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戰國第八雄 作者:南粵侯 (連載中)

Nineider 2009-3-6 22:35: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 22766
內容簡介︰      
     兩位現代青年意外地來到了戰國末年的秦國,他們憑著在現代學到的知識和技能,加入秦軍,參加了著名的長平大戰,立下赫赫軍功,博得戰神白起和名相範雎的賞識,當上了秦國的高官。然而,無情的權力斗爭使他們陷入一場冤獄。
  兩人越獄逃出秦國,來到楚國,憑著遠超于古人的現代知識,白手起家,興辦實業,短短幾年時間,就成為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富豪。然而,他們的財富也引起了奸邪之徒的非份之想。
  兩人購買奴隸,開墾荒地,組建軍隊,在浙閩粵這一政治真空地帶披荊斬棘,創立了自己的國家,在遭到諸越的攻擊後,他們奮起反擊,最後將諸越納入他們的版圖,然後又漸次平定嶺南和廣西雲南。
  他們以現代方式興辦農牧業和工商業,同時辦教育、建水師、造火炮、開石油,大敗楚軍、覆滅齊國水師,使他們國家的經濟和軍事實力躍居戰國七雄之上,成為橫空出世的戰國第八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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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22:36
富貴秦國夢 第一章 迷途之旅

    許多年以後,路岩回憶起和舒元琦一起去神農架旅行的日子,正是這次旅行中的奇異遭遇,徹底改變了兩人的人生軌跡,使他們創造出在正常情況下難以想象的豐功偉業,然而,面對喋血的舒元琦,路岩不知道,這次神農架之行,對他們來說到底是禍還是福?

    *********

    自有世界以來,各種怪事史不絕書。

    非洲某部落一名十六歲少女,名叫莫隆谷-艾立克,這個從未學過英語,連听也未听過的少女,昏暈七小時後甦醒時,忽然能說一口標準流利的英語,但卻听不懂自己故鄉的語言了。面對詢問她的人,她說(當然是用英語)︰“我記得昏倒……當醒來時,發現許多張臉在盯著我。他們的面孔我很熟悉,但我一句也听不懂他們說的話。”

    1980年代中期,在保加利亞,一名出生不滿八個月的女嬰竟能奶聲奶氣地用八種語言說話︰保加利亞語、英語、法語、拉丁語、西班牙語、俄語、立陶宛語以及一種阿拉伯方言。這名神奇的女嬰名叫索菲婭.柏柯芙,父母都是普通知識分子,出生時體重十一磅,長相卻顯得頗為老成,她出生僅兩個星期就能開口說出較完整的句子,能運用好幾種外語詞匯。其父母說,索菲婭在一個月大時,便能跟他們對話,絮絮叨叨地訴說她的人生感受。

    多年前,中國河南一位中年農民,晚上在家里好端端地睡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忽然置身于千里之外的上海。不久之後,他在家里睡覺時,又一次離奇失蹤,這次他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居然到了南京,距家也同樣有千里之遙!

    以上數例怪事,或見諸報刊,或見諸電視,絕非朕向壁杜撰。路岩和舒元琦做夢都沒有想到,莫明其妙的怪事有一天也會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路岩和舒元琦一個出生于繁華的南京城,一個出生于山青水秀的江南農村,但路岩的外祖父家正好與舒元琦家在同一個村子。當年路岩的母親就是從這里考上大學,成為這個村子里半個世紀中的第一個大學生,她畢業後就與自己的大學同學,出生于西部農村的路岩的父親結了婚。父母都是單位的技術骨干,沒有足夠的時間照看孩子,因此,路岩從小就生活在外婆家,由外公外婆照看,直到上小學才被接回父母身邊,但寒假和暑假他仍回外婆家度過。路岩生性豪爽,隨和合群,來外婆家時又總帶著很多零食和玩具,對于這些農村孩子很少見到的零食和玩具,路岩從不吝嗇,因此,他從小就在外婆家村上結下了一批鐵哥們,與外婆家相鄰而居的舒元琦便是其中之一。

    高中畢業後,路岩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去英國留學。舒元琦則因為家境貧困,高中畢業後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報名當了兵。

    路岩獲得博士學位後,被一家跨國公司錄用,一年後被公司派到中國南京的分部當技術總監,有車有房,也算是事業有成了。這時他已是奔三十的人了,父母一天到晚催著他快些結婚成家,可是太監急煞皇帝卻一點不急,他把業余時間全部用來鑽故紙堆,還在讀大學時,他就迷上了李約瑟博士的中國古代科技史。在公司上班兩年後,路岩覺得他賺到的工資可以生活很多年了,就干脆辭職,全身心地鑽研起科技史來。這一下在家里掀起了軒然大波,父母鬧得幾乎差點雙雙自殺,親朋戚友們也一齊把他看成了怪人,紛紛警告家中子弟不要學他的壞樣。這使得路岩無比煩惱和痛苦,就在這時他遇到了已多年不見的兒時好友舒元琦。

    舒元琦從特種部隊退役後,辦過企業,做過生意,皆因時運不濟而以失敗告終,這時,落魄的他已成了一家企業的保安隊長,和路岩同在一個城市里。從一名技能出類拔萃的特種兵中的精英,變成一個枯燥乏味的保安,談了一年多的女朋友也甩下他而去做了一個局長的三奶,舒元琦覺得異常失落。

    兩人是在“真功夫”吃晚飯時邂逅的,雖然隔了這麼多年,被生活腌制了這麼多年,兩人一見面,立刻驚喜地發現,對方的性情跟兒時沒有太大的改變。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兩人喝著啤酒,徹夜暢談童年往事。這天是二00八年的九月二十八日,離“十一”長假還只有兩天。

    離開“真功夫”時他們約定,長假期間一起出外走走,以驅散郁悶的心情。

    他們選擇的地點就是神秘莫測的神農架。

    兩人的單位都是九月三十日開始放假,兩人九月二十九日在一家飯店吃過晚飯就連夜上路了。路岩和舒元琦輪流駕駛著路岩的越野車,經過一夜疾馳,黎明時分到了神農架,兩人找了一家賓館,停好車就要了個房間,沖了個痛快的熱水澡,然後蒙頭大睡。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兩人要了些酒菜,大吃一頓,然後備足食物和飲用水,就背上沉甸甸的軍用旅行包進山了。

    一踏進神農架的茫茫林海,大學和當兵時代的勃勃生機立刻又回到了路岩和舒元琦的身上。這里群山巍峨,溝谷縱橫,如同美畫仙境般的風景,使他們將喧囂塵世的煩擾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們忘情地直往人跡少至的雄峰幽谷之中攬奇探勝,不知不覺進入了原始森林的深處。

    古老珍稀的動植物時有所見,觸目皆是盤根錯節的參天古木,松蘿藤蔓,密纏枝上,銀須飄灑,使這些粗大的古木帶上了幾分神秘莫測的神姿仙態,地上則鋪滿絲絨般的厚厚碧苔。

    每走出十幾米,舒元琦就用他的多功能瑞士軍刀在樹上砍掉一片樹皮,作為標記。仗著軍刀刀柄上的一個指南針,他們不怕迷路。

    他們在原始森林中度過了終生難忘的三天,雖然游興遠遠未盡,但舒元琦必須回去上班了。

    第三天的傍晚,他們走出一片林莽,眼前陡然出現了一個山洞。這時兩人都已十分疲憊,決定在山洞中過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循著樹上的標記原路返回。

    在洞中吃晚飯的時候,他們發現水壺中的水已所剩無幾了。舒元琦將耳朵貼在地上听了听,就說山洞的深處有淙淙的流水聲,一定有泉水。

    吃完晚飯,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他們一人點了一個火把,往山洞深處去找泉水。

    這山洞只有兩三米高,但走進去約三十米,就豁然開闊,變成了一個幾可容納上千人的巨洞,洞中白石皓皓,鐘乳的石筍、石柱、石鼓、石簾,造型雄奇荒怪,千態萬姿,迷人眼目。兩人興奮得忘了疲倦,一邊尋找泉水,一邊游覽石陣。舒元琦每走幾步,就用隨身帶的粉筆在石柱石筍上畫一個記號。

    不知不覺間,幾個小時過去了,他們找到了泉水,灌滿了軍用水壺,也游得盡興了,就循著石柱石筍上的記號返回。

    他們很順利地找到了進來時的小洞。然而,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從巨洞到整個山洞的洞口這短短的三十來米,他們一連走了兩個小時竟然仍然沒能走到洞口!

    路岩說︰“一定是走錯洞了,你還特種兵呢,以後再也別在我面前吹噓你的野外生存能力了。”

    “絕對不會錯!我們是循著石柱上的記號走的,這你也看見了吧?還有這指南針所指示的方向也證明我們沒有走錯!”舒元琦嘴上說得斬截,心里卻也懷疑自己可能真的領錯了路。

    “還是返回去重找吧。”路岩返身往後走。

    “真他媽的出鬼了!”舒元琦懊惱萬分地跟著路岩轉過了身。

    更奇怪的事情出現了,他們明明是在循著來路返回巨洞,可是他們發現面前的路全然不象是剛才走過的。這段山洞並無岔道,所以絕無走錯的可能。兩人正驚怪莫明時,眼前忽然一亮,只見前面幾步遠處赫然一個洞口,明亮的陽光正從洞外傾瀉進來!

    “咦,出口怎麼會在這里?”路岩如墜五里霧中。

    “太陽都出來了,難道我們在山洞中竟然走了整整一夜嗎?”舒元琦一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才凌晨三點!

    “怪了,怪了,出妖蛾子了!”兩人大呼著奇怪,鑽出山洞。

    然而,山洞外的景象更使他們震驚。

    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黃壤漠漠的一展平陽,阡陌縱橫,遠遠近近的田中,一些農人正在耕作,他們的衣著十分古樸,很象電視劇中古人的裝束。

    兩人愕然對視。

    “這回你再不能怪我領錯路了吧?”舒元琦啞然失笑道,“這是的的確確地出鬼了!我听人說神農架這個地方跟百慕大三角洲一樣,有很多未解之謎,看來我們真的是遇上怪事了。”

    “這是什麼怪地方?這完全不象神農架的地貌特征啊!”路岩一片茫然。

    “我們下去找個人問問。”舒元琦說。

    兩人下山,向離他們最近的一對正在耕作的男女走去。那男子趕著一頭黃牛在耕地,那婦人緊跟在男子的犁後,往犁溝里播灑著種子。兩人走到近處,那對專心耕作的男女才發現他們,都停下工作,站在那里訝奇地望著他們。那男的頭發已經白了,婦人的白發之中倒還夾雜著幾縷青絲,兩人額頭和臉上都刻滿憂苦的皺紋,皮膚也都是又黑又粗糙,身上穿的粗紡麻布短衣雖然綴滿了補丁,還是有許多破洞。這兩人年歲相仿,顯然是一對夫婦。令路岩和舒元琦十分吃驚的是,那男子的臉上有黑色的刺字,字體似是秦篆,因為他臉上多皺的皮膚又黑又粗,使得那黑字看起來漶漫難辨了。路岩注意到,那婦人挎在臂彎上的裝種子的柳條筐里全是粟子。

    “老師傅,請問這里是什麼地方?”路岩禮貌地微笑著問,一邊遞上一支香煙。

    那老漢呆呆地看著路岩手中的香煙,又抬眼看看路岩,搖了搖頭,竭力擠出了一絲歉意的笑容。

    路岩把香煙送到他手里,他很被動地接了,就又低頭呆呆地望著手中的香煙,好象不知它是何物。

    路岩掏出打火機,“喀嚓”一聲,蹦出一個火苗。那老漢和身旁的婦人立時“咦”的一聲驚嘆,四只眼楮一眨不眨地瞪著那火苗,怔了片刻,夫婦倆才互相激動而訝異地激烈議論起來,他們的語言很古奧,路岩和舒元琦只能听懂一小部分,但顯然是在說,那個金光閃閃的勞什子里面居然有火!

    路岩和舒元琦覺得,這對夫婦似乎是從未見過香煙和打火機。

    舒元琦低聲說︰“沒準這是一支隱居深山與世隔絕的少數民族,你看他們的服裝和發式,還有那犁的式樣都很特別,跟我們外面的人很不一樣,而且他們講的話也不大容易听懂。”

    路岩不無激動地說︰“天哪,要真是個世人從未發現過的少數民族,我們將要震驚全世界了!”

    舒元琦掏出自己的煙,和路岩一人叼了一支,然後掏出自己的打火機給自己和路岩點燃了煙,吸了一口,作為示範。那對夫婦眼楮一眨不眨,驚奇地盯著路岩兩人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

    路岩又一次打燃打火機,送到那男子面前。那對夫婦笑著,一臉好奇的神色。那老漢也學著路岩他們的樣子,將香煙叼在嘴上,湊到打火機的火苗上點著了煙,吸了一口,訝異地一怔,隨即轉過身將香煙塞到那婦人嘴上。那婦人笑著吸了一口,立即劇烈地咳嗽起來。那老漢看看婦人又轉過臉來朝路岩他們笑了。

    婦人又咳又笑,把香煙還給老漢。老漢又把它遞還給路岩。

    路岩連連搖手,比劃著說︰“您抽,您抽。”

    那老漢似乎懂了路岩的意思,又抽了一口煙,然後就捏在手上再也不抽了,只是好奇地看著路岩他們抽。一會兒,夫婦倆又看著老漢手上冒煙的香煙唧唧嘰嘰議論起來,顯然是十分困惑,這東西既不甜又不酸,也不能當飯吃,到底吸它何用?

    “大叔,此是何地?”路岩連比帶劃地一連問了三遍。

    那老漢听出了意思,連連說︰“這里是秦國,雍,秦國,雍。你們二位是從哪里來的?”

    [按︰老漢說的乃是古秦語,我這里將它翻成了現代白話。為了看官們閱讀的省力,以後這部小說中出現的所有古人所說的話,一律翻成現代白話寫出來。]

    那男子說的雖是古秦語,秦人畢竟也是中華民族,路岩和舒元琦又都是在學校學過古漢語的,所以他連說兩遍之後,路岩和舒元琦就都听懂了。這下輪到這兩人目瞪口呆了,原來他們竟然已置身于古代秦國的雍縣!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從震驚中醒過神來。

    舒元琦問那老漢︰“現在是什麼年代?”

    “你這麼問他怎麼懂?”路岩說著轉向那老漢,用盡可能古奧的語言問,“大叔,現在是什麼王?幾年?”

    “大王,大王四十六年。”那老漢說。

    舒元琦納悶地看著路岩︰“只听說過昭王、威王、文王什麼的,好象沒听說過秦國有哪個王叫大王啊?”

    “每一個王活著的時候都被稱作大王,那‘昭王’、‘威王’、‘文王’之類都是他們死後,繼位的王和大臣們共同給他加的謚號或廟號,後來的歷代皇帝也是這樣,並不是他們活著的時候就叫漢武帝、明德宗、宋仁宗什麼的。”路岩說。

    “原來是這麼回事!”舒元琦撓著頭笑了,“可我怎麼在有些電視劇里听到有的皇帝自稱我什麼什麼帝,或者有的太後自稱‘我孝莊我孝莊’怎麼怎麼?”

    “那是那些編劇和導演無知,歷史電視劇,尤其是央視的歷史劇,有幾部不是滿身硬傷的?”

    “那倒也是!不過,不知現在這個秦王是什麼王,那年號總有的吧?比如乾隆多少多少年,光緒多少多少年之類,這好象是每個皇帝一上台就會頒定的。”

    路岩以同情的目光瞥了一眼舒元琦,嘆氣道︰“想問年號啊,你還得耐心地等上很多年,要等到漢武帝劉徹出來,年號這玩藝兒是這個喜歡搞同性戀的小子想出來的。”

    “照這麼說,我們豈不是要等到現在這個什麼鳥大王死掉之後才能知道我們現在來到了秦什麼王的時代?”

    “說你笨你還不服氣,還是優秀特種兵呢!”路岩笑罵著,轉向那秦國老漢,比劃著問,“大叔,先王是什麼王?”

    “先王是武王,武王。”老漢連聲說。

    “這不就得了!”路岩得意地轉向舒元琦,“秦國上一任國君是秦武王,那麼現在的國君就是秦昭王,又稱秦昭襄王,這可是個在中國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這下你知道我們現在所處的是個什麼時代了吧?”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22:37
富貴秦國夢 第二章 春秋戰國

    “知道,是春秋戰國嘛,對不對?”

    “確切地說,是戰國末期,老兄。春秋和戰國是兩個時代。距現在這個秦昭王時代大約八百年前,崛起于岐山腳下的周部落聯合其他許多部落,擊垮了當時統治天下的商族,建立了周王朝。周王朝分為兩個時期,前一個時期定都于鎬京,即後來的陝西西安附近,後世稱這個時期為‘西周’,西周的最後一任天子周幽王荒淫無道,廢掉沒有過錯的太子宜臼,並且烽火戲諸侯,招致游牧部落犬戎族攻佔鎬京,斬殺了周幽王。廢太子宜臼即位,後世稱為周平王。這時周王室已無力鎮撫戎狄等蠻族,于是被迫將都城遷到洛邑,即後世的河南洛陽,後世稱這個時期為‘東周’,這是周王朝的後一個時期。東周時期的前半個時期被後世稱為‘春秋’時代,後半介時期被後世稱為‘戰國’時代。”

    “唔,這里面還有這麼麻煩的過節!那麼,那些諸侯國,譬如秦楚韓魏什麼的,又是怎麼回事?”

    “周王朝建立之初,實行了大規模的封建,將天下土地分割成大小不一的許多塊,國王自佔最大的一塊,其余的分封給周族的王室、貴族和功臣們,還有響應周武王參加滅商戰爭的西北諸氏族的首長,以及中原‘諸夏’——神農、黃帝以至堯、舜、禹的苗裔之長,還有被打敗了的商族的後裔和貴族,使他們成為拱衛周王朝的諸侯國……”

    “周王朝的這一做法倒很厚道,不象後世那些帝王,一旦建立了自己的王朝,便將前朝的後裔斬盡殺絕,到後來,更是流氓得連為自己立下汗馬功勞的開國功臣都要斬盡殺絕了,象朱元璋。”

    “確實,這時的中華民族的國民性還比較健康,後來受叔孫通、董仲舒之流的腐儒學說的長期腌制,國民性日益奴化,政治制度一代比一代專制黑暗,文化中的腐敗毒素越積越多,人的道德底線和社會公信力一降再降,到‘現代’,幾乎已無底線了!”

    “跟古人比起來,後人確實差得太遠了。”舒元琦苦笑道,“那麼,周朝一共有多少諸侯國?”

    “這有多種說法,一說是周初分封諸侯共有七十一國,而據《呂氏春秋》記載,‘周之所封四百余國,服國八百余’,有人甚至估計當時全國共有大小諸侯國一千八百多個。那些諸侯國規模都不大,所謂‘天子之地一圻,列國一同’,也就是說,周天子自己直接管轄的領地(稱為‘王畿’)是方圓一千里,諸侯的封地為方圓一百里。事實上,諸侯共分公、侯、伯、子、男五個爵位等級,公爵的爵位最高,封地面積也最大,以下各級依次遞減,等級越低,封地面積越小。我估計,七十一國之說,可能是僅指那些封地面積達到一百平方里的爵位較高的諸侯國,譬如伯爵以上的。而一千八百國之說,則把眾多的小封國也算進去了。我所知道的最小的封國,大概要算淹國了,它的遺址位于江甦省常州市之南,被稱為‘淹城遺址’。2000年我去游覽過,它還非常完好地保存著三城三河的古老形制,面積只有區區0.6平方公里,只相當于一個自然村。可以想象,在西周時代,象這樣的袖珍小國一定是多不勝計。不過,象淹城這樣的袖珍國嚴格說來還不能算諸侯國,它們的國君還沒有爵位,只不過是個‘君’而已。這些‘君’,有的是周天子封的,有的則是諸侯們封自己的兄弟或大臣。譬如商鞅,被秦孝公封為商君,你最崇拜的秦國名將白起,被秦昭王封為武安君,還有著名的‘戰國四公子’孟嘗君、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等等……凡是被封為君的,都有自己的小王國,即封地,事實上即使沒被封君的王朝或各諸侯國的貴族大臣們,也大多有封地。”

    “就是說,朝廷將地皮分封給諸侯,各諸侯國內部也在分封?”

    “正是如此!而且,分封不僅僅是分給土地,而是連同原先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也一起劃歸受封者統治和奴役。西周時期,周王室除了在首都鎬京周圍有大面積的領地,在洛邑周圍還有一大塊領地,其領地總面積遙遙領先于一切諸侯國,其所直接統轄的人口也大大多于一切諸侯國,周王室的財富和軍隊也就大大多于各諸侯國,這樣,周王室就有足夠的實力對各諸侯國行使統治權。但是由于西周時期接連出了幾個昏君,導致周王室的實力和公信力日益下降,到東周時代,周王室被迫放棄了鎬京一帶的大面積領地,只剩下洛邑周圍的那塊領地,這時周天子所能直接支配的土地和臣民的數量已經和鄭國、晉國這一些較大的諸侯國差不多了,而到了這種地步,周王室還在自己的領地內繼續搞分封,使王室實力進一步被諸侯、封邑蠶食、分化,以至于到後來周王室只能困守在方圓百余里的一個小範圍中。而隨著周王朝的統治力量的式微,諸侯國之間開始互相爭戰吞並,一些諸侯國的國土就在兼並戰爭中日益擴大,以致于遠遠超過了周王室。周王室就越來越不被諸侯們放在眼里了,這從那些諸侯死後被繼位者所議定的謚號上就可以看出。晉國受封的時候,明明是個侯爵,但東周時期的歷代晉君卻都以公爵自居,如晉平公、晉文公等等;鄭國是伯爵,也都稱為鄭莊公什麼的;還有秦國,因為其祖先善于養馬,一直為周王室兢兢業業地養馬,成績卓著,因而受有小小的封地。後來西周被犬戎族滅掉時,許多諸侯國都不理睬周幽王發出的求救信號,只有寥寥幾個諸侯前來救駕,這中間就有秦國當時的國君,其實他還不能稱為國君,因為這時他連個爵位都沒有,還不是諸侯,只是個部落首領而已。在勤王行動中,秦人‘戰甚力,有功’,周平王繼位和遷都洛邑時,秦的首領又親自領兵護送。作為獎賞,周平王就將他封為諸侯,也只是封了個伯爵而已。但既然被封了爵位,那就躋身于諸侯之列了,還必須封給他相應的領地。可是周平王拿不出空閑的土地來給秦國,再說,秦人祖傳的封地在甘肅,那里是戎狄等蠻族雜居的地方,秦人也因此一直被中原地區的人目為戎狄,周平王雖然嘉獎秦人,內心里卻對秦人不無畏懼和排斥,自然不可能在自己所剩無多的王畿中再劃一塊給秦人,于是將岐山以西之地全部賜給了秦。這其實是慷他人之慨,因為那一大片土地早已被凶悍的戎族部落侵佔去了。”

    “實際上秦國沒有得到真正的封地,只有一片名義上的封地?”

    “就是了。不過周平王這一招也算是高明的,因為周王室反正已無力收復岐以西的大片領土了,而那一大片領土都是非常適合農耕的肥沃土地,還是一塊風水寶地——那是周王朝的發祥之地。那片土地被諸戎佔去後,這些蠻族會更加強大,將這片土地封給秦人後,就讓驍勇善戰的秦人與諸戎去狗咬狗吧,這樣周王室就可以安享太平了。哪知,秦人獲封諸侯之後,便開始了艱苦卓絕的東征,並打著周王室的旗號收編原先屬于周王室領地上的人民。僅用了三年時間,就將那塊風水寶地盡收于囊中。又經過幾代人的開疆拓土,秦國終于崛起成為大國,這是後話了。而秦人自獲封諸侯起,就沒有甘居伯爵爵位,而是以公爵自居,如秦受封為諸侯的第一代國君被其兒子和大臣們謚為‘秦襄公’,以後則有秦文公、秦穆公等等;做得最過份的是楚國。中原一帶的人對那些文明程度相對落後的‘野蠻’部落一向比較鄙視,他們將生活在北方、西方一帶的蠻族稱為‘戎’、‘狄’等,將生活在南方、東方一帶的蠻族統稱為‘夷’、‘越’等,楚人被他們視為夷人,楚國受封時,只是個子爵,而楚人當然不買這個賬,其他諸侯不買賬也至多只敢以‘公’自居,楚人卻說,‘我們是夷人,理他中原那套謚號個球!”于是竟然以‘王’自居。要知道,這個時候,‘皇帝’這個狂妄無恥的名稱還未發明,天下的最高統治者就是王,整個天下只能有一個王,那就是周天子。”

    “那秦昭王不也是王嗎?”

    “那是到了戰國時代了,在春秋時代,周王室還有一定的影響力,眾諸侯還不敢或者不好意思稱王。很多兼並戰爭還打著‘尊王’的旗號——借口他國不尊重周天子,然後將它吞並了。經過了春秋時代三四百年的兼並戰爭,絕大多數諸侯國都已被吞並掉了,這時天下還剩下齊、楚、晉、秦、燕、魯、宋、衛、中山等十幾個國家。秦國在整個春秋時代無時無日不在嘗試將自己的勢力範圍擴大到中原來,但是,在長達幾百年中,它踫到了一個強大的對手——晉國!雖然在秦晉兩國之間暴發的幾次大戰中,秦國也有大獲全勝的,但總體上,強大的晉國就象一道堅固的鐵幕,將秦國人牢牢地擋在了中原勢力之外。就在諸侯國之間互相廝殺兼並的同時,許多諸侯國內部的當權大臣也開始剝奪自己國家國君的權力,侵佔國君的領地……”

    “這就是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了,上行下效!嘿嘿……”

    “對。這一過程中,晉國最有實力的三位大夫——他們分別姓趙、姓魏、姓韓——將晉國瓜分成三個國家——趙國、魏國和韓國,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三家分晉’!後人將三家分晉以後的時代稱為‘戰國時代’……”

    “這就是戰國七雄了?”

    “其實在進入戰國時代後相當長一個時期內,仍有十多個諸侯國存在,只是以秦楚齊魏趙韓燕七國最強,它們左右著天下大勢,號稱‘戰國七雄’,其余都是苟延殘喘的弱小國,後來分別被七國吞並了。而戰國七雄之中,除了韓國和燕國較弱一些,其他幾國都曾經十分強大。首先是魏國國君魏文侯——那時只還只是謙虛地稱侯,因為剛篡分了晉國而由晉國大臣搖身一變成為諸侯不久,地位還未完全穩固,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任用李悝變法,所謂變法,也就類似後來的所謂的‘改革’,使魏國一度成為諸國首強,若魏國這種勢頭能保持下去,它很可能統一天下,可惜後來的不肖子孫們沒能保持這種勢頭;接著,韓昭侯任用申不害變法,可惜這場變法很不徹底,所以韓國沒能成為首強;然後,齊威王任用鄒忌變法,楚悼王任用吳起變法,都使其國力大增或躍居首強,但也像魏國一樣,都沒能長久保持。在各國競相變法圖強之時,秦孝公也勵精圖治,下令求賢。長期流落魏國卻沒能找到用武之地的衛國沒落貴族公孫鞅听到秦孝公求賢的消息後,來到秦國,不久被秦孝公重用,開始了變法。他變法的核心內容,就是讓全體秦國人都為兩件事而活著——打仗和種莊稼,他的政策是極力壓制商業,高度鼓勵農耕,而且廢除貴族的世襲爵位制度,而實行軍功爵制度,對任何人都不論出身,只要能在戰爭中立功,就可獲得相應爵位和封地,這就使得整個國家好象吃了興奮劑似的強大起來,一躍而成為首強。秦孝公死後,他的兒子繼位,就以王自居了,即秦惠文王。因為這時各國早已掀起了一個稱‘王’運動,始作甬者是魏國,魏文侯的孫子,自恃強大,率先稱王。隨後其他各國相繼效仿,不僅齊、秦、韓、趙等強國稱了王,連弱小的宋國、衛國也稱王了,周天子這個真正的王已無人當他一回事,最後一代周天子雖然仍住在洛邑的王宮里,但經濟上已相當拮據,靠借債度日,他欠了很多債又無力嘗還,只好築了一個高台,有要債的來了,他就躲到高台上去,這可能就是成語‘債台高築’的真正出處,他死後被謚為‘赧王’,即羞愧之王。”

    “做國家元首做到這種地步,也確實要羞愧得無臉去見先祖了!哈哈……”

    “公孫鞅因變法有功而被封為君,封地在商,故又稱‘商鞅’。但他在變法過程中極大地侵犯了權貴的權益,連太子的老師也被他割掉了鼻子,秦孝公死後,太子即惠文王繼位,他一即位就將商鞅處死,但是商鞅所制定的那一套政策卻沒有被廢,因此秦國的實力仍在日益強大。秦惠文王確定了以‘連橫’來破六國的‘合縱’之策的方略,不斷地打擊削弱六國,並且攻佔了關中和蜀、巴兩個富饒的天府之國,不僅使秦國更加富強,還控制了黃河、長江的中上游地區,取得了更為有利的戰略優勢。秦惠文王死後,野心勃勃的秦武王即位,繼續開疆拓土,秦國的勢力深入中原。秦武王是個大力士,喜歡舉重,有一次他舉一只大鼎時,力量不夠或者姿勢不正確,那鼎落下來砸斷了他的腿,不久就死了。他沒有兒子,他的異母弟弟贏稷繼位,就是如今的這個秦昭王!”

    “原來秦昭王就是這麼回事!”

    “秦昭王在位長達五十六年,前數十年,朝政一直把持在宣太後和穰侯魏冉等‘四貴’手中。宣太後于秦國有大功,她的功勞就是與義渠國的國王長期地保持不正當兩性關系,甚至還為義渠王生了兩個兒子。義渠是秦國西北方新崛起的一個強大的戎狄王國,與秦接壤,其疆域之大不下于秦國,對秦國的危脅非常大,宣太後以她那青壯年寡婦的肉體為秦國換來了和平,使秦國得以從秦武王死後的政局混亂中恢復過來,最後,當義渠王第N次進入秦宮與宣太後幽會時,秦國人乘機謀殺了他,然後發兵攻打義渠,使義渠遭受重創,後來終于被秦國吞並,秦國的後院從此安全了。後來,魏國的死囚犯範雎逃亡到秦國,他幫助秦昭王廢了宣太後,剝奪了‘四貴’的權力,並且為秦國確立了‘遠交近攻’的策略,即與離秦國比較遠的齊國建立良好的外交關系,而對與秦接壤的魏、韓、趙、楚等國則不斷地攻擊,蠶食它們的領土,削弱它們的力量。六國先後在魏將公孫衍和東周洛陽人甦秦的策劃斡旋之下,兩次‘合縱’,聯合起來對付秦國,但是最後都被秦國或以‘連橫’之術,誘騙結好齊國,破壞六國聯盟,或以‘合縱’之術,聯合其他幾國攻打齊國,憑著其高超的外交手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六國玩弄于股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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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秦國夢 第三章 春國夫婦

    “而六國面臨秦國這樣的大敵,又不能團結一致,互相之間你爭我斗,一會兒齊伐燕,一會兒燕伐齊,一會兒趙伐齊,一會兒魏伐楚。秦國則乘機從中漁利,遠交近攻,不斷地對周邊國家進行蠶食鯨吞,游刃有余。與秦國接壤的魏韓楚等國的疆土月月都在削減,秦國的疆域則月月都在擴張,魏韓等國越來越變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十八年前,即公元前279年,秦將白起引水灌楚國的鄢城,淹死楚國軍民數十萬,隨後就攻佔了楚國的國都郢,整個天下為之震駭失色。夷陵以東、竟陵以西、洞庭湖以北的大片楚國國土淪入秦手,楚國大傷元氣,倉皇遷都到陳,這個曾經國勢隆盛,威名彪炳,歷長久而不墜,在好幾個世紀中一直震撼著中國大陸的強大的萬乘之國,從此江河日下,風光不再。而就在明年,決定秦、趙兩國命運也是決定整個天下命運的‘長平之戰’的關鍵戰役就將打響。趙國這個北方強國將在戰爭中一敗涂地,從此一蹶不振。而‘長平之戰’剛剛結束,一個嬰兒在邯鄲呱呱墜地,三十九年以後,這個嬰兒將完成統一全國的大業,他就是被後世稱為秦始皇的贏政。這就是我們現在所置身的時代,——戰國的末年,秦國統一天下的前夜!”

    舒元琦不禁熱血沸騰︰“這真是一個英雄輩出,大有作為的時代啊,唉,我們別回去了,干脆留下來大干一番吧,干他個不世偉業出來!”

    路岩大笑道︰“這主意不錯,我們正好趕上‘長平之戰’,只不過我不想從軍,還是把這場大戰拍成一部紀錄片吧,回去後一定能轟動全世界!”

    “長平之戰我也知道,是戰神白起指揮的,對不對?最後以趙國的慘敗而告終,白起活埋了趙國四十多萬戰俘。”

    “是的,不過現在秦趙兩國還未真正交手,真正的大戰要到明年才開始。”

    “不過長平之戰的來龍去脈我並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場戰爭的起因是,秦昭王四十五年,也就是去年,秦國派著名的悍將白起攻打韓國,佔領了韓國的野王城,切斷了韓國上黨郡和韓國首都鄭城之間的聯系,將韓國切成了兩半。韓王決定將上黨郡獻給秦國,以此向秦求和,但是上黨郡的郡守馮亭不願降秦,而決定把上黨十七邑全部獻給趙國,這樣就可以引強大的趙國來與秦國較量,對韓國有利。趙國國內一些大臣都反對接受上黨,但趙王和平原君趙勝都受不了上黨這一大塊肥肉的誘惑,要知道,它幾乎相當于原先韓國國土面積的一半大哪!正如趙王所說,勞師動眾地派大軍打個一年半載,也不見得能奪得一邑之地,現在不用打,就能得到十七個邑,傻子才不要呢!因此趙王派平原君趙勝去接收了上黨郡。秦國人當然不甘心,公元前260年,也就是明年,四月,當然是農歷的四月了,秦王派左庶長王攻打上黨。上黨的百姓不願降秦,紛紛逃往趙國。趙國派名將廉頗率兵抗秦。趙國大軍駐扎在長平,就是後來的山西省高平市長平村。秦軍猛攻趙軍營壘,趙國吃了幾個敗仗,但廉頗畢竟是一代良將,立即采取了築壁壘而堅守的策略,不理秦軍的挑戰,秦軍求戰不得,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這時秦國丞相範雎就派出間諜到趙國行反間計,以消除趙王對廉頗的信任,趙王中計,果然撤下了一代名將廉頗,換上沒有任何戰爭經驗,只會夸夸其談的趙括作趙軍的統帥。而這時秦軍卻悄悄起用了百戰百勝的戰神白起擔任主帥,以王為副。老奸巨猾的白起稍施手段一哄,血氣方剛的菜鳥趙括立即就揮軍出擊,進攻秦軍。白起佯敗,誘敵追擊,暗中卻派奇兵截斷趙追兵的退路,然後將趙軍分割包圍,再派騎兵截斷趙軍糧道。趙軍被圍四十六日,將士們餓得殺自己的戰友吃,絕望之中,趙括親率精銳突圍,結果被秦軍弩兵射死,四十余萬趙軍投降後都被白起下令活埋,趙國元氣大傷。這場大戰大致的因果關系就是如此。”

    他們閑談間,那對秦國夫婦已經完成了這塊田里的粟子播種工作。那婦人要回家做飯了,老漢則將牛系在田邊的一棵樹上,然後從田埂上拿起一把鐵鏟,開始給剛播下的粟種蓋土。路岩解下掛在頸上的一個用紅線穿著的小玉飾,遞給那老漢,說︰“大叔,這個玉送給你,我們倆想在你家吃一頓飯,行嗎?”

    那男子點著頭,連說可以可以,就轉過頭大聲吩咐正往家走的老伴多煮點飯,卻不肯收那個小玉飾。路岩硬把它塞到老漢手里,老漢感激得連連稱謝。

    路岩平時手不釋卷,閱讀過大量古籍,古漢語基礎極好,跟那對夫婦聊了一會兒,就基本上能互相溝通了。他從談話中得知,這對夫婦的年紀其實也不算大,男的四十七歲,女的四十三歲,只是因為歲月過于艱苦才過早地白了頭發。他們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去年跟趙國人打仗時陣亡了,二兒子正在軍中服役。

    出生農村的舒元琦從小就學會了很多農活,他站在一旁觀察了一會那老漢蓋土的動作,就學會了,上前搶著幫老漢干,讓老漢坐到田埂上休息一會兒。

    老漢不放心地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見舒元琦干得確實地道,就謝著走到路岩身旁坐下。這時太陽正烈,舒元琦干了一會熱起來了,就站定了脫下頭上的寬邊遮陽帽扇風。那秦國老漢看到舒元琦那一頭寸板短發,驚訝地轉過臉問路岩︰“那……那位小兄弟也犯過法?”

    “沒有啊。”路岩十分納悶。

    “那他怎麼也受過髡刑?”

    路岩頓時恍然大悟,中國古代對于罪犯除實行肉刑、徒刑外,還有羞辱性的刑罰——耐、髡、黥等,都是在犯人身體上留下標記,以示羞辱。對于犯法情節較輕者,不剃其頭發,僅剃去其鬢發和胡須,稱為“耐”;情節稍重者,剃去其頭發,稱為“髡”;再重者,在面上刺字後以墨涂黑,稱為“黥”。中國人除了清代男子剃發留辮之外,其他朝代的古人,須發都是從生下來滿月剃一次胎發之後就終生不剃了,因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棄也,這是孝道。難怪那秦國老漢見了舒元琦的一頭短發要誤以為他受過髡刑了。

    路岩笑著脫下自己頭上的遮陽帽,老漢見他也是一頭寸板短發,大驚道︰“怎麼小哥你也……”

    路岩忙告訴他,他和舒元琦不是秦國人,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那里的男人大多象他們這樣留短發,甚至光頭。

    老漢見路舒兩人衣著古怪,語言別拗,不由得信了。他告訴路岩,他也犯過罪,他原先是和另一個人一起在縣里看管一處糧倉的,他們兩人輪流值班,不料輪到那人值班時,糧倉發生了火災,雖然撲救及時,只燒掉幾百斤糧食,但那個人還是被判了死刑,雖然這老漢沒有過錯,但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推行了嚴酷的連坐之法,一人犯法,其他與之相關的未犯法人員也要一同被治罪。他被“黥為城旦”,即臉上刺了字後去服築城牆的勞役。這次事故甚至還禍及縣里的官吏,縣令、縣丞和嗇夫等都被處罰款,縣令罰兩個盾牌,縣丞罰一副鎧甲和一個盾牌,嗇夫則罰兩副鎧甲。

    難怪老漢的臉上有字,秦法之苛嚴,使路岩不寒而栗!

    那老漢說,他被判處六年城旦的勞役,服到第五年,他的大兒子在和魏國人打仗時割回了一顆魏國人的首級,按照秦國軍功爵的獎勵制度,戰士斬敵首一級,可得一級爵位,或者其父母是罪犯的,可以使其中一人獲赦成為自由人,或者其妻子是奴隸的,也可轉為平民。他大兒子的軍功就用來折抵了他的罪,他現在已是個平民。他還告訴路岩,在秦國,因為刑法很苛嚴,因各種原因被判刑罰的人數不勝數,隨處可見。

    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吃飯的時候,那婦人來招呼他們回家吃飯了。路舒兩人跟隨那對夫婦來到他們所居住的村莊。這是一個只有十多戶人家的小村子。村人們見了裝束奇特的路舒兩人,都站在場上好奇地觀望。

    那對夫婦的家是兩間土牆草頂的房子,真的是家徒四壁!那婦人從廚間端出一瓦盆菜湯,放到堂前的泥地上,男子便招呼路舒兩人圍著菜湯盤腿坐在泥地上,婦人端出兩大碗黃黃的粟米飯,先給路舒兩人,再端出兩碗給了那男子和自己,然後也盤腿坐在那男子和路岩之間,四人便埋頭吃起飯來。他們的碗都是那種褐色的粗瓷大碗,厚實而沉重。夫婦倆熱情地招呼路舒兩人喝湯。那菜湯是用綠葉和水煮成的,湯面上浮著幾點油星。路舒兩人各喝了一勺,很咸,除了咸,再吃不出別的滋味。兩人吃慣了加了雞精的菜,吃起這菜湯來實在難以下咽。那對夫婦卻吃喝得十分香甜。

    那男子邊吃邊和路舒兩人閑談,他說,他一生服兵役、徭役很多次,也上過幾次戰場,跟趙國人、韓國人和魏國人都打過仗,其中最危險的一次是十年前和趙國人打的那一仗。

    路岩道︰“十年前?那就是在閼與了?”

    那男子點頭道︰“可不就是閼與麼!”

    路岩轉向舒元琦說︰“閼與就是後來的山西和順縣,閼與之戰也是一場著名戰役。你听說過嗎?”

    舒元琦搖頭道︰“沒有。這場戰役當然也是秦國人勝了,我听說秦國軍隊是戰無不勝的,對吧?”

    “不,這場戰役,秦軍是以慘敗告終的。因為趙國人也是以驍勇善戰聞名的,尤其是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之後,趙國更是軍力大振,趙秦兩國在長平之戰之前,實力相差不大。當秦軍圍困閼與的趙軍到第二年,秦軍主將胡陽踫到了一個厲害的對手,就是趙國的名將趙奢,他率兵來解閼與之圍。趙奢根據閼與狹險的地勢,認為此戰如同兩只老鼠在洞穴中相斗,哪一方的領兵主將更勇敢,哪一方就獲勝。他將他的軍隊開到離趙國都城邯鄲三十里處,就駐扎下來,不再前進。屯軍堅壁了二十八天,秦國人懈備了。他于是拔起全軍,急行軍兩天一夜,趕到閼與,並迅捷地佔據了北山,秦軍還未醒悟過來,趙軍就居高臨下發起了猛烈的攻擊,大破秦軍。”

    那男子也有點听得懂路岩的話,這時點頭說︰“那一仗我們敗得很慘,我也差一點沒命。”過了一會,他又嘆氣說,“我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斬獲敵人的首級,因而沒能博得爵級,不過離六十歲還有十幾年,我還會有上戰場的機會的。”

    *********

    夕陽西下,路岩和舒元琦愁眉不展地坐在山坡之上。他們上午就是從這座小山上的一個山洞中走出來並下山去問路的,可是現在他們找遍了山前山後,卻再也找不到那個山洞了。

    舒元琦說︰“這下好了,我們只能死心塌地地留在這里做古人了,你剛才說,我們現在是在公元前多少年?”

    路岩面無表情地說︰“秦昭王四十六年,也就是公元前261年,也就是說,要再過二百六十一年,耶酥基督才誕生。我們去年在南京趕時髦地過了慶祝他老人家誕生二千零七年的聖誕節,現在卻突然變得比他老人家還老了三百來歲!”

    舒元琦嘿嘿地笑了起來。

    “好笑嗎?很好玩是吧?”

    “不笑又怎麼樣?如果哭一場就能使我們回去,我現在就號淘大哭!”

    “媽的,真是倒了血霉了,我堂堂一個現代青年,突然莫明其妙地成了殘暴的秦王的子民,這算他媽哪門子的一回事!”

    兩人都以他們能想得出的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著命運對他們的戲弄,半個多小時的牢騷發泄之後,兩人開始冷靜下來了。

    舒元琦忽然道︰“其實我們在‘現代’社會活得也不那麼痛快,既來之則安之,亂世出英雄,也許在這樣的亂世里,我們倒能成為大英雄呢。”

    “嘿嘿,你小子這下倒是如願了,你不是一直埋怨自己一身的打仗本事沒處施展嗎?你不是幾天前還問我世界上哪個國家在打仗,你想去當雇佣兵嗎?現在你該稱心了。我們是在好戰成性崇尚殺伐的秦國,時間又是戰國的末期,正是干戈擾攘,爭戰連年,一場接一場的大戰正次第拉開戰幕,你這個戰爭狂算是來對了地方,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你也沒有來錯地方啊,現在不正是謀士說客大行其道的年代嗎?什麼張儀、甦秦、範睢,這些出身寒微的人,不都是在這一時期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博得富貴功名,吒 風雲,留名青史的嗎?”

    “張儀和甦秦都已經作古了,範睢這個魏國的死囚逃犯,正在做秦國的丞相,你想不想去看看這位歷史名人,憑我們受過的‘現代’教育,以及對歷史事件的‘先知先覺’,我們的學識和見解將遠遠勝過現在最博學的學者和政客,只要能說得範雎或秦王動了心,立馬就可以顯貴揚名。”

    “好主意!小時候看東周列國故事,我對春秋戰國時代還真特別向往,任何人,不管你是奴隸還是囚犯,只要有真本事,能把國君說得動心了,就有出頭之日,這個國家不重用你,就去那個國家,各國都在不拘一格地招攬人才,這就是這個時代的魅力,以後好象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好的時代。”

    “雖然這是一個弱肉強食戰亂頻仍的時代,但確實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黃金時代,分裂帶來了戰亂,但各國為了生存而圖強又給杰出人士創造戲劇性命運提供了極好的條件,各行各業都人才輩出,各種思想和學術也百家爭鳴,繁榮空前。”

    “我們比戰國時代的人先進了兩千多年,一定能干出一番大業來,我說不定能成為白起、王翦那樣的人物,而你,則有可能成為範睢、李斯那樣的人物!唉,只是我們的父母家人要為我們的失蹤急死了,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命運要捉弄我們啊!”

    “過幾天不見我們回去,家人自然會去給我們報失蹤,不過報了也沒用。”路岩看著手里的手機說,“既然任何電話都打不通,這玩藝兒也沒用了。”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派上用場了,帶在身邊,又不吃你的飯。”舒元琦說。

    “好吧,”路岩說,“先看看我們還有多少家當,再定一個奮斗的日標,然後就朝著那個目標闖吧,他奶奶的!”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22:37
富貴秦國夢 第四章 身陷囹圄

    兩人所有的旅行用品、攝影器材、干糧、帳篷、睡袋、替換衣服等等都在他們的大旅行包中,而兩只大旅行包卻留在了神農架的那個山洞里,昨夜他們進洞深處找水時並未帶上。現在路岩身上只有一個錢包(里面有一千來元人民幣和一張身份證)、一只手機、一個軍用水壺、半包香煙和一只打火機、一把密林生活非常有用的多功能瑞士軍刀(是舒元琦送給他的)、一把不銹鋼把柄的彈弓(也是舒元琦送給他的,當初舒元琦送他這個時,路岩覺得好笑,說這是小孩子的玩藝兒。舒元琦卻正色告訴他,別小看這東西,用處非常大,美國的特種兵可是每人配備一把呢!)。舒元琦身上也是這些,不同之處是,路岩的軍刀型體較小,刀把上綴著很多小玩藝,而舒元琦的軍刀則型體較大,如同一把長匕首,跟電影《第一滴血》中蘭博的那把一樣,刀背呈鋸齒形,可當鋸子用,那刀柄是中空的,里面藏著一團極細極牢固的軍用尼龍細繩,尼龍細繩的一端系著一個合金鋼打制成的鋒利而堅硬異常的錨形鋼爪,旋下柄端的蓋子,便是一個指南針。除此之外,舒元琦還隨身帶著一個防雨布的軍用急救小包,這是多年特種兵部隊生活養成的習慣,每出遠門,必定帶上這個小包,里面有一本最新版的全國旅游地圖冊、一卷消毒紗布、一瓶藥棉、一些常用藥物和維生素藥丸、一瓶鹽、一小團縫合傷口用的羊腸線和兩根縫合傷口的手術針,幾根針灸針,一卷塑料膠帶、幾支大小不一的縫衣針和幾團絛綸線。

    路岩整理好自己簡單的物品,看了看天邊殘留的晚霞,說︰“到哪里去弄吃的呢?中午在那對秦國夫婦家里吃飯時,我看他們實在太窮,就沒忍心吃飽,吃了一碗小米飯後,就再也不好意思吃了。”

    “我也沒比你多吃啊。唉,那些秦國百姓也真是苦,一天就吃些小米飯小米粥,一瓦盆菜湯,那菜湯難吃死了。”

    “戰國時代的人,做菜又沒有味精、雞精什麼的,那菜能好吃到哪里去?”

    “對了,那菜湯里面的綠葉是什麼蔬菜的葉子,怎麼毛呼呼的那麼難吃?”

    “豆葉,黃豆的葉子。”

    “黃豆的葉子怎麼能吃?”出生于農村的舒元琦對此無法相信,“難怪那麼難吃!在我們那里,那東西連豬也不要吃,秦國人怎麼吃這個?”

    “非但秦國人吃,其他諸侯國的老百姓也吃這個,《戰國策》上說,‘民之所食,大抵豆飯藿羹。’也就是說,老百姓吃的,基本上都是夾雜著豆粒的飯和用豆葉做成的菜湯,不過,秦國的糧食比較充足,所以那對夫婦的飯中沒有夾豆子。”

    “飯中夾豆子倒不難吃,主要是那該死的豆葉,我實在難以下咽!”

    “這是沒辦法的事,後世吃的很多蔬菜,如黃瓜、菜椒、菠菜、刀豆、豇豆、胡蔥、洋蔥、南瓜、冬瓜、胡蘿卜、包菜、茄子等等等等,現在都還沒引進到中國,再如苜蓿、茄子、甚至水果中的西瓜、葡萄等等,都是張騫出使西域後引進到中國的,所以,在春秋戰國時代,中國人的蔬菜種類實在很少,只有韭菜、大蒜、小蔥、青菜、芹菜、竹筍等幾種,青菜起苔開花時的菜苔,竟被古人視為菜中珍品,稱為‘芸菜’,價格很高,一般的老百姓是吃不起的。我國蔬菜品種少,而大豆的種類倒非常豐富,到處都種豆,難怪可憐的古人只能拿毛呼呼的豆葉作羹了。”

    “那如果我們永遠留在這個時代回不去的話,豈不是要吃那種豆葉做的沒有一點鮮味的菜湯,一直吃到老死?”

    “富貴之人的飯菜比百姓的就好得多了,只要我們能博取功名富貴,還是有條件把食物弄得可口一些的,如果我們不能博取富貴,這種難以下咽的菜吃上幾年也就習慣了,你不看見那一對秦國夫婦,喝起那菜湯來真是有滋有味。”

    “那倒也是。”

    “不過現在怎麼辦?我可再也不好意思去蹭那些窮苦的秦國百姓的飯吃了,你不是說你野外生存能力很強嗎?現在可正是你露一手的時候。”

    舒元琦站起身來,解下掛在腰帶上的彈弓說︰“現在用得著這‘小孩子的玩意兒’了,走,打鳥去!”

    這時正是倦鳥歸林的時候,成群的鳥兒飛棲在山上茂密的樹木之上,嘰嘰喳喳地叫著。兩人悄悄地穿梭在樹木之間,舒元琦彈無虛發,到天黑透時,他打下了兩只山喜鵲和十來只麻雀,路岩也打下了三只麻雀和一只鵪鶉,並且撿到了一窩山雞蛋。

    他們找了個山洞,抱了些枯柴生起一堆火,舒元琦砍了一大截多油的松枝,做成一個松明子,點燃後插在洞壁的岩縫間,然後又用樹枝做了個簡單的烤肉架,將那些獵物剝洗干淨,掛在架上烤著,一邊又用粘土做了個泥鍋,放在火堆上,往泥鍋中放了些水,就把山雞蛋放在里面煮。

    一會兒,烤架上的鳥肉就吱吱冒油香味四溢了。

    路岩拿過舒元琦的鹽瓶,往肥碩的山雞腿上灑了些鹽,津津有味地啃著說︰“來到古代也有好處,至少野生動物比我們那個時代豐富得多,而且都是沒受過任何污染的,真正的綠色食品。”

    山洞外忽然響起一陣雜沓而急促的腳步聲。

    舒元琦立即警覺地站起身來,迅速拔出了腰間的瑞士軍刀,這時一隊士兵已沖了進來。

    舒元琦擺好了防衛的姿勢,路岩也跳起身來,學著舒元琦的樣,持刀在手,擺出了防衛的架勢。

    他們的面前站著五名秦軍士兵,每個士兵的手里都端著弩。舒元琦和路岩知道,這些秦軍士兵手中的弩就是赫赫有名的秦弩,他們看過有關的電視專題片,知道這種秦弩十分強勁,射程可達三百米,有效殺傷距離一百五十米。此刻那五支秦弩分別對準了舒路兩人的胸膛,只要那些士兵一扣扳機,五支帶有鋒利三稜形青銅箭頭的弩箭立刻就會將兩人射個透心涼!

    “不想死的放下兵器!”隨著一聲大喝,一名手執青銅長劍的黑臉壯漢帶著兩名持戟的士兵沖進了山洞。

    路岩見這黑臉壯漢頭戴式樣古怪的小皮冠,這種皮冠通常是縣尉所戴,因此估計他就是雍縣的縣尉。這縣尉見路岩和舒元琦都穿著他從未見過的牛仔褲和牛仔服,不覺一愣。

    “大人,就是這兩個人!小人一看他們的頭發,就知道他們是受過髡刑的逃犯!”縣尉身後鑽出一個農夫裝束獐頭鼠目的中年男子,指著舒元琦和路岩尖聲大叫。

    路岩和舒元琦不覺一怔,這農夫原來就是那對秦國夫婦的鄰居,中午他們在那對夫婦家吃飯時,這人拿著一截引火繩子到那夫婦家的灶膛里借火種,和路舒兩人打過照面。

    這時路舒兩人都沒戴帽子,那黑臉縣尉尖利的目光在兩人的頭上掃了幾遍,大聲喝道︰“快放下兵器!再不把手中兵器放下,我們就放箭了!”

    “看來是場誤會,我們還是不要莽撞,事情會解釋清楚的。”路岩對舒元琦說。

    舒元琦點點頭,將手中瑞士軍刀丟在了地上。

    路岩也將刀扔在了地上,一邊對縣尉說︰“大人,我們不是逃犯,我們也不是秦國人,我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你只要看我們穿的衣服就知道了。”

    縣尉向身旁的兩名持戟軍士使個眼色,兩名軍士便放下戟,解著纏在腰間的麻繩,走上前來,將路岩和舒元琦綁了個結結實實。

    路舒兩人絲毫不作反抗。

    路岩用不流利的秦國話大聲地辯解說︰“你們搞錯了!我們不是逃犯!我們沒犯法。”

    那縣尉走上前來,看一眼烤架上的鳥和泥盆里的六顆山雞蛋,冷笑道︰“該死的東西,在公子的封地里狩獵,而且還捕捉幼鳥,毀傷鳥卵,還敢抵賴說沒犯法!真是兩個奸惡透頂的刁民!”

    縣尉說著,走到舒元琦面前,一把扯下他腰間皮帶上的那個救生小包,好奇地翻看了一下,就向軍士們喝道︰“來啊,把他們帶到縣里去究辦!”

    *********

    雍縣監獄一個狹小陰暗的牢房里,路岩和舒元琦背靠著石牆,坐在鋪在地上的草上,兩人雖然已很疲勞,但因為脖子上戴著枷,不能躺下睡覺,只能半倚半臥地坐著。他們的手上也都帶了木制的手銬,即所謂“?”。

    “我拷,我們真是倒足了血霉,先是莫明其妙地來到了古代,接著又糊里糊涂地成了囚犯!”舒元琦憤憤地說,“他娘的,我們到底犯了什麼罪?”

    “那縣尉不是說了嗎?”路岩說,“我們在公子的私人領地上狩獵,這屬于偷獵,看來那座山是一個公子的封地。”

    “那鳥公子是縣令的公子,還是哪個大官的公子?”

    “這個時代‘公子’的概念跟後世是不同的,在後世,只要是官宦鄉紳人家的子弟就都可稱為‘公子’,甚至平民中的富裕人家的子弟也可稱‘公子’。而在先秦時代,只有諸侯國國君的兒子才可稱‘公子’。看來,那座山很可能是秦昭王某個兒子的封地,也有可能是他的兄弟甚至伯父叔父的封地。也許我們有大麻煩了。”

    “私闖人家的封地又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再說我們也不知道那是私人領地。”

    “這可難說,我好象看過一個什麼資料,說私闖領地嚴重者會被處以刖刑,就是砍掉雙腳。”

    “我們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闖入的,總不能算是情節嚴重者吧?秦國人總不能這麼不講理吧?”

    “難說,因為我們在人家的封地里打獵了,這屬于偷獵,而且,我們還犯有另一項罪。”

    “什麼罪?”

    “秦國很重視生態環境的保護,秦律規定,進入早春二月之後,不準到山林中伐木,不準采摘剛發芽的植物,不準捕捉幼獸、幼鳥,不準毀傷鳥卵,不準……”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我看過有關睡虎地秦墓竹簡的資料。”

    “你既然知道這些法律,為什麼不提醒我一下?還和我一起去打鳥,而且那窩鳥蛋還是你撿的!”

    “當時我們剛從‘現代’來到這古代,我頭腦里一團漿糊,哪會想起這些來,再說也沒想到那些資料上說的竟是真事。直到听了那個縣尉的話之後才猛然想起這些資料。更何況,我也沒想到那縣尉會帶人來抓我們!”

    “我們到神農架來旅游,不是十一長假期間嗎?那是深秋啊,秋天打獵應該不受那幾條律令約束吧?”

    “你白天難道沒看到那對秦國夫婦在播種粟子?粟子是農歷三四月間播種的作物,那就說明,現在正是秦國的春季!”

    “該死!這該死的命運之神為什麼如此虐待我們!媽的,都是那狗日的農夫告的密,我們和他無怨無仇,他為什麼要害我們?”

    “為了賞金。秦國律令規定,告發一個殺人犯,獎二兩黃金,捕獲一個被判為城旦的逃亡刑徒,也是賞黃金二兩,若能捕獲夫、妻、子五人因盜竊而被判為城旦的逃犯,每捕一人也是賞金二兩,捕五人賞十兩。若能捕獲八個逃犯,就能得賞金十六兩,也就是一斤。那家伙見我們來歷不明,又都是短頭發,就懷疑我們是逃犯,他自己也知道沒能力抓住我們這兩個人高馬大的小伙子,就向官府告了密,多少也好撈一些賞金。”

    “拷!”

    沉默片刻之後,舒元琦忽然說︰“我們沒捉幼鳥啊,我們打的都是成年的鳥嘛。”

    “那個縣尉一定是把那些麻雀當作幼鳥了,唉,反正這事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這下好了,又是偷獵,又是捉幼鳥、撿鳥蛋,犯了兩重罪……”

    “也許三重,因為他們可能會把我們當作逃犯。”

    “倒了血霉了!”舒元琦苦笑搖頭道,“對逃犯的懲治應該比前兩項罪還要重吧?”

    “有這個可能,因為,我們戴的都是二十五斤的重枷,你看,這枷上刻著斤兩呢。”

    “這說明什麼問題?”

    “說明他們把我們當作重罪犯人。通常死囚犯才戴二十五斤的重枷,流徒罪戴的枷重二十斤,杖罪以下的輕罪以及審訊時所用的枷,都只有十五斤重。”

    “這麼說,我們竟是死囚?”

    “很有可能,不過也不絕對,有時官府覺得某個人危險性較大,或為了對犯人加大折磨力度,也會給輕罪的人戴重枷的,這完全由當官的隨心所欲地掌握。”

    “唉,三重罪!那就等著他們出損招來懲治我們吧!”

    “他們有很多匠心獨運的招數,如果我們僥幸未被判處死刑,那麼就有可能會成為官奴,即所謂‘隸臣’,我們先會被強制服上若干年勞役。”

    “就是叫我們去築城牆?”

    “築城牆只是勞役之一種,犯有偷盜、斗毆、誣告等較重的罪的男犯人一般都被判‘城旦’,被剃了頭發,罪輕一點的就是去山中砍柴,稱為‘鬼薪’;女犯較重的都是舂米,稱為‘舂’,輕一點就是擇米,將舂過的米中的白米擇出來,稱為‘白粲’。我們很可能會被判為城旦,六年或十年的城旦勞役結束,我們仍然不能自由自在,因為我們是‘隸臣’,是終生性質的奴隸!我們會被派去服另外的苦役,或者會被賞賜給立有軍功的人,作為他的私人奴隸。當然,這還沒完。”

    “媽的,還沒完!”

    “在判為隸臣妾和城旦的同時,還得附加羞辱性的刑罰,如髡、耐、黥等等。城旦一般都會被處髡刑甚至黥刑,這也就是他們認為我們是逃跑的城旦的原因。既然我們已經受過髡刑了,這次他們多半會在我們臉上刺字。”

    “拷,那如果哪一天我們還能回到南京,得先去醫院做過整容手術才收敢出來見人了。”

    “當然,刺字還是輕的,考慮到我們是逃犯,在羞辱性刑罰之外,還會加上肉刑。鞭打和砍去腳趾算是輕的,估計輪不到我們。用以侍候我們的,大概會是刖刑,砍去雙腳;或者髕刑,剜去膝蓋骨;或者劓刑,割去鼻子;甚至宮刑,即割去生殖器,成為寺人,就是後世所謂太監。”

    “我拷,那還不如死!”

    “死也不輕松,絞刑和梟首是最輕的兩種,絞刑不用我解釋了,梟首就是把頭砍下以後掛在街市或城門口示眾。此外就是腰斬,把人攔腰砍為兩斷;車裂,就是將人的頭頸和四肢分別綁在五匹馬或五輛馬車上,然後趕著馬或馬車向五個方向奔跑,從而將人活活撕裂成五塊;烹,就是把人放在鼎中活活地煮熟;鑿頂,就是活活地敲碎腦殼;抽肋,將肋骨一根根抽出來,人也會活活地痛死,花樣可多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22:38
富貴秦國夢 第五章 縣衙血戰

    “路岩,我現在覺得這秦國是個特別凶殘黑暗的國家,以前我還一直以為它很偉大很了不起,對它很向往呢,現在想想,這些秦國人過的是什麼日子!”

    “不光秦國,其他諸侯國也都很殘暴,很多酷刑早在夏朝以前的帝堯時代就產生了,堯、舜、禹可是儒家最推崇的賢明聖君的典範呢!戰國時代,更是一個崇尚酷刑的時代,各國都競相制定嚴刑酷法,齊國有烹、殺、醞、金刀等刑;楚國有戮、肢解、烹、貫耳、鞭、笞、刖、宮、梏、礫等刑;燕國有截、刳腹、劓等刑;趙魏韓等國也都有各自的酷刑,和以上各國大同小異。不過,秦國的刑法比其他國家更嚴苛這是公認的,他們本來已經有族誅之刑,商鞅變法時,又添了個連坐,一人犯罪,全家伏法。又把老百姓按軍隊編制五家為‘伍’,十家為‘什’地組織起來,讓他們互相監督、揭發,什伍中一家有人犯罪,其他各家如不告發,就與犯罪者按同罪受罰。”

    “那我要是不知道其他人家犯了罪呢?”

    “一樣受罰,誰叫你不時時刻刻睜大眼楮監視著左鄰右舍的?”

    “媽的,那還要不要過日子?”

    “因為有了這些措施,所以秦國的治安非常好,然而秦國卻仍然是罪犯最多的國家!”

    “肯定多的,在這種國家生活,你再小心謹慎,再安分守己也沒用,說不定村上哪個人一不小心犯了法,我也成罪犯了,我操!”

    “這種情況到了你所稱的‘偉大的秦始皇’時期更加登峰造極。他統一國家的目的不是如後世有些文人或所謂學者、叫獸、編劇們所說的,是為了要讓天下蒼生安居樂業,讓國家經濟發展,而是為了他永無饜足的私欲,他要把整個天下都納為他的私產,供他和他的子子孫孫揮霍享樂。而且,他把封建專制的集權制度推上了頂峰,導致以後的兩千多年,中國一直鑽在人治和專制暴政的死胡同里出不來,從而由曾經的世界先進國家變成落後國家。”

    “頭痛的是,這個殘暴的家伙將統一六國,叫我們無處可逃,不然的話,我們只要逃到其他諸侯國,日子就可以好過一些了。”

    “我們能逃出去嗎?”

    *********

    雍縣縣令盤腿端坐在鋪在地上的一方小席子上,神情冷漠,他的面前是一張黑漆小幾案,幾案上放著一個磨好了一池墨的硯台和一支毛筆,以及幾支空白竹簡。縣衙大堂的門外,兩邊各站著一名執戈的士兵。

    身穿便服腰懸長劍的縣尉帶著三名執戈軍士大步走進縣衙大門,三軍士在縣衙大堂下台階旁直挺挺地站住了,縣尉獨自步屢輕快地拾級步入大堂,向縣令作揖施禮︰“縣令早。”

    縣令頷首還禮,熱切地看著縣尉道︰“縣尉,我听說你昨天抓住了那兩個逃跑的城旦?”

    縣尉不置可否地低唔一聲,走到縣令身旁,附身湊向縣令耳邊低聲說︰“以在下看來,那兩人似乎並非那兩個從工地上逃走的城旦。”

    縣令愕然道︰“那你怎把他們抓來了?”

    “在下是听鄉民來告,說有兩個受過髡刑的人逃進了公子的山林里,在下以為就是那兩個該死的城旦,誰知卻不是。”

    “唉,兩個城旦逃走已經三天,再抓不回來,讓上峰知道了,你我非但官職爵位不保,還會被治罪呢!”

    ‘在下正在加緊捉拿。”

    “今天能抓到嗎?”

    “今天恐怕……,不過大人休急,在下有一個辦法,在下看那兩個人不象是我國人氏,象是從遙遠的南蠻荒服之地來的,我們不如就把他們當作那兩個逃跑了的城旦,先把上峰搪塞過去再說,反正他們在此地無親無故,沒人知道他們是冤枉的。”

    縣令右手拇食兩指撫弄著上唇神氣的八字髭須,沉思有頃,緩緩道︰“好是好,就只怕他們在秦國有親友,萬一他們的冤情被捅出去,我們就罪上加罪了。”

    “他們有無親友,少頃大人一問便知,若有親友,則罷,就治他們一個私入山林和違禁捕幼鳥的罪,判他們做兩年鬼薪,在下再別想辦法去抓那兩個逃犯。若沒有親友,那就是天佑我們,合該那兩個人倒霉!”

    “既然把他們當作了逃犯,也就只能按處置逃犯的辦法做,否則讓人覺得是我們冤枉了人心虛。”

    “那自然,無毒不丈夫,一不做二不休,以在下看,非但要砍掉他們的腳,防止他們逃跑,還要割掉他們的舌頭,防止他們到處喊冤亂說,壞我們的事。然後,就派他們在牛棚里養牛,這樣,原先和那兩個逃犯在一起服勞役的城旦們就見不到他們,也就不會知道我們抓錯了人。”

    縣令的嘴角浮起了一絲冷酷的笑意。

    縣尉站直身子,轉身向堂外大聲道︰“白丙!你們三人叫去牢中將昨天捉到的那兩個逃犯帶來問話!”

    縣尉帶來的那三名軍士中一位黑臉凶目的軍士立即答應一聲,帶著另兩名軍士走了。

    一會兒,那三名軍士押著披枷戴鎖的路岩和舒元琦來到縣衙大堂,那凶目黑臉的軍士頭目將路舒二人推跪在縣令面前。

    縣令一見路舒兩人的裝束就皺了皺眉頭,揮手讓三軍士仍退到堂外的台階下,然後厲聲問︰“你們是哪里人氏?叫什麼名字?”

    “大人明鑒,我們兩人非是秦國人,是從幾萬里之外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來的。”路岩朗聲道。

    “那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在秦國之東之西?”縣令問。

    “在秦國之南。”路岩道。

    “爾等來此何干?”

    “听說貴國大王正在招羅人才,我們特來向他獻平定天下之策。”路岩說。

    “可有人引薦?”

    “沒有。”

    “那你們在秦國可有親友?”

    “沒有。”

    縣令很快地轉過臉和站在他側後方的縣尉交換了一個驚喜的眼色。

    縣令勃然變色道︰“好一個奸猾的逃犯!吳越之地,距此不過數千里之遙,那里的人已被中原之人稱為‘南方鳥舌之人’,那是因為他們的語言喈咯難懂之故,你們距此幾萬里,竟然能講我大秦語言,顯見得是撒謊!你們明明受過髡刑,不是逃亡城旦是什麼?來啊,將這兩個狡詐的逃犯處以刖刑,再割去舌頭,發到碣山鄉牛嗇夫滕的手下養牛役使!”

    那站在大堂外台階下的三名軍士聞言就挺著長戈,踏著台階向堂上走來,準備拉路舒兩人去行刑室。就在這時,舒元琦突然一躍而起,一腳踢向縣令面前的幾案,幾案上的硯台竹簡首先飛射到縣令臉上,硯中墨汁將縣令那張原本白晰的胖臉濺得漆黑,隨之那幾案也重重撞在縣令臉上,縣令悶哼一聲,向後仰倒。

    縣尉沒想到一個戴著枷?腳鐐的人還能做出如此強有力的攻擊性動作,更令他震驚的是,一眨眼工夫,路舒兩人的腳都已從鐵鐐銬中脫了出來。

    原來舒元琦在牢房之中就暗暗從牢房的木柵門上剝下一小截細木片捅開了兩人腳鐐上的鎖鈕。在接受特種兵訓練時,舒元琦就練成了用一根小竹片輕易地捅開鋼制手銬的絕活,腳鐐上的鎖鈕結構比現代的鋼制手銬簡單了不知多少倍,他打開它們自然是小菜一碟。

    縣尉剛把佩劍拔出一半,舒元琦已跳到他身旁,他的雙手已經象脫手套似的從?中脫了出來,縣尉正要躲閃,舒元琦右手抓著那空?猛地一記結結實實地砸到了縣尉的頸椎根上。縣尉一聲未哼,就暈絕于地。

    這時路岩也已跳到縣令身旁。縣令被幾案撞得眼冒金星,鼻血如注,還未醒過神來,路岩已一腳踏住了他的胸脯。路岩沒有舒元琦那樣的脫拷術,雙手還被箍在?中,他迅速蹲下身,用膝蓋頂住縣令的胸口,雙手卡住縣令脖子,厲聲道︰“叫軍士都退下!”

    不料這秦國的縣令竟是視死如歸,非但不令軍士退下,反而聲嘶力竭地大叫道︰“將這兩人都殺了!放走了人你們個個死罪!”

    三名軍士象發了瘋似地嗥叫著挺戈向舒元琦和路岩刺來,原先在堂下站崗的那兩名士兵見狀也一齊挺著長戈沖向堂上。

    舒元琦抓住路岩肩膀往旁邊一甩,避開了軍士們向他啄刺的戈刃。路岩乘勢滾到了舒元琦的身後。舒元琦迅捷地將縣令一把提了起來,猛旋身,把縣令象盾牌似地擋在身前。三支正向舒元琦刺來的青銅戈立即慌亂地剎住,這時另兩名軍士也已沖上了大堂。舒元琦沒給那些軍士喘息的機會,提著縣令就向五名軍士沖撲上去。

    五名軍士怕手中武器誤傷了縣令,紛紛向旁邊閃避。

    舒元琦大喝一聲,奮起神威,將矮胖的縣令高舉起來,向軍士們投了過去。

    軍士們慌亂地收戈側身避讓。

    舒元琦這一擲用了全力,縣令被扔擲在兩名軍士身上,三人同時倒地,其中一名軍士的腦袋和縣令的腦袋重重相撞,兩人頓時昏暈,倒地之後就都沒能爬起來。

    四名軍士重整陣腳,鼓起余勇再度向路岩和舒元琦圍攻上來。這時舒元琦已經退回縣尉身邊,將昏迷的縣尉的長劍搶在了手里。

    戰國時代,武術還處于初始階段,而舒元琦卻受過現代搏擊技術的嚴格訓練,精通中國武術和日本空手道、泰拳等多種武藝。這幾個只會簡單的刺殺砍擊動作的秦軍士兵,雖然動作也都做得凶猛熟練,中軌中矩,但與舒元琦變化多端的招數相比,那真是寸木岑樓!

    舒元琦長劍在手,如虎添翼。眨眼之間,一聲慘叫,一名軍士胸口血如泉噴,倒下地去。剩下三名軍士見舒元琦如此勇不可擋,嚇得面如土色,那黑臉凶目的軍士頭目干脆逃進後衙報信去了。余下的兩名軍士更加勢單,心虛膽寒,手腳慌忙,一個閃退不及,慘叫聲又起,一名軍士右肩中劍,手中長戈?啷落地的同時,他捂住涌血的傷口躲到了一根庭柱之後。另一名軍士也躲身在庭柱之後,再也不敢進攻。

    舒元琦乘機幾步躍至路岩身邊。這時路岩正藏身在一根庭柱後面,費力地扭著箍在雙腕的?。舒元琦用劍尖三撬兩撬,再用力一扯一扭,就把自己頸上的枷拆了下來。接著,他一劍將路岩手上的?劈開,正要給路岩拆脖子上的枷時,縣尉、縣令和那名昏暈的軍士已醒了過來。

    縣令從地上抓一支戈,伙同一名未受傷的軍士向舒路兩人攻來。

    縣尉則就地一滾,滾到遠離舒元琦的大堂一角,然後連滾帶爬地向後衙逃去,剛逃到通向後衙的門口,與那報信的軍士頭目撞了個滿懷。那名報信的軍士頭目的身後跟著好幾名縣吏,這些縣吏個個殺氣騰騰,有的持劍,有的挺著戈矛,正隨著那軍士頭目殺進大堂來。

    舒元琦來不及給路岩拆枷,揮劍趕開企圖從背偷襲的縣令和軍士,隨即轉身迎戰那報信軍士頭目和眾縣吏。路岩也從地上搶起一支戈,去抵擋縣令和另一名軍士。

    路岩不會武術,頸上又戴著重枷,行動十分不便,那縣令和軍士瞧出這個空子,就圍住他猛攻。片刻工夫,路岩就迭遇險情,只得不住後退。

    一名縣吏挺戟向舒元琦胸口搠來,舒元琦一個側身,以毫厘之差險險地避過戟鋒,那縣吏正想用戟援回砍橫刺,舒元琦已用左手抓住了戟柄,與此同時,右手將長劍猛地甩出。長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利索的弧線,噗地插入兩丈外正在圍攻路岩的縣令的後心。縣令渾身猛地一震,大叫一聲,隨即兩腳一軟,頹然倒地。和縣令一起合攻跑岩的軍士見狀不覺一個走神,路岩抓住這個機會一戈刺入那軍士的心窩。

    這邊舒元琦雙手抓住戟柄,奮起神威,全力一拉,然後一松手,那持戟縣吏捉腳不住,直往前撲出,一下子撞到舒元琦身上,另一名縣吏以回砍之法從橫里擊來的戈的橫刃正好深深地砍進那縣吏的左臂。那縣吏持戟的雙手負痛松開時,舒元琦迅捷將戟一把抓住,同時一腳猛蹬在那縣吏的下腹部,那縣吏向後飛跌出一丈多,後背重重地撞在牆上。

    舒元琦長戟在手,頓時威力大增,一陣猛攻,又刺死一名縣吏。縣尉、縣吏和軍士們連連後退。

    縣尉道︰“這兩個逃犯太橫,你們且圍住他們,我去調弩兵來!”說完返身逃進後衙。

    縣尉一走,那些縣吏和軍士斗志大減。舒元琦和路岩乘機一陣猛攻,將他們全部迫退到後衙。路舒兩人都明白,弩兵一到,他們只有死路一條,因此不敢戀戰,立即扔下手中長兵器,各從地上搶了把劍,一起沖出了縣衙。

    縣衙大門外就是雍城的主街道。秦國自立國以來,數度遷都。在商鞅築咸陽城並把國都遷至咸陽之前,雍城便是秦國的國都,所以這個城池規模非同一般的縣城。雖然商鞅變法之後,秦國一直推行十分嚴厲的抑商政策,但雍城北接戎翟,東通三晉,地處東西南北商人必經的商道之上,因而此城相當繁華,城中商戶極多,這條主街道很長,也很寬闊齊整,它的兩端分別連接著東城門和西城門,東城門距縣衙門稍近,兩人因此向東城門飛奔。

    街上行人見路岩和舒元琦裝束古怪,滿身血跡,手持長劍,都驚慌地向四下閃避。兩人才跑出幾十步遠,縣吏軍士從縣衙追出。縣吏中一位縣御史大喊︰“軍民人等听著,縣令有令,抓住那兩個殺人的逃亡城旦,重賞黃金十兩,是隸臣妾者復除為平民!”

    此言一出,街道兩旁的商戶居民紛紛吶喊著向兩人圍攻,有的揮舞木棍門栓,有的向他們扔擲磚石塊甚至瓦盆。兩人頓時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如同過街老鼠,無處藏身。

    路岩因頸上有枷,躲閃不便,額頭被一個胖婦人擲出的瓦罐擊中,血如泉涌。但這一陣哄打也幫了他們的忙,當一隊約二十余名弩兵在縣尉和一位二十來歲的發弩嗇夫的指揮下從東邊沖來時,街上紛亂的人群使弩兵們手中的勁弩無法使用,而從西頭追來的縣吏軍士們也被人群阻住了道。

    縣尉急得大聲喊話︰“所有人都躲進家里,關上門,不許放凶犯進門!”

    但是嘈雜的人聲淹沒了他的喊話聲。

    舒元琦和路岩狂怒地揮劍向攻擊他們的人群反擊,人群混亂地四散退卻,女人和孩子都躲進了家里,有些膽小的人家甚至把大門也關上了。

    舒元琦和路岩見大街東西兩頭俱已被軍士堵住,街上則是企圖立功邀賞的瘋狂人群,他們只能往街邊的屋子里闖。

    兩人剛闖進一家正在關門的鹽店,那人高馬大的店掌櫃立即抓起一張小幾就向路岩兜頭砸來,三個身強力壯的伙計也操起門栓菜刀等物,圍攻舒元琦。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22:38
富貴秦國夢 第六章 宗廟避禍

    舒元琦和路岩舞動長劍,發瘋般地一陣猛攻,掌櫃和伙計只得向一旁躲開。兩人不停步,直向里屋闖去。嚇得里屋掌櫃的老婆兒女們絕望地尖叫著紛紛往樓上逃。兩人尾隨著沖上樓去,路岩一上樓就將通往樓上的門關上,上了門閂。

    很快,軍士縣吏們已到了樓下。路舒兩人听見樓下那掌櫃哭著向縣尉訴苦︰“凶犯上樓了,小人們擋不住,小人的老婆和兒女們也在樓上,這下可遭殃了!”

    軍士們必須踢開樓門才能沖上樓來,這使舒元琦贏得了給路岩拆掉枷的時間。硬木的重枷被拆開的同時,樓門也被“嘩”然踹開了。舒元琦將兩片枷砸向破門而入的一名軍士。那軍士措手不及,被砸中腦門,一聲沒哼就向下栽去,他身後兩名正在上樓的軍士猝不及防下被他壓得向樓下滾去。

    這樓分前後兩個房間,這時那掌櫃的老婆兒女都已躲進了前房並閂上了房門,舒元琦一拉路岩進了後房,隨手將房門閂上。兩人竄到窗前,推開窗戶,只見眼前一排排的屋頂,離他們最近的那間平房屋頂距窗口約有一丈多遠。

    “能跳過去嗎?”舒元琦問路岩。

    “這是從高處往下跳,應該能。”路岩說。

    “必須成功,不許失敗!”舒元琦說著爬上窗台,奮身一躍,跳到了對面的平房屋頂上,壓碎了一些瓦。

    路岩也學著舒元琦的樣子,跳了過去,他一落到屋頂上,舒元琦立即拉起他飛跑起來。這時幾個弩兵剛剛把房門踢開。

    舒元琦和路岩一連跑過十多家人家的屋頂,這才跳到地上,鑽進了一片布局雜亂的居民區。這時大街上的吶喊追殺之聲已經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了。居民區里的人還未得知縣衙和大街上發生的事,但這兩人的形象過于引人注目,人們看見他們無不又驚又疑。

    兩人只撿人少處竄,七拐八彎地跑過七八條街巷之後,進入了一條小巷。一路逃來,路岩額頭的傷口一直在不停地流血,地上的血跡正好指示出他們逃走的方向。兩人在巷中跑了十幾步,就听到巷外傳來軍士們的吆喝之聲︰“大人,血跡是往前面巷子里去的!”隨即是縣尉聲嘶力竭的喊叫︰“快進去搜!”

    這巷中行人很少,兩人迅速拐進了一戶人家,這戶人家的前門後門都開著,家里卻不見一個人。

    兩人一進門就關上大門,上了門栓。舒元琦迅速扯下一只襯衫袖子將路岩的傷口裹扎起來,剛裹扎停當,大門就被軍士們踢得幾乎要倒下來了。

    兩人立即從那人家的後門出來,後門外是個院子,土圍牆至多只有一人一手高,對舒元琦來說形同虛設,他先把通向外面街巷的院門打開,然後一個箭步沖至圍牆邊,右手向上一探,路岩沒來得及看清他的動作,就見他已騎坐在圍牆頂上向他招手了。

    路岩沖到他腳下,舒元琦向下一探手將他拉上牆頂,隨即兩人一起跳落在鄰家院中。這一家的後門關著,院中空無一人,也沒有任何隱蔽物,這時軍士們的腳步聲和喊叫聲已進了隔壁院中,他們只得蹲身在圍牆根。

    “院門開著,那兩個凶犯準是逃出去了!”軍士們咋呼著,沒作停頓就沖出了院門。

    待軍士們的聲音遠離了那條巷道,路舒兩人才打開院門。院門外是個足有兩丈寬的大巷道,但面對這一排民居後門的卻不是另一排民居,而是一條高高的夯土圍牆,所以這巷道上空無一人,顯得靜悄悄的。那條長長的圍牆足有一丈多高,但是舒元琦當特種兵進行爬牆訓練時那牆比這還高,這圍牆對他來說構不成任何障礙,只見他稍後退幾步,隨即向圍牆沖去,沖到牆前時猛地縱身而起,與此同時右手一探搭到了圍牆頂上,發力一按,下半身騰地飛起,右腿就利索地越過了牆頂,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完成于瞬息之間。路岩學著他的樣,沖到圍牆前探手一躍,騎坐在圍牆頂上的舒元琦立即抓住了路岩的手,將路岩拉上了牆頂,又一起跳落下去。

    高大的圍牆之內是一大片松柏林,每一株松柏都有一兩丈高,其粗徑尺,顯然栽種的年代已相當久遠。兩人迅速爬上一株枝繁葉密的柏樹,站在柏樹的橫枝上觀察,只見這片松柏林面積約有一兩百畝,松柏林的中間又是一圈丈許高的圍牆,圍牆之中是一個周代風格的建築群,佔地約數十畝。這建築群的主體是一座宗廟式建築,廟門向東,築在夯土的高台之上,氣派堂皇,這就是供奉秦國歷代國君牌位的宗廟。宗廟的台階下是一條寬達兩丈的石板路,石板路兩側有兩排小平房,那顯然是管理和打掃宗廟的人員以及守護宗廟的軍士們的住所。一隊約十幾人的軍士正荷戟在小圍牆內巡邏。

    雍是秦的故都,更是秦國宗廟所在地,所以駐軍人數較周圍的縣城多,除了百余名縣卒,還有守衛宗廟的衛卒百名,此外,在雍城中還保留著原先作為國都時建造的王宮宮殿,秦王及宗室成員每年都要到宗廟來祭祀其祖先,這時秦王及其隨行人員們就住在以前的舊王宮中,宮殿中除一兩百名衛卒外,尚有上百名宮騎。

    此刻,雍城已四門緊閉,縣尉和縣吏們率著縣卒在城內展開了挨家挨戶的搜索。宗廟和宮殿內的衛卒和宮騎也一齊出動,在其守衛的範圍內巡邏,站崗軍士的人數也增加了一倍。

    幸而衛卒們始終只在宗廟所在的那個小圍牆內巡邏,而宗廟連同它周圍的這些松柏林都是神聖之極的地方,容不得半點騷擾和褻瀆,即使是扒著外面的大圍牆向里面瞧上一眼,也屬于殺頭的重罪,縣尉和縣卒們膽子再大也不敢到宗廟里來搜尋,甚至從松柏林外的大圍牆外面走過時都不敢大聲講話,所以,外面的大街和居民區早已吵翻了天,宗廟這一帶卻始終靜悄悄的。

    路舒兩人無驚無險地藏身在一株巨柏的繁枝密葉之中,安靜下來之後,他們開始感到一陣陣饑餓和疲勞襲來。

    “不如睡他娘的一大覺,睡著了就不餓了,等天黑後,再想辦法出去弄吃的。”舒元琦說著就抽出褲腰上的皮帶,躺在柏樹的橫枝上,再用皮帶將那橫枝連同自己的腰部一起束住,這樣睡著了也不會從樹上掉下來。

    路岩攀到旁邊的另一株柏樹上,也學著舒元琦的方法做了。

    舒元琦警告他︰“睡著了可千萬不許打呼嚕啊!”

    “我從沒打呼嚕的習慣!”路岩沒好氣地回敬道。

    不一會,兩人都進入了夢鄉。由于昨夜徹夜未眠,今天上午又進行了激烈的廝殺和逃亡,此刻兩人都疲累已極,這一覺直睡到天黑才醒。

    天黑後,折騰了一天的縣尉和軍士們也都疲憊不堪地休息了,整座雍城都已安靜下來。

    舒元琦悄聲對路岩說︰“你待在這里別動,我出去找吃的。”話音剛落,他就悄無聲息地下了樹,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舒元琦滿載而歸。他利索地上了樹,將一個布包遞給路岩,里面是一個很大的粟米飯團和一塊半斤多重的白煮豬肉,豬肉上已灑了鹽末。

    兩人狼吞虎咽地吃著,一會兒,路岩問︰“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舒元琦邊吃邊笑道︰“我先到宗廟那里看了看,沒找到吃的,就從圍牆翻出去,又翻了幾道圍牆進了不遠處的王宮,那里有一個大宮殿,好象叫蘄年宮。”

    “蘄年宮是秦王來祭祀祖先時住的,我記得史書記載,秦始皇親政那年,到這里來祭祖和舉行成人禮即冠禮時,就是住在蘄年宮,他在那里指揮軍隊平定了假太監鋇淖髀搖!br />
    “原來是秦王住的地方,難怪守衛那麼多,幸虧我有一身本事,要換了你,根本進不了廚房!我好不容易瞅準空子摸了進去,找到了這些剩余食物,我也沒敢多拿,就隨便拿了些。”

    “想不到白煮的豬肉竟是這麼好吃。”

    “這古代人養的豬肯定比我們‘現代’人養的小多了,所以脂肪層很不厚。”

    “我們‘現代人’養的豬在品種上就跟古代豬有很大不同,象烏克蘭大白豬、約克夏豬什麼的,都是外來品種,那體型都比這古代豬要大得多,再說,這古人養豬,方式很落後,跟養狗差不多,都是將豬放養在外面,讓它自己找食,很少喂它吃飼料,那豬能長得肥嗎?”

    “那我們若用‘現代’方法在這古代養豬,豈不是可以大發而特發?”

    “那是肯定的,畜牧業,在古代一向是致富的好途徑,東漢名將馬援出身貧寒,他年輕時就是到邊境荒涼之地養羊成為臣富的。不過,你會養豬嗎?”

    “我是農村出來的人,家里每年至少養兩只豬,我小時候可沒少伺候豬,後來在電視里也經常看到介紹養殖知識的節目,真要搞起來,憑我們的聰明才智,也沒什麼難的。”

    “也別說得這麼容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最終肯定能干成。嘿,這粟米飯這麼香,真好吃,可惜沒有水,我渴得嗓子冒煙了。”

    “我們的軍用水壺和那些隨身物品昨天都讓那狗縣尉收去了,這家伙肯定將那些東西私吞了,媽的!我吃完飯就去找他,一定要取回那些東西!那些東西,對我這個特種兵來說,是不可或缺的,無論如何都要取回來!”

    “誰知道那縣尉在哪里?再說,外面風聲又那麼緊,我看還是……”

    “風聲再緊也必須取回來!至于要找到他嘛,他既然是縣尉,也是個官吧,是官應該就有府第吧?”

    “這倒是,這縣里總共也只有縣令、縣丞和縣尉三個上檔次的官員,所以象樣的官員府第也不會太多,找起來不會太難,我和你一起去。”

    “算了吧,你去了反而礙我手腳,還是我獨自去利索。”

    兩人說著話,吃完了飯,舒元琦翻身下樹去了。

    *********

    城內一片寂靜,偶爾有巡邏的軍士從黑漆漆空無一人的街巷里走過。這是一個陰雲密布的夜晚,沒有星月之光,這對舒元琦的行動十分有利。舒元琦憑著在部隊練成的矯健身手,不走地面,只在屋頂上行走,沒費太大的周折,他就找到了一座官員府第。這府第的規模不算小,圍牆雖不如宗廟或宮殿的那麼高大,比起普通民居的圍牆卻高大得多。在電視劇里,秦漢官員或大富人家的圍牆都是磚牆,圍牆頂上還有蓋了瓦的小屋頂,這不符合實際,事實上,即使到唐朝,顯貴如宰相,其府第的圍牆也都是夯土的。

    舒元琦蹲在民居的屋頂上,打量著這圍牆內的府第,發現這整座府第共包括有十幾間平房,以矮圍牆將這十幾間平房分割成前後左右四個部分,每一個部分都成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小院落,左右兩個前院,顯然分別是主人的臥室和廳事,兩個後院,一個是廚房和伙夫住的地方,一個是廁所和倉房。矮圍牆上有門,連通著這四個部分。

    舒元琦發現,左前院的大廳里面亮著燈,右前院也有一個房間的窗戶里透出燈光,其他房屋都黑燈瞎火。他順著大圍牆走到兩個前院之間的小圍牆上,蹲伏下來。只見右邊小院落里那亮燈的房間門窗都關著,而左邊大廳的大門卻敞開著,大廳正中,黑臉的縣尉正盤腿坐在鋪地的氈席上,面前一個黑漆矮幾上放著一盆切成塊的白煮豬肉,他右手邊蹲著一只酒甕,那縣尉手持青銅酒捸@諞薪右械孛凸嗝憑疲 桓齠  似撓凶松 母救伺掏茸謁蟛啵 話駁乜醋潘br />
    舒元琦一見那縣尉就怒火上升,恨不得立即跳下屋頂去找他算賬,但他一跳下去那婦人必定會驚叫,那就只能把她也殺了,但舒元琦畢竟是受過現代教育的人,知道自己不可能向一個女人下手。正在為難,忽然,從右邊小院落那個亮燈的房間里傳出一陣歌聲,那是一首男聲唱的英語歌,毫無疑問是路岩的手機發出來的!

    “該死的畜生!”那縣尉怒罵一聲,將手中厴弦恢潰 艫卣酒鵠矗  宄宓贗筇庾摺br />
    那婦人慌忙站起,追上前抓住縣尉衣袖道︰“你心里煩,別把氣出在孩子頭上麼!”

    縣尉罵了一句什麼話,用力一掙,掙脫婦人的手,大步出廳,穿過小圍牆上的過道門,來到右邊的小院落。婦人急忙嘀咕著跟了過來。

    那縣尉來到那亮燈的房間前,一腳踢開房門,房內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正握著路岩的手機在听歌,眉花眼笑地看著那顯示著彩色影像的手機屏,見房門被突然踢開,他父親鐵青著臉站在門口,嚇得驚叫一聲,慌忙把手機往身後藏。

    縣尉指著少年怒吼︰“你這個該死的畜生!大難臨頭了,你還有心思玩這東西!”

    少年低頭瑟縮著不知所措,那手機卻仍然在他身後唱歌。

    這時那婦人已來到縣尉身旁,向少年說道︰“虎兒,你父親遇到煩難事了,叫你不要再玩這些打擾他,你偏不听,還不快回你房里睡覺去!”

    “什麼煩難事,那是滅頂之災!”縣尉轉過臉沖婦人吼叫,“兩個該死的凶徒在縣衙大堂上殺了縣令和那麼多軍士縣吏,你說說,一個一千石的顯大夫被殺死在縣衙大堂上,此事將震動全國,我這個負有守衛之責的縣尉罪責會輕嗎?更何況同時被殺的還有那麼多吏卒!縣丞已將此事稟報咸陽了,最遲明天下午,咸陽就會派人來宣布對我們的處治,我和縣丞還有所有的縣吏都逃不了責罰,而罪責最大的,自然是我這個縣尉!即使能將那兩個該死的凶犯抓住,我這顆腦袋恐怕也難保住,現在那兩個凶徒顯然早已逃出城去了,不知逃去了哪里,我這顆腦袋就鐵定保不住了!而你們,也全要淪為奴隸,永無出頭之日!”

    女人听了這話不禁渾身打個冷戰,顫聲道︰“天那!這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就是天神也救不了我們了!”縣尉哭叫道,“我從一介農夫,出生入死在戰場上立下赫赫軍功,好不容易混到了這個八百石的大吏官職,如今這一切,轉眼就將成空,連性命也保不住,我,我恨……”他噴著濃烈的酒氣大步走進房中,站在兒子面前。

    兒子更加瑟索了。

    縣尉臉上肌肉一陣顫動,忽然掄起巴掌,一掌將兒子打得倒在地上,兒子大哭起來。

    “哭!你還敢哭!”縣尉抬腿就往兒子身上重重地踹。

    “你瘋啦!又不是孩子害你的,你沖他撒什麼氣!”女人急聲嘶叫著沖進房,拚盡全力抱住了縣尉,同時朝伏在地上哭的兒子喊,“你還不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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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秦國夢 第七章 夜闖縣尉府

    少年哭著爬起來逃出房門,逃進了最右端的一個房間,隨即“砰”地關上了門。

    “賤人,你找死!”縣尉一腳將女人蹬倒在地,隨即拳腳象暴風雨般落向女人。女人蜷縮著身子伏在地上,雙手抱頭,弓著脊背,顯然是對這種家庭暴力已經習之如常了。

    終于,縣尉停了手,他雙眼通紅,眼光象精神病人一樣又直又尖利地死死盯著地上的女人,呼吸慚慚粗重起來。

    “跟我作對,你們都來跟我作對!”縣尉咬牙切齒地低吼起來,“賤人,賤人,看我不整死你!”

    縣尉象饑餓的野獸撲向羊羔一般撲到女人身上,將婦人的身子扳轉來,使之仰臥在地,一邊扇女人的耳光,一邊瘋狂撕扯女人身上衣服,很快就將女人撕扯得寸絲不剩。

    縣尉的眼楮更紅更亮了,他站起來,一把抽掉自己的褲帶,褲子無聲地向他腳上堆落下去的同時,縣尉已撲壓到了女人身上。那婦人一臉漠然,兩眼呆呆地望著屋頂,象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任野獸般的縣尉瘋狂發泄。

    舒元琦看得臉紅心跳,他沒想到這縣尉竟是這樣一個虐待狂。

    牛一樣粗重的喘息聲停止了,那縣尉好像死了一樣趴在女人身上一動不動。女人推了推縣尉,慢慢從縣尉身下抽身出來,神情木呆地光著身子走了出去,隨即踅入了隔壁房間。

    她那柔美白亮、起伏有致的胴體印在了舒元琦的眼中,久久揮之不去。

    舒元琦輕輕走到縣尉所在的那房間的屋頂上,將長劍橫叼在嘴上,順著房門外走廊的柱子滑到地上,走進房間。那縣尉趴在地上鼾聲大作,房間里全是酒氣。一旁的一張黑漆幾案上攤著一堆東西,正是這縣尉從路岩和舒元琦那兒收走的那些東西,瑞士軍刀、手機、軍用水壺、地圖、急救包、彈弓……一樣都不少,就連軍用水壺中的水也都是滿的,顯然還是前天晚上在神農架的岩洞里灌的天然礦泉水,大概那縣尉一家人吃不準那水壺里是什麼東西,所以沒敢喝。

    舒元琦將兩個水壺挎到肩上,將自己的手機放入腰帶上的手機皮套里,急救包和彈弓也掛到腰間。但路岩的那些東西他沒地方掛,想找塊布包起來帶走,眼光一掃,見屋角的席子旁有一只上了銅鎖的木箱,他走到木箱前,抓住銅鎖又扭又拍了幾下,銅鎖開了。

    他打開木箱,里面滿滿的都是衣服。他心想自己和路岩身上的衣服太引人注目,不利于逃亡,正想找些秦人衣服穿呢!這些衣服顯然是縣尉和他妻兒的,那縣尉的身材和舒元琦的差不多,比路岩則略高大些,他的衣服他們兩人正好都可以穿。舒元琦迅速地選了兩身半新的褐色麻布衣褲,和兩身白麻布內衣褲,見箱底還有一大塊金塊和幾串用麻繩穿著的銅錢,就不客氣地拿了,連同路岩的那些東西一起用衣服包了,挽成一個大包裹,斜挎到肩上。他走到縣尉身旁,將劍尖抵在縣尉後頸,正想一劍結果他性命,轉念一想,他反正活不長了,就收起劍,大步走出了房間。

    他穿過小圍牆上的小門洞,從大廳門前經過時,見大廳牆上掛著一把劍、一張弓和一個插滿了箭的皮箭筒,就毫不猶豫地踅進大廳,摘下了劍和弓箭。

    舒元琦回到松柏林時,路岩正等得望眼欲穿。舒元琦把戰利品遞給路岩,兩人喝著水,舒元琦簡要講了此行的經過,講完掏出手機一看︰“喲,凌晨三點了,想不到去了那麼久。”

    “你這個窺陰癖,既然踫見人家干那事,自然看得忘了時間!”路岩笑道。

    “你才好這口呢!不等他們完事我怎麼進去拿東西?”舒元琦笑罵。

    兩人互相取笑了一回,路岩拿起一串銅錢,在手里掂了掂,說︰“秦國的銅錢,名稱叫‘秦半兩’,確實是貨真價實,每一枚真的有半兩重。這一串是一百枚,九串就是九百枚。如果我們現在能回到‘現代’,那我們就發大財了,這秦半兩錢在古錢幣收藏界是非常珍貴的珍品。”

    “那在現在呢?我是說在這戰國時代。”舒元琦問道。

    “現在?睡虎地秦墓竹簡上好像有這樣的資料︰秦國的刑徒們所穿的衣服是必須向官府繳錢買的,男刑徒夏衣每人每身繳五十五枚錢,未成年或個子小的交四十四枚錢,冬衣每人每身繳一百十枚錢,未成年或個子小的繳七十七枚錢;女刑徒夏衣每人每身繳四十四枚錢,未成年或個子小的繳三十三枚錢,冬衣每人每身繳五十五枚錢,未成年或個子小的繳四十四枚錢。這里九百枚銅錢,估計可給我們買八身多刑徒服。如果買糧食,粟的價格是一百五十枚錢一石。”

    “一石是多少?”

    “秦制,一石等于四鈞,一鈞等于三十斤,一斤等于十六兩,約合0.256千克,一石就是30.72千克。”

    “那這塊金子呢?足有一斤多重啊,在‘現代’可以買一輛很過得去的小車了。”

    “戰國時代的黃金,並不如後來那麼值錢,一兩黃金折合成秦國的半兩錢只有一百五十枚,這塊金子的重量……”路岩掏出手機,用手機屏發出的光照著金塊,“喏,上面鑄有表明其斤兩的大篆,是一鎰。秦制,一鎰就是二十兩,折合秦半兩錢三千枚,也就能買六百多公斤粟,還不夠我們兩人吃兩年的。”

    “古人的物價這麼高啊?這麼說來,後世的人所夢寐以求的‘黃金萬兩’在戰國時代也算不上什麼大財富啊!”

    “古人的勞動生產率低下,生產出來的物質產品少,物價當然要高些,不過,戰國時的黃金萬兩雖然不如後來的那麼值錢,也還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在秦國,官職最高的相國,是萬石之官,他的年薪就是一萬石粟,也就是一萬兩黃金。很多小官吏,如亭長、以及鄉、聚的長官之類的基層干部,他們被稱為‘五十石之官’,年薪只有五十石粟,也就折合五十兩黃金,萬兩黃金,他們要兢兢業業地干兩百年!漢高祖劉邦當亭長時,經常吃別人的白食,買肉賒賬,這一方面是他的流氓無賴本性使然,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薪水太低,那點工資哪夠他吃喝嫖賭、軋姘頭、包二奶,大手大腳地花?”

    “嘿嘿,古書上說某某官多少石多少石,原來就是指薪水!”

    “既指薪水,也顯示秩位,這是劃分官僚等級的重要依據之一。”

    “那縣尉說我們殺掉的那個縣令是什麼‘顯大夫’,那又是什麼意思?”

    “秩位在六百石以上的官,就稱為顯大夫,又稱‘大吏’,也算是高官了;六百石以下,一百石以上的,稱為‘有秩吏’;一百石以下的,稱‘少吏’,又叫‘斗食、佐史之秩’。”

    “一個縣令居然也是高官?”

    “那當然,戰國時的縣令,跟後世所謂所謂‘七品芝麻官’的縣令是不可相提並論的,秦始皇統一中國後,實行郡縣制,在郡下設縣,縣令歸郡守管轄,郡守秩位是二千石,縣的令、長秩位是一千石至五百石不等。但是在這戰國時代,雖然秦國和很多國家都早就設了郡縣,郡和縣之間的轄屬關系卻還未正式確立,縣令和郡守的職權是差不多的,只是縣的範圍要比郡的小很多,縣令的秩位也比郡守低一些,但相差也沒有統一後那麼大。當然,也有一些小縣可能已劃歸某些郡治管了。雍縣是秦國故都,這里的縣令,秩位起碼在一千石以上,當然是顯大夫,是高官了,不僅縣令,就是作為縣令副手的縣丞和縣尉,秩位也肯定都在六百石以上,也都是‘顯大夫’。”

    “對了,那縣尉確實說過他是八百石的大吏!”

    “那就是了。”

    “這家伙既然是‘大吏’,怎麼家里只有這點黃金?”

    “誰知道!也許他的黃金都藏在別處呢。”

    “唉,不管他了,累了一夜,我也該歇著了。”

    *********

    第二天中午,天空飄起了蒙蒙細雨,寒意較重。路岩和舒元琦將縣尉的衣服罩在他們身上的衣服外面,兩人坐在一株巨柏下商量未來的計劃。本來他們打算或參加秦軍以博取軍功爵位,或謁見範雎、游說秦昭王,以博取官職,但如今出了這轟動全秦國的事,他們倆只要在公開場合一露面,立刻就會引起人們的疑心,咸陽離雍太近了,去那里要冒極大的風險。最後兩人一致認為,秦國統一六國是歷史事實,所以,六國不能去,如果去了,即使創下功名富貴,也不能保住,要想保住自己的奮斗成果,只能想辦法在秦國發展。而在目前的情況下,要留在秦國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先設法逃出雍城,然後逃亡到離此較遠的郡縣,再假稱是別國的逃亡者,參加秦軍。逃亡過程將持續數月,那時兩人早已蓄起了須發,雖然在雍城見過路舒二人的人很多,其中一些人還與二人進行過近距離格斗,但是他們腦海中只有二人著牛仔裝、留平頭且滿臉鮮血的形象,當他們穿上古裝、蓄起須發之後,肯定不會再有人認得他們,所以也不怕在軍中會遇上曾見過他們一面的雍城人。最後,兩人把逃離雍城的行動時間定在這天深夜。

    路舒兩人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商量逃離雍城的時候,咸陽派來了新縣令,新縣令宣布了秦王對縣尉、縣丞和一干縣吏的處分決定,所有人全部撤職,縣尉更被判處斬刑,其妻兒被罰為隸臣妾。縣尉當天就被打入了死囚牢。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路舒二人已逃離了雍城,所以城中的搜查行動早已停止,人們的警惕心也都已大為放松。

    天黑後,雨漸漸大了起來,舒元琦高興地說︰“天助我也!這樣的天氣才有利于我們行動。”

    將近三更時分,雨下得更大了,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舒元琦一拍大腿站起來說︰“可以行動了!”

    兩人從宗廟的圍牆內翻越出來,手提長劍,緊貼著宗廟的圍牆悄行疾走。下雨天,巡夜的軍士和更夫都待在更房中,懶得出來巡邏。兩人一路行來,未踫到任何人。宗廟的位置緊靠城牆,只用了二十來分鐘,兩人就來到了城牆之下。

    雍城是故都,都城的城牆總是比其他城邑的城牆高,那城牆有三丈多高,舒元琦的攀城功夫雖高,卻也無法徒手攀越。兩人沿著城牆走了一段路,前面便是城門了,城門的一側建有登城的台階,台階下有一間大房子,那是守城門的軍士的住所,此刻,那房子的大門開著,可以看到十來名全副武裝的軍士正和衣躺在屋角鋪地的草席上睡覺,一名軍士雙手籠袖縮著脖頸坐在門口打盹,屋內的燈光本來足以照到登城的台階上,現在因為下大雨,那燈光便只能照到距離台階三四尺處。

    路舒兩人躡手躡腳地從那燈光照不到的陰暗處走過,循著台階悄悄登城。台階的頂端正好位于城門上方,那里建有一座城樓,城樓中也有軍士站崗,此刻那站崗的武裝軍士正背靠牆壁坐在地上打盹。

    兩人彎腰從城樓旁走過,走到離城樓十幾步遠的地方,那里樹著一根粗大的木桿,是用來升旗掛燈的。舒元琦取出瑞士軍刀刀柄中的那團尼龍細繩,將它的中間繞過木桿上,兩端則系在路岩的腰間,然後讓路岩脫下外袍里面的牛仔服,包在尼龍繩上,以防傷手,雙手握著牛仔服,雙腳蹬著城牆縋滑下去。

    路岩沒有受過這方面的訓練,包在牛仔服里的尼龍繩又細,雙手把握不住,身子剛離開城頭就直墜下去,幸好舒元琦在上面及時拉住繩子,才使他吊在了離地兩三尺處。

    舒元琦慢慢放下繩子,路岩輕輕落地。接著,舒元琦也脫下牛仔服包著繩子,飛快地滑下了城,然後抽下尼龍繩重新卷繞成一團,藏進軍刀刀柄中。

    護城河中有一人深的水,兩人身上衣服反正早已被雨淋透,這時就和衣泅水過河,然後順著城門外的大道向前急奔。

    天亮的時候,雨住了,這時兩人離雍城已有三十多里。路岩已疲憊極度,舒元琦卻渾若無事,見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上有一座小小的神廟,兩人便離開大道,往那小山坡走去,不一會就來到那神廟之前。

    戰國時代的人,宗教信仰十分混亂,因此,各種神廟遍布各諸侯國。這個神廟有一兩百平米面積,也不知是供奉什麼神的,廟中只有一個磚砌的神壇,但是地上卻鋪滿草席,足有數十張之多,草席和神壇上都積滿了灰塵,門窗和草席都已朽敗不堪,顯然已很久無人來此進行宗教活動了。

    兩人將草席堆成一堆,又拆下門窗,用打火機點起一堆火,然後脫下身上濕衣褲,絞干了水,拎在火堆前烤。

    路岩說︰“翦伯贊在《先秦史》中推測,商代的人有這樣的習俗,人們總是定期到神廟中舉行宗教朝拜儀式,儀式結束之後,男人們和女人們就會在神廟中進行集體性交。”

    “我拷,用我國‘現代’公安的話來說,那不是‘集體淫luan’活動嗎?是嚴重違反社會治安有關規定的非法活動,要罰款勞教的!政府怎麼會允許的?他們不怕褻瀆神靈嗎?”

    “這是商代人的風俗,他們既然這麼做,自然是認為神會贊許他們的這種行為,至于政府,那一代一代的商王的母親們說不定也都是在神廟里的草席上,在神靈的庇佑下才珠胎暗結生下他們的呢!”

    “你講出這段史料,是什麼意思呢?”

    “我是想,商人的行為,說明他們還保留著相當多的原始人的習俗,秦人偏處西陲,與三晉齊魯等國相比,他們的風俗一向比較野蠻落後……”

    “你的意思是,秦人也可能象商人一樣在神廟中群jiao?”

    “在某些地方的秦人中,不排除這種可能,因為秦國本是個荒蠻小國,它是通過不斷地兼並周圍的戎狄部落而壯大起來的,所以,秦人中間夾雜有很多戎翟人種,他們的風俗也比較雜。”

    “照你這麼一說,這神廟確有可能是本地的秦人們群jiao的場所。”

    兩人說笑著穿上烤干了的衣服,然後躺在火堆旁睡著了。一覺醒來,手機顯示的時間已是十一點鐘。這時路岩只覺得頭痛鼻塞,感到冷得發抖,舒元琦一摸他額頭,熱得燙手。

    舒元琦立即從急救包里里出幾支針灸針,在路岩腦後枕骨下的兩側風池穴各扎一針,然後在路岩雙手的液門穴各扎一針。針刺進去不到十分鐘,路岩身上就出汗了。四十分鐘後,舒元琦拔掉針,路岩已不再發燒。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22:39
富貴秦國夢 第八章 荒野逃亡

    舒元琦讓路岩躺在廟門口的太陽地里休息,他帶著弓箭出去找吃的。不到一個時辰,他就拎著兩只大野兔回來了。

    兩人飽飽地吃了一頓烤兔肉,又在這神廟中住了一夜。

    第二天,路岩的身體復原了,兩人手提長劍,出了神廟,往山野深處而去。

    舒元琦對路岩說︰“接下來這幾個月里,我們將一直在荒無人煙的山野中生存,我的野外生存技能將可讓你大開眼界,你也正好乘機學學,將來萬一獨自逃生到野外時也好用用。”

    兩人行進在荒林和榛莽蕪草之中,踫到鳥,就用彈弓打鳥,踫到野獸就用弓箭射,踫到小溪就抓魚摸蝦,有時踫不到動物,就采拾植物的嫩芽和枯樹上的菌菇木耳用水煮著吃,味道十份美妙。

    舒元琦總是一邊采集植物,一邊教路岩識別可食用的植物和蘑菇。有時舒元琦也會踫到不認識的植物和菌類,這時,他就會摘下一片植物葉子或掰下一小塊菌類,放到嘴里咀嚼一番再吐掉,若嚼後半小時內唇舌有發麻的感覺,或身體有其他不適反應的,便棄之不食,反之則不妨采食少許,若食後無不良反應,以後踫上就可大膽食用。

    路岩對這些知識學得興致勃勃,他由衷地感嘆道︰“大自然真的一個無窮的寶庫,到處都可以找到賴以生存的物質。”

    舒元琦笑道︰“這還只是一些最基本的技能呢,特種兵野外生存訓練的要旨就是要訓練人在野外具有動物一般的強大的生存能力,僅僅使自己活下來還不算高明,高明的是還要活得有情趣,哪天如果我們能弄到一點點面粉,我甚至可以一夜之間給你做出一罐醬來,一夜醬,味道十分獨特!”

    有很多夜晚,他們只能在野外宿營。舒元琦最善于用樹枝、泥土和植物的葉片搭簡易而隱蔽的三角形小帳篷,再在地上鋪一層青草,睡起來既舒適又暖和。

    第一次在野外露營時,簡易篷帳搭好之後,兩人圍著篝火閑聊,舒元琦忽然說︰“該死,一靜下來,我的煙癮又犯了,白天一忙倒還想不起抽煙。”

    路岩道︰“我也特別想抽一支煙。”

    舒元琦說︰“我國哪些地方出產煙葉?好象在雲貴一帶,是不是?”

    路岩道︰“現在是戰國時代,雲貴一帶也沒有煙葉,煙是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後,見美洲印地安人在吸煙,出于好奇,才把它引進到歐洲的,後來又流傳到亞洲等地,引入中國,最早也是在明朝後期了,據有關史料,明朝崇禎末年,吸煙已開始在中國普及開來,那時吸的當然都是煙絲,香煙還要再過三百來年才發明。”

    “嘿!崇禎末年,那正是李自成他們造反的時候啊,有沒有可能李自成的嘴上老是叼著一桿煙袋的呢?”

    “非常有可能,打仗的人,都喜歡抽煙,只不過寫歷史小說和拍歷史劇的人大多不知道這個事,所以在小說和影視中出現的李自成農民軍和朝廷官員們沒有一個人是吸煙的,這顯然不符合史實。唉,看來我們得強制戒煙了。”

    “即使要強制戒煙,我也能找一些替代品來過渡一下。”舒元琦笑道。

    “煙還能有替代品?”

    “當然有了,對于我們野外生活高手來說,在沒有香煙的情況下,也照樣能解決煙癮。煙的替代品很多,最常用的就是艾葉,其次是桑葉、紫甦、野茴香草等等,這些植物的葉子洗淨曬干後,用紙卷起來就可當土香煙抽,別有風味,而且不含尼古丁。”

    “可是哪來的紙?”

    “沒有紙就拿竹管制成簡易的煙斗,這有什麼難的!”

    第二天晚上,兩人坐在篝火邊閑聊時,果然都用竹管制的煙斗抽上了艾葉煙。

    幾天後,他們來到一條小溪邊,溪中游魚極多,兩人在小溪兩頭各築起一道壩,用手將壩中溪水戽干,干涸的溪底頓時銀鱗閃爍,滿眼都是活蹦亂跳的魚。兩人只撿五寸以上較大的魚一一扔到岸上,將小魚留在溪底,然後拆掉泥壩,放進流水,讓小魚繼續生存。

    這一天,他們共捕捉到兩百多條魚,剖洗這些魚,足足耗去了他們一天的時間。他們用樹枝將剖洗干淨的魚穿成幾十長串,擱在太陽下晾曬著。天黑時,還剩下七八條魚沒有剖洗,舒元琦說︰“這些魚不剖腹了,今天我教你一種新的吃法!”

    舒元琦將那些魚在溪水中洗干淨,用一根樹枝串了,這時路岩早收集來一大堆枯樹枝,正掏出打火機要點火。舒元琦連忙阻止︰“我們只有兩只打火機,而且這兩只打火機里面的燃氣和電石都不多了,我們得留著它們,到關鍵時刻才用。以後我們改用鑽木取火。”

    舒元琦說著從牛仔服口袋里掏出一個木塊和一小截一端已削尖了的樹枝,說︰“這是我昨天撿到的,木質非常堅硬,只有木質堅硬的木頭才鑽得出火來。”

    舒元琦先拿過一根枯樹枝,用軍刀削出許多紙片般薄的木花,然後又在硬木塊上挖出一個淺坑,將硬木枝削尖的那一頭插在那淺坑上,雙手急速地搓動那根硬木枝。大約搓了二十幾分鐘,那硬木塊的淺坑里冒出了煙,舒元琦立即拿開硬木枝,撮嘴向那淺坑輕輕吹氣,淺坑中有了一閃一閃的紅色亮光,舒元琦迅速捻了一條木花湊迅到那紅亮之處,輕輕一吹,木花上就有了火花。舒元琦先用火點著一堆木花,再將枯枝放到木花上,一堆篝火成功地產生了。

    舒元琦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笑道︰“鑽木取火比較費力,今天還算是順利的,以後我們遇到山,就要留心看看那山上的石頭能否打火,若能打火,就撿幾塊,用石頭打火比這要省力些。”

    “找什麼找,又笨了吧!”路岩道,“我們現在是在什麼時代?你以為還在‘現代’,火柴已經發明?現在的人打火都是用火石火刀,我相信每一個有集市的地方,都可以買到那些打火工具。”

    “唉,我又忘了我們是在古代!”舒元琦笑著,一邊將那串魚伸到火上去烤,“既然火柴還未發明,我們能不能做?若能做成火柴,豈非發大了?”

    “做火柴太容易了,只要將磷和硫黃、硝的粉末用膠著物攪和,再將它們沾在小木桿上晾干就成了。一開始的火柴都是用白磷做的,白磷燃點很低,所以只要將火柴頭抵在衣服或磚牆上一擦就能出火,有時將一把火柴裝在衣袋里,人一奔跑,火柴頭之間、火柴頭與衣服之間一摩擦,就會起火,將衣服燒破,所以這種火柴不夠安全,後來就改用燃點較高的紅磷,這就是安全火柴了。安全火柴必須在火柴盒上那涂了特制藥物的砂紙上才能摩擦出火來,這有些麻煩,我們要做的話,一開始只能先做那種原始的火柴,以後有了相關的設備和技術水平後再改而生產安全火柴。”

    “好,這又是一條生財之道!你剛才說到火柴盒,火柴盒是紙做的,紙是東漢宦官蔡倫發明的,現在還沒有,造紙的技術雖然很有講究,像宣紙,我看電視上說有一百幾十道工序,但從總體上來說,造紙術其實很簡單,蔡倫的紙就是將植物或破布、魚網等腐化成縴維,即紙漿,再用特制的竹篩子一層層抄起來晾干就成了紙。”

    “既然有了紙,我們干脆將畢升發明的活字印刷術也搞出來,這技術比造紙術更簡單,我們都從中學課本上學過,等印刷術出來了,我們就辦它一家報社出來,讓古人看報紙,報道各國政治軍事動態,名人花邊新聞……”

    “好主意,那太有趣了!除了辦報,還可以出書!”

    “對啊,我們看過的那些古今中外的文學名著雖然沒法原封不動地背出來,但我們只要將其故事隨便回憶一個梗概出來,稍作擴充加工,潤色一番,對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就是非常可口的精神食糧了,我們也可以借此名利雙收!”

    “老天啊,我現在真有點感謝你讓我們來到了古代,想不到可供我們施展手腳的天地竟有如此之廣,待我們一項項干吧!”

    “其實我們不必從軍,也不必游說諸侯,我們就干實業,也一樣能成就不世偉業。”

    “不行不行,軍事是我的長項,來到了戰國時代,不從軍,我會遺憾死的,而且在軍事上我們也有太多古人見所未見的東西!”

    “說到底你就是個戰爭狂!”路岩笑罵。

    兩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笑談中所提及的造火柴、造紙、辦報、出書等等事情,他們後來真的一一做到了,而且因此而名震天下,創造出天下莫可匹敵的財富。

    兩人談笑之間,魚烤熟了。只見舒元琦從樹枝上取下一條魚,用軍刀稍稍一刮,魚身上的鱗片便脫落干淨,他剖開魚腹,干淨利索地撕掉內髒,然後在魚身上灑上些鹽末,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路岩連忙學著他的樣子也取了一條魚吃,只覺得十分香餐,別有風味,不禁連聲稱贊。

    舒元琦道︰“這是我從一個廣西藉的苗族戰友那里學到的,廣西融水地區的苗族人有一種美食,烤田鯉。每年的年初,他們在稻田里放入許多鯉魚苗,到秋天稻子成熟時,魚也已經養得又肥又大了。苗族人收割稻子不像我們漢族人那樣用鐮刀將整株稻棵割下,而是僅將稻穗用剪刀一根根剪下來。開始剪稻穗的那天,他們選一塊魚最多的田塊,姑娘們下田剪禾,小伙子們下田捕魚,然後在山坡上點燃柴火,將魚就這麼囫圇地穿成串烤,到吃的時候再剖腹取出內髒,男女老少席地而坐,就著自釀的土酒,將魚蘸著佐料,盡情享受美餐。不過,他們的佐料比較考究,是用紫甦、辣椒、芫荽、胡椒、鹽巴拌成的,我一時找不到那些紫甦辣椒什麼的,只有鹽末,所以味道跟他們的不能比。”

    “紫甦和芫荽在中國的很多地方都能找到,辣椒和胡椒你肯定找不到的,辣椒是歐洲殖民者從南美傳播到南洋,十六世紀時,一些華僑再從南洋把它引進到我國的,所以我國吃辣的歷史其實也不算長。不過,在雲南的哪個地方的深山里其實有野生辣椒,可是不為人知,直到二零零幾年的時候才被人發現。至于胡椒,也是從國外引進的,具體的年代我已記不清了,我曾看到過一個資料,說胡椒產地嚴格禁止胡椒流入別國,所以第一個將胡椒引入我國的那人,是將胡椒種籽塞在屁眼里偷偷地弄到我國來的。”

    舒元琦笑得躺倒了地上,良久才忍住笑說︰“想不到屁眼里摳出來的東西,倒香得很!”說完又大笑。

    路岩聞言也笑得滿地打滾。

    吃完晚餐,他們又把其他剖洗好的魚也都燻烤成熟魚干,用縣尉的袍服包了,打成包裹,第二天就帶著它上路,當他們打不到獵物的時候,這些魚干就可派用場了。在荒無人煙的野地里行路,反正踫不見人,所以他們都不穿縣尉的秦袍,只穿著原來的牛仔裝。

    路舒兩人就這樣避開人跡,在荒野中風餐露宿,一邊打獵,一邊朝著東南方向前進。由于定下了從軍的計劃,行進打獵之余,路岩抓緊一切機會向舒元琦學習射箭、格斗技藝,每天早晚都要和舒元琦一起練一小時非常實用的中國詠春派武術或日本空手道。舒元琦的箭術比路岩好得多,他就將弓箭給路岩帶在身上,以便讓他從射獵中多一些練習箭術的機會。舒元琦從縣尉家取得的那把劍帶有雕花髹漆的木制劍鞘,舒元琦也把它給路岩掛在腰間,他自己仍用那把沒鞘的劍,而將路岩的那把沒鞘的劍用獸筋和獸皮條綁在一根粗木棍上,做成一枝獨特的劍矛。

    路岩每天弓箭不離手,隨著他箭術的提高,兩人獵獲的野味越來越多。有一次,路岩一箭射中一只野牛的左眼,不料,那野牛中箭後卻沒有倒下,而是狂怒地向路岩沖來,路岩慌得轉身就逃,但眨眼之間就被野牛追上。野牛一低頭,正要用角將路岩挑起來時,舒元琦從旁沖出,手中劍矛深深地刺入野牛的肋間,野牛長號一聲,翻身倒地的同時,劍矛的劍刃也被“喀嚓”一聲折斷在野牛體內,野牛痛苦地打了幾個滾之後,就不動了。

    兩人美美地吃了一頓烤牛肉,然後割了些剩下的牛肉燻制成牛肉脯,接下來的很多天,兩人幾乎不用打獵,有了更多的時間練習武功和箭術。

    轉眼幾個月過去了,路岩的武藝和箭術都達到了相當水平,他的箭術即使在善于使箭的戰國時代人中,也毫不遜色了,格斗技藝更是少有敵手,舒元琦的武藝和箭術也更加精進。這時兩人都已蓄起了三四寸長的胡子,路岩是上唇一抹濃黑的八字髭須,下巴上卻沒有胡子,顯得既儒雅又不失威勢,舒元琦蓄成的則是一副連鬢絡腮大胡子,粗豪而又威武。兩人的頭發也長長了許多,只是還未達到可以挽成發髻的程度,但幾個月的野外生活已使兩人曬得很黑,再加上留了胡子,兩人的樣子發生了很大變化,現在他們即使立刻回到雍城,也不會有人認出他們,所以,他們踫到村落或城邑時不再避開,而是大搖大擺地進城賣獸皮,買飯吃,買衣服穿。每次進城前,兩人都將縣尉的秦袍罩在身上,舒元琦還用獸皮包起劍,縛在背上。

    一天傍晚,他們來到一個小鎮,吃過晚餐後,舒元琦道︰“反正我們還有些錢,今天住一次客棧吧,我想好好泡一個熱水澡。”

    路岩苦笑道︰“在秦國,我們根本無法住店。”

    “為什麼?”

    “因為我們沒有官府發給的引憑——證件。這是商鞅變法時立下的法律,住宿必須持有官府所發給的證件,旅館和居民若私自收留沒有證件的人過夜,就會被處以重罪。”

    “他奶奶的,商鞅這狗日的怎麼制定這種律令?他官做得大,自己倒不用住客棧,也不想想那些需要住客棧的人有多不便!”

    “秦孝公死後,商鞅沒了靠山,以前被他整過的人開始對他進行報復,他想逃往別的國家去,由于沒有證件,沒有一家旅館敢收留他,致使他被秦國軍隊抓獲,處以車裂之刑。”

    “自食其果,活該!”

    路岩嘆道︰“一個高高在上的統治者,制定法令的時候哪會把百姓的痛苦放在心上?只想著如何使老百姓變得更听話,自己治理起來更方便,只有當他下台,自己也成了老百姓之後才會追悔莫及,但追悔莫及還有什麼用呢?他的政策注定要久遠地流毒後世了。”

    十幾天後的一個中午,他們走上一條大道,只見大道上停著一長溜車馬,一隊青壯男女正坐在馬車的車廂里吃干糧。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22:39
富貴秦國夢 第九章 南越公主

    這個時代所有的馬車都還沒有封閉式的車廂,所謂車廂只是在三面各圍起一塊一兩尺高的圍板而已,考究的,車廂頂上撐一把傘以遮擋日曬和雨淋,所以馬車上坐些什麼人物,路旁的人一目了然。

    這一隊人共約二十來人,大多是二十至三十之間的年齡,女的嫵媚漂亮,男的英俊斯文,從他們風塵僕僕的樣子可以判斷出他們來自遠方。

    路岩和舒元琦走近時,馬車上的人都好奇地看向兩人,女人們的目光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好感。

    第一輛馬車上坐的是三個四十來歲頗有徐娘風韻的高大健壯婦人,她們一邊啃著手上的肉脯和粟飯團,一邊兩眼一眨不眨地瞪著路舒兩人。兩人從她們的車邊走過,走向第二輛馬車。這車上獨坐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漢,正捧著一個皮酒囊一口接一口地喝著。他年紀最大,其他馬車上都是兩三人合乘一輛車,只有他是獨乘一車,而且只有他和後面那輛馬車頂上的青布傘是新的,其他車上的傘都已舊得褪了色,甚至打滿了補丁。因此,路岩估計這老漢是這隊人馬的頭兒,就陪著笑臉,向那老漢作了一揖,恭敬地說︰“老人家,能不能賣些干糧給我們?”說著掏出十幾枚秦半兩錢。

    這老頭顯然對路岩的態度感到滿意,目光和靄地看著路舒兩人,笑道︰“這你得問管事的。”說著指了指後面的那輛馬車。

    這輛馬車的車廂里並肩坐著兩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正在安靜地吃著粟飯團,這兩人都有一種空谷幽蘭和山茶花的混合美,兩人的明眸大膽諦注在路岩身上,路岩不覺臉紅了。

    其中一個姑娘淺淺一笑,檀口輕啟道︰“一點干糧麼,什麼賣不賣的!十六嫂,還有干糧嗎?分他們一些吧。”

    第一輛馬車上三個婦人中皮膚最白的那個大聲應道︰“還剩下五個飯團和三塊肉脯。”說著跳下馬車,將一個裝了食物的布囊遞給了舒元琦。

    路舒兩人連忙道了謝,就站在那老漢的馬車旁狼吞的虎咽地吃了起來。他們的吃相引得那兩個姑娘不禁“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年輕人,你們是本地人麼?”那老漢神色溫和地問道。

    “不是,我們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在南方。”路岩答道。

    “南方?那麼也是越人了?”

    路岩問︰“你們是越人麼?”

    “是啊,他們都是越人,但老夫不是,老夫是齊國人。”

    “哦,我們不是越人,我們來的地方比諸越遠多了。”

    “那是什麼地方?”

    “南京。”

    “哦……”老漢露出迷茫的神色,顯然從未听過這個地理名詞。

    路岩之所以敢如此大膽地實話實說,是因為在秦國只有雍縣那個縣尉和縣令知道他們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而縣令已被他們殺掉,那個縣尉,即使還未被處死,他也不會說出他們的真實來歷,因為他既一口咬定他們是秦國逃犯,若說出了他們的真實來歷,就等于自承冤枉誣陷了路舒兩人,按照秦律,誣陷是要反坐的,你誣陷人家犯什麼罪,就按你所誣陷的那個罪治你,他將被罪上加罪。因此,人們只知道在雍縣縣衙犯下驚天血案的兩個人是秦國逃犯,而他們若說自己是楚國等其他諸侯國的人,他們的口音不像,對那些國家的情況也不了解,很容易露出破綻,所以干脆實說,反而安全,也更令人相信。

    “你們來楚國干什麼?”那為首的姑娘問。

    “楚國?這里已經是楚國了麼?”路舒兩人大吃一驚。

    “這里離楚國都城郢陳不到三百里。”那為首姑娘身旁的姑娘道,她跟為首的姑娘長得很像,只是年紀顯得稍小些。

    原來,不知不覺間,路舒兩人已穿越了秦國的漢中郡、南郡和南陽郡,深入了楚國地面。

    “我們是去秦國經商的,沒想到虧了本……唉!”路岩搖了搖頭,作不堪回首狀。

    “那你們又因何獲罪?”心直口快的十六嫂問。

    “獲罪?獲什麼罪?”路舒兩人不覺心頭一震,難道她已知道了他兩人在雍城犯下的案子?

    “你們不是受過髡刑的麼?”十六嫂道。

    原來是因為兩人的頭發還不夠長才把兩人看成了罪徒!

    路岩笑道︰“我們那里的人,都是這樣的頭發,不瞞你們說,我們的服裝也與這里的人不同呢!”說著解開外袍,露了露里面的牛仔裝。

    “咦,這衣服樣子真奇怪!”馬車上的所有人一齊露出驚訝好奇的目光,這下所有人都對兩人的來歷都深信不疑了。

    “喂,走近來讓我看看,是用什麼布料做成的?”坐在為首的姑娘身旁的那位姑娘笑著招呼路岩。

    路岩走到她的車旁,那姑娘俯下身子,伸手拉著路岩身上衣服看,又用手指捻著,忽然轉過頭對為首的姑娘咋呼︰“姊姊,這布料真怪哎,象麻又不是麻,又厚又細,真好!”

    為首的姑娘好奇地看向路岩,但仍然矜持地端坐在車上,而後面車上的幾個女子聞言則一齊跳下車,笑著跑到路岩跟前來看,前面車上十六嫂等三個婦人則跑到舒元琦跟前,捻看著舒元琦身上的牛仔服,一齊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布料?”

    “這叫牛仔布,其實也是的棉布的一種。”舒元琦說。

    “棉布?從未听說過有這樣的布啊!”女人們一齊茫然地說。

    路岩知道,棉是唐朝時才從西域引進到中國的,遲至唐朝中後期,棉花的種植在中國仍未普及,甚至還未給這種植物起名叫棉,唐人只是用音譯稱棉為“白疊”,稱棉布為“白疊布”,在晚唐時,白疊布仍屬于稀罕珍貴之物。戰國時代的人,當然對棉這種東西更加聞所未聞了,于是解釋道︰“這布是用棉花織成的,棉花是我們國家很多地方都種植的一種作物。”

    “噢!”女人們嘖嘖稱羨著回到各自的車上。

    那老漢忽然問路岩︰“你們那里的東西與中土大異,你們的歌舞又是如何的?”

    “歌舞?”路岩一時摸不著頭腦。

    十六嫂笑道︰“譚老是出了名的歌痴、樂痴!只要听說哪里有新奇的歌舞音樂,他就會睡不著覺,一定要千方百計學到了才安心!”

    “香魚最了解我,她天天跟我睡在一起,我睡不著覺的事自然瞞不過他。”老漢大笑道。

    “你個為老不尊的貨!”十六嫂紅著臉笑罵,拿起馬鞭回過身輕輕打了老漢肩膀一下,媚態橫生,那親昵的神態,顯示出兩人非同一般的關系。

    眾人哄然大笑。

    那為首的姑娘笑畢,正色道︰“譚老是齊國最有名的歌者……”

    “胡扯!”姑娘的話被老漢不悅地打斷了,老漢忽然神色落漠,頹然長嘆道,“敗軍之將,還提什麼當年之勇!”

    “你們這是往哪里去?”路岩問。

    “大梁。”為首的姑娘答問,“你們要去哪里?”

    “我們……”路舒兩人茫然對視,一時拿不定主意了。

    “喂,你們會趕馬車嗎?”十六嫂問。

    舒元琦道︰“馬車沒趕過,騎馬倒是會,怎麼了?”

    “既然會騎馬,趕車也就不難,”十六嫂說,“我們正好有兩個馭手家里有急事要回去,反正你們還沒有明確的要去的地方,我看你們身強力壯,離家又遠,現在蝕了本,要回去也不易,不如就頂替那兩人,在我們隊里做個馭手,也好賺一些本錢,以便將來可以東山再起。薪酬是每月一百文齊大刀,怎麼樣,願不願干?”

    路舒二人悄悄商量了一下,一致認為現在這個樣子去秦國投軍還不大合適,再在外面浪蕩幾個月,然後去投軍,那時更加安全。因此,路岩問︰“你們是做什麼生意的?”

    十六嫂神色黯然,一指路岩身旁馬車上的那兩位姑娘,道︰“大公主和小公主本是南越公主,後面車上那三位公子也都是南越王族,幾年前,閩越滅了我們的南越,現在我們只能四海為家,以表演歌舞為生。”

    舒元琦對什麼南越閩越一頭霧水,路岩向他解釋道︰“春秋末年,越王勾踐臥薪嘗膽,殺了吳王夫差,滅了吳國,這時的越國已儼然躋身強國大國之列,稱霸于諸侯,勾踐本人也繼齊桓公、宋襄公、晉文公、秦穆公、楚莊王這‘秦秋五霸’以及吳王夫差等霸主之後成為春秋時代最後一位諸侯領袖——霸主。越國的這種強盛之勢保持了約一百來年,越王勾踐的第六代孫,名叫無疆(有的史書上叫無強),繼位為越王,這時已是戰國時代了,越國的國力早已被戰國七雄超過,可是無疆卻夜郎自大,想仿效其祖先勾踐謀求霸主地位,決定攻打齊國。齊威王派了一個說客,成功地說服他放棄攻齊的計劃,改而進攻楚國。那時的楚國比如今可強盛得多,于是越國軍隊被楚軍打得一敗涂地,越王無疆連性命也搭上了。越王無疆被楚國人殺死之後,越國王室的眾多子弟就圍繞王位展開了激烈的爭奪,使得越國國力更加凌替。這樣又過了二十多年,至公元前306年,楚懷王終于發兵將越國滅掉。殘存的越王後裔們逃到浙江以南或濱海地區,建立了好幾個小國,人們將它們統稱為‘諸越’。這些小國都自稱越國,都以勾踐的正統繼承人自踞,誰也不肯服誰。外人為了區別他們,就根據他們所處的地理位置,分別稱他們為甌越、閩越、東越等等,他們互相之間爭戰敵視,同室操戈,但有一點倒是相同的,那就是都臣服于楚。十六嫂所說的南越和閩越就都屬于這些小國。”

    路岩的話中夾雜著許多現代詞匯,那些人听得似懂非懂,但那兩位公主卻美目異彩漣漣,顯然還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國家的歷史,對路岩不禁好奇心大起。

    “想不到這位賢弟竟對這段歷史這般熟悉!”譚老贊道,“老夫活了六十六年,也並不很清楚那段掌故。”

    “譚老過獎了!”路岩拱手道,又轉向十六嫂,“你們到大梁之後,打算逗留多久?然後又去哪里呢?”

    十六嫂道︰“不久前楚國的令尹春申君為自己的寵姬過生日,這寵姬喜好歌舞,春申君遍邀天下歌舞樂人,各國歌舞藝人聞信後都去祝賀,我們也去趁了這場熱鬧,撈了幾文辛苦錢。眼下,魏王有一位寵姬,叫如姬,下個月初七要過三十歲生日,這位美人最擅音律歌舞,但魏國藝人的表演她早已看膩了,所以魏王便向天下歌舞藝人發出公開邀請書,請大家去為她祝壽,只要歌舞能博得如姬贊賞者,重賞黃金百兩,被如姬評為最佳者,賞黃金千兩。我們也想去試試,若能拔得頭籌,非但可得千兩黃金,夠我們過很多安穩日子,也可使我們一舉成名,身價百倍,那就會在大梁多逗留一段日子,若不能拔頭籌,則很快就會去別的地方。不過,有譚老助陣,相信這次必能博得如姬贊賞。”

    “不要捧我,”譚老搖手道,“自從十二年前和鄒青子在臨淄比歌一敗涂地之後,老夫已再無與人爭雄之志,如此盛會,鄒青子豈能不去,要想勝他,老夫連半點信心也沒有。”說罷流露出深刻的痛苦神色,連灌了幾口酒,他那副頹唐藝術家的作派,卻勾動了十六嫂心里的某根神經,只見她著了迷一般痴痴地傻看著他。

    大公主嘆道︰“吃我們這碗飯真有說不盡的辛酸,只有拚命努力以博取權貴激賞,一旦得到權貴贊賞,身價和收入大增自是不在話下,那些不法之徒也不敢來騷擾我們了。魏國的信陵君與楚國的春申君、齊國的孟嘗君、趙國的平原君齊名,此四君者,信義著于天下,若能得他們中任何一人贊賞,就立可名揚天下,登堂入室,當年譚老就是最得孟嘗君賞識。”

    譚老擺手道︰“公主怎麼又提老夫的當年之勇!孟嘗君早已作古多年,老夫也已落魄風塵,唉,知音已失,往事不堪回首!”

    大公主道︰“譚老之敗,非戰之罪也,只因孟嘗君已經作古,那時齊國的當權者不精音律之故,譚老切莫妄自菲薄,還望譚老重振精神,助我們在大梁一戰定鼎。”

    “唉,談何容易!所謂時過境遷,如今各國權貴對老夫那些個老調兒都已不再欣賞了,他們喜歡的是鄒青子那種風格的歌曲。我若年輕十歲,與鄒青子一般,倒是有信心能作出比他好得多的歌曲來,如今是真的不中用啦!我們在郢陳竭盡了全力,最後仍未能博得春申君的賞識,只落得灰溜溜地離開,唉,老夫對不起公主了!這次大梁之行若不能有所斬獲,老夫便要與公主道別了,我老了,已不堪風塵奔波之苦,也不想成為你們大家的累贅。”譚老說著,流下淚來。

    大公主忙勸道︰“譚老何出此言!景娥能有今日,全仗譚老指點教誨,景娥八歲而成亡國之人,十六嫂帶著我們逃出南越,在七國流浪,若非遇上了譚老,悉心指教我們歌舞技藝,我們即使未凍餓而死,也只有賣身為奴,譚老之恩,我們沒齒不忘!我姊妹倆的歌舞技藝,只是初窺門徑,正希望在譚老的指教下,能夠登堂入室,譚老怎忍心在此時棄我們而去?”

    小公主也道︰“譚老你千萬不能棄我們而去,就算大梁之行不能脫穎而出,我們也不愁溫飽,要是沒有譚老,我也沒有信心演唱下去了。”

    十六嫂等人也一齊出言勸慰譚老。

    譚老慘然笑道︰“既然你們盛意如此,老夫就再多喝你們幾年酒吧!”

    大公主轉向路舒兩人問︰“你二人決定如何?”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期待之意。

    路岩道︰“做馭手我們倒很願意,只是時間恐怕不會長久,幾個月之後,我們一定要去秦國投軍,到沙場上博得立身之本。”

    大公主點頭道︰“很好,就這麼著吧,十六嫂,可以放僖和魯羊走了。”

    十六嫂向蹲在車隊後面吃飯的那一堆車夫招手喊道︰“僖、魯羊,找到接替你們的人了,你們現在就可以回家了,來領工錢!”

    兩個矮小的車夫立即一溜小跑來到十六嫂面前,一臉的喜色。十六嫂打開她身旁的一個木箱,取出兩串錢,給那兩個車夫,兩車夫接過,連聲道謝著取了各自的行李包裹告辭離去。

    這時大家都已用餐完畢,馭手們紛紛回到各自的車上,路舒兩人站在一旁等著十六嫂指派。

    大公主問路岩︰“怎麼稱呼你們?”

    “我叫路岩,他叫舒元琦。”

    大公主一指路岩︰“路岩你給我們駕車。舒元琦你駕譚老的車。”

    路岩剛要上兩位公主的車,譚老笑道︰“可否叫路岩讓給老夫駕車?老夫很想和他聊聊,兩位公主可舍得麼?”

    兩位公主俏臉一紅,嬌笑道︰“譚老又取笑人家,我們偏不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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