪就很猖獗。

    梅枝的老母聽說女兒被人搶走,拄著拐杖趕出來,這老太婆白髮蒼蒼,卻沒半點慈祥的樣子,一副凶相,拐杖杵地“篤篤”響,聲音象夜梟:“誰敢動我家梅枝,不知道她是紅糖的人嗎?紅糖回來剝了你們的皮!”

    梅枝臉朝泥地背朝天橫在前鞍上,圓臀高翹,全身無力,掙扎不動,喊道:“娘,娘,快讓老蒼頭去找紅糖救我,這些人是強盜!”

    “你還真會賊還捉賊啊!”周宣在她大屁股上使勁打了一下,很肉感,嘲弄道:“我這就帶你去見紅糖,看他怎麼救你。”騎在馬上朝圍觀鄉民抱拳:“各位鄉親,我等不是強盜,紅糖才是強盜,我們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為什麼要怕紅糖這種強盜,鄉親們各自歸家,不要驚擾,我倒要看看紅糖兇惡到什麼程度!”說罷,“駕”的一聲,騎馬在前,三癡等人趕緊跟上,三輛馬車轆轆行駛。

    梅枝老娘的咒駡聲在後面糾纏了好一會,終於被拋在了後面寂不可聞,只有馬蹄聲在黃昏中零碎雜遝。

    梅枝這女人很潑,一路罵個不休,威脅、咒駡,惡毒下流。林涵蘊從車窗伸出腦袋。笑嘻嘻地聽著,覺得這女人很有才。罵了這麼久沒有重複,花樣百出。

    靜宜仙子聽不下去,出聲道:“宣弟,讓這女人閉嘴,太難聽了。”

    周宣就又在那肥臀上打了一巴掌,說:“喂,賊婆,現在不是叫地時候,留點勁等下叫。紅糖就在十字壟那邊,等下我讓你叫你就叫。”

    梅枝閉了一會嘴,忽然問:“你們是官兵?”

    這女人倒不傻,見周宣知道紅糖的大名卻沒半點害怕地樣子,有恃無恐那肯定是官兵了,這哪來的官兵?沒幾個人啊,怎麼謝家事先沒來通風報信?以前有官兵來圍剿。紅糖早早就會得到消息,回九仙山去。

    周宣不答,騎馬“得得”趕路,梅枝也就閉了嘴,一聲不吭。

    驛站的三個車夫得了驛丞的囑咐,要好生侍候這位周大人,這時見周大人抓了紅糖的相好,看那意思還要去找紅糖,也驚慌起來,其中一人道:“周大人。要抓捕紅糖得到縣裏請兵啊。”

    周宣嚴肅道:“好好趕你們的車,這事與你們無關。”

    三個車夫不敢再說什麼,默默趕車。

    仲夏時節,天氣晴朗,天黑得就晚,已經是正酉時分,四下裏還是清清朗朗。

    宋夥計緊張起來,指著前面山口說:“周公子、老三先生,這裏過去就是十字壟,兩條山道十字交叉。謀財害命多在此地。”

    周宣放緩馬步,看了看,兩山夾峙,中間一條崎嶇小道,和那次魏覺派府兵扮強盜在鬼牙山伏擊時的地形差不多。只是永豐的山都不高。樹木很茂盛,紅糖應該就藏在路邊山林裏。

    周宣道:“大家下馬步行。跟在馬車兩邊。”

    李燾、來福等人都下馬牽著馬韁跟在三輛馬車邊上,只有周宣和三癡依舊騎在馬上。

    靜宜仙子喚道:“宣弟,你是不是上車避一避?”

    周宣道:“姐姐放心,我有這賊婆做擋箭牌,還有老三先生護著,老三先生有萬夫不當之勇,對付幾個毛賊那是殺雞用牛刀,老三,委屈你了。”

    三癡道:“自當護衛主人安全。”

    一行人進入十字壟山道,馬車顛簸得厲害,行駛得很慢,兩邊山陵將殘陽最後一縷陽光擋在了山外,山道間霎時間陰暗起來。

    眾人都提心吊膽起來,一個個東張西望,生怕路邊樹叢裏突然躥出兇惡的盜匪來。

    方老頭扶著車廂一邊走一邊問李燾:“燾兒呀,這周公子什麼來路啊,這麼明著和紅糖作對,我甥舅二人可不要----”

    “舅舅!”李燾趕緊打斷方老頭地話:“你剛才也看到了,老三先生那麼大石頭都一劈兩半,怕什麼紅糖啊!”

    方老頭越走越怕,說:“紅糖有一夥人的,老三先生只有一人,莫非,莫非這個周公子更能打?”

    李燾只好點頭說:“是,周公子很能打,打遍宣州無敵手。林雷”

    周宣微微一笑,對李燾道:“讓你舅舅坐到車上去,後面那輛是空的。”說罷在梅枝腰間輕輕一拍:“賊婆,現在可以喊了,把你相好喊出來救你。”拍了兩下沒聲音,側頭一看,這女人紅唇緊抿,眼睛恨恨地瞪著他。

    周宣奇道:“你怎麼不叫了,你不是很會叫嗎?”

    梅枝惡聲惡氣道:“你想讓我引紅糖出來抓他,休想!”

    周宣笑了起來,這女人還算有點情義,說:“你看我這邊只有這麼幾個人,老弱和女子,紅糖不會這麼膽小,怕我們這幾個人吧?”

    梅枝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後面肯定跟著大隊官兵,你的詭計休想得逞。”

    三個車夫聽梅枝這麼一說,深為嘆服梅枝之智,都扭著脖子朝後看,卻見身後一片青嵐,哪有什麼大隊官兵!

    周宣哈哈大笑:“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點腦子!這就更考驗紅糖對你好不好了,自己的女人被抓,卻龜縮在邊上不敢出來,這種男人死了算了。”

    梅枝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你敢動我,紅糖早晚要你地命。”

    周宣抽出夏侯流蘇的那把“漏影刀”。刀身放平拍打著梅枝地翹臀,高聲道:“紅糖聽好了,你女人在我手裏,別東躲西藏了,滾出來吧。”

    梅枝尖叫道:“紅糖不要出來,後面有大隊官兵,你快逃。”這女人還挺癡心。

    周宣嘴角含笑,任梅枝叫,他有節奏地用刀身那肉臀上打著拍子。很是悠哉。

    三癡耳根一聳,低聲道:“來了!”

    前方山道拐彎處,暮色蒼茫中走出十來個人,都是短衫草履,也不戴頭巾,頭髮披著,手裏或刀或棍。

    為首一人身材比其他人高大。四十來歲,不胖不瘦,身穿黑布直裰,挽著袖子,手提兩把板斧,聲音粗嘎難聽:“梅枝,是你嗎?”

    梅枝身子橫在馬鞍上,頭頸不能轉動,聽到聲音立即驚叫道:“紅糖,快跑。後面有大隊官兵!”

    周宣打量著那手拎板斧的傢伙,說:“你就是紅糖,還提著板斧,學黑旋風李逵是吧?”

    紅糖聽不明白周宣說什麼,對路邊喊道:“老牛,出來,看看是不是這傢伙?”

    路邊樹叢搖動,周宣在謝氏莊園見過的那個管事鑽出來了,見到周宣,稍微有點尷尬。對紅糖道:“沒錯,就是這一夥,紅糖,動手吧。”

    紅糖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罵道:“怎麼回事。這傢伙怎麼會抓我的女人來?後面真有官兵?”

    管事道:“別聽這鹽商唬人。哪有什麼官兵,司兵功曹要出兵我家四爺是最先知道的。”

    紅糖吼道:“可我女人怎麼會在他手上?”

    管事道:“奪回來不就是了。”與紅糖嘀咕兩句。

    紅糖點點頭。手執兩把板斧,邁著八字步過來了,七、八個持刀執棍的匪徒跟在他身後。

    三癡低聲問:“主人,動手嗎?”

    周宣道:“稍等,聽他說些什麼,你看我手勢,拍屁股為號,擒賊先擒王,先不要傷人命。”揚聲道:“牛管事,你這是何意,難道要搶劫我的銀子,開賭場怎麼能這樣?”

    紅糖歪嘴一笑:“你小子贏得太多了,這叫人家賭場怎麼開?這樣吧,留下三千兩銀子,放了我女人,我放你們走。”

    梅枝叫道:“紅糖,你快走啊,他們是官兵,你快跑啊。”

    紅糖喝道:“你給我閉嘴!”對周宣道:“聽到沒有,留下銀子放人,我不殺你。”

    周宣問:“好漢看起來不是兇惡之輩啊,殺過人嗎?”

    紅糖哈哈大笑,面有得色道:“永豐小兒夜哭,做父母的便說再哭,叫紅糖抓你去,你說我是兇惡還是良善?”

    周宣問:“那是嚇唬小孩的,我只怕殺過人地,你殺過幾個?”

    紅糖兩把板斧一撞,“鐺”地一聲響,說:“真正殺人倒是不多,也就十幾、二十個吧,我喜歡砍人手腳,死又死不了,活著又受罪,那個更嚇人----”

    聽得“啪”的一聲脆響,周宣怒不可遏地在梅枝臀部狠擊了一掌,一隻灰色大鳥陡地飛起,直撲紅糖。

    紅糖在永豐鎮是第一能打的,自幼習武,雙臂有數百斤力氣,在九仙山曾經砍死過老虎,自稱“打虎紅糖”,一個人打十余餘壯漢不在話下,見一團灰影撲下,來勢疾惡,趕緊連退數步,喝一聲:“死!”兩把板斧力劈而出,卻突然感覺手上一輕,砍了一個空----

    只聽“鐺鐺”兩聲,鐵斧落地,紅糖手裏只剩兩截木柄,還沒等他回過神來,腦門被拍了一掌,頓時眼冒金星,兩截斧柄都握不住了,晃晃悠悠站立不穩。

    看來致人腦震盪是五癡遊俠的絕招,上次四癡也是這樣對付皇甫繼勳的。

    三癡落地,用足尖在紅糖左右膝彎連踢,紅糖雙膝一軟,正對著周宣跪倒。

    其餘匪眾還不知厲害,想倚多為勝,發一聲喊,圍了上來。向三癡刀棍交加。

    三癡叱吒一聲,手中玄鐵劍劃了一個大圈。八名匪徒執刀握棍地那只手地腕部劇痛,刀棍脫手,每人手腕都是一道血痕,這下子知道厲害了,面面相覷,想逃----

    三癡哪容得他們跑,一輪無影腿,將八人盡數踢倒,抬頭看。那個姓牛地管事正往路邊樹叢爬去,當即拾起地上一根粗木棍甩過去,木棍在空中不住翻轉,發出“霍霍”的聲響,不偏不倚砸中牛管事的後腦勺,牛管事身子向前一撲,就那樣趴在了山邊。

    夏侯流蘇撩開車簾看三癡出手。兔起鶻落,眨眼功夫收拾了九個匪徒,沒一個人逃得了,而且沒有傷人命,夏侯流蘇自問對付這些人不難,但這麼乾淨俐落她做不到。

    梅枝臉朝下看不到打鬥場面,只聽一陣“辟哩啪啦”響,就再沒有紅糖地聲音了,急叫:“紅糖----紅糖----”

    周宣道:“紅糖聽說後面有官兵,嚇得撒腿就逃。把你丟下了。”

    梅枝默不作聲,心裏異常失落,她心裏還是希望紅糖為她拼命的。

    林涵蘊和小茴香從馬車裏下來,

    李燾拍手道:“哈哈,老三先生太厲害了,一個打九個,不,十個,舅舅,你下來看看。全倒了。”

    來福走過去,踢了紅糖一腳,又在那夥匪徒身上搜出幾卷麻繩,叫道:“姑爺你看,他們還帶著繩子。是準備綁我們的吧?”

    周宣道:“綁起來。再問他們一下,原先打算怎麼對付我們?”

    三癡、來福、驛站的車夫。還有李燾的僕人一起上來將九個匪徒捆得結結實實,把牛管事從那邊拖回來,牛管事已經昏迷不醒。

    梅枝這才知道紅糖已經被抓住了,嚇得不輕,她一直以為紅糖無法無天、強橫無比,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被打倒抓住了,這下子六神無主了,一個勁叫著:“紅糖、紅糖----”

    紅糖清醒過來了,雙膀一晃,掙得身上麻繩“軋軋”響,象要繃斷繩索。

    三癡走過去在紅糖腰眼踢了一腳,這下子紅糖渾身力氣使不出來了,破口大駡:“狗東西,我要剝你們地皮、吃你們地肉、喝你們的血----”

    周宣跳下馬,一腳踢在這惡棍地嘴上,門牙踢掉兩個,滿嘴的血,周宣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敢在這恐嚇人,你就是頭老虎,我今天也要拔掉你的牙。”

    紅糖凶蠻成性,滿口噴血還在罵人。

    周宣拔出漏影刀,扭頭見靜宜仙子也探頭出車窗在看,便道:“道蘊姐姐不要看,有點血腥。”

    靜宜仙子趕緊坐回車廂,說:“宣弟不要親手殺人。”

    周宣道:“不殺,會交給信州府處置,我先審問兩句。”命林涵蘊和小茴香上車去。

    小茴香乖乖上車了,林涵蘊說:“周宣哥哥,我不怕血腥。”

    周宣問那些匪徒:“牛管事怎麼交待你們的?在這裏劫住我們想幹什麼?”

    紅糖嘶叫道:“要將你們碎屍萬段!碎屍萬段!”

    周宣本想親手割這禍害鄉民地匪首幾刀,剛才聽靜宜仙子那麼一說,覺得自己應該自重身份,自己還得弄絲竹、習茶道、吟詩作畫,是該遠離血腥,君子遠庖廚嘛,說:“老三,把紅糖左耳割下。”

    三癡是見慣血腥的,鐵劍從紅糖腦側斬下,至肩陡然收勢,劍刃一翻,一隻耳朵已經粘在劍身上,舉著讓紅糖看看。

    紅糖呆呆看了一會,感覺熱血流到頸脖子,這才醒悟這是他的耳朵,驚怒道:“狗東西,夠狠!”

    周宣冷冷道:“你也知道狠?你砍別人手腳時是什麼感覺?”

    紅糖“呸”地一聲,一口血痰吐向周宣,周宣敏捷地閃過。

    紅糖口齒不清地罵道:“狗東西,有膽就將爺爺一刀殺了!”

    周宣道:“殺你汙我的手,自有官府砍你的腦袋。”

    紅糖冷靜了一點,交給官府就好辦,謝家兄弟自會保他出來,到時再報仇不遲,不再破口大駡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周宣掃視這九個匪徒,見其中一個臉色發白、渾身打抖,心知此人膽小,便過去踢了一腳,喝問:“說,牛管事怎麼交待你的?”

    那匪徒迭聲道:“別割我耳朵,我說我說,牛管事帶來謝家六爺的話,要我們在這裏攔截一個姓周地鹽商,男地全部殺死,女地運到清源去賣給青樓----”

    “操!”

    周宣一腳踹在那匪徒面門上,叫道:“先把這夥人押到鎮上去再說。”

    三癡一手一個將紅糖和牛管事丟到最後面那輛馬車裏,其餘人綁成一串趕往永豐鎮。

    這時天已經昏黑下來,距永豐鎮還有六、七裏路時,正遇范判官帶了四名府兵舉著火把來尋。

    范判官見周宣和兩位林小姐去了一整天還沒回來,心下擔憂,便趕來探看,見三癡和來福驅趕著一夥五花大綁地人,忙問究竟,得知謝家與強盜勾結,意欲謀害周宣和林家小姐,驚怒交集,舉著馬鞭劈頭蓋臉猛抽那夥強盜。

    周宣道:“范大人不必動怒,把這些人解到鎮上再說,還有,立即派人通知祁將軍,讓他把四十二名府兵趕緊帶到鎮上來,我們人手不夠。”

    范判官當即命一名府兵快馬去上饒縣驛,讓祁將軍即刻帶人趕來永豐鎮。眾人回到鎮上“永利客棧”,周宣讓人另用牛筋索將紅糖縛牢,梅枝也綁著關在柴火間裏,其他匪徒則丟在前院露天下,店主人驚得目瞪口呆。

    先前在路上周宣已經叮囑過宋江夥計和李燾甥舅,暫不要透露紅糖身份,免得客棧被看熱鬧的人擠得不得安寧,抓到了紅糖,必定轟動永豐鎮。

    周宣問范判官:“昨日被打的捕快今天沒帶人來捕我?”

    范判官道:“未見動靜,下官也覺得奇怪,難道那些捕快一直被綁在樹上沒人搭理?”

    周宣一笑,請范判官代寫了一封書信,蓋上集賢殿大學士的鈐印,命一府兵持信連夜去見信州府黃刺史,讓黃刺史見信後立即來永豐鎮“永利客棧”,周宣不能再隱瞞身份了,這事必須借助當地官府的力量。

    李燾甥舅沒有回去,也在客棧住下,怕九仙山匪徒報復嘛。

    周宣向方老頭瞭解“北霸天”鄒氏和“南霸天”謝氏的種種惡行,李燾在一邊筆錄,惡行太多,罄竹難書,就挑了民憤大的羅列了六條。

    夜裏亥時,祁將軍帶著四十二名奉化府兵趕到,剛坐定敘話,就聽客棧外人喊馬嘶,上饒縣尉親自帶著五十名馬、步弓手前來剿匪了,匪徒就是毆打捕快的金陵姓周的鹽商及其手下。

    昨日被打斷腿地那幾個捕快直到今日下午才有人去報知縣裏,等縣裏派人用馬車將他們拉回縣衙,已經是夜裏酉時了,鄒縣令勃然大怒,這姓周的鹽商仗著誰的勢頭?打得他兒子重傷,又把這些捕快都打成這模樣,這還有王法嗎?即命縣尉法曹領兵前來捉拿。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6:33
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心安理得

    上饒縣尉姓俞,得知縣令公子被打、前去緝拿的捕快又被打得骨折,真是義憤填膺,連夜點齊五十名馬、步弓手趕到永豐鎮,查明那姓周的鹽商是住在“永利客棧”,便派人將客棧前後門封鎖,嚴防賊人逃脫,正要破門捕盜,卻聽得客棧裏人馬嘈雜,從門縫往裏一看,哇,一院子都是兵馬,這是哪里的兵?莫非是要造反?

    客棧大門開了,祁將軍與范判官並肩走出,祁將軍大喝:“你們要幹什麼?”亮出一塊令符:“有認得這令符的沒有?”

    俞縣尉上前一看,大驚,這是五品歸德郎將的令符,這客棧怎麼住著一位將軍啊!趕緊躬身道:“卑職上饒縣尉俞昌,敢問大人是哪路兵馬?途經敝縣有何公幹?卑職怎麼沒接到公函?”

    祁將軍道:“我乃奉化軍將領,這位是奉化都護府判官范大人,你們深夜率兵圍我客棧是何道理?”

    俞縣尉連連施禮:“卑職是來抓捕一個金陵鹽商的,未曾想冒犯了兩位大人,請大人恕罪!”

    范判官道:“貴府黃刺史還沒到嗎?”

    俞縣尉驚訝道:“黃大人要來這裏嗎?卑職不知道啊。”

    范判官道:“爾等在門外候著,黃大人稍後便到。”與祁將軍返身回客棧,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俞縣尉趕緊命馬、步弓手列隊,在客棧門前恭候了小半個時辰,見幾隻火把遠遠的來了,果然是黃刺史到了。

    黃刺史在幾名州屬官的陪同下急急趕來,卻見“永利客棧”門前這麼多兵馬,迎上來的是上饒縣俞縣尉,便問:“俞大人在這裏做什麼?”

    俞縣尉施禮道:“黃大人,下官在此恭候大人,奉化軍的范判官和歸德郎將就在客棧裏面等著大人到來。”

    黃刺史疑惑道:“奉化軍范判官?”隨即恍然,信州侯周宣與奉化軍關係密切舉國皆知。周宣來信州,范判官隨行也是正常。當即親自去叩門,高聲道:“信州刺史黃源求見周大學士。”

    俞縣尉在後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是奉化軍范判官嗎,怎麼又是周大學士?哪位周大學士?

    客棧大門開處,范判官迎了出來,拱手道:“黃大人,下官範湧恭候多時了。”

    黃刺史認得范判官,趕緊還禮:“原來范大人也在此間,下官真是失禮。竟然一無所知,范大人,周侯爺可在裏面?”

    范判官點頭道:“侯爺召黃大人有急事相商,黃大人請---

    黃刺史隨范判官進去,其餘人等全部在客棧大門外等候。

    周宣在客房接見黃刺史,身邊有李燾甥舅和三癡,與黃刺史相見畢。便取皇帝密旨向黃刺史展示。

    巡察六州,有便宜行事之權,什麼叫便宜行事?就是可以先斬後奏啊!黃刺史心下惕然,躬身道:“下官聽憑大人驅使。”

    周宣便對范判官道:“范大人,請將我入信州以來所遇之事對黃大人略述。”

    范判官便從昨日在博山道上遇捕快強行搜車,到今日謝家賭場交結強盜紅糖要謀害信州侯之事一一說來,黃刺史額頭的汗越來越多,最後“撲通”跪下,請罪道:“下官無能,治州無方。請大人降罪。”

    周宣從李燾舅父還有客棧宋夥計那裏得知這個黃刺史惡跡不顯,只是昏庸無能,無法約束鄒縣令和永豐謝家為非作歹,便道:“黃大人請起----”

    接著,周大學士用諸葛亮《出師表》那種動情的語氣說道:“黃大人,我祖籍信州永豐,愛這片土地極深,不遠數千里微服來訪,但在故鄉的所見所聞讓我痛心,我的父老鄉親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們被惡霸欺壓、淩辱、良田被侵佔。被迫淪為雇農,有地就背井離鄉另謀生路,賣兒鬻女的不在少數,黃大人是信州一方明府,難道對這些沒有一點耳聞?就忍看百姓饑寒交迫、流離失所?”

    黃刺史汗出如漿。連聲道:“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周宣道:“黃大人也是受小人蒙蔽,以至於政令不行。今我來此,欲大刀闊斧為永豐除此頑疾,黃大人願助我一臂之力否?”

    黃刺史趕緊道:“願附大人驥尾,將功折罪。s”

    周宣道:“那好,客棧外有上饒縣地五十馬、步弓手,黃大人立即帶上,去把謝老六抓來。”

    黃刺史面有難色,稍顯遲疑,便聽周宣冷冷道:“黃大人為難?那就不用勞煩黃大人,我另派人去。”

    黃刺史悚然一驚,他知道周宣這話是什麼意思,那就是要撤他的職呀,六州巡察使有這個權,而且周宣還是朝中紅人,孰輕孰重他能分辨不出來?立即躬身道:“下官即刻去拿人。”轉身就要出去。

    周宣道:“且慢----黃大人,這上饒縣的馬、步弓手能不能用是個問題,半路上偷偷跑掉一個去謝家報信,那還怎麼抓人?”

    黃刺史面有愧色,周宣說的是實情,上饒縣衙上下都與謝家關係密切,可歎他一個管著一州三縣的刺史竟然使喚不動縣尉,慚愧道:“那下官立即從州上調兵馬來?”

    周宣道:“不必,抓一個謝老六要這麼興師動眾嗎?我讓奉化歸德郎將祁將軍隨你去,有五十名府兵可聽用。”

    照周宣的意思,祁將軍與黃刺史帶著五十名奉化府兵,還有那個膽小的匪徒和牛管事,牛管事已經蘇醒,周宣答應饒他二人不死,這會帶上去騙謝老六開門,若是硬闖的話,謝氏莊園有護園河、有吊橋,很麻煩的。

    黃刺史出門,令屬官約束俞縣尉及其手下馬、步弓手,不許離此半步,便與祁將軍領著兵馬連夜出鎮去了。

    俞縣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好在“永利客棧”門外肅立了一夜。

    周宣後半夜才睡,天大亮時聽到祁將軍宏亮地嗓門叫道:“侯爺。人抓回來了,謝老六和謝老八。”

    周宣趕緊起床,小茴香早已把洗漱用具準備好,一邊麻利地替周宣梳頭,取出一面宣鏡讓周宣照,周宣笑道:“梳得很好。”出門來到客棧前院,就見謝老六被反綁著跪在院中柚子樹下,邊有一個年輕點的、容貌與謝老六頗為相似,應該是謝老八了。

    謝老六還在梗著脖子叫:“黃大人。我謝氏乃上饒望族,一向造福鄉梓,黃大人何故深夜派兵來抓我兄弟二人?我們犯了什麼法?”

    周宣踱到院中,笑吟吟道:“謝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謝老六一見周宣就傻眼了,昨日周宣他們走後,謝老六就在莊園裏等著紅糖到來。等到後半夜,聽莊客說牛管事帶著紅糖的人來了,放下闊板橋,打開莊門,五十名奉化府兵一擁而入,就把謝老六給抓住了,連帶抓住了謝老八。

    謝老六一直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路上張口一問,奉化府兵就對他拳打腳踢,打得他不敢開口。黑夜裏他也沒看清領兵來的是黃刺史,直到天亮才看見,是以大聲質問,這時見到周宣,方才醒悟這事與周宣有關,怒道:“黃大人,你包庇一個鹽商,這鹽商送了你多少銀子?我謝氏每年送你的銀子還少嗎?”

    黃刺史臉皮紫脹,喝命:“掌嘴。”

    兩名奉化軍士兵眼望祁將軍,祁將軍一點頭。他們才“劈哩啪啦”猛扇謝老六耳光。

    黃刺史怒道:“該死的刁民,還敢胡言亂語,這是集賢殿大學士周侯爺,你竟敢交結強盜紅糖謀害周侯爺,你謝家長期魚肉鄉民。這回也該惡貫滿盈了!”

    謝老六驚得忘了痛。三角眼望著周宣,張大了嘴說不出話。

    周宣淡淡道:“謝先生。你這賭場可開得夠惡,贏了銀子的你就派人搶回來,贏得多地你還要謀財害命,這沒本錢的買賣你幹得順手啊。”

    謝老頭雙頰紅腫、嘴角流血,強笑道:“原來是信州侯周侯爺,誤會啊,小民怎敢冒犯周侯爺!全是誤會。”

    周宣轉身對黃刺史、祁將軍諸人道:“立即將謝老六、紅糖等人解往府衙,我要將上饒惡勢力連根拔起。”

    “永豐客棧”地店老闆一夜未睡,趕制麵點,讓周宣等人飽餐了一頓,臨行時請周侯爺題字留念,周宣一時興起,揮毫寫下“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嘲弄地一笑,將這五個字圈掉,叫店主另外拿紙來,寫下四個大字---“心安理得。”

    辰時初,周宣一行離開永豐,李燾隨行,周宣有心提拔他。

    俞縣尉見抓了謝氏兄弟,驚得手足冰涼,那五十馬、步弓手一個個驚懼不安,早飯也沒吃,餓著肚子跟在奉化府兵後面。

    辰時初,大隊人馬進了上饒縣城,直接去刺史衙門,黃刺史命令俞縣尉及其手下一個也不許擅離,另派州裏的司兵功曹點了一百人馬,黃刺史與祁將軍兵分兩路,一路去抓捕鄒縣令,一路去謝氏博藝場抓捕謝家其餘幾虎。

    黃刺史心裏清楚,既然動了謝家,那鄒家肯定難逃,現在他只有忠心為周宣辦事,才能逃過信州官場這翻天覆地的一劫。

    周宣在刺史衙門刑獄憲司大廳上坐著,信州刺史屬官司法功曹恭恭敬敬相陪,范判官、李燾、三癡等人都在,靜宜仙子、林涵蘊她們被安排到刺史府內院歇息,刺史府管事得到黃刺史的吩咐,讓刺史夫人好生款待這幾位周侯爺的內眷。

    黃夫人自然就以為來的是周侯爺的夫人,卻又不知道哪個才是侯爺夫人,那個女冠肯定不是,還有一個是小丫頭,另兩個容貌甚美,一個十、七八歲,卻是侍妾妝扮,另一個衣飾華麗高貴,但瞧年齡只有十五、六歲,太小了吧,都不像是侯爺夫人。只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比較合適,便沖那女子萬福道:“妾身趙氏拜見周侯爺夫人。”

    藺寧趕緊閃到一邊。林涵蘊“格格”笑道:“這裏沒有周夫人,周夫人還在江州,這位是三嫂,我是周侯爺之妹,這位是周侯爺地姐姐,這位是周侯爺地貼身婢女,這位----”

    林涵蘊看了看夏侯流蘇,有些不情願地說:“她是周侯爺的侍妾。”

    黃夫人自然熱情接待。

    刑獄憲司大廳上的周宣靜等著人犯抓捕歸案,約莫等了小個時辰。黃刺史帶著人先回來了,將鄒縣令連同縣衙的通判、押司、捕頭全部抓來,當場又把俞縣尉綁上,五十名縣裏的馬、步弓手一齊被繳了刀槍,原地待命。

    又過了一會,祁將軍與信州司兵功曹押解著一夥人來了,又抓來了謝氏十虎的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十。單單逃了老九,還有謝氏賭場的幾個管事。

    謝家兄弟一幫子人還囂張得很,叫道:“我長兄在京為官,你們要動我謝家得掂量掂量。”周宣冷冷道:“你們長兄名叫謝元皓是嗎,門下省主簿,我記住了,待回京再將他撤職嚴辦。”

    此言一出,謝氏八虎都沒聲音了。

    該抓地人暫時都抓齊了,接著開始繁瑣的審訊,周宣知道這一審沒個三、兩天是審不完地。而且他對審案也不在行,當即全權委託范判官,讓范判官會同黃刺史、信州司法功曹,還有李燾,徹查鄒縣令與謝家十虎勾結強盜紅糖的種種不法之事,他自己帶著三癡、來福,讓刺史府管事把靜宜仙子她們請出來。

    靜宜仙子出來問:“宣弟,事情處置妥當了嗎?”

    周宣道:“還在審,有得審一陣,我不擅審案。就讓范大人去辦理了,道蘊姐姐,我們今天去游陸羽泉如何?來信州不游陸羽泉,好比入寶山而空手回呀。”

    林涵蘊笑嘻嘻道:“周宣哥哥你真是想得開,家鄉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想著玩。你比我還貪玩。你是唐國第一貪玩侯爺。”

    靜宜仙子正要責備林涵蘊,周宣笑道:“涵蘊說得沒錯。我就是貪玩,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不玩怎麼行,難不成家鄉出了事我就得一副苦大仇深、整日悶悶不樂的樣子?”

    夏侯流蘇察顏觀色,說道:“公子為家鄉百姓除此惡霸,正要揚眉吐氣、歡欣鼓舞才對。”

    周宣看了夏侯流蘇一眼,笑道:“流蘇說得對,日後永豐百姓會把今天----五月初二當作節日一般慶祝,出發吧,去游陸羽泉。”

    周宣讓刺史府管事領路,乘車策馬去游“陸羽泉”,路上聽到信州百姓言議論紛紛,都在說謝家十虎和鄒縣令被捕之事,一個個既歡喜又擔憂,歡喜自不用說,擔憂的是沒兩下又把那些惡人放出來,所以現在還不是歡喜地時候。

    周宣一行出上饒北門,逶迤來到陸羽當年隱居地茶山,見到了“陸羽泉”,不禁大失所望,只見殘垣斷壁,一地碎石,胭脂地上那一汪泉水倒是清流依舊,但四周實在是殘破得不象樣子,附近的“茶神祠”也是搖搖欲墜,危房!

    林涵蘊嚷道:“哇,茶神陸羽好可憐,這信州人怎麼這麼不珍惜呀!”

    周宣歎了口氣,走到“陸羽泉”邊,見泉水如明鏡,照人眉目,水色微帶乳色,掬水飲了一口,香鬱甘甜,說道:“不愧是天下第四泉啊,就好比一個絕色美女,雖然衣衫破敝,但難掩秀色。”

    林涵蘊笑道:“那周宣哥哥就好好給這美女打扮打扮嘛。”

    靜宜仙子道:“宣弟你來看,這是詩人孟郊為陸羽題地詩。”

    周宣走過去,只見一塊僕倒地石碑上刻著一首詩----《題陸鴻漸上饒新開山舍》“驚彼武陵狀,移居此岩邊。開亭如貯雲,鑿石先得泉。嘯竹引輕吹,吟花成新篇。乃知高潔情,擺脫區中緣。”

    周宣撫碑道:“我必重修陸羽泉,對了,就以道蘊姐姐的名義吧,道蘊姐姐是茶仙。”

    靜宜仙子半羞半嗔道:“用你的茶魔名義最好。”

    林涵蘊“格格”笑:“我說得沒錯吧,茶神、茶仙、茶魔聚會在陸羽泉邊了,盛事啊!”

    周宣讓來福裝了一甕泉水帶回去,又向附近茶農買了五斤茶山出產的“信州銀毫茶”,嗅一嗅,就覺得此茶品味不低,可惜官府無能,不知道宣揚此茶,連“茶神祠”都不修,可歎!

    眾人回到城裏已經是申時,剛到刺史衙門,就見數百鄉民亂紛紛聚在衙門外高喊:

    “釋放謝善人,謝善人無罪!”

    “鄒縣令愛民如子,鄒縣令冤枉!”

    “若不釋放鄒縣令和謝善人兄弟八人,我等鄉民就要上昭武都護府告狀、上京告禦狀!”

    “對,我永豐鎮父老鄉親為鄒縣令和謝善人請命,立即讓鄒縣令官復原職,上饒百姓離不開這樣的好官!”

    “謝善人乃鄉民之望,平日修橋補路、扶危救困、善舉無數,若這樣的大善人都要被抓,那我等小民就都不活了,一齊死在這州衙門前周宣冷笑道:“鄒、謝二家果然盤根錯節、勢力龐大,竟鼓動了這麼多人來聚眾鬧事,嘿嘿,愛民如子、大善人,世間還有這樣滑稽的事!”把那刺史府管事叫到身邊,說了兩句。

    那刺史府管事立即叫來幾個人,到縣城各大街小巷大喊:“有人要求釋放鄒貪官和謝惡霸,鄉親們,都到州衙去看看,絕不能讓鄒貪官和謝惡霸無罪釋放啊,不然地話我們小百姓日子沒法過了!”

    一呼百應,很快聚集起數百人,待來到州衙前,已經是聲勢浩大的幾千人了,鄒、謝兩家鼓動地那幾百人立即氣焰大消,一個個張口結舌,喊不出話來。

    周宣讓靜宜仙子她們先回刺史府,他站在州衙大門前,五十名奉化軍府兵護衛在他周圍,三癡更是貼身緊跟。

    周宣高聲道:“父老鄉親,在下周宣,祖籍信州永豐,忝為正二品大學士----”對鄉民就應該報品秩,不然他們不知道你官多大,還以為大學士沒縣令大呢。

    數千百姓“嘩”的一聲,哇,正二品的大官,鄒貪官是七品,正二品治七品,那還不是治得鄒貪官死死的。

    五十名奉化府兵齊聲道:“周大學士剛正不阿!為民除害!”

    數千名信州百姓也都這樣喊起來,百姓就是要引導啊,有那種氣氛,讓他們幹什麼就幹什麼。

    鄒、謝二家鼓動來的那幾百號人見形勢不妙,他們要是再敢說什麼鄒縣令愛民如子、謝家十虎是大善人,那麼這數千百姓就會沖上來把他們活活打死,趕緊灰溜溜退走了。

    周宣回鄉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明天處理夏侯流蘇,看怎麼處理?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6:33
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一、你是個奸細

    黃刺史出來安撫百姓,表示要對鄒、謝兩家的罪行一抓到底、嚴懲不貸,鄉民們被侵佔的田產也會盡數退還,並說這是信州侯周宣奉皇帝旨意前來剷除凶頑、為民作主。

    聚集在州衙站前的數千百姓歡欣鼓舞,高呼:“皇帝聖明、信州侯英明、黃大人賢明----”

    周宣示意百姓安靜,大聲道:“鄉親們,這些年鄒、謝二家的惡行你們可以向衙門訴說,不要怕,都說出來,我向大家保證,此案一定在端午節前了結,鄒、謝二家的罪行會逐條公佈,貪官惡霸剷除後,鄉親們可以痛痛快快賽龍舟、慶端午了!”

    歡呼過後,便有數十位百姓痛哭著上前,要控訴鄒、謝二家的惡行,周宣即命黃刺史趕緊安排書吏接待、筆錄。

    周宣在一邊旁聽了一會,真是氣炸了肺,鄒縣令父子都是色中餓鬼,不僅霸佔鄉民田產,還姦污鄉民妻女,喪盡天良的事幹了不少,謝家十虎的賭場更是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宋夥計說過的那個會擲骰子、在謝家賭場贏了八百兩銀子的賭客離奇失蹤之事,這時也水落石出,據那八名匪徒招供,的確被紅糖帶人殺死在了十字壟,屍體被埋在路邊灌木叢下。

    鄒、謝二家的惡行有不少涉及到黃刺史,主要是不作為,對百姓申冤置若罔聞,謝家八虎這時也豁出去了,要把黃刺史拖下水,說這些年每年送給黃刺史的銀子都在萬兩以上,五年來黃刺史至少受賄有六、七萬兩白銀----

    負責記錄的書吏提著筆,不知記還是不記?

    黃刺史如坐針氈,偷眼看周宣反應。

    周宣沉著臉道:“如實記錄。”一邊朝黃刺史拱拱手:“黃大人,借一步說話。”

    黃刺史提心吊膽跟著周宣來到刑獄司側廳,“撲通”跪下。哀聲道:“下官有罪,請侯爺念下官真心改悔的份上,網開一面。”

    周宣沒叫他起來。說:“黃大人,從目前看來你還沒牽連到人命血案,不然的話我想保你也難----”

    黃刺史連連叩頭:“多謝侯爺!多謝侯爺!”

    周宣道:“但你收賄數萬兩,上饒永豐如此烏煙瘴氣,你實在難辭其疚,這信州刺史你怕是做不下去了!”

    “是是是。”黃刺史一腦門的汗。

    周宣道:“這樣吧,這信州刺史你暫時代領,待我回京稟明陛下、會同門下、中書、吏部審議,看最後結果如何?”

    黃刺史大驚。哀求道:“侯爺,此事一到京中,罪官定然死罪難逃,抄家沒籍,妻女為奴,慘不可言哪,求侯爺救我!”

    周宣沉吟了一下。說:“黃大人,我知你是真心悔改,我便給你一個機會,收受的五萬兩賄銀三日內交出,寫兩封辭呈分別遞交昭武都護府和吏部,辭以身體欠佳,要告老還鄉,另,配合范判官將鄒、謝大案審查清楚,也算你為信州百姓做一件好事。s”

    黃刺史既愧且悔。連聲道:“謝侯爺開恩,下官一定照侯爺的意思辦。”

    黃刺史雖然丟了官,而且還要交五萬兩銀子出來,但總算渡過了此劫,辭官和因罪革職是大不一樣地,辭官後每年還有朝廷俸祿,回鄉照樣是有名望的鄉紳,若是被革職,那名聲就壞了,這名聲很重要哇!

    所以黃刺史對周宣還是感恩戴德的。立即鞍前馬後賣力地徹查鄒、謝大案,將鄒縣令地三個兒子、其中一個還在斷腿養傷,以及謝氏家族中民憤較大的走狗幫兇盡拿緝拿歸案,五月二日這一天就抓捕人犯四十三名,全縣十餘個賭場盡數關閉。鄒、謝兩家的財產全部查封。等待處理。

    當夜上饒縣境下了一場大雨,信州百姓都說這是場好雨啊。蕩滌污垢,還上饒永豐朗朗乾坤。

    周宣與三癡、來福回到州衙客房已經是亥夜時分,藺寧迎過來低聲道:“主人,方才夏侯流蘇獨自出了州衙去煙花之地平康坊----”

    周宣嘿然一笑,問:“回來了嗎?”

    藺寧道:“進了一座青樓,半盞茶時間就出來了,主人可知那青樓的名字?”

    周宣看了三癡一眼,笑道:“我和老三一樣潔身自好,最不熟悉的就是青樓。”

    藺寧瞟了三癡一眼,說道:“主人不要說笑,夏侯流蘇進的那座青樓名叫鳴玉樓?”

    “鳴玉樓?”周宣有點驚訝,夏侯流蘇就是宣州“鳴玉樓”的名妓,沒想到信州也有“鳴玉樓”,問:“三嫂還探聽到了什麼?”

    藺寧似笑非笑道:“鳴玉樓我沒進去,但剛才我聽到夏侯流蘇和她那個婢女之間的對話,夏侯流蘇是急著勾引主人啊,偏偏主人這兩天又忙。”

    周宣笑道:“看來我得給她一個機會,這女細作也真夠笨的,還得我給她創造機會,唉,煩人!”

    三癡道:“唐國各州縣都有鳴玉樓,應該是清源人布下地耳目,由連昌公子幕後操縱----”

    藺甯柳眉一豎,問:“三哥,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唐國各州縣有鳴玉樓你都知道?”

    三癡趕緊解釋:“我足跡遍天下,見識得比較多嘛。”

    “就光見識鳴玉樓裏的姑娘了?”藺寧醋勁大發。

    周宣一看不對頭,忙道:“老三練的是童子功哇,若不是遇到三嫂你,老三是準備守身如玉一輩子的----”

    周宣自以為說得很肉麻了,沒想到三癡更肉麻,說:“主人說得對啊,自見了阿寧,我就情難自禁----”

    周宣大感吃不消,趕緊讓這對賢伉儷進房去,說話輕聲點,躲到被窩裏去說。

    夜深了。林氏姐妹房中還亮著燈,周宣不去報到一下姐妹兩個都睡不著,周宣便去說了一會話。靜宜仙子問:“宣弟,我們什麼時候啟程回江州?”

    周宣微笑道:“道蘊姐姐想家了?我也想家,過了端午我們就啟程,經洪州再到江州,太子殿下應該還在洪州,總要去見一見,算上一切延誤,五月二十日前一定能趕到江州,林鐸兄弟的婚期不是五月二十八嗎。來得及的。”

    靜家仙子“嗯”了一聲。

    林涵蘊道:“我姐姐是說你又要處置鄒、謝大案,還要重修茶神祠、陸羽泉,信州一大堆事,三日後你怎麼脫得了身?”

    周宣笑道:“難道要我事必躬親?那豈不把我周大學士累壞了!那些事我自會安排人去做,放心好了,端午後一定啟程,明日若是不下雨。我們就去劃龍舟玩耍。”

    林涵蘊高興了,說:“那我要趕緊去睡,一覺醒來就是明天了。”

    周宣和靜宜仙子都笑了起來。

    周宣向林氏姐妹道了晚安,便去浴室洗浴,小茴香打著哈欠在一邊侍候,浴後,小茴香還要給周宣洗衣服,周宣說:“小茴香,半夜三更了,明天洗吧。”

    小丫頭說:“今天的事今天做完。睡著才安心----姑爺,這是雀兒小姐說地。”說著,捧著木盆去左邊天井,那個天井裏有水井,井邊有可供搓洗衣物的青石板。

    周宣剛洗過澡,神清氣爽,回房也睡不著,便一邊和小茴香說著話,一邊跟著她來到水井邊。

    大雨不停,水井裏的水都快溢出井沿了。簷下的四盞燈籠照耀著,井中水面被雨點敲出密密麻麻地小沆,隨即是旋起旋滅的水泡。

    周宣冒雨幫小茴香從井裏提了一大桶水,飛快地跳回簷下,哈哈笑著。

    小茴香一邊搓洗衣服。一邊扭頭看著周宣。沒頭沒腦地說一句:“姑爺,你真好!”

    周宣心道:“小丫頭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要監守自盜?哥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啊。”說:“馬馬虎虎,不算太好。”

    小茴香問:“姑爺,你想雀兒小姐不想?還有針兒小姐?”

    “想啊。”周宣說:“再過十多天就能見到她們了,真是期待。”

    小茴香“嗯”了一聲說:“小茴香本來擔心姑爺有了羊小顰啊、林二小姐啊、還有什麼公主地,姑爺會變心----”

    周宣趕緊道:“喂喂喂,小茴香別亂說話,羊小顰算是了,但和林二小姐還有清樂公主有什麼關係?”

    小茴香露出一個“我什麼都知道”的那種微笑,說:“姑爺,你和林二小姐在馬車裏親嘴小茴香可是親眼看到的----”

    “啊!”周宣趕緊扶住廊柱,怕自己摔倒,臉上一陣火辣,臉皮地功夫還是沒練到家。

    小茴香繼續說:“所以了,林二小姐是一定要嫁給姑爺你的,林二小姐嘴上講不嫁不嫁,最後肯定要嫁,還有公主----”

    小茴香太犀利了,林涵蘊的事周宣無法狡辯,但說到公主,他膽氣壯了,問“公主怎麼了,你又看到了什麼?”

    小茴香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周宣簡直有點氣急敗壞,只聽這小丫頭用手腕捂著嘴“咕咕”笑道:“小茴香看到姑爺為公主畫光身子的畫。”

    “啊----你你你,小茴香你是個奸細!”

    周宣語無倫次了,真是應驗了那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他只在“幽夢小築”為清樂公主畫過一次,這小丫頭怎麼就看到了?老天,這丫頭不做奸細太可惜了,夏侯流蘇哪里比得上她!

    周宣沒有想到,夏侯流蘇就在偏廳外,聽他主婢二人閒話,林二小姐與周宣在馬車裏鬼混的事夏侯流蘇是知道地,不然她這個奸細就太無能了,但萬萬沒想到周宣竟然還與唐國公主有染,這算不算一個有用的絕密消息?要不要報知連昌公子?不知怎麼回事,夏侯流蘇心裏很不舒服。

    小茴香“格格”笑道:“小茴香不是奸細,小茴香只是恰好撞上了嘛,姑爺是有點沾花惹草,不過呢,小茴香現在很放心,姑爺雖然當上了大官、見過比雀兒小姐更美的美女,但姑爺不會變心----”

    周宣又好氣又好笑地問:“何以見得?”

    小茴香道:“姑爺會給小茴香提水啊,以前在九蓮坊老宅,姑爺也曾經給小茴香提水,所以姑爺沒變,不會變心。”

    “哦,原來如此!”周宣心道:“你們女孩子還真是善於以小見大啊,從一桶水就認清了一個人,我只是順手而已,嘿嘿,在唐國,多娶幾個妻子又不犯法,我幹嘛要變心?”說:“那是當然,本姑爺的人品是過硬地、久經考驗的----”忽聽外邊“嚓”的一聲響,有什麼東西在牆壁上碰了一下,回頭問:“是誰?”

    有人應道:“公子,是我,流蘇。”

    另一個聲音道:“公子,還有我,魚兒。”

    夏侯流蘇主婢二人走了進來,夏侯流蘇撐著一把傘,小婢魚兒側端著一個木盆,她們也來湊熱鬧,洗衣服來了,出門在外,沒有洗衣地僕婦,都得她們自己洗,但挑這個時候來洗,顯然是別有用心的。

    周宣道:“好,我來幫你們提水。”冒雨又下到天井,用木桶挽井裏地水,雨突然被隔斷了,一把油紙傘撐在他頭頂上方。

    周宣回頭一看,夏侯流蘇睫毛象小扇子一般微微扇動著、眸光如水,雪白地瓜子臉在燈籠的照映下宛若冰雕玉琢地一般,右臂舉傘,凸顯胸部美好的曲線。

    為了夏侯流蘇,小道絞盡腦汁,今天碼得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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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二、落紅何在?

    周宣和夏侯流蘇並肩立在簷下,看天井邊兩個小丫頭在洗刷刷,雨點無休無止地從四四方方的夜空中落下,雨絲飄揚,沾到人臉上,在這仲夏的夜晚感覺清新可喜,只是人心隔肚皮,氣氛一時有點尷尬。

    周宣是最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的,若不經意地問:“流蘇,聽你和魚兒的口音像是閩地的---

    夏侯流蘇立時緊張起來,正在洗衣服的魚兒手一僵,停止了洗刷刷。

    周宣繼續道:“----你們家鄉是建州還是泉州?”

    建州和泉州雖然同為閩國故地,但建州是唐國的,泉州屬清源,夏侯流蘇道:“流蘇和魚兒都是建州人。”

    周宣點點頭,又問“父母應該都不在人世了吧,不然哪捨得你們這嬌滴滴的女孩兒抛頭露面?”

    明明父母健在,夏侯流蘇卻得硬著頭皮說:“是,流蘇自幼父母雙亡,魚兒,你呢?”

    魚兒答道:“魚兒也父母雙亡。”說著還抽泣了一聲,這小婢比夏侯流蘇活泛,還知道假哭一下。

    夏侯流蘇聽到魚兒抽泣,她也擠出兩滴眼淚,掛在細密的睫毛上顯得楚楚可憐。

    周宣道:“我這次本來是要經建州去清源的,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不去了。”

    夏侯流蘇忘了裝可憐了,訝然道:“這是為何?”周宣一笑,淡淡道:“這是朝廷大事。你一個小女子就不要多問了,反正你在建州也沒有親人。”

    夏侯流蘇不明白出了什麼事。使得原本要奉旨去清源的周宣突然不去了,心念電轉,哀聲道:“流蘇從宣州追隨公子之初,實是慕公子之才,願侍巾櫛,並不知公子是當朝重臣,流蘇沒有貪圖富貴之想,只盼公子稍加憐惜,不要,不要過於冷淡才好。”

    小茴香不知道夏侯流蘇另有圖謀。所以對這麼多天了姑爺都沒讓夏侯流蘇侍寢感到很奇怪,這與姑爺地性子不符啊,說:“我家姑爺納妾最是慎重,總要回江州和兩位夫人商量過了才行,姑爺,對不對?”

    周宣心道:“這小丫頭又替她的雀兒小姐吃醋了。”不悅道:“小茴香,你這樣說話豈不是給兩位夫人臉上抹黑。s這不是顯得她們善妒嗎?”

    小茴香不敢吭聲了。

    周宣對夏侯流蘇道:“流蘇你且寬心,我那兩位夫人甚是賢慧,不會虐待你地,這些日子我也不是故意冷淡你,實在是太忙了,而且那晚我見你也不是太情願----”

    夏侯流蘇趕緊道:“流蘇侍奉公子是心甘情願的,那天,那天其實是身體不適。”

    周宣呵呵笑道:“明白了,那麼今夜如何?”

    面對周宣如此赤裸裸的挑逗,夏侯流蘇又有點怕起來。期期艾艾道:“流蘇,這個,那個----”臉脹得緋紅。

    屋頂上雨聲急一陣緩一陣,這樣的雨夜周宣最是騷動,送上門的敵人豈能讓她完璧歸趙,總要搞點缺陷出來嘛,不然遲早被連昌公子那混蛋占了花魁,說:“什麼這個那個,莫非你又身體不適了,還沒到一個月吧?”

    派一個處女當奸細真是可憐。夏侯流蘇面紅耳赤、支支吾吾:“不是不是,流蘇----”

    周宣笑道:“沒關係,等你想通了就來找我。”

    如此絕好的機會又要失去,小婢魚兒著急啊,說:“公子。流蘇姑娘早就想通了。她只是難為情,她一直盼望著給公子侍寢。”

    周宣忍著笑。說:“魚兒你胡說的吧,流蘇她可不是這個意思。”

    夏侯流蘇雙頰如火,吃吃道:“公子,流蘇是這個意思。”

    周宣哈哈大笑,轉身便走,夏侯流蘇遲疑了一下,魚兒催促道:“小姐----”夏侯流蘇便撐著傘跟著出去了。

    小茴香見姑爺被她們勾引了,很是不忿,使勁洗衣服。

    魚兒想巴結小茴香,陪著小心道:“小茴香姐姐,我來幫你洗吧?”

    小茴香道:“去,我都快洗好了,要你幫什麼!”魚兒道:“那以後都由我來洗好吧?”

    小茴香擰幹衣服,端起木盆說:“照顧姑爺是我的事,我還嫌你洗得不乾淨呢!”腦袋一昂,“哼”了一聲,走了。

    魚兒沖小茴香背影做了個鬼臉,心道:“誰稀罕哪,等今晚流蘇小姐探聽到秘密之後,我們就要離開這裏了,誰願意在這裏受氣呀!”

    那邊夏侯流蘇忐忐忑忑地跟著周宣進房,幾乎忘了自己是身有武功的了,這些日子周宣鬥詩、鬥茶、在謝氏賭場大把大把贏錢、而後以雷霆手段一舉拿下鄒、謝這兩大惡勢力,表現出來的機智、強勢已經讓夏侯流蘇不自禁地雌伏,男人不見得一定要能打就是強嘛,象那個老三先生,很能打吧,還不是要聽周宣的,所以夏侯流蘇對周宣是既敬且畏。

    周宣脫掉鞋子,盤腿坐在床上,說:“流蘇,關上門,今夜你就陪我睡了。”

    夏侯流蘇有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她要關上門任憑周宣狎褻,忽然心裏酸楚,眼淚盈盈。

    周宣道:“流蘇,過來---咦,你怎麼哭了?”

    夏侯流蘇趕緊說:“公子,流蘇是覺得終生有托、歡喜得哭了。”

    周宣心道:“哦,原來是歡喜得哭了,想通了就這麼值得高興嗎?”

    卻聽夏侯流蘇又說:“公子,能不能再為流蘇作一首詩或者填一闕詞?當日在詩魁花車上公子為流蘇填制的那闕《點絳唇》,流蘇可是時時吟誦----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真讓流蘇心動。”

    這個文學女青年還真有點浪漫勁,這會還要吟詩填詞,要為一首詩、一闕詞獻身?

    周宣笑道:“流蘇還挺有情趣,那好,我就叉幾叉----”雙手虎口相對,叉了七叉,吟道:“世間尤物意中人,輕細好腰身。香幃睡起,發妝酒釅,紅臉杏花春。嬌多愛把齊紈扇,和笑掩朱唇。心性溫柔,品流嫻雅,不稱在風塵----流蘇,你且將這詞清雖唱與我聽。”

    夏侯流蘇嬌面含春,這闕《少年游》不僅誇獎她美貌,還說她品流嫻雅,不像是風塵女子,心下很是歡喜,當即盈盈立在床前,啟朱唇、展歌喉,將此《少年游》唱了一遍。

    周宣伸手拉住夏侯流蘇左臂,將她拖到床上,低笑道:“待我看看那日畫的小老鼠還在否?”

    夏侯流蘇臉通紅,半躺在周宣懷裏,雙手捂著胸脯,嬌嗔道:“公子作弄人!”

    周宣見她神態嬌婉,不禁食指大動,一把將她推倒仰臥,身子壓上去,口裏說:“豈有此理,是我畫的,哪能不讓我看!”解開夏侯流蘇衣襟,將綠綢抹胸往下一捋,又是“怦怦”兩個大雪球彈出。

    夏侯流蘇原打算半推半拒、輕解羅裳,沒想到周宣這麼直接,羞得閉上眼睛,只聽周宣歎道:“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好白!”一邊說,一邊用手左右摩挲,摩挲得她雙乳滾燙,簡直象要融化了一般,兩粒相思豆茁壯成長,隨即被唇舌含住撥弄---

    夏侯流蘇何曾受過這樣的挑逗?天正下雨夜又黑,春潮帶雨晚來急,濕得不行,口裏喃喃叫著:“公子,公子----”

    周宣俯視著她,吻住她地嘴,將身子覆蓋上去,緩緩進

    夏侯流蘇雙眸半睜半閉,睫毛忽扇忽扇,周宣強悍進入時她只是稍微一蹙眉頭,便即雙臂緊緊摟著周宣脖子,白嫩小腿盤在周宣腰間,任憑周宣往來馳驟,喉嚨裏喘息嬌媚無比,情動如火。

    風聲、雨聲這時聲聲不入耳,什麼都聽不到了,只有糾纏和狂蕩;建州、汀州且都放在一邊,盡情享受這單純性愛。

    夏侯流蘇從空中漂浮狀態回到床上,結實平滑的小腹還在一下一下抽搐,她從來不知世間還有這樣的極樂,簡直讓她迷醉,見周宣曲肱而枕,笑吟吟看著她,不禁大羞,趕緊坐起身要找衣裙,卻突然感覺不對勁,茵褥上有一大塊濕痕,卻不見落紅。

    夏侯流蘇有點發懵,她一直守身如玉啊,初夜不見紅,周宣肯定以為她是殘花敗柳,她本來就是青樓出身嘛。

    好比卞和獻玉,楚王卻說那是石頭,夏侯流蘇真是委屈著急呀,為了清源,她不惜獻身,何曾想到會是這結果?周宣那樣笑笑的看著她,定然是在取笑她!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6:34
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三、得了便宜還賣乖

    周宣側臥以手支頭,看著夏侯流蘇鬢亂釵橫的樣子,方才太急色,夏侯流蘇小衣也未脫就開始顛鸞倒鳳,這會真的是“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了,想著這女奸細奮不顧身迎合他,傾情傾力,不愧是練過武的,那腰、那腿,真有勁呀!

    想到得意處,周宣壞笑著,忽見夏侯流蘇不找衫裙了,跪坐在床上痛哭起來。

    周宣吃了一驚,心道:“這事你情我願,一拍即合,我又沒有強迫你,說起來你算是美人計得逞了,我中計了,你還哭什麼呀,現在生米煮成了熟飯,哭也晚了。”坐起身問:“流蘇你後悔了?”

    夏侯流蘇越想越傷心,哭成了個淚人,自十歲以後她就沒怎麼哭過,真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有這麼多眼淚,搖著頭邊哭邊說:“不是不是。”

    周宣撓撓頭,問:“我---弄痛你了?”

    夏侯流蘇想要點頭卻又搖頭,嗚咽著說:“公子,流蘇真的是第一次----”

    周宣撫慰道:“沒事沒事,我不是很在乎的。”心裏也有點奇怪,方才歡愛時感覺到夏侯流蘇的緊湊生澀,應該是處子,只是----

    夏侯流蘇聽周宣這麼一說,更是委屈到了極點,眼淚“嘩啦啦”的,哭道:“我沒騙你,我真的是第一次!”

    周宣嘴角含笑:“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我絕對相信你,快別哭了,讓人聽到以為我周侯爺強暴民女,這非常時刻,我名聲一壞,還怎麼整治鄒、謝二族?”

    夏侯流蘇淚眼婆娑起。問:“公子真的相信嗎?”

    “那當然。”周宣說:“能感覺得出來嘛。”

    “能感覺得出來!”這話太羞人了,夏侯流蘇臉通紅,眼淚慢慢止住了,含羞問:“公子,流蘇。怎麼,初夜不見紅啊?”說到這裏,把頭栽到床上,不敢抬頭。

    周宣“嘿嘿”一笑,說:“這裏面大有學問,來來來,躺到,我與你細細說來。”

    周宣摟著夏侯流蘇交頸搭腿地躺著,開始探討起為什麼有些女子初夜不見紅這個重大、深奧的課題,周宣說:“有些奇女子就是不落紅。天生的,流蘇你就是這種奇女子,當然了,也會有其他原因----”

    夏侯流蘇心道:“我怎麼這麼倒楣啊!”說:“流蘇沒這麼奇吧?公子說說還有其他什麼原因?”

    周宣道:“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有些女子好騎烈馬狂奔,在馬鞍上顛來顛去,就見紅了,又或者喜歡舞槍弄棒。一個劈叉高踢腿,又見紅了。”

    夏侯流蘇一雙妙目睜得老大,這個周公子真不愧是集賢殿大學士,不是一般的博學啊,說:“我想想,我想想,好象是有那麼一次周宣樂呵呵地把手伸進夏侯流蘇小衣裏,把玩那兩隻結實挺翹的乳房,一邊看著她蹙眉思索的樣子,哼著小曲道:“嗨呦呦。真是樂死人,嗨呦呦,真是樂死人。”

    “我記起來了!”夏侯流蘇長長地睫毛突然整齊地翹起,雙眸亮如星辰,可見心中的歡喜,說:“我十四歲時有一次練鞭腿時摔了一跤,出血了,公子你說是不是那個原因?”

    周宣心道:“你還練鞭腿哪,厲害的鞭腿可以一下子把人腦袋踢爆,嘿嘿。我沒審問你你就自己招供了,有意思。”點頭道:“嗯,就是那個原因,所以你是貨真價實的處女嘛,當然。現在不是了。”說著。雙手一緊,夏侯流蘇一聲嬌呼。低頭看了看,薄薄的碎花小衣裏隆起一大團,兩隻手全在裏面。

    好比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夏侯流蘇一下子覺得非常輕鬆,把腦袋抵在周宣肩頭,輕聲說:“公子,謝謝你。”

    周宣笑歪了嘴,得了便宜還賣乖,沒有比這更痛快地事了,不過想想夏侯流蘇感謝他是有道理的,他替夏侯流蘇解開了一個心結嘛,不然的話,夏侯流蘇以為她從來沒有處女過,這樣不明不白真是遺憾終生,他給夏侯流蘇解了惑,還她清白,功莫大焉。

    兩個人摟在一起,摸來摸去的少不了又要重燃戰火,換了好幾種體位,夏侯流蘇體質好,經得起折騰,這一夜周宣真是盡興。

    有了這種魚水關係,夏侯流蘇對周宣的感覺就很微妙了,都小半夜了,她才記起要窺探密旨之事,可是一眼看去,周宣赤條條,身上哪有什麼密旨!夏衫胡褲就在邊上,用手捏捏也沒有,這可怎麼辦?李煜密旨到底寫的什麼?怎麼能知道周宣為什麼在前往清源這件事上出爾反爾?掐著周宣脖子逼問?似乎不妥,她到現在還是身子骨酥軟,這個周宣是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他太厲害了!

    夏侯流蘇想來想去,還是慢慢套周宣的話吧,反正現在熟了,問問不要緊,小心翼翼地問:“公子本來說要去建州的怎麼又不去了?公子喜好遊山玩水,若是去建州的話流蘇也可以領著公子到處遊玩,建州地歸宗岩、辰山風光甚是秀美,城南有隆興禪寺,還有北苑茶也非常有名。”

    周宣太有愛心了,不忍夏侯流蘇失望,撫著她結實圓翹的臀部說:“你現在是我貼身侍妾了,對你說說也無妨,因清源節度使陳思安多年不向朝廷進貢,皇帝陛下很是不悅,有意禁止建、汀二州與清源貨殖通商以示懲罰----”

    “與清源斷絕貨殖往來!”夏侯流蘇吃驚不小,清源下屬的泉、漳二州瀕臨南海,雖有海船可以沿東南海岸北上,但陸運還是最主要的管道,清源與唐國邊境線最漫長,每年清源的商品貨物十成有六成是通過陸路輸往唐國的,若是建、汀兩州斷絕通商,對清源的影響就太大了。

    夏侯流蘇道:“斷絕貨殖往來對唐國也很不利啊。”

    周宣道:“唐國地大物博,與宋、遼、西蜀、南漢、吳越都有貨殖貿易。清源就耗不起了,但皇帝陛下一向仁慈,清源畢竟也是名義上地唐國領地、清源百姓也是唐國百姓嘛,所以陛下命我前往建、汀二州巡察,必要時可與陳思安會晤。若他肯入朝覲見、每年納貢,那就繼續通商,否則就斷絕,讓陳思安吃點苦頭,看他怎麼安撫山裏那些皮毛、草藥賣不出去的蠻族!”

    夏侯流蘇暗暗心驚,故意擔憂道:“公子,這樣會不會激怒陳----思安啊,萬一他一怒之下起兵襲擾建、汀二州,那豈不是啟了戰端,百姓遭殃?”

    周宣微微一笑:“以前是有這顧慮。但如今不同了,陳思安怕是不知道吧,唐國現在要走精兵強國之路,兵部侍郎陳鍇正在永安督練新軍,我地好友陳濟也在那邊,陳思安要是敢來,正好拿他練兵。”

    其實訓練不足兩個月的新兵哪有什麼戰鬥力!但這話由周宣說來。就讓夏侯流蘇感到唐軍不可戰勝,清源非但沒有收回建、汀二州的希望,而且還可能連泉州、漳州都保不住,危哉!

    夏侯流蘇問:“那公子怎麼又不去清源了呢?事關重大,陳思安一定會見你的。”

    周宣哂笑道:“現在不是他肯不肯見我,是我不願見他,晚邊我與信州黃刺史長談了一番,議及清源局勢,黃刺史說出了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夏侯流蘇緊張地看著周宣的眼睛。

    周宣叮囑道:“你不許對外人說。”

    夏侯流蘇使勁點頭:“不說。”

    周宣說:“黃刺史不知哪里得來地消息,說景王李坤與清源陳思安關係甚深。你也知道,我是太子一党,景王與我是對頭,景王的野心我心裏清楚,他既與陳思安友好,那我必然要找機會打壓陳思安,所以清源我不去了,等回京就對陛下稟報說陳思安桀驁不馴,就斷絕貨殖往來吧。”說罷,打了個大哈欠:“流蘇。睡吧,今夜真是痛快,你真是個尤物。”

    夏侯流蘇哪里睡得著,聽著周宣微微的鼾聲,心裏七上八下。思謀著對策。首先,這事必須儘快稟報連昌公子。想辦法促成周宣清源之行,還有,與景王李坤地關係現在得重新審視,畢竟太子李堅是名正言順的儲君,有周宣這樣的能臣輔佐,李坤不見得能上位。

    夏侯流蘇思來想去,天快亮時才睡著,等她醒來時已經是辰時了,身畔的周宣已經不在,坐起身就看到魚兒在窗外探頭探腦,便招手道:“魚兒,你進來。”

    魚兒推門進來,眼神曖昧,看得夏侯流蘇很難為情,嗔道:“看什麼看,回房給我拿衣裙來,我要洗浴。”

    魚兒剛要走,又被夏侯流蘇叫住,問:“周公子呢?”

    魚兒道:“方才和林家小姐出去了,說是去劃龍舟玩。”壓低聲音問:“小姐,得手了嗎?”

    夏侯流蘇點點頭,神情憂鬱。

    魚兒喜道:“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這裏了?正好周公子他們都不在。”

    夏侯流蘇顰眉搖頭:“不能走。”

    “為什麼?”魚兒驚道,上上下下打量夏侯流蘇,試探地問:“小姐你怎麼了,只一夜就離不開周公子了?”

    “呸!”夏侯流蘇右手食指戳了一下魚兒的額頭,嗔道:“你知道什麼,亂嚼舌頭!這事太重要了,我得繼續留下來,不能讓周公子疑心,消息也必須儘快讓連昌公子知道,究竟該如何做,由他定奪。”

    魚兒道:“那麼在連昌公子沒有回話之前,我們是不能離開這裏了?”

    夏侯流蘇道:“那是當然,這個臥底我們得繼續做下去。洗浴後,夏侯流蘇匆匆給連昌公子寫了一封信,把周宣昨夜的話一一記下,正準備親自將信送到信州平康坊“鳴玉樓”去,遠遠的就聽到周宣爽朗地笑聲,他回來了!

    夏侯流蘇趕緊將信給魚兒,讓她貼身藏好。

    魚兒畢竟是小丫頭。雖然機靈,但這樣重要的信讓她有點怕怕的,說:“還是小姐收著吧,魚兒怕掉了。”

    夏侯流蘇怒道:“掉了就要你地小命,快收好。”看著魚兒將信貼身藏好。這才放心,心想:“你知道什麼,你以為我願意把這樣重要地信交給你嗎!周公子現在與我有了肌膚之親,隨時隨時可能會在我身上摸摸捏捏,若被他摸到信,那豈不是要命!”

    夏侯流蘇很為自己的未雨綢繆、心思縝密而得意,理了理鬢髮,嫋嫋娜娜迎出去。

    周宣與林涵蘊,還有三癡夫婦都是濕淋淋的進來了,林涵蘊小臉發白。不知被什麼嚇成這樣子!

    周宣見到夏侯流蘇,微笑著一點頭,說:“流蘇昨夜好睡,我們都去玩了一圈回來了。”一面哈吩咐人趕緊備溫水沐浴。

    夏侯流蘇臉一下子就紅了,偷眼看其他人臉色,並無異樣,看來並不知道她昨夜侍寢之事。當下弱弱地問:“公子,你們這是怎麼了?”

    周宣笑道:“劃龍舟翻船了,我還特地是去湖上劃,不是信江河,涵蘊不會劃,硬要上來,搞得翻了船,還好早有準備,馬上救起了,我很善游水地。”

    林涵蘊象個落湯雞。失魂落魄,本來嘴巴沒得停地,這會話也不怎麼說了,水一備好,趕緊讓茗風、澗月陪著去沐浴換衣。

    周宣與三癡夫婦也各自去沐浴,靜宜仙子秀眉微顰,立在廊下喃喃誦經。

    午後,有信州周氏父老前來尋周侯爺認祖歸宗,周宣便帶著三癡和來福去周氏宗祠拜祭,並留下銀子三千兩修宗祠、辦私塾。要讓周氏子弟都知書識字,特別申明這是小周後娘娘的懿旨,並請族中能文地長者寫一篇《重修周氏宗祠記》,他要帶回去給小周後御覽。

    信州周氏族人無比榮耀,立即重修家譜。把小周後和周宣都納入譜系。還問周宣父輩、祖輩姓名,要一併入譜。信州侯總不能孤零零突然從家譜冒出來吧!

    周宣有點頭大,千年後的人入家譜,這太匪夷所思了,若這家譜流傳下去,是不是就亂套了?不過印象裏好象沒有這本家譜,應該是毀於戰火了。

    周宣回到刺史衙門已經是夜裏戌時,黃刺史和范判官求見,鄒、謝大案基本水落石出了,罪行罄竹難書,十年來結交強盜紅糖犯下的人命案就有三十餘起、姦淫婦女百余人、侵佔良田十萬畝,其餘毆人致殘、毀人房屋,橫行不法之事數不勝數。

    周宣看著那一條條罪行記錄,卷末還附有證人的簽名,怒道:“殺!主犯一律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黃刺史道:“鄒、謝二氏的要犯按律當斬,但還須報知刑部復核,要等秋後才能問斬。”

    周宣道:“對這種罪無可赦之輩應斬立決,這樣才能震懾宵小、肅清風氣,拖到秋後就沒有那種震撼的效果了。”

    范判官遲疑道:“侯爺,唐律並無斬立決之說,除了謀反和謀大逆可立即處死之外,其餘罪行都要復審待秋後處決。”

    周宣道:“我是皇命欽差,謝老六與紅糖密謀殺我,這算得上是謀反了吧?”

    范判官道:“侯爺,此案轟動一時,必有消息傳至京中,侯爺還得謹慎處理,不要授人把柄才好。”

    是呀,這謝氏十虎還和韋鉉牽親帶故呢,周宣點頭道:“范大人提醒得是,但一個人都不殺,信州、永豐百姓端午就過得不舒坦、不安穩,怕這些惡人有朝一日又放出來作威作福,我得想個兩全地辦法。”

    周宣與范、黃二人議到深夜才回房歇息,這夜他沒去招惹夏侯流蘇,估計她的消息也遞出去了,她沒離開看來是想繼續留下打探有用地消息。

    周宣躺在床上笑,笑著笑著睡去了,一覺睡到大天亮,聽到黃刺史在院中高聲喊:“侯爺,大事不好,匪首紅糖越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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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四、身體好才是真的好

    聽說紅糖越獄,周宣並不著急,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應道:“黃大人稍等,我馬上來。”

    卻聽黃刺史聲音急切:“侯爺,紅糖是真的越獄了!”

    一聽這話,周宣翻身坐起,披衣趿鞋,過去開門,把黃刺史讓進房裏來,低聲問:“怎麼回事?紅糖真的逃了?”

    黃刺史也壓低聲音道:“遵侯爺之計,看守紅糖和謝老六的奉化府兵故意疏於防範,讓他二人逃跑,然後追殺之,謝老六當場授首,但未料到紅糖極其兇悍,竟掰下兩根木柵欄打傷了五名府兵,跳出圍牆逃跑了,祁將軍已親自率人去追。”

    周宣眉頭微皺,隨即舒展開來,微笑道:“無妨,這樣的越獄更真實,立即傳令各鄉鎮押司,組織鄉民圍捕,造成聲勢,就算讓紅糖逃了,但鄉民們同仇敵愾的氣勢出來了,以後也不會再這樣畏惡如虎,當然,抓住最好,砍了腦袋示眾,這樣匪首紅糖和主惡謝老六都死了,必大快人心。”

    黃刺史躬身道:“是,下官立即去辦。”

    黃刺史走後,小茴香進來服侍周宣梳洗,衣冠楚楚後,周宣命人去把李燾請來有事相談。

    李燾這幾日與州刺史、都護府判官一起審案,衙門上下對他都很敬重,他舅父輸掉的二十五畝良田的田契率先收回,還有先前輸掉的八百五十兩銀子也如數歸還,謝氏賭場帳目甚是清楚,凡是十兩銀子以上的輸贏必記帳,這就為賭銀歸還鄉民提供了極大便利。

    李燾見到周宣,長揖到地:“小生拜見周侯爺,不知侯爺有何吩咐?”

    周宣含笑道:“李兄,我們朋友論交,不必拘泥,我後日就要離開信州。這裏還有很多事就要拜託李兄了。”

    李燾趕緊道:“侯爺儘管吩咐。”

    周宣道:“從這兩日審理鄒、謝二族之案來看,李兄並非讀死書之人,頗具實幹之才,我有意保舉李兄暫代上饒縣令之職,李兄可有顧慮?”

    李燾喜得合不攏嘴,一般而言進士出身才能授縣令。他只是個鄉舉,雖然薄有才名,但做夢也沒想過一下子能當上縣令,連聲道:“全無顧慮,全無顧慮,多謝侯爺提拔。”

    周宣微笑道:“你這縣令只是暫代,一年後州府會對你的政績進行考察,還要向治下百姓探訪你的政聲,合格才會報請吏部正式任命,李兄其勉之。”

    李燾肅然道:“請侯爺放心。小生定不會致侯爺蒙受用人不當、識人不明之譏!”

    周宣點點頭,說:“我有三件事讓你辦,一是在永豐西山辦一個書院,入學子弟全部免費,使我永豐百姓習文成風、知書達理,杜絕惡性賭博,當然。小賭不禁,娛樂還是需要的。”

    李燾應道:“是。”

    周宣道:“二是在永豐建一義莊,收留孤寡老人、撫養孤兒,鄉民治病一律免費,鄉民若有急事需用銀錢,應助其渡過難關,待其寬裕後償還,若實在無力償還,就予以免除----這不是官方的,算我私人為家鄉行點善舉。書院和義莊銀錢之事不需縣裏費心,你只需幫我籌辦就行。”

    李燾大喜,這兩件善事辦下來,他的政聲還能不好!

    周宣又道:“陸羽泉、茶神祠好好整修一下,茶山銀毫茶也很不錯,明年去參加歙州茶會,爭取把茶價提上去,這樣茶農才會擴大種植,還有,上饒縣各渡口的艄公年俸太低。改為每人每年八石米,別地州縣我沒看到我也管不了,先把自己家鄉照顧著再說。”

    周宣又把來福叫來,讓來福留在信州協助李燾督建義莊和書院,再請范判官撥六名府兵一起留下聽來福使用。

    來福很不情願地說:“姑爺。來福願意追隨姑爺。”

    周宣撫慰道:“來福。把這兩樣事情給我辦好,算你大功兩件。最多半年你就可以來京找我,到時我有重賞。”

    來福只好答應。紅糖使兩根木柵條衝開府兵的圍堵,翻過土牆,奮力扯開脖子上的盤枷,大步奔逃,他熟知地形,縱身躍入一條小河溝,淌到對岸,聽得獄牆那邊馬嘶人叫,有大批人追來了,便不敢再跑,躲進附近一農家豬圈裏。

    豬圈裏一頭大黑豬見生人侵入,“吭哧吭哧”用豬嘴來拱,紅糖怕驚了農家主人,一手夾住豬脖子,另一手捂住豬嘴。

    這大黑豬力氣很不小,四蹄刨動,奮力掙扎,豬嘴一歪,紅糖一下子沒捂住,被咬了手。

    紅糖受痛悶叫一聲,心裏那個窩火啊,老子倒楣,連豬都欺負老子!使大力氣狠夾豬脖子,生生把一頭豬夾死了,“打虎紅糖”今天來打豬,還累得氣喘吁吁,兩天三夜都沒吃東西,有點虛弱啊,再看身上,到處是豬屎豬尿,腦門被三癡打過的地方陣陣抽痛,頭暈眼花。

    紅糖在豬圈裏一直呆到中午,聽到那農家老媼拌豬食要喂豬,趕緊爬出來悄悄跑掉,他這現在這模樣一被人瞧見就知道是逃犯,還少了一隻耳朵。

    紅糖跑回小河溝,從小河溝浮水到豐溪河,泅到對岸,一路往南,徑往荒僻處走,路過一個村,聽到裏正在敲鑼告知村民注意抓捕匪首紅糖,紅糖便不敢進村找食物,遇到村落便繞道走,傍晚時來到杉溪鄉,準備由十字壟山道前往九仙山老巢,上了九仙山他就誰都不怕了,突然想起在梅枝家的床底下有謝家送來的三百兩黃金,這時銀錢都不方便帶,這三百兩金子得帶走,梅枝關在州衙女監,他現在是沒法救她了,以後再說。

    紅糖悄悄來到杉溪驛附近,爬上一株大槐樹。一直等到天全黑下來,見村中沒有什麼異動,便溜下樹,向梅枝家摸去,自恃身有武功,就算被人發現。他拿了金子便走,諒那些村民也不敢追。

    紅糖翻牆跳入梅枝家,梅枝地老娘坐在院子裏罵人,這老太婆實在惡,都這時候了還敢罵這個罵那個,說等紅糖出來收拾那些人。

    紅糖也沒招呼梅枝老娘,進梅枝房間就從床底取出那個包裹出來,三百兩金子二十來斤重,拎在手上出門,正與聽到動靜來查看的梅枝老娘遇上。大叫起來。

    紅糖也不多解釋,推開梅枝老娘奪門就跑。

    紅糖雖然狼狽,但梅枝老娘還是認出他來了,在後面大叫:“紅糖,我家梅枝呢?我家梅枝呢?”

    裏正的銅鑼便響了起來:“抓紅糖,抓紅糖!”

    紅糖朝村外狂奔,出了村就是山。一入山沒人敢追他了,前面沖過來兩個漢子,一人手裏一把鋤頭,朝紅糖當頭就挖。

    紅糖將包裹掛在肩頭,閃身躲過兩柄鋤頭,雙拳連續擊出,將兩名農夫打倒,奪路便跑,猛聽得風聲響,他現在又累又餓。反應有點遲鈍,想躲卻已來不及,一個鵝卵石砸在他太陽穴上,頭一暈,差點摔倒。

    聽得一個半大孩子的聲音歡叫道:“哇,我砸中了,砸中紅糖腦袋了。”然後便是一群孩子在叫,石頭雨點般向紅糖飛來,嚇得紅糖抱頭鼠竄。

    紅糖正跑著,身後有幾條大狗追來。其中一條便咬住紅糖的腿,被紅糖一腳踢飛,另外兩條狗受主人催促,奮勇沖上來撕咬,把紅糖的包袱咬住不放。一扯之下。包袱破了,三十錠小金子滾落一地。

    紅糖踢飛幾條狗。俯身飛快地拾金子,忽然背後挨了一刀,大叫一聲,跳開兩步回頭看,赫然是梅枝地丈夫,那個被他趕到浦城去的篾匠。

    篾匠四年沒回鄉,今年端午節到了,想偷偷回來看看,卻聽到紅糖被抓的消息,真是欣喜若狂,他再不用背井離鄉了,但中午時裏正敲鑼通知說紅糖越獄了,讓鄉民們注意,誰能抓住紅糖,信州侯周宣就有重賞。

    紅糖大吼道:“你個該死的篾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砍老子,老子要你地命!”

    篾匠退了一步,見紅糖一副落魄相,赤手空拳,而他手裏有鋒利的篾刀,剛才已經砍了紅糖一刀,怕個屁呀,也吼道:“你個賊坯還敢逞兇,今天叫你橫著出這個村!”緊握篾刀,死死瞪著紅糖。

    其他鄉民執木棍、握柴刀趕到,將紅糖團團圍住。

    紅糖捂著後腰地刀痕,恐嚇道:“誰敢攔我,我以後滅他全家!”

    篾匠叫道:“今天就砍死他,看他還怎麼滅他人全家!”

    紅糖後腰的血越流越多,知道敵不過這麼多人,求饒道:“鄉親們,放過我紅糖,我紅糖定當報答,這些金子你們都拿去。”

    紅糖若硬氣到底,這些鄉民積于他多年淫威,面對面還真不敢上前動手,這時見他示弱求饒,一個個便罵開了,那個因為酒醉調戲了梅枝被紅糖逼得遊街下跪的閑漢怒叱道:“狗東西,你也有今天。”一棍朝紅糖當頭砸來。

    紅糖一讓,棍子砸在他左肩上,頓時棍棒交加、篾刀、柴刀猛劈,匪首紅糖倒在地上,象一條死狗一樣只會喘氣、流血。

    杉溪驛丞趕來,記了篾匠首功,和裏正一道叫上幾個驛卒抬著半死不活的紅糖連夜去縣城,篾匠也跟著去,他惦記著梅枝在牢裏,還想著與梅枝重歸於好呢。

    端午節這天一大早,杉溪驛丞帶著手下抬著紅糖來向信州侯、黃刺史請功,看那紅糖,半路上就已經流血不止死掉了。州衙門前聚集了數千人,謝老六昨天死了,紅糖今天也死了,信州百姓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了,載歌載舞,鑼鼓喧天。

    周宣命黃刺史賞賜擊斃紅糖有功的村民,那篾匠跪下道:“周侯爺,小人不求賞賜,只求侯爺釋放小人地妻子。”

    杉溪驛丞代稟道:“周侯爺,徐篾匠便是梅枝以前的丈夫。被紅糖趕跑的,前天才回鄉。”

    周宣見這徐篾匠濃眉厚唇,是個樸實的漢子,便道:“梅枝除了享用了紅糖的一些錢物之外,無甚惡行,可以釋放。但問題是她願不願意跟你?強扭地瓜不甜,這你可要想清楚。”

    徐篾匠道:“回侯爺的話,小人一向對梅枝極好,現在紅糖已死,梅枝會和小人好好過日子地。”

    周宣點點頭,賞徐篾匠五十兩銀子,吩咐人帶他去見梅枝,讓他夫婦還鄉。

    這日的端午龍舟賽比往年格外熱鬧,四鄉八塢的人都湧進上饒縣城,第一是看謝老六和紅糖地屍首。確認一下,心裏才踏實,第二才是看劃龍舟。

    信州大局初定,鄒、謝大案還有六名主犯要判死刑,別有三十人判流刑,判詞已經派專人呈遞上去,待刑部批復就可執行。黃刺史也把五萬兩贓銀交了出來,周宣把這些銀子、還有他自己的七千兩全部留作永豐義莊和西山書院之用,由來福和李燾共同掌管這筆銀子。

    本來周宣要陪林氏姐妹去看信江龍舟爭渡地,但林涵蘊自前日落水後一直身體不適,吃了兩貼藥也不見好,靜宜仙子也就沒心情去看龍舟,周宣自和三癡夫婦、夏侯流蘇主婢、小茴香等人去看了一會龍舟,因為明天就要啟程,周宣隨便觀賞了一會,便回來收拾東西。囑咐來福、李燾一些事情。

    五月初六,周宣一行啟程去洪州,那真是萬人空巷,有遠道從數十裏外趕來來為信州侯送行地鄉親,上萬人的送行隊伍,場面真是感人哪。

    周宣受此氣氛感染,也是熱淚盈眶,頻頻揮手,那上萬人一直送出五、六裏,在周宣的一再勸告下才駐足不送。高喊著:“周侯爺,明年再回鄉看看,鄉親們有冤屈還得向侯爺申訴,侯爺會為我們作主。”

    周宣對李燾道:“李兄,看到了吧。”

    李燾恭敬道:“侯爺放心。對不起百姓、昧良心的事李燾一件都不會做。”

    周宣又安撫了黃刺史幾句。讓他等待新刺史的到來,做好交接事宜。說:“黃大人,無官一身輕哪,嘯傲林下更快活,身體好才是真的好,多保重吧。”

    黃刺史表面上連連稱是,心裏道:“我官也快免了、銀子也沒了,哪里還能快活!不過好歹留住了腦袋吃飯,身體好才是真的好,說得也對。”

    李燾送了周宣一程又一程,躊躇再三,不敢開口。

    周宣問:“李兄還有何事?”

    李燾臉紅了紅,說道:“下官想求侯爺一封書信----”

    周宣一聽就明白了,朗聲笑道:“李兄,你現在是上饒縣令,也配得上宣州孔目地小姐了,何須我的書信!”

    李燾赧然道:“是拙荊一定要我向侯爺求此一信。”

    周宣笑道:“那好,君子成人之美。”當即下馬,就在路邊涼亭裏給宣州孔目官寫了一封短信,盛讚李燾人品,說李縣令與孔目小姐實乃天作之合云云,然後蓋上周大學士地鈐印,交與李燾,讓他自行派人送去。

    來福與六名奉化府兵更是送出二十裏,直到周宣命令他們回去,這才灑淚而別。

    車隊轔轔向西,向洪州進發。

    夏侯流蘇坐在馬車裏,心裏不安,她給連昌公子地信已經送出去,但連昌公子應該還在宣州,快馬往還也要好幾日,現在周宣又要走了,她得不到連昌公子的回話,真是煩惱。

    小婢安慰道:“小姐放心,洪州也有我們清源地人,說不定連昌公子會在洪州等著我們。”

    夏侯流蘇點點頭,心裏又覺得悵然:“若是連昌公子命我離開周宣,那我怎麼辦?”

    現在地夏侯流蘇對周宣已經是情絲萬縷了,但她不知會有什麼樣的結局?若清源與唐國交惡,那她肯定不能在周宣身邊呆下去,又或者連昌公子命令她殺掉周宣,她能下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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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五、與雙姝同眠

    端午節前的幾日大雨不斷,到初六這日卻是風和日麗,上午的陽光也不甚熾烈,上饒至鉛山的官道上,周宣騎著“黑玫瑰”,未戴范陽笠,只用三尺綢巾裹頭,身穿藍色絲質圓領夏衫,足蹬皂底軟靴,身子隨著馬步有節奏地微微搖晃,心裏感覺輕鬆愜意,突然放聲唱道:“總想對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麼豪邁!總想對你傾訴,我對生活是多麼熱愛----”

    打住,後面不能再唱,有這兩句表達心情足矣!

    周宣笑吟吟看著眾人向他矚目,揮手道:“今晚趕到鉛山縣歇息,吃燒鵝、吃粽子、大碗喝酒,再慶端午節,這些日子大夥都辛苦了。”

    府兵和車夫們歡笑聲一片,周侯爺從來都不會虧待下人。

    “雲中鶴”韁繩拴在靜宜仙子那輛馬車的後欄上,跟著馬車有氣無力地前進,林涵蘊病著,連她的坐騎也沒勁。

    周宣催馬靠近那輛馬車,輕叩車廂,問:“道蘊姐姐,涵蘊好些了沒有?”

    車窗竹簾卷起,露出一張嬌紅的俏臉,臉形略長,眉目非常秀氣,有一種骨子裏的羞澀,說話姿態斯文優雅:“宣弟,涵蘊她就是懨懨的不想動,摸她額頭,有點低燒,她平時跳潑潑的,這樣子讓我很擔心。”

    林涵蘊弱弱的聲音說:“周宣哥哥我沒事,就是渾身乏力,夜裏睡不好,常常驚醒。”

    周宣問:“為什麼驚醒?夢到什麼了?”

    林涵蘊道:“也沒夢到什麼,就是睡著睡著。突然毛骨悚然的樣子,就醒了,還會出冷汗。”

    林涵蘊那日劃龍舟落水應該是著涼感了風寒,但在信州時,醫生給她開了一劑小柴胡湯,煎服下去卻效果不大。

    周宣說:“等下到鉛山時煎一碗生薑蔥湯熱熱的喝下去,發發汗就好了。”

    林涵蘊道:“早日到江州就吧,讓雀兒嫂嫂給我治病。”

    周宣笑道:“你這小毛病我就能治,殺----呃----”

    林涵蘊“格格”一笑。說:“殺雞焉用牛刀是吧?嘻嘻,我又不是雞----”

    周宣失笑。

    林涵蘊撒嬌道:“周宣哥哥你上來陪我,講個故事給我聽。”

    周宣看了靜宜仙子一眼,有點躊躇,靜宜仙子可不是象林涵蘊那麼隨便的。

    靜宜仙子道:“宣弟那你上來,女道去和茗風同車。”

    林涵蘊拉著靜宜仙子地手:“姐姐別走,姐姐和周宣哥哥一起陪我。”

    靜宜仙子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心想:“我與宣弟曾共騎一馬,肌膚相貼。這同車又算得了什麼,若刻意回避反而著了痕跡。”便朝周宣點了一下頭。馬車停下,周宣將“黑玫瑰”韁繩系在馬車後欄,上了車,馬車繼續駛動起來。

    車廂裏有雛菊和蝴蝶蘭的香氣,還有淡淡的汗香,靜宜仙子道袍竹簪、盤腿打坐。林涵蘊歪靠在軟墊上,身上蓋著一方薄毯,見周宣上來,才坐直一些,那些小臉似乎清瘦了一些,顯得眼睛更大了。

    周宣拉過林涵蘊右手,說:“待本神醫給你號號脈。”學著秦雀的手法,指按寸、關、尺,裝模作樣。

    林涵蘊嘻嘻的笑,問:“醫生。小女子這病重不重啊,會不會死?”

    周宣眼睛一瞪:“本神醫在此,誰敢說死!”

    靜宜仙子含笑看著周宣與涵蘊玩笑的樣子,感覺很溫馨,涵蘊先前懨懨的話都不想說,周宣一來她就快活起來了。

    林涵蘊道:“周宣哥哥,講個笑話給我聽,好久沒聽你講笑話了,上次講的某島國國王吃茶葉渣的笑話,我和姐姐每次說起來都要笑。”

    周宣想了想。說:“好,這次講個糊塗縣官地故事----有一天,一個農夫擊鼓含冤,縣官升堂問案:你因何喊冤?農夫說:我明天會丟一頭牛,今天特來報告。糊塗縣官一聽。驚堂木一拍:呔!大膽刁民!你明天丟牛為何昨天不來申冤?兩邊的衙役一聽哄堂大笑。縣官一看衙役笑了,又拍了一下驚堂木:嘟!膽大的衙役。你們笑什麼?牛一定是讓你二人偷去了。”當差的一聽驚慌失措,急忙把衣服扣解開說:大老爺不信請搜。”

    林涵蘊笑得身子亂扭,說:“原來一群傻子,笑死我了!”

    靜宜仙子也忍不住笑出聲來,用手遮了一下唇,那一笑之媚,好比幽蘭綻放,蕩人心魄。

    林涵蘊道:“周宣哥哥,你講的這個糊塗縣官是不是李燾啊,那他可要把你家鄉治理得一團糟了。”

    周宣道:“難得糊塗。”

    閒話了一會,林涵蘊精神不濟,昏昏睡去。

    靜宜仙子摸了摸林涵蘊額頭,說:“還是有點低燒,到江州還有十多天路程呢,女道心下不安。”

    周宣安慰道:“姐姐不用擔心,涵蘊體質一向不錯,不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靜宜仙子點點頭,心道:“女道以前就是這樣的嬌小姐,看來宣弟不喜歡嬌小姐,喜歡涵蘊這樣活潑好動的,嗯,宣弟與涵蘊也算是天生一對,這次回江州,宣弟應該會向爹爹提親讓涵蘊嫁給他了吧?然後宣弟會舉家遷往金陵,江州是不會再來了,涵蘊既有了好夫婿,女道也該歸白雲觀了。”這日傍晚,信州侯車隊到達鉛山縣城,鉛山縣令在東門等候多時了,上饒縣鄒、謝兩家地大案早已轟傳四方,隔了數十裏的鉛山縣令豈能不知。小心翼翼接待,迎入縣衙住下。

    周宣免不了要參加鉛山官吏與名流歡迎他的夜宴,小飲了幾杯,誇獎了當地官吏幾句,辭以旅途疲憊,便回縣衙客房,卻見小茴香迎上來說:“姑爺,涵蘊小姐姜湯喝下去全吐了,好象燒更熱了。林大小姐都哭了。”

    周宣趕緊過去看,見林涵蘊躺在床上,半睡半醒,臉頰通紅,摸她額頭,熱度是比日間高。

    靜宜仙子眼淚盈盈道:“涵蘊這幾天都這樣,白天還好,晚上病情就加重,這會好象更嚴重了。宣弟,怎麼辦呀?”

    周宣道:“姐姐別急,我立即找當地名醫去。”轉身出來,正遇到前來問安地范判官,兩個人便一起去找鉛山縣令。

    鉛山縣令趕緊命差役去把縣城幾個有名的醫生都找來,一邊詢問林二小姐病情,聽周宣說林涵蘊是溺水受驚致病。而且夜裏常常驚醒,便對周宣道:“侯爺,林二小姐會不會是失魂啊?”

    “失魂?”周宣詫異地問:“什麼意思?”

    鉛山縣令道:“人有三魂六魄,驟然受驚,有時便會失魂落魄,魂魄不歸體,病就不會好。”

    “啊!”周宣知道小孩子會受驚致病,要請巫婆招魂,他以前也見識過,說來也奇怪。吃藥治不好,招魂卻好了,說道:“涵蘊又不是小孩子,她已經成人了啊。”

    鉛山縣令道:“成年人也偶爾會有失魂之象。”

    范判官道:“二小姐畢竟才及笄未久嘛。”

    周宣問:“如此說是要回上饒招魂才行?”

    鉛山縣令道:“成人不比小兒,若無道術,招魂也無用,侯爺不需焦急,離縣城三十裏,有一座葛仙山,山上有個思遠道長。不僅道法精深,醫術亦極精湛,慣治疑難雜症,下官絕無虛言,本地百姓受思遠道長救治的甚眾。”

    後世葛仙子也很有名。葛玄、葛洪都是道教傳說中白日飛升的人物。葛洪尤善醫術,有《抱樸子》、《肘後備急方》傳世。

    周宣道:“那趕緊把思遠道長請來。連夜去請。”

    鉛山縣令面有難色道:“好教侯爺得知,這思遠道長五年前曾立誓終身不踏出葛仙山一步,要治病地還得登山求見才是。”一邊說一邊偷看周宣臉色,生怕這個信州侯年少氣盛、勃然大怒起來,怪罪到他頭上。

    周宣一笑:“高人總有怪癖嘛!方縣令,趕緊讓人準備繩輿軟轎,我要帶涵蘊連夜去葛仙山求醫。”

    說話間,三位鉛山名醫匆匆趕到,既然來了,周宣便領著他們去給林涵蘊診治,三位醫生望、聞、問、切之後,互相商議了一番,開出的還是一劑小柴胡湯。

    辭了三位名醫,周宣對靜宜仙子說了去葛仙山求醫的事,靜宜仙子秀美的眸子一亮,說道:“女道也久聞思遠道長的大名,很好,那就去吧。”

    周宣當即與靜宜仙子、林涵蘊準備準備葛仙山,讓茗風隨行服侍,范判官和三癡要跟去,其他人都留在這裏。

    半夜子時,六輛馬車和十幾名腳夫出了鉛山縣城西門,往葛仙山而去,鉛山方縣令與縣尉親自陪同,幾個衙役舉著火把照路,一路顛簸。

    周宣不願乘車,這道路不平整,坐車不舒服,還是騎馬自在些,行出六、七裏,突然聽林涵蘊驚叫一聲,隨即大哭起來。

    靜宜仙子急叫:“宣弟,宣弟,你上來,涵蘊她很害怕。”

    靜宜仙子地馬車停下,茗風下車讓周宣上去。

    周宣摸黑上了馬車,車裏沒有***,黑乎乎的,周宣手一按就摸到一隻纖細的腳踝,那只腳很快縮回去,肯定是靜宜仙子的。

    周宣探頭出車窗道:“老三,舉個火把過來照著。”

    三癡便從一個差役手裏接過一支火把,下馬過來在車窗外照著。

    周宣見林涵蘊這時又睡著了,呼吸比平常快,雙手縮在胸前,一副懼怕的樣子,不禁憐惜,過去握著林涵蘊小手,低聲道:“涵蘊妹妹,別怕,有我在呢。”

    林涵蘊緊顰地眉頭有些舒展開來,雙手緊緊抓住周宣的手,抵在她下巴上,睡得似乎安穩一些了。

    周宣對窗外道:“老三,不用照了,繼續趕路吧。”

    馬車搖晃顛簸著又駛動起來,周宣坐在林氏姐妹中間,雙手讓林涵蘊抓著,身子隨著馬車的搖晃而一俯一仰,忽然與靜宜仙子的頭撞到一起,靜宜仙子“啊”地輕呼一聲。

    “姐姐,我撞痛你了?”

    “沒事沒事。”

    “姐姐也躺著歇息一會吧,涵蘊由我照顧。”

    “不用不用,女道慣於打坐。”

    正說著,馬車一顛,兩個人又碰到一起,這回是一片香膩,應該是周宣的嘴巴觸到靜宜仙子的額角,還好周宣不是暴牙,不然靜宜仙子要頭破血流。

    靜宜仙子大氣不敢出,尷尬到了極點,雙手緊緊抓著左邊車窗,免得身子再歪倒。

    林涵蘊突然身子一顫,又是一聲驚叫,周宣趕緊躺到她身邊,將她摟在懷裏安慰道:“別怕別怕。”

    林涵蘊就伏在周宣懷裏昏昏睡去。

    也許是周宣的懷抱格外溫暖安全,這以後林涵蘊再沒有驚叫,呼吸依然急促,但睡得還好。

    夜深人靜,只有車輪轆轆、馬蹄得得,還有腳夫用方言在低聲說著什麼,馬車又高低顛簸,象個大搖籃,周宣也昏昏欲睡,強自支撐著和靜宜仙子說話,靜宜仙子卻只是“嗯嗯”的作答,沒兩下,周宣睡著了。

    黑暗裏呆久了,車窗外也有火光照進來,靜宜仙子能看清車廂裏的每個角落,宣弟與涵蘊就那樣摟著睡著了,很香甜地樣子。

    靜宜仙子心裏既歡喜又酸楚:“涵蘊是有福地,有宣弟疼愛,一輩子會快快活活的,而我這次回到江州,就絕足不再出門了,青燈黃卷是我的歸宿。”

    靜宜仙子這樣想著,獨自在黑暗裏含淚微笑,默誦了一回《黃庭經》,也抵不住倦意,不知不覺就在周宣身邊睡著了。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6:36
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六、靜室密語

    葛仙山說是距鉛山縣城三十裏,其實不止,一行人自夜半子時出發,一直走到晨曦透出,才見一座奇秀俊絕的大山聳立在峰巒穀之間,走在前頭的腳夫說道:“葛仙山快到了。”

    五月的天氣,寅末卯初就已經是天色微明,周宣被尿憋醒,睜眼一看,是雕鏤精緻的車廂頂壁,這才記起自己是睡在林氏姐妹的馬車上,林涵蘊就在他左邊,這小妞睡相不好,仰天八叉,兩隻腳都壓在他小腹上,難怪覺得尿急。

    周宣把林涵蘊的腿挪開,坐起身來,見靜宜仙子也睡在邊上,背對著他,右手墊在腮邊,左手搭在大腿上,一腿伸一腿曲,薄薄的精麻道袍勾勒出腰臀完美的曲線,因為是側臥,尤顯得腰肢纖細、圓臀豐隆。

    周宣看著靜宜仙子妖嬈睡姿,心道:“道蘊姐姐看上去秀頎纖瘦,其實臀部也有那麼大,所謂胖不露肉、瘦不露骨,道蘊姐姐就是那種瘦不露骨的,真是好身材!”

    馬車突然一停,大搖籃不搖了,林氏姐妹一起醒來。

    靜宜仙子身子側過來仰著,正見周宣目光炯炯,吃了一驚,趕緊坐起,一邊手摸道袍衣襟和下擺,生怕衣袍不整難為情。

    林涵蘊詫異道:“周宣哥哥,你怎麼在這裏?啊,你昨夜和我們姐妹睡一起?”

    靜宜仙子粉面通紅,周宣一臉的尷尬。

    靜宜仙子趕緊解釋道:“涵蘊,你昨晚又夜驚了,周宣是來陪你的,你後來就睡得還好。”

    林涵蘊看看周宣,又看看姐姐,看得兩個人都不好意思起來,好象有什麼姦情似的。

    鉛山方縣令在外面高聲道:“周侯爺、范大人,葛仙山到了。上山要乘繩輿軟轎,車馬是不能行了。”

    周宣撥開車門下了馬車,今天又是一個大晴天,太陽還沒出來,眼前的葛仙山高峻巍峨、樹木蔥籠,山間青嵐如煙縹緲。

    葛仙山下有一條溪澗潺潺流過,眾人就在溪邊洗臉淨手,留下兩個縣衙差役看守車馬,其餘十多人循山路上山。

    林涵蘊白天燒就退了一些,還拉著周宣的手走了一小段山路。覺得腿軟,就坐上兩個腳夫抬的繩輿。

    周宣見山道陡峭,清晨還有點濕滑,便讓靜宜仙子和茗風也坐上繩輿。

    靜宜仙子道:“女道是出家人,是為涵蘊求醫來的,思遠道長又是道門前輩,女道怎敢坐轎上山,怎麼也要爬上去。”

    周宣笑道:“好,就算是登山健身,腳下小心點就行。”

    靜宜仙山與茗風二人拉著手。互相幫扶著一步步上山,周宣就跟在她們後面,怕她們有個閃失也好照應。思遠道人的道觀在葛仙山主峰大葛仙頂,上山路徑只是特別陡峭地地方修築了石階,其餘都是嶙峋石路,不是那麼好走的,鉛山縣令和縣尉上葛仙山不止一次。以前都是乘轎上山,但這回只有揮汗攀登了,周侯爺步行,他們哪敢乘轎!

    山路左彎右繞、盤旋而上,走了小半個時辰,遙望大葛仙頂還有一段路程,靜宜仙子與侍女茗風已經是嬌喘不止了。

    周宣招呼道:“先歇一會。”

    便有腳夫取過幾隻胡凳找平整的地方擺上,讓周宣他們坐下歇息。

    今天天氣明顯比昨天熱,太陽剛上山,陽光就已經感覺很曬人。周宣帶著把摺扇“嘩嘩”地扇著,靜宜仙子坐在胡凳上用絲帕輕輕拭汗,她現在已經不怎麼戴面紗了,秀氣的眸子清澈如水,微汗的臉龐更是紅潤潤的嬌美動人,更迷人的是她那獨有的羞澀矜持的氣質,好比空谷幽蘭,芬芳散佈。

    歇了一會,眾人重新上山,才走了百餘丈山路。侍女茗風雙腿膝蓋就抖個不停,爬不動了,靜宜仙子的這兩個侍女都比較嬌氣。

    靜宜仙子吩咐茗風乘繩輿,而她自己卻一定要步行上山。

    周宣知道靜宜仙子已經走得很吃力了,說:“道蘊姐姐。我拉著你吧。這樣會穩當些。靜宜仙子念羞搖頭,當著這麼多人地面她怎麼好與周宣手拉手!

    周宣心念一轉。說聲:“稍等一下。”拔出那把漏影刀,斫下山道邊一棵小樹,削去枝葉,用一塊布布裹住樹幹一端,笑嘻嘻遞給靜宜仙子道:“姐姐,這是登山杖,你試試看,會省力不少。”

    靜宜仙子心裏歡喜,遇到險峻處,有這登山杖撐一把,果然省力好多,世間男子還有哪個象宣弟這麼會照顧人的?

    眾人過迎客松、登息心岩,終於攀上大葛仙頂,朝陽初上,群山朗照,登高四望,只見葛仙山四周共有九條支脈蜿蜒而來,好比九條蒼龍,盤旋騰躍,乘雲奔騰,氣勢雄偉。

    方縣令道:“侯爺,這就是堪輿家所謂的九龍竄頂之格,其山必有仙人居焉,這思遠道長人稱葛仙翁重生,必能治好林二小姐的病。”

    方縣令引路,眾人來到一座蒼松古木掩映的道觀前,一個年輕道士過來接待,請眾人到三清殿前小坐,思遠道長馬上就到。

    玉皇殿上矗立著一對九龍石柱,雄偉非凡,玉皇大帝頭戴帝冠、身著龍袍端坐在正龕之中,兩壁並設日月神龕,上塑日神、月娘及風、雷、雲、雨四神像。

    靜宜仙子出家的白雲觀屬於道教靈寶一派,靈寶一派的祖師便是葛玄,但這有葛玄遺跡的葛仙山道觀卻非靈寶派,而是葛洪一脈的丹鼎派,葛玄、葛洪乃是祖孫,靈寶派與丹鼎派自然淵源極深。

    靜宜仙子牽著林涵蘊向玉皇大帝神像參拜,聽得腳步聲響,一個宏亮的聲音響起在大殿上:“無量壽福,幾位施主來得早啊,貧道思遠有禮了。”

    靜宜仙子心中一震,“這人聲音好耳熟!”起身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材高大地道人,五十來歲,青袍芒鞋,面色微黑,兩條眉毛格外的長,都快垂到眼皮上了。

    方縣令早已迎上去,口稱“思遠仙長,”向這道人介紹周宣、范判官等人身份,並道明來意。

    “原來他就是思遠道長!”靜宜仙子有點愣神,這分明就是五年前那個說要為她改命的雲遊道人嘛。這道人說她命帶紅鸞煞,必須出家修道,並且遮掩真容,這樣才有可能消除紅鸞煞氣。

    周宣恭敬地向思遠道長行禮,把林涵蘊拉過來,說了溺水受驚致病之事。

    思遠道長也不搭脈,翻起林涵蘊的眼皮看了看她瞳仁,點頭道:“果然是失魂之象,若不治癒,久後必致怔忡癡呆之疾。”

    “啊。癡呆!”林涵蘊害怕道:“道長救我!”

    思遠道長微笑道:“既來葛仙山,便是有緣,貧道自當盡力。”領著林涵蘊到偏殿靜室。

    周宣不放心,跟著去了,思遠道長看了他一眼,也未阻攔。

    靜室呈八角形,空無一物。地面畫著文王先天八卦圖,正中陰陽魚上放著一隻蒲團,思遠道長讓林涵蘊坐在那蒲團上,解散髮髻,閉上眼睛,他取出一柄桃木劍,禹步仗劍,繞八卦疾走,口中念念有詞。

    周宣立在靜室一角看把戲一般饒有興趣地看著,忽見林涵蘊偷偷睜開眼。似乎看到了什麼,吃了一驚,趕緊又閉上。

    周宣見那道人足不點地,越轉越快,像是有輕功,靜室內微風颯然,這時,不知哪里突然飄來一張窄邊黃裱紙,道人眼疾劍快,用劍身撈起那張黃裱紙。“啪”的一聲連劍帶紙平拍在林涵蘊頭頂上,喝道:“歸位!”

    林涵蘊“啊”的一聲,睜開眼睛,見腦門垂著一張黃紙條,趕緊扯掉。站起身埋怨說:“道長。你下手太重了,打得我腦門好痛。”

    思遠道長哈哈大笑。收了劍,取出一粒藥丸讓林涵蘊服下,說:“沒事了,記住,下山要自己走,不許乘轎。”

    林涵蘊道:“我若是自己走得動,才不愛坐轎呢!”

    周宣過來摸摸林涵蘊額頭,額頭涼涼地,不發燒了,再看林涵蘊眼睛,比先前有神得多,問她感覺怎麼樣,答道:“感覺新鮮了好多,就是腦門被拍得痛。”

    周宣大喜,朝思遠道長施禮道:“道長真乃活神仙也!”

    林涵蘊突然問:“道長以前是不是去過江州?”

    思遠道長說道:“貧道五十歲前遊遍三山五嶽,天下州縣大多去過,江州有廬山,豈能不去一遊!”

    林涵蘊又問:“道長是不是去奉化都護府給林大小姐姐算過命?”

    思遠道長打量了林涵蘊兩眼,恍然道:“原來你就是林二小姐,五年不見,林二小姐亭亭玉立了,敢問林大小姐可好?”

    林涵蘊噘嘴道:“好什麼好,就是被道長一席話說得出家修道了!紅鸞煞,紅鸞煞,到底是真是假呀?”

    思遠道長神色一動,點頭道:“紅鸞煞當然是真,貧道明白了,方才大殿上與二小姐並肩而立地那個女冠就是林大小姐吧?周侯爺、二小姐,去把林大小姐請來,貧道有話說。”

    周宣與林涵蘊出了靜室,來到玉皇大殿。

    靜宜仙子趕緊迎上來,見妹妹神清氣爽,摸摸額頭也不燙了,心下歡喜之極。

    林涵蘊道:“姐姐你沒認出來嗎,這思遠道長就是五年前到過我們府上的那個雲遊道士,給你算過命的那個----”

    靜宜仙子淡淡道:“認出來了,急著給你治病,未來得及上前相認。”

    林涵蘊道:“那道長請姐姐去靜室相見,說有話對姐姐說。”

    靜宜仙子心微微一提,點點頭,便跟著周宣、林涵蘊二人到靜室門外,門卻閉著,靜宜仙子叩門道:“仙長,女道靜宜求見。”

    靜室裏的思遠道人答道:“林大小姐請進,其餘人不要進來。”

    靜宜仙子推門進去,返身掩上門。

    周宣和林涵蘊、侍女茗風便在室外等候,聽得室內輕輕的說話聲,卻辨不清到底在說什麼?

    過了大約一刻鐘,靜宜仙子出來了,神情有淡淡的哀戚,說道:“宣弟、涵蘊,我們下山吧。”

    周宣要找這個思遠道長問個清楚,紅鸞煞到底怎麼回事?便說:“道蘊姐姐和涵蘊先到大殿稍等,我要好好感謝這位仙長。”

    周宣步入靜室,見思遠道人坐在蒲團上,身前還有一個蒲團,應該是方才靜宜仙子坐的,便跪坐上去,稽首道:“仙長,在下單問紅鸞煞之事?”

    思遠道長眉毛一掀,眼皮一抬,含笑問:“侯爺是要問林大小姐之紅鸞煞何時能消除嗎?”

    周宣點頭道:“正是。”

    思遠道長說了四個字:“就在明年。”

    周宣喜問:“林大小姐可以還俗否?”

    思遠道長答:“那要看林大小姐的意願了。”

    周宣道:“請仙長為我算命,能不能回到我原來的世界?”

    思遠道長眼光在周宣臉上掠過,微笑道:“侯爺地命相甚是怪異,貧道無法逆推,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但逢凶總能化吉,愈凶愈吉。”

    周宣笑將起來,敬禮道:“多謝仙長。”

    周宣回到玉皇殿,有道人請去膳堂用早膳,米粥、鹹菜,倒也可口。

    方縣令又領著周宣等人去道觀後地洗眼仙泉,說用此泉洗眼,眼睛格外明亮,周宣洗了好幾下,近視依舊。

    巳時下山,周宣留下三百兩銀子修建三清殿,思遠道長一直送他們過了“息心岩”才回去。

    林涵蘊果然精神健旺了許多,拉著周宣的手走得很輕捷,倒是靜宜仙子像是累到了,秀眉微蹙,悶悶不樂的樣子。

    周宣心想:“道蘊姐姐怎麼不高興?思遠道長不是說明年紅鸞煞就可解除嗎?不管是真是假,道蘊姐姐能解開這個心結總是好的。”
kidnater 發表於 2009-3-7 16:36
第四卷 歸去來兮 三十七、美色是毒藥

    一行人下了葛仙山,乘車策馬回鉛山縣城。

    也真是奇怪,林涵蘊來時懨懨的,現在回去就跳潑潑精神旺得很了,嫌車廂悶氣,要騎馬,她的“雲中鶴”沒帶來,就騎周宣的“黑玫瑰”。

    周宣便步行,這崎嶇道路步行反而更爽利,只是苦了鉛山那幾個官吏,一個個陪著周宣步行,美其名曰“安步當車”。

    周宣走在“黑玫瑰”馬首左側,問:“涵蘊,先前思遠道長為你作法時,叮囑你閉上眼睛,我看到你眼睛睜了一下又趕緊閉上,你看到什麼了?”

    林涵蘊道:“我看到八卦圖在旋轉,好象在不斷升騰似的。”

    周宣“嘿”了一聲,說:“那是思遠道長在轉圈,把你轉暈了。”又輕聲說:“喂,涵蘊妹妹----”

    “什麼?”

    “道蘊姐姐為何悶悶不樂起來了?不知思遠道長對她說了什麼,你去打探打探。”

    探聽秘密林涵蘊最感興趣了,當即下馬上車,見姐姐又戴起面紗來了,奇道:“姐姐不是答應周宣不戴面紗了嗎?方才上山都沒戴,怎麼現在在車裏反而要戴上?”

    靜宜仙子淡淡道:“我要戴,以後一直都戴。”

    “姐姐怎麼了?”林涵蘊撩起靜宜仙子面紗一角看她臉色,手被輕輕打掉,靜宜仙子嗔道:“涵蘊你真嗦,姐姐以前一直都戴面紗,你不早就習慣了嗎?”

    林涵蘊眼睛一轉,裝作委屈道:“姐姐好象不高興?我病好了姐姐反而不高興,那我還是繼續病著好了。”

    “說什麼傻話!”靜宜仙子趕緊拉起妹妹的手,柔聲道:“你這兩天病著可把姐姐急壞了,你現在好了。姐姐能不高興嗎?”

    林涵蘊裝可愛靠在靜宜仙子胸前,問:“那姐姐怎麼悶悶不樂的樣子?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周宣那個傢伙昨夜在馬車裏占了姐姐的便宜?我找他算帳,我罵死他,別看他當了侯爺,我照樣罵他!”

    “沒有沒有,哎呀,你小聲點!”靜宜仙子又羞又氣。伸手來捂林涵蘊的嘴。

    林涵蘊“唔唔”地說:“那姐姐為什麼不高興?姐姐不說,我就問周宣去。”

    靜宜仙子沒法,只好說:“好好,姐姐和你說,你別對周宣說就是了。”

    姐姐終於要招供了,林涵蘊心裏暗自得意,點頭道:“嗯,姐姐說。”

    靜宜仙子靜默了一會,這才幽幽道:“思遠道長說我紅鸞煞氣凜冽,就是因為近日不戴面紗的緣故。”

    還有一句話靜宜仙子深埋心底不敢說。思遠道長言道:“靜宜,你是天生適合修道之人,在俗世,不要說嫁人,就是親近你的男子都會受到紅鸞煞地傷害。”靜宜仙子被這句話震驚了。

    林涵蘊聽姐姐說什麼紅鸞煞氣凜冽,道:“我看看,我看看。”撩起靜宜仙子的面紗看了看。說:“姐姐臉色很美啊,哪里凜冽了?寒風才凜冽。”

    靜宜仙子微微一歎,說道:“東漢王充《論衡言毒篇》把美色列為四毒之一,說美色之人,懷毒螫也,我便是那懷毒螫之人,望門三寡,害了三個人,想想恨不得早早死去!”

    林涵蘊趕緊把靜宜仙子緊緊抱住:“姐姐你不要嚇我,我自幼沒有母親疼愛。只和姐姐最親,姐姐再要離開我,那我也不活了!”說著哭了起來。

    靜宜仙子趕緊輕拍林涵蘊背脊,笑道:“姐姐說著玩呢,姐姐怎麼捨得離開你!不管什麼紅鸞煞了,我既已入道門,就害不了別人----無量壽福。”

    林涵蘊心道:“是呀,姐姐入了道門了還怕什麼紅鸞煞,戴什麼面紗?難道姐姐是想有朝一日解除紅鸞煞好嫁人?嘻嘻,姐姐想嫁誰?當然是周宣。嗯,我一定要成全姐姐這段姻緣,我是不會嫁給周宣的,但一定要讓姐姐嫁給他。”

    林涵蘊乘車行了一程,又要下去騎馬。把她探聽到的一五一十向周宣說了。

    周宣皺眉道:“這可奇了。我也問了道蘊姐姐紅鸞煞的事,思遠道長說明年即會消除。怎麼在道蘊姐姐面前卻又那麼說?這不兩面三刀嗎!”

    林涵蘊笑眯眯問:“周宣哥哥,你問我姐姐紅鸞煞幹什麼?若是明年紅鸞煞能解除的話,你難道想娶我姐姐?”

    周宣微微一窘,說道:“你胡說什麼,我關心一下道蘊姐姐不行嗎?”

    林涵蘊故意道:“紅鸞煞氣凜冽,估計膽小鬼是不敢娶我姐姐的了。”一邊看周宣臉色。

    周宣神色不動,心想:“我才不信這些名堂,只要喜歡那就一定要娶,思遠道長也鼓勵我了,越凶越吉,不過道蘊姐姐似乎求道之心甚是堅定,而我已決心要娶林涵蘊了,再追求道蘊姐姐似乎有點無恥,緩緩,緩緩。”當即微笑不言,那意思是----走著瞧。

    眾人回到鉛山縣城已經是傍晚,歇了一夜,次日啟程,一路再無耽擱,過貴溪龍虎山時也未去遊玩,主要是靜宜仙子提不起興致,龍虎山是五斗米道的,與靜宜仙子的靈寶派往來甚少。

    五月十三日下午,信州侯車隊進入洪州,去年重陽周宣曾在洪州大出風頭,滕王閣鬥詩贏了羊小顰、百花洲上以一隻不起眼地黑背蟲“摸不得”橫掃群蟲奪魁,贏了上萬兩銀子,時隔八個月,舊地重遊,身份地位已經迥異,他的死對頭鎮南節度使魏博、魏覺父子一個身死、一個入獄,洪州再沒有能威脅他的人物了,對了,還有“賽郭解”宋武,不知此人現在如何了?

    范判官帶著兩個府兵先行一步,去洪州刺史府報信,等周宣一行來到州衙前。陳濟之父陳恕已經在門前相迎。

    周宣滾鞍下馬,以子侄禮相見。

    陳恕趕緊扶起,笑呵呵道:“自去年重陽與周賢侄別後,老夫在洪州也常能聽到有關周賢侄的傳聞,都是佳話啊。”

    寒暄數句,陳恕請周宣、范判官、祁將軍入州衙坐下,靜宜仙子等人也進內院拜見陳恕夫人。

    周宣問:“陳伯父,陳濟還在永安都護府練兵嗎?近期可曾回來?”

    陳恕道:“濟兒四月中旬回來過,迎東宮去建州視察新軍。東宮知道五月二十八日是林都護次子大婚之期,留下話說,到時他會趕到江州,與周宣表兄一晤。”

    周宣道:“甚好,我也有事向東宮稟報。”

    陳恕向周宣介紹了鎮南都護府下轄的三州十三縣的局勢,魏博一党已被清理乾淨,換上的一批州縣長官都是由東宮親自遴選的、政聲頗好地下層官吏,鎮南節度使由他陳恕暫領。

    當晚陳恕在洪州刺史府大開筵席,宴請周宣一行,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夏侯流蘇偷偷出了府衙,孤身前往洪州煙花之地,找到鳴玉樓,卻依然沒有得到連昌公子的回話,夏侯流蘇只好怏怏回到刺史府,與侍婢魚兒小聲商議,決定繼續跟著周宣去江州。此時若是擅離,誤了大事連昌公子定會怪罪,周宣在江州至少要呆半個月,連昌公子有足夠時間趕來佈置。

    小婢魚兒在心裏說:“是夏侯小姐自己不願意離開周宣吧,我在鳴玉樓聽得多了,女子對她第一個男子總是念念不忘地,唉,小姐以後有苦頭吃啊。”

    夏侯流蘇沒想那麼多,她陷於單方面的熱戀中,她想:“清源應該可以與唐國相安無事的。那我就一直做周宣的侍妾好了。”但一想到陳思安的野心,她又忐忑不安,只怕事情沒有她想得這麼簡單。

    因思念江州的兩位小嬌妻心切,周宣次日便辭別了陳恕啟程去江州,四十四名奉化府兵也是歸心似箭,路上行程頗快,於五月十六日酉末時分趕到了江州東門。

    此時城樓大門已閉,只留小門出入,祁將軍高聲叫門,把守城門校尉一看。月色正明,見是范判官和祁將軍,趕緊命士兵城門大開,迎了出來。

    周宣先陪著林氏姐妹去朝陽坊都護府,早有府兵先行去通報。林岱與長子、次子迎出坊門外。幾十隻紅燈籠映得坊前一片通明。

    林涵蘊騎著“雲中鶴”沖在前面,歡叫著:“爹爹。爹爹,女兒回來了!”

    林岱大步迎上,拉住馬轡,扶林涵蘊下馬,雙手抓著林涵蘊上臂,仔仔細細打量,喜道:“涵蘊,你個子長高了不少啊。”

    周宣下馬行半跪禮:“伯父,小侄回來了。”

    林岱趕緊扶起,也仔細打量周宣,半年不見,周宣氣度雍容了許多,非複去年在江州那個白丁青年了,是他林岱有識人之明啊,瞧出周宣非是池中物,把臂笑道:“賢侄在京中的豪舉,真讓伯父欣慰啊,伯父日日盼你歸來。”

    靜宜仙子這時下了馬車,摘了面紗向父親行禮,又與長兄與二弟相見,一家人喜笑顏開。

    周宣進都護府小坐了一會,向林岱略述了京中之事,便即告辭。

    林岱也不留他,送出坊門外,說道:“賢侄歸家心切,明日再為賢侄接風洗塵。”

    周宣與小茴香、三癡夫婦、夏侯流蘇主婢,還有五輛馬車朝朱雀坊而去。

    朱雀坊離朝陽坊甚近,只有一裏路,來到周府門外,見鎮宅獅子威武、大紅燈籠高張,一派豪門高第景象。

    小茴香已經急不可耐上前拍門,銳聲喊:“開門開門,姑爺回來了!”周宣忽然想起一事,拉住小茴香低聲囑咐:“小茴香,不要在雀兒她們面前說林二小姐還有公主地事,明白嗎?”

    小茴香甜甜一笑:“姑爺放心,小茴香明白,沒成的事不能說。”

    “這小丫頭!”周宣搖著頭笑。

    朱紅大門打開,家丁旺財和丁得勝一左一右探頭出來,立即驚喜大叫:“姑爺回來了,姑爺回來了!”

    周宣趕緊示意他們噤聲,他要悄悄進後院,給雀兒她們一個驚喜。

    周宣六人經側巷、穿廊直到第三進,周宣先去向岳父、岳母請安。

    秦博士老倆口見賢婿歸來,喜得合不攏嘴,周宣去金陵已近半載,寫了三封信回來,都護府那邊消息更多,得知賢婿一路升官,老倆口真是做夢都要笑醒,秦夫人至此服了秦博士,說還是老爺有眼光,半路能揀回如此佳婿。

    秦夫人道:“賢婿還沒去雀兒那邊吧,來,一起過去,雀兒要高興得叫起來,還有紉針,紉針有六個月身孕了,肚子不小,一直算著日子等你回來。”

    一群人還沒走到第四進大門外,小茴香沉不住氣了,叫道:“雀兒小姐,雀兒小姐,姑爺回來了!”

    就聽院牆內秦雀的聲音嗔道:“哪個小丫頭又來騙我,夫君怎麼會在這夜裏回來!----咦,不對,是小茴香的聲音----小茴香!”聲音裏透著大驚喜。

    “哎!”小茴香應道“是小茴香,小姐,小茴香回來了。”飛快地跑了進去。

    秦博士老倆口看著周宣笑,秦博士道:“賢婿離家半載,府中上下都很是想念,便常有丫頭僕婦開玩笑說姑爺回來了,雀兒被騙了幾次----”

    “夫君----”

    秦雀飛奔著出來,一眼看到朗朗月光下的周宣,和幾次夢裏見到的一樣,那樣微笑著,秦雀猛地止住腳步,數月相思一下爆發出來,望著周宣眼淚止不住流下來。

    周宣一把上前將她抱住,淩空轉了半個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說:“雀兒,我好想你。”

    “夫君----夫君----”

    紉針腆著肚子、一手撐腰趕出來了,兩個丫環在後面追著喊:“針兒小姐小心點,別跑!”

    周宣放下秦雀,拉著秦雀的手趕緊迎過去,紉針不顧大肚子就撲過來,也是喜極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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