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戰國第八雄 作者:南粵侯 (連載中)

Nineider 2009-3-6 22:35: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 22765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22:44
富貴秦國夢 第二十一章 分別之夜

    路岩道︰“其實教歌的只是公子符一人,你們只是教伴舞和伴奏,對吧?”

    大公主點頭。

    路岩轉向舒元琦道︰“其實伴舞不用教,在我們那里,每首歌的伴舞都是非常自由的。”

    “對啊!”舒元琦豁然開朗道,“像這種流行歌曲,每首歌,幾乎都可以配以任何舞蹈。古人的規矩太死了,什麼歌、什麼樂曲,配上什麼舞,都定得那麼死板,不妨把‘現代’的新觀念向他們推廣推廣!”

    “什麼是流行歌曲?現代新觀念又是什麼?”舒元琦一激動就說走了嘴,令大公主大惑不解。

    路岩慌忙解釋︰“我們教給你們的那些歌,在我們的國度里,都叫‘流行歌曲’,‘現代新觀念’嘛……唉,就是一種新習慣的意思吧!一支歌不一定只有一種舞可以配,配其他歌的舞,也可以用來配這支歌,在我們那里就是這樣的。”

    “這樣行嗎?”大公主疑惑地沉思起來,良久,明眸忽然精光一閃,道,“確實!有些舞,譬如配《國風》中那些歌的絕大多數舞蹈,其實都可以用來配符弟唱的那首歌。這樣的話,那些貴人家的舞姬們就可以隨便給符弟伴舞,我們就不必去伴舞了,就有時間學新歌了!唉,你們倆真是奇人!”

    次日,兩位公主不再出去伴舞,開始專心地向路舒兩人學歌。路岩先把歌詞一句句講出來,再由兩位公主改寫,然後他再把樂曲一句句用口哨吹出,一天下來,累得臉頰都酸了。

    吃晚飯的時候,舒元琦幸災樂禍地笑道︰“你現在知道教歌的滋味了吧?教一天歌,比打一天仗還累呢!”

    路岩愁眉苦臉地說︰“才教一首歌就麻煩成這樣,還有那麼多好歌,要教到哪年哪月才教完?而且,一下子教得太多,他們很可能會學了後面的忘了前面的。”

    舒元琦道︰“還有一個問題,譚老和公子南J僑緣妹刻斐鋈  臃樽啵  苯倘 蠹業睦止葑啻飼 且捕嘉 揮惺奔溲 慮罡鋅嗄眨 轎還 魎淙謊崍誦賂樅匆蛭奕稅樽嘍薹ㄍ瞥觥!br />
    “有沒有什麼辦法,我們只需唱一遍,或者吹一遍口哨,公主他們就能記住,然後他們可以自己學。”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歌詞和曲都寫下來,讓他們照本學習。對了,古人不是有琴譜嗎,那不就是用來記音樂的?”

    “琴譜?嚴格說來不是記錄音樂的樂譜,它記錄的只是彈奏一首琴曲的方法。唐朝以前都是用文字來記述彈琴的指位和弦位,叫‘文字譜’,唐代的曹柔首創減字法,將原來的文字譜減化、縮寫,成為‘減字譜’,譬如,將左手的大指、中指、無名指分別記為‘大’、‘中’、‘夕’,右手各指因撥弦用指不同而有‘擘’、‘抹’、‘勾’等不同名稱,在減字譜中分別記錄成‘尸’、‘木’等等,這種方法只能局限于彈琴,而且太麻煩,何況我也不會。對了,何不教她們‘現代’的簡譜?”

    “簡譜?”舒元琦想了一想,拍案叫絕,“是啊,簡譜是非常容易學的,像公主那麼聰明的人,肯定一學就會!”

    吃完晚飯,兩人立即開始教兩位公主簡譜,兩位公主果然很快就學會了,公子符他們回來時,兩位公主已經將《綠島小夜曲》的曲子用簡譜記了下來。

    “這是畫的什麼?”譚老和公子符看著畫滿了阿拉伯數字和長長短短弧線的木片,臉上一片茫然。

    兩位公主向他們作了解釋,並照著簡譜試唱了一遍。譚老和公子符不禁拊掌大贊︰“元琦和路岩莫非是天神下凡?連這麼絕的點子都能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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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老說︰“等我們學會了,再把這辦法教給那些貴人家的樂工,以後就不用我們再去教他們奏樂了!”

    不到兩天,譚老他們都利用空余時間學會了簡譜。他們學會簡譜後,路舒兩人教起歌來就省力太多了。接下來,他們的主要精力就是搜腸括肚地回憶他們所能想起的每一首經歌曲,一經憶出,兩位公主立即用簡譜將曲調記錄下來。

    他們挖掘的主要是那些符合古人欣賞口味的,旋律比較舒緩的歌,十幾天中,兩人先後為兩位公主挖掘出的歌曲有《月光小夜曲》、《小城故事多》、《梅花》、《海韻》、《彩雲追月》、《春風吻上我的臉》、《在水一方》、《月光下的鳳尾竹》、《掌聲響起》、《月兒像檸檬》、《三百六十五里》、《驛動的心》、《又見炊煙》、《天涯歌女》、《太湖美》、《山茶花》、《好一朵茉莉花》、《采檳榔》、《知音》、《邊疆的泉水清又純》、《青青河邊草》、《出塞曲》、《梁祝》、《美麗的草原我的家》、《泰坦尼克主題歌》等三十多首;為公子符挖掘出的歌曲有《月圓花好》、《一剪梅》、《昨夜星辰》、《蘭花草》、《少年壯志不言愁》、《花心》、《其實不想走》、《真心英雄》、《男兒當自強》、《東方之珠》、《草原之夜》、《草原夜色美》、《烏甦里船歌》、《故鄉的雲》、《加州旅館》、《兩只蝴蝶》、《丁香花》、《老鼠愛大米》等二十幾首;還挖掘出《康定情歌》、《九九艷陽天》、《敖包相會》、《月亮代表我的心》以及甦格蘭民歌《友誼地久天長》等十幾首適合男女合唱的歌曲,男的唱幾句,再女的接幾句,這種唱法,戰國時代的人是聞所未聞的,公主他們都覺得這樣的唱法十分新奇獨特,人們一定會非常喜歡。

    以上歌曲中,有許多路舒兩人都已想不出歌詞,甚至有些曲調也記不全了,只記住一點主要的旋律,但是沒關系,有了這點基礎,公主他們就可以用自己的創作來補全它,事實上,小公主在這麼多新歌的燻陶下,已開始嶄露出她的作曲才能,而大公主和公子南\蚋貿謐鞔省br />
    “這麼多歌,再加上你們自己的創作,足夠你們唱一輩子的了!”舒元琦對公主他們說,“記住,你們不要一下子推出太多新歌,每隔一年半載推出一首,這樣就能使人們一直對你們保持興趣,你們就能成為歌壇的長青樹!”

    公主他們對這話深表折服,然而他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歌曲挖掘結束之時,也就是路舒二人離去之日。

    隨著分別時刻的臨近,小公主一雙眼楮哭得紅紅的,歌隊中的每一個人都變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譚老的酒也喝得更多。

    分別前一天的晚上,路岩正在客房中默默地收拾著簡單的行李,大公主抱著一襲新袍慢慢地走了進來,她一進房就轉身閂上了房門。

    “公主,你……”路岩驚詫地望著她。

    大公主走到路岩面前,將袍子披在路岩身上,端詳著道︰“這是我給你做的夾袍,天這麼冷,你和舒元琦都還穿得那麼單薄。”

    因為這時還沒有棉花,所以人們在冬天都穿不上棉襖,只能用多層麻布做成厚一點的冬衣。

    “很合身,太謝謝你了,這袍子做得這麼厚,穿著很暖和。”路岩感激地說。

    “謝我干什麼?這是用信陵君送給你們的布做的,我們穿了你的綢緞,還沒感謝你們呢!”

    大公主為路岩整理了一下衣襟,兩人深情地對視著,突然,大公主伏在路岩寬闊的胸膛上,無聲地啜泣走來。路岩也情不自禁地抱緊了她,只覺得她的身子像風中的樹葉,抖得厲害。

    良久,大公主拉著路岩的手,兩人並肩坐在床邊,大公主幽幽地說︰“我多麼想和你們永遠廝守在一起啊,可是,我和妹妹這一輩子注定了不可能嫁人,我們都不是那種能成為賢妻良母的人,我們的天性,注定我們的一生只能獻給歌藝。”

    “這我能理解。”路岩道,“就像我和元琦,也都有自己不可擺脫的理想一樣。”

    “理想?這個詞多麼貼切啊!”大公主喃喃輕嘆道,忽然說,“其實,我第一眼看到你,就非常非常地喜歡你,那一夜,你們擊退邾跖的五百大盜後,我知道我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你了,但是,我卻故意跟你們疏遠,因為我怕一旦過于接近,我會陷入情河,難以自拔,這都是因為你剛才所說的理想的緣故,然而,今天我忽然發現,妹妹原來一直很單純膚淺,現在她對歌曲和音樂的領悟力卻超過了我,為什麼?正是因為她有了男女之事的經歷,沒有這種經歷,在人生經驗上終是一個缺憾,使我難以攀上歌藝的絕頂。你明白嗎?”

    路岩點了點頭。

    “可是這種經歷的缺憾,只有在找到自己深愛的人時才能彌補,我已經找到了這樣的人,那就是你,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晚了,我希望你能幫我彌補這一缺憾。”

    路岩的回答是一個深深的吻。

    然後,是激越而又銷魂的一夜。

    路岩和大公主都還是處子之身,第一次歡好,兩人是在互相探索中好奇而又小心翼翼地完成的。完成以後,大公主伏在路岩懷里激動得啜泣不已。然後,他們進行了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比一次感覺更好。天色將曙,兩人才平靜下來,相擁而眠。大公主滿足地說︰“我這一生,再也沒有遺憾了。”

    這一夜,舒元琦的房里也是徹夜沒有平靜,不過小公主抑制著自己,沒再發出大的叫聲,兩人呼吸粗重得像拉風箱。這情形,要是讓後世那位建議政府收“呼吸稅”的所謂“院士”“教授”看到了,一定會說︰“這兩人呼出的二氧化碳太多了,呼吸稅應該加收十元!”

    次日上午,路舒踏上了西行入秦之路,公主他們要送二人到城外再在長亭中為二人置酒餞行,被二人堅決阻止了,最後譚老說︰“讓我再陪你們倆走一程吧。”

    譚老默默地陪著兩人走到了客棧門前那條大街的盡頭,路舒二人再三請他留步,他才停了下來,由衷嘆道︰“我一生閱人多矣,從未見過像你們倆這麼與眾不同,卓而不群的人,你二人決非池中之物,他日必定名震天下!”

    “譚老過獎了。”路舒二人一齊笑道。

    譚老忽然壓低聲道︰“告訴你們倆一個秘密,這次賽歌奪魁之後,我好像返老還童了,昨天夜里,香魚很滿足呢,唉,我已經好幾年沒使她這麼滿足了,這都是拜你二位所賜!”

    當路舒二人愕然呆看著他時,他忽然一推兩人大聲道︰“快走吧,不遠送了!”然後哈哈大笑著轉身就走。

    路舒二人啞然失笑,向站在客棧門外翹首而望的公主他們揮了揮手,轉身大步流星地拐上了旁邊的一條大街。

    路岩說︰“前面不遠便是馬市了,我們身上的黃金多得可以買幾輛馬車,要不要買兩匹馬,再買一輛馬車,我們坐著馬車去秦國?”

    舒元琦失笑道︰“坐著馬車去當兵?天下有這麼大派頭的小兵嗎?”

    路岩也笑了,然後說︰“你還別說,在春秋戰國之前,非但有坐著馬車去當兵的,還有很多人帶著奴隸去當兵呢,那時奴隸是沒有資格當兵的,只能隨軍服雜役,當兵的都是平民和奴隸主,這一點跟古羅馬很相似,那些奴隸主大多很富有,所以坐著馬車去軍營報到的人很多。那時的戰爭以車戰為主,戰車和馬匹都是軍人自備的,也只有富有的奴隸主才置得起戰車,所以他們非但坐著馬車去當兵,還帶著奴隸,讓奴隸隨時侍候自己。到春秋中後期,各國間的戰爭規模日益擴大,各國的兵員不足,奴隸才開始服兵役,充當‘甲士’,或者讓他們持著長兵器跟在主人的戰車後面,作為‘徒兵’,所以徒兵是沒什麼戰斗力的,因為他們大多是被自己的主人逼迫上戰場的。到了這戰國時代,奴隸服兵役已經相當普遍了。”

    舒元琦道︰“還是買兩匹馬吧,因為我想當騎兵不想當步兵,步兵都被定死了隊列,你站在那個隊列中,一點自由都沒有,我們的武藝特長根本無法發揮,騎兵就自由多了,也更能發揮我們的武藝優勢,立功也容易。”

    路岩贊同說︰“這主意不錯。”

    兩人來到馬市,挑選了半天,最後挑中了兩匹非常神駿的馬,一紅一黃,馬好,要價也高,每匹竟都要二十兩黃金,高出其他馬好幾倍!路舒二人都不是掂斤播兩、斤斤計較的人,痛快地付了錢牽起馬就走。

    這兩匹馬都還沒有配上鞍轡,兩人牽著馬前往馬具店時,路岩忽然皺眉道︰“壞了,沒有馬鐙的馬我可騎不來。”見舒元琦一臉愕然的神色,他解釋道,“馬鐙在戰國時代還未發明,是在西漢至南北朝這段時期內才由游牧民族發明的,我的馬術不高明,只是在國外留學時陪一個朋友去騎過幾次,沒有馬鐙,我可能連上馬都辦不到。”

    舒元琦得意地笑道︰“我無所謂,別說沒有馬鐙,沒有馬鞍的光背馬我都照騎不誤!不過,憑你現在這一身武功,上馬應該還是能辦到的。看來這一路前往秦國的途中,你得好好練練騎術,否則怎麼建功立業?”

    路岩搖頭道︰“臨時抱佛腳,不,我還是找個鐵匠鋪為我打一副馬鐙吧,你也打一副,上馬方便,騎起來也舒服,何必逞能,顯擺你的騎術嗎?”

    “好好,隨你便,”舒元琦笑道,“反正我們有的是黃金。”

    說話間來到了一家馬具店,兩人選了馬鞍和轡頭,果然沒發現馬鐙,問那馬具店的老板,他是一臉的茫然不知所雲。

    兩人找了家銅匠鋪,路岩用樹枝在地上畫出馬鐙的形狀,講了尺寸的大小,那銅匠當即就澆鑄出了兩副馬鐙,路岩用馬具店買的極堅固的皮繩將馬鐙牢牢地系在馬鞍下,然後騎上馬各自的馬試了試,覺得非常舒適。

    路岩道︰“我看那銅匠也打鐵器,我們干脆再叫銅匠給我們各打一把騎兵用的鋼馬刀出來,怎麼樣?”

    “現在的騎兵難道沒有馬刀麼?”

    “沒有,秦兵馬俑中的騎兵俑身上只有弩和劍,沒有馬刀,在馬上,劍肯定不如馬刀稱手。”

    “那當然,反正還有黃金,就一人打一把馬刀吧!”

    兩人找銅匠一說,銅匠看著舒元琦用樹枝畫的馬刀圖樣,道︰“這種刀的樣式真別致,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們要打一般的鐵刀呢還是好的鋼刀?”

    “當然是好鋼刀!”路舒兩人道。

    “好鋼刀分幾等,最好的是百煉精鋼。”

    “我們要最好的。”舒元琦道。

    “唔,”銅匠端詳著地上的馬刀圖樣,點頭問,“你們的馬刀要多長?”

    舒元琦道︰“與秦國的長劍一樣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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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秦國夢 第二十二章 秦國投軍

    路岩道,他知道,秦國長劍的長度最長是94厘米,這麼長的劍從鞘中拔出來時很難,而他們的馬刀是弧彎形的,直線長度短于秦國長劍,所以拔刀不會太難。

    銅匠聳然動容道︰“古制長劍長三尺,重三斤十二兩,秦國的青銅長劍是加長,四尺有余,重五斤許,百煉精鋼的價錢是三兩黃金一斤,這樣的話,一把馬刀連鋼料、加鞘再加人工,可能要十五六兩黃金呢!”

    “可以。”路舒兩人平靜地點頭道。

    “三天以後來取貨。”

    公主他們已動身前往燕國去了,因此,路舒兩人沒有回原來的客棧,而是就近隨便找了家客棧,開了房間,放下行李後,兩人就騎著馬滿城閑逛。經過一家皮具店時,路岩道︰“上陣打仗沒有盔甲可不行,我們一人買一副盔甲,如何?”

    舒元琦道︰“投軍以後,秦國軍隊中難道不發盔甲?”

    路岩道︰“盔甲太寶貴了,秦國動不動就對輕度觸犯了律法的人處以‘貲二甲’、‘貲一盾’之類的處罰,就是罰兩副甲或一個盾給官府,但仍然不夠給每個戰士都配備一副盔甲,而騎兵一般都沒有盔甲。”

    “那我們就各買一副!”

    “盔甲其實是頭盔和甲冑的合稱,而戴著頭盔行動很不方便,不利于立功,所以秦國人都不喜歡,秦軍將士幾乎沒有戴頭盔的。”

    “我們也不要頭盔,只要買一副鎧甲就行了。”

    “鐵片制成的甲衣稱為鎧,皮制的才叫甲。鐵鎧很重,往往一副重達數十斤,宋代有許多大將很怕死,覺得皮甲不保險,要穿鐵盔甲,但鐵盔甲太重,平時穿便衣,上戰場時就讓衛兵們給他扛著鐵甲,捧著鐵盔,等到了戰場才穿上,而一旦打了敗仗,立即解下鐵盔甲,輕身而逃,這就是所謂丟盔棄甲了!所以,笨重的鐵甲,騎兵是絕對不適合穿的。”

    “我們買一副皮甲的行了。”

    “最好的皮甲是犀牛皮的,其堅固不下于鐵甲,卻比鐵甲輕便得多。”

    “那就買犀牛皮的!”

    然而,這家皮具店中卻沒有犀皮甲,甚至沒有任何犀牛皮制品。兩人一連跑了好幾家皮具店,總算見到一副犀皮甲,開價竟要百兩黃金,兩人只得退而求其次,各買了一副野牛皮制的甲衣。

    三天後,兩人來到銅匠鋪,那銅匠已把兩把馬刀打制好了,這銅匠的手藝不錯,馬刀打制得與路舒兩人的設計一絲不差。材料也貨真價實,百煉的精鋼,那是將鐵塊燒紅燒軟後用鐵錘敲打,然後再燒紅燒軟,再敲打,如此反復數十上百次,直至將鐵塊中的氧和雜質擠掉,使之成為硬度很高的精純鋼,而又比銅或青銅有韌性,不易折斷。

    兩人全副武裝地上了路,邊前行邊練習騎術和馬刀砍殺的技藝,這樣,前行的速度就比較慢。他們曉行夜宿,沿著韓魏邊境往西南而行,這也正是當初和公主他們來大梁時的路線。這趟旅程十分平靜,到達魏秦兩國邊境時,兩人繞過魏軍和秦軍駐扎的城池,從野外穿行進入秦國境內。

    兩人來到秦國南陽郡的宛城時,已是公元前260年的農歷4月,這一路竟走了兩個多月。

    兩人立即去見南陽郡尉,自稱是魏國小軍官,因為觸犯了權貴,逃來秦國,想參加秦國軍隊。

    對別國逃亡來秦而自願從軍者,秦國向來比較歡迎。所以,郡尉對兩人提問一番後,覺得他們確是魏國逃亡軍士,就欣然收錄。但是,他卻將兩人歸入了步兵。

    路舒兩人急了,連忙說他們希望加入秦國的騎兵。

    “騎兵?”那郡尉仔細地端詳著兩人,然後自豪地笑道︰“我就是騎兵出身!騎兵可不是容易當的,照規矩,選騎士之法,當取四十歲以下的青壯年,身長要七尺五寸(1米73)以上,身體壯健,動作捷疾,超過一般常人,騎在馬上要能射箭,操控起戰馬來,要前後左右,周旋進退,越溝塹,登丘陵,冒險阻,絕大澤,在戰場上要敢于向強敵沖殺。我看你二人年齡和體格倒是夠格,不知後面幾條如何?”

    路岩道︰“我們在魏國時是便是騎兵,而且戰馬和武器也都齊全。”

    “是嗎?不過,我還是得看一下你們的本領如何。”

    郡尉府大堂的門前就是個練兵的大院子,本郡剛征召上來的一些新兵正在這里接受訓練。

    路舒兩人將系在郡尉府大門外樹上的戰馬牽了進來,郡尉站在大堂前的台階上,大聲命令道︰“上馬!”

    路舒兩人踩鐙上馬。

    郡尉看了哈哈大笑︰“你們魏國的騎兵都要踩著那個勞什子才能上馬?”

    在一邊練習長矛刺殺動作的一百多名步兵新兵聞言一齊轟笑起來。

    路舒兩人滿面通紅。

    “都是听了你小子,害得我丟人現眼!”舒元琦罵了路岩一句後,迅速跳下馬背,向郡尉道︰“稟大人,那兩個勞什子是我們倆剛發明的,只是想看看它有什麼效用,其實我們上馬根本不用它,不信,大人請看!”

    舒元琦不踩馬鐙,飛身一躍,便輕捷地上了馬背。

    郡尉和新兵們見了,不禁肅然而敬。

    而路岩則一直安坐在馬背上,郡尉和新兵們以為他和舒遠琦的本領一樣大,也就不敢再小看他了。

    “持弩!”郡尉發令道。

    路舒二人從馬鞍下的雜物袋中取出弩,那是那一次夜挑黑龍黨時繳來的兩把魏國小射程弩。郡尉見了,擺手道︰“這弩太小,換秦國的硬弩來!”

    一位指揮新兵訓練的軍官立即拿來了兩支秦國硬弩和兩筒箭,給了路舒兩人。路舒兩人將箭筒系在腰間,開始給弩上箭。路舒兩人都是頭一次接觸這種弩,舒元琦用力一拉弓弦,竟然沒法把弦拉開,不由得愕然看向路岩。

    路岩卻知道,這種秦國硬弩射程達三百米,裝箭時手是拉不動弦的,必須用腳踩著把弓弦張開。見路岩微微一笑,將一只腳脫出馬鐙,踩著弩上的弓弦,將弩機張好了,舒元琦也學著做了。兩人裝好箭,持弩在手,向各自面前的箭靶瞄準。

    “射!”郡尉發令道。

    兩支弩箭同時射向兩百米外的箭靶,舒元琦的一箭命中紅心,路岩的一箭則離紅心有一兩寸。

    “好!”郡尉贊了一聲,命令道,“上箭!”

    兩人再次給弩裝上箭。

    “馳馬!”

    兩人驅馬奔跑。

    “後退!”

    “橫移!”

    “前進!”

    “加速!”

    郡尉接連發出口令,路舒兩人操控著戰馬,進退自如。

    “停!”當馬速奔至極快時,郡尉突然發出命令。

    兩人迅速勒住馬。

    “射!”郡尉命令道。

    舒元琦的一箭射中了紅心邊緣,路岩的一箭則射在紅心邊緣。

    郡尉點頭道︰“你們的馬術和箭術都不錯,當騎兵是很夠格了,照理你們已不用接受新兵訓練,但我怕你們不熟悉我們秦國騎兵的規章和習慣,還是和受訓的新兵們一起熟悉一下吧。”

    路舒兩人一齊道︰“遵命。”

    郡尉隨即叫來司馬嗇夫,將路舒二人領到本郡騎兵新兵的訓練營地受訓。

    兩人來到新兵營時已是下午,這一天兩人沒有參加訓練,他們在營房里鋪好了床鋪後就和衣躺在床上休息,直到吃晚飯時,才捧著新領到的又大又厚的粗陶大碗和那些新兵們一起去伙房領晚飯吃。

    所有新兵都只領到一淺碗舂得不大干淨的糙粟米飯和一小盆浮著幾點油星和幾片黃豆葉的菜湯,新兵們都席地而坐,將菜湯盆放在地上,捧著飯碗呼嚕呼嚕吃得風快。而那位帶兵訓練的軍官卻大模大樣地盤腿坐在一張矮幾後,吃著滿滿一大碗舂得很白的精粟米飯,他面前的幾案上除了一盆菜湯,還有一碟醬。

    兩人吃著粗糲的糙粟米飯,喝著菜湯,感到難以下咽,那菜湯除了鹽的咸味,再無別的滋味,兩人做夢都沒想到,秦軍的伙食竟然這麼差。

    吃完飯,兩人詢問伙房那位老伙夫之後才知道,秦軍的伙食分配是依爵位來定的,沒有爵位的普通士兵每人每天只供應糙米(秦人稱為粗米)二斤(約合五百多克),外加菜羹一小盆,那還得在有黃豆的季節里,黃豆葉枯黃之後,就只能用筷蘸著鹽巴下飯了;一級爵位的公士,每天有四斤粗米(約合一千多克),一小盆菜湯和少量鹽巴;二級爵位的上造,每天有粗米一斗(十分之一石,即秦制十五斤,約合三千克),外加每頓菜羹一盆,鹽巴一撮;三級爵位的簪裹,每天有精米一斗,醬半升(約合三百克),菜羹一盤,另外還有供喂馬用的干草半石。以次類推,爵位越高,伙食定量越多,菜也相對更好更多,軍侯以上高爵位的高級軍官,那就餐餐都有酒肉供應,而且一個人獨佔一座營帳,住宿吃飯都不受別人打擾。

    菜吃得越差,肚里越沒有油水,人的飯量就越大,一般青壯年男子在這種情況下,每天至少兩斤多米才勉強能夠吃飽,因此普通士兵那點定量連吃個半飽也不夠,個個都要買糧吃,向定量有富余的高爵位軍官買,或者去軍中管軍糧的官吏那兒買官府的公糧,若不買糧食,長期處于半饑餓狀態,上了戰場別說立軍功,連保住性命的體力都沒有。

    但是,秦軍士兵們沒有一人對如此差劣的伙食有抱怨,這一方面是因為其他諸侯國軍人的伙食也和這大同小異,另一方面,商鞅變法後對抱怨朝廷者處以嚴酷的刑罰,使得人們不敢議論朝政,而更主要的一方面是,這一伙食制度也存在一定的公平公正性,任何一個士兵,只要你斬獲了敵人首級,取得了爵位,伙食標準立即就可得到改善,須知,那些頓頓吃肉喝酒的軍侯們也都是從沒有爵位的普通士兵一級級爬上去的,換句話說,好日子都是靠真功夫掙來的,不像後世那樣,靠溜須拍馬、行賄送禮,只要有關系,或是高干子弟,不須怎麼奮斗就可得到種種官職,享受種種特權。而其他諸侯國,就跟後世一樣,很多人的好日子並不是靠正常的奮斗得來,這就缺少了秦國社會的這種公正性,不利于激發士兵的斗志。

    好在路舒兩人還有好幾十兩黃金,從第二天開始,兩人就都為自己買了足夠的糧食,還買了醬和肉。

    從第二天開始,兩人加入了新兵的訓練。騎兵的訓練主要是練習騎術和弩的射擊,當路岩牽著馬一出現,他的馬鐙再次成為軍官和新兵們嘲笑的對象。路岩只得將馬鐙也收起來了。

    這天訓練的項目是騎馬沖上一個灌木叢生的高土丘,然後再從土丘上沖下來,策馬飛越兩道溝澗。雖然路舒兩人做得不錯,但卻覺得非常吃力,一天訓練下來,兩人都感到疲累不堪,不過,那些新兵們更慘,都累得骨頭似要散架了。

    在從大梁到秦國宛城的這一路之上,路舒兩人都是整天騎在馬上,一邊趕路,一邊練習射擊和砍殺,從未覺得這麼累過。而且,兩人穿林越澗,登陵過丘,什麼樣的地形沒有經歷過?兩人的騎術早已練得十分嫻熟,策馬奔馳之時,揮刀砍殺路邊的小樹,馬刀的著落點也已練得十分準確。

    可是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兩人吃驚地發現,非但他們現在變得容易疲勞,騎術也突然變差了。不過,比起那些新兵,他們已是相當出類拔萃,甚至比起很多老騎兵,他們的騎術和箭術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兩人心里卻很不安,騎術為什麼會退步呢?

    路岩很快找到了原因︰以前他們騎術之所以進步那麼快,就是因為用了馬鐙!馬鐙這個小小的東西,其實是騎兵史上一項極其重大的發明,沒有馬鐙,馬飛馳的時候,馬上的人必須雙腿用力夾住馬身,才不至從馬背上摔落,這就使得騎手很容易疲憊,而在策馬行駛的時候,騎手至少要有一只手扶住鞍韉,射箭後踩著弩弦上箭時非常難,使用兵器時更是難上加難,稍一用力不當就可能從馬背摔落,而且即使用兵器,也只能用些劍之類的單手輕型兵器,長槍、錘、雙刀之類雙手用的兵器和重兵器都不可能使用。正因為這樣,騎兵的戰斗力才低于腳踏實地的步兵,這時的騎兵,主要是取其較強的機動性,它能夠非常迅速地到達指定作戰地點,這一點步兵是遠遠不及的,而騎兵到達作戰地點之後,往往是下馬作戰,和步兵一樣。所以,秦軍騎兵的訓練項目主要只有三項︰練騎術、射弩箭以及象步兵一樣用劍格斗刺殺的技術,而且射弩箭時也往往要將馬勒定後才射。

    路岩對舒元琦說︰“我們和古人一樣,忽略了馬鐙的作用,因為沒有馬鐙,騎兵的巨大潛力才遲遲沒有發掘出來,西漢時代,我國北方的游牧民族鮮卑族發明馬鐙後,漢族人沒有認識到它的巨大作用,因此就沒有及時引進和普及,而匈奴就比漢人先一步普及了馬鐙,因而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匈奴騎兵的戰斗力變得十分強大,對中原地區造成了巨大的危害。”

    舒元琦道︰“既然馬鐙的作用這麼巨大,我們要不要將此向上級軍官稟報,讓秦國騎兵普及馬鐙?”

    路岩道︰“他們會相信你的話嗎?事實上,到三國之後的西晉時代,很多漢人還是認為馬鐙的作用僅僅只是便于騎手上馬而已,所以那時還有很多人使用單鐙,只在馬鞍的一側系有馬鐙,另一側沒有。再說,把這報告上去後,功勞肯定歸軍官,怎都輪不到我們頭上。至于我們那些戰友,他們都是本地人,因為我們是魏國人,他們就處處排擠我們,所以我也不想把這個利于立戰功的好方法教給他們。反正從明天開始,我就用馬鐙,別人願意跟著學就學,不願意學而願意笑我,就由他去笑吧!有了馬鐙之助,將來上了戰場,我們的騎兵技術將遙遙領先于其他人三四個世紀,我們的戰功將多得令他們目瞪口呆,那那時,就輪到我來笑了!”

    “既然如此,明天開始我也用馬鐙了!”舒元琦道。

    在新兵隊訓練了一個多月後,路舒二人隨二十多名新騎兵一起被編入了本郡守軍的騎士隊中。這時各諸侯國都已實行了征兵制,秦國的征兵制是這樣︰除了貴族子弟、有“不更”以上高爵位者、官吏、“學室”弟子、殘疾人等可免服兵役和徭役之外,其他所有男子,年齡達到十七歲便要被官府登記入冊,稱為“傅籍”,傅籍後,每年都要在郡縣服勞役一個月,主要從事築城、築路、造屋之類的土木工程勞作,稱為“更卒”,直到60歲才“止役”,有爵位者,56歲就可止役。除了每年一次的更卒之役外,他們一生中還必須輪流在郡縣服兵役一年,充當材官、騎士、樓船士等等,守衛本郡並隨時听候國家招喚,赴前線作戰;然後還得去京都或邊疆服兵役一年,在京都是當衛士,守衛王宮和官衙,在邊疆則當戍卒,守衛邊疆。不服役時,傅籍者都是預備役人員,遇有戰事,隨時接受國家征發,奉調出戰。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6 22:44
富貴秦國夢 第二十三章 辣手懲奸

    南陽郡的守軍中共有一百五十名騎士,此外還有一百多名充當戍卒的騎士已隨王大軍去上黨作戰了。這一百五十名騎士剛好組成了三個“屯”。在商鞅的《商君書》中就為秦軍確立了這樣的建制︰每五名士兵組成一“伍”,設“伍長”一名;每十伍即五十人組成一“屯”,設“屯長”一名;每二屯即一百人組成一“將”,設“百將”一人;每五將即五百人組成一“主”,設“五百主”一人,其軍階一般為校尉,相當于後世的尉級軍官;每兩主即一千人組成一“大將”,又稱“千人”、“千人隊”,設“大將”一人,此“大將”並非“大將軍”,其軍階一般為都尉,相當于後世的校級軍官,還達不上將軍級,又稱“千將”、“千夫長”。

    南陽這支騎兵中沒有“百將”,只是讓三個屯的屯長各自管理自己手下的兵,遇有重要事情,則直接听命于嗇夫、郡尉。

    路舒兩人被編入南陽郡的地方部隊後,一邊擔任守衛任務,一邊集訓,進行戰術演練。但總的來說,比較輕松,因為沒有任何作戰任務,這也使得路舒二人的優勢沒有機會顯現,他們倆在南陽地方部隊中仍然受到排擠,憑兩人的才干和馬技、武藝,就是當個百將、千將都綽綽有余,但兩人卻沒有得到任何官職,只是普通戰士而已。而他們的馬鐙,更是成了騎兵們集體的笑料。

    路舒兩人所在屯的五個伍分別以“甲乙丙丁戊”五個字為其序號,路舒兩人在甲伍,伍長是個有公士爵位的紅臉漢子,名叫費丙,這家伙整天陰沉著臉,對路舒兩人十分冷淡。而對路舒兩人最不友好的是他們的屯長屠岸雄,這是個三十多歲獐頭鼠目的家伙,路舒兩人進入該屯的第一天,他就給了兩人一個下馬威。

    當時三個屯的騎兵都在大操場上出早操,屠岸雄忽然大聲命令路舒兩人出列跪下。

    路舒兩人只得照辦,出列並在屠岸雄面前跪下。弄得另兩個屯的騎兵也停止了操練,幸災樂禍地站在一邊看笑話。

    屠岸雄的身高比路岩要矮四公分左右,比舒元琦更要矮六七公分,但因為兩人跪著,他是站著,這使他可以采取踞高臨下的姿態跟兩人說話。他歪斜著腦袋,覷視著路舒二人,道︰“老子可是有軍功的人,當年和你們魏國人打仗時,老子還在步軍里,幾仗下來就砍了你們魏國人兩顆腦袋,所以,老子現在是二級爵位——上造!你們兩個畜生,什麼功勞都沒有,馬兒居然比我的好,還穿著野牛皮甲!老子堂堂上造還是身無片甲,整個秦軍騎兵中,有哪個士兵是穿甲的?啊?反了你們了!連咱們南陽郡的郡尉大人也只有一副牛皮甲,你們居然穿上了野牛皮甲,比他還神氣了!給我脫下來!馬也交出來,給老子騎!換一匹劣馬給你們騎,已經夠可憐你們了,你們配騎那麼好的馬嗎?”

    路舒兩人差點氣炸了肺,但卻不能發作,秦軍中紀律非常嚴明,士兵不服從命令,軍官有權鞭笞懲處,重者甚至會被殺頭。

    路岩道︰“我們的馬不是官府發的,是我們自己的,若是……”

    他的話被屠岸雄惱怒地打斷了,屠岸雄喊叫道︰“住嘴!你是怎麼跟長官說話的?有規矩沒有?連個‘稟屯長’都不會說?”

    “稟屯長,”路岩道,“我們的馬和甲都是我們自己買的,不是秦國的官府發給我們的,是我們的私人物品,秦律規定,私人物品他人不得侵犯,所以,請屯長先修改秦律,然後我們才能把馬和甲衣讓你拿去。”

    這番話說得軟中帶硬,而且明顯含有挖苦之意,因為眾所周知,連朝中大夫甚至相國都沒有修改秦律的權力,一個小小的屯長怎能修改秦律?因此,三個屯的騎兵包括另兩個屯的屯長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屠岸雄本想羞辱兩人,沒想到反而被路岩挖苦了一頓,偏偏又找不出茬兒,氣得鼻子都歪了,他狠狠地瞪著路舒二人,咬牙切齒地說︰“好,你們走著瞧吧,有你們好吃的,總有一天,我會叫你們死在我的手里!”

    從此,屠岸雄那雙惡毒的利目時刻盯著路舒兩人,路舒兩人只能時刻小心翼翼,避免被屠岸雄抓住把柄,借機公報私仇。然而,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兩人雖事事循規蹈矩,屠岸雄仍能找到各種機會折辱兩人,常常無緣無故地在出操之時令路舒兩人出列跪下。

    另一件事也令屠岸雄特別嫉妒路舒兩人,那就是伙食,路舒兩人腰纏黃金,因此能為自己買到足夠的糧食,還買了醬和肉,軍中的菜式很少,就只有菜羹、醬、肉、鹽巴,若有更多的菜肴供選擇,他們肯定還會吃得更奢侈。就這樣,已經令其他人都望塵莫及了。屠岸雄身為屯長,又有二級爵位,每天的伙食配給比無爵位的士兵多了幾倍,這本來是他頗引以為自豪的,但與路舒兩人比起來,就顯得太寒磣了,別說肉,連醬也吃不上,他家資又不富裕,無錢去買醬和肉吃,因此每當看見路舒吃著精米飯和醬,大口地嚼著白煮豬肉時,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本來路舒二人都是性格豪爽的人,很願意與同伍甚至同屯的戰友分食美食,現在見屠岸雄和戰友們都疏遠自己,他們也就不理其他人,只顧自己享受,有時甚至還買了酒,故意吃喝給他們看,嫉恨得伍長和同伍弟兄們一個個牙癢癢。

    幾天下來,路舒兩人發現,屠岸雄並非只跟路舒二人過不去,對丁伍的一個叫句桓的士兵也是百般找茬刁難。

    這天,演練騎戰時,屠岸雄又找了個借口將句桓當眾鞭打。路舒兩人看得義憤填膺,散操後,兩人坐在操場一角悄聲商量。

    路岩道︰“屠岸雄這狗崽子,鞭打句桓,分明是殺雞給猴看,我看要不了多久,他也要鞭打我們了,哼,弄不到我們的馬和甲衣他是不會罷休的!”

    舒元琦怒哼道︰“我們被他折辱得還少?老子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多窩囊氣,媽的,再不給點顏色他瞧瞧,他會更加有恃無恐!”

    正商量著,忽見句桓朝他們走來,這句桓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為人很忠厚,他來到路舒兩人身邊笑道︰“兩位大哥在這里玩啊?”

    路舒兩人向他點了點頭,句桓在路岩旁邊坐了下來,嘆了一口氣。

    路岩問他︰“你是土生土長的秦國人嗎?”

    句桓點了點頭。

    舒元琦說︰“你們秦國人好像很欺生,因為我們倆是魏國人,就排擠我們。”

    句桓道︰“秦國人總是認為其他國的人不如我們那麼勇敢善戰,一向有些小看,再加上他們看到你們的馬鞍下吊著那兩個銅圈圈,以為你們沒那兩個東西不敢上馬,所以更看不起你們,我們秦人最看不起弱小的人,只崇拜強悍的人。”

    舒元琦笑道︰“其實,不用那兩個圈圈,我們上馬上得一點也不比你們差。”

    句桓道︰“那你們干嗎還吊著那兩個東西呢?讓人看了笑話。”

    舒元琦臉一板道︰“大丈夫,為什麼要看別人的好惡來決定自己的行為!”

    “那個銅圈圈,有用處的。”路岩莫測高深地笑。

    句桓道︰“不過,你們即使不在馬鞍下吊那兩個銅圈圈,也一樣沒人理你們,因為那屠岸雄已經警告大家了,誰和你們接近,他就和誰過不去,所以沒人再敢接近你們。”

    “那你呢?”路岩問,“你為什麼敢來和我們坐在一起呢?”

    “他也警告大家不許和我講話,我們都是被他折辱的人,還有什麼顧忌?”句桓說著又嘆了一口氣,“唉,我早晚會被屠岸雄折磨死的,這人太凶了,我現在只盼著這一年趕緊過去,一離開軍隊,他就不能再折磨我了。”

    路岩問他︰“你是怎麼得罪他的?”

    句桓道︰“我哪里得罪他了?只因我有一個妹妹,今年十四歲,這屠岸雄家離我家不遠,他見過我妹妹幾次後,就想收我妹妹做他小妾,我妹妹不願意,他就一直到我家來糾纏,我就向縣里的嗇夫告了他,嗇夫罰了他一筆錢,禁止他再來我家,所以他就恨死我了,剛才我從營房出來時又踫見他,他惡狠狠地對我說,你妹妹不做我的女人,你早晚要死在我的手里!唉,我怎麼辦才好?兩位大哥好像也得罪了他?”

    “他想要奪我們的馬和甲衣。”舒元琦冷哼道,“媽的,老子今天就收拾他!擺不平他,老子不姓舒,跟著他姓屠岸!”

    句桓擔心地說︰“他這人不好對付,雖然馬上的本事一般,但他膂力過人,而且跟狄人學過角力摔跤和劍術,等閑兩個小伙子都打他不過,步斗時,他的劍術也十分厲害。”

    “他再厲害,我絲毫也不放在眼里!”舒元琦道。

    句桓道︰“他是我們的頂頭上司,我們若對付他,那就觸犯了軍律,他可以堂而皇之地處決我們。”

    “我們自有辦法。”路岩道。

    句桓低頭想了想,忽然決絕地說︰“兩位大哥既然決心要對付他,我句桓決不袖手旁觀,大不了弄個魚死網破!”

    路舒兩人不由得對他這充滿義氣的舉動大生好感,路岩指著舒元琦笑道︰“屠岸雄再強橫,我這位老弟綁著一只手也可以輕松收拾他,哪里用得了三個人?不過,你既然硬要參加,也好,乘機把你的事也一起解決吧!”

    三人悄聲商量了一番後,回了營房。

    中午吃過飯,屠岸雄剛走出營房就迎面踫上路舒兩人。他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正要找些什麼話來喝斥兩人,舒元琦一個箭步跨到他面前,和顏悅色地說︰“屯長,我們倆有禮物要孝敬您,請你以後多關照呢。”

    “什麼禮物呢?”屠岸雄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一百兩黃金和一副野牛皮甲。”舒元琦悄聲道。

    “什麼?”屠岸雄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兩人居然送這麼重的禮?

    “東西在外面,請跟我們來。”舒元琦低聲道。

    屠岸雄心中一陣狂喜,看來自己對他們的折辱起效果了!他大搖大擺地跟在路舒兩人身後往營房外去。

    三人走到距營房大門幾步遠時,舒元琦忽然疾躥兩步,沖向大門旁的圍牆,探手登牆,飛身一躍而過,整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屠岸雄和守衛大門的軍士根本沒能看清舒元琦的具體動作,只覺得如履平地般輕松地飛過了圍牆,輕輕落在了圍牆外面。他們驚得一齊張大了嘴,久久不能合攏。

    屠岸雄沒想到舒元琦還有這一手本事,心中不由得暗吃一驚。

    三人來到距營房幾十步遠的一個土丘後面,屠岸雄四面環顧,問︰“你們的禮物呢?”

    話音剛落,舒元琦一記重重的耳光就已扇到了他的臉上︰“這就是!”

    屠岸雄的半邊臉頓時腫了起來。與此同時,路岩悠然自得地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句桓也從丘頂的樹林里走了出來。

    “該死的!”屠岸雄怒吼著沖向舒元琦。

    舒元琦冷冷地看著他,雙手抱在胸前道︰“對付你這癩皮狗,老了都不用手!”

    屠岸雄剛沖到舒元琦近處,正要伸手去抓舒元琦肩膀,舒元琦已飛快地一腳將他蹬得向後飛跌出十幾步。

    他爬起來,再次沖向舒元琦,眨眼工夫,又被舒元琦一記旋風腿踢中了臉,頓時鼻血飛濺,慘叫倒地,過了好一會才爬得起來。

    屠岸雄確實頑強過人,一次次遭受重擊,仍能一次次爬起來沖向舒元琦。可是,他的那點功夫跟舒元琦的現代技擊術水平相差實在太遠,只見舒元琦始終雙臂抱在胸前,站在原地不動,當屠岸雄沖到近前,便飛起一腳,他那雙腿腳,神出鬼沒,似乎能從任何角度飛出,隨心所欲地攻擊屠岸雄的任何部位,他的神腿一旦擊出,屠岸雄就會帶傷跌出幾步之外。

    句桓哪見過這種打法,頓時對舒元琦崇拜到了極點。

    一頓飯的工夫,屠岸雄身上已開了果子鋪,赤橙黃綠青藍紫諸色瘀傷紛呈,一張臉上糊滿了血,兩只眼楮腫得像兩顆爛青桃。終于,當他再一次被舒元琦踹得跌落在幾步之外後,他趴在地上,像垂死的老牛那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再也爬不起來了。

    舒元琦氣定神閑地走到他面前,冷酷地喝道︰“給老子爬起來!接著打!”

    屠岸雄只顧趴在那里喘息,不理睬舒元琦。

    “你起來不起來?”舒元琦厲聲問。

    屠岸雄仍然喘氣,不作回答。

    “ !”舒元琦一腳將屠岸雄踢了個翻身,使之仰面朝天。這一腳的著力點是在屠岸雄的腹部,屠岸雄痛得蜷曲了身子,呻喚不止,一張臉也扭曲了。

    “ !”舒元琦重重一腳踩在屠岸雄左膝上,厲喝道︰“雙腿給老子伸直,躺著別動!”

    屠岸雄顯然已被打怕了,居然真的听話地伸直了雙腿,一動都不敢動,但臉上的表情卻痛苦萬分。

    舒元琦知道屠岸雄的意志已被摧垮,他伸手“喀”地將身邊一棵松樹兒臂粗的一截樹枝折下,然後在屠岸雄身邊蹲下來,取出腰間的瑞士軍刀,慢條斯理地削著那截松枝,每削一下,木片紛紜飛落,任何人一眼便知此刀的鋒利。

    屠岩雄不知道舒元琦又要用什麼惡毒方法來折磨自己,嚇得臉肌一陣抽搐︰“你……你要干什麼?”

    舒元琦忽然扔掉松枝,將刀尖抵在屠岸雄的襠間。

    屠岸雄嚇得幾乎要跳起來。

    “躺著不許動!”舒元琦厲聲喝道。

    屠岸雄立即就不動彈了。

    “你有一個叔叔,在秦王的王宮里做太監是不是?”舒元琦問。這消息當然是句桓向路舒兩人提供的。

    “有……有的。”屠岸雄戰戰兢兢地答道。

    舒元琦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既然如此,我就把你襠間的這個玩藝兒割掉,讓你也做個太監,你們叔佷倆在一起,也好熱鬧些。”說著舉刀作勢要割。

    “不要!不要!”屠岸雄嚇得大叫,“我求求你別……”

    “瞎了你的狗眼!”舒元琦怒瞪著他厲聲罵道,“竟敢到太歲頭上來動土,你知道老子是什麼人?”

    “不是……魏國軍士嗎?”

    “知道我們倆為什麼會來秦國嗎?”

    “不……不知……”

    “就是因為魏國軍中也有一個你這樣的人,不過他的官職比你大,是個卒長,就是你們秦人的‘百將’,他也和你一樣,處處跟老子們過不去,結果怎樣?你猜猜。”

    “怎……怎樣?”

    “現在他墳墓上的青草已經有這麼長了,我把他的腦袋割下來當了尿壺!不過,他在泉下倒不寂寞,知道為什麼嗎?”

    “為……為什麼?”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47
富貴秦國夢 第二十四章 長平大戰

    “因為我考慮到單單殺他一個人,他到了泉下會寂寞的,所以,我成全了他,在殺他的當夜,就趕到他家,把他一門老小十三口全殺了,他們在泉下大團圓,當然就不寂寞了,蠢貨,這都不明白!”

    “明……明白了,明白了……”屠岸雄一連打了兩個寒戰。

    “老子殺了這麼多人,魏國官府派出幾百人來追捕,都被我們打得非死即傷,我們倆毫毛無損地來到了秦國。你的家就近在本郡的甘雨鄉,南道聚,一個叫望山村的有二十幾戶人家的村子,你家是在村東第二家,對不對?”

    屠岸雄惶恐地點頭。

    “你家中還有母親和老婆和你的兩個兒子,以及四個未成年的兄弟姐妹,一共是八口人,對不對?”

    屠岸雄點著頭,他早已驚得滿頭冷汗。

    “剛才我飛牆而出的功夫你也看到了,殺掉你和你全家後再逃出秦國,對我們來說是易如反掌!從這里逃往楚國,比從大梁逃到這兒容易多了。你想不想試試?”

    “不想……不想……”屠岸雄連連搖頭。

    “還想再跟我們過不去嗎?”

    “不想……不……不敢……再也不敢了!”

    “以後,若再敢稍微跟我們三人過不去,我就立刻割下你襠里的那玩藝兒去喂狗,讓你由屠岸雄變成屠岸雌!”

    路岩和句桓聞言一齊噗哧笑了起來。

    “不敢……小人再不敢跟你們為難了……以後,你們三位,就是我的兄弟!”

    “誰願意做你這種人的兄弟!”

    “是是……那就做我的老子,你們三位就是我的親爹,這下可以了吧?”

    “還不快滾!”舒元琦厲喝一聲。

    屠岸雄立即爬起來,忍著痛,一瘸一拐地走了。

    句桓崇敬地看著舒元琦道︰“想不到舒大哥的本事這麼大!你們真的在魏國殺了那麼多人?”

    “嚇唬嚇唬屠岸雄的,”路岩笑道,“我們並不是喜歡殺人的人。”

    “這下屠岸雄再不敢跟我們過不去了。”句桓笑道。

    “這事不要告訴別人。”舒元琦告誡句桓。

    “那當然。”句桓連連點頭。

    當天下午出操的時候,屠岸雄鼻青眼腫一瘸一拐地牽著馬來到操練場地,一連試了三次都沒能上得了馬,只好站在馬下,命令全屯戰士練習騎術,可是嘴唇腫脹得太厲害,使他喊出的口令含糊不清,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只好草草結束了操練。

    由于好幾個士兵中午看到屠岸雄跟著路舒兩人出營地的,過了好一會,屠岸雄一人回營地時,就變成了這副樣子,然後再過了一會兒,又見路舒和句桓三人有說有笑地回了營地。所以那些士兵很快猜到,屠岸雄被那三人修理了。這消息在整個營地不脛而走,有人問屠岸雄,屠岸雄卻矢口否認,說自己的傷是從馬上摔下來摔的。但士兵們發現,從這天下午開始,屠岸雄再也不找路舒和句桓的茬兒了,見了三人就象老鼠見了貓似的垂著頭,連看也不敢看三人的臉。

    這時不斷有前線的消息傳來,說王大軍開到上黨後,一鼓作氣拿下了上黨城,上黨的百姓紛紛逃往邯鄲。趙國派廉頗率大軍抵敵秦軍,趙軍向秦軍的先鋒部隊發起攻擊,卻被秦軍先鋒部隊將趙軍裨將茄斬殺了。六月,王大軍再次大敗趙軍,殺了趙軍四名尉官,七月,趙軍築起了營壘,秦軍向趙軍營壘進攻,又斬殺了趙軍的兩名尉,奪取了趙軍的西壘壁。廉頗命令趙軍在長平堅築營壘,守而不戰,秦軍數次挑戰,趙軍都不出戰,雙方對峙在那兒。廉頗的這一戰略決策是正確的,使秦軍求戰不得,退軍又將被趙軍乘機追殺,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據史書記載,接下來秦國所采取的動作是,丞相範雎派間諜帶黃金千斤到趙國邯鄲搞公關,行賄了趙王的寵臣郭開,讓他向趙王說廉頗的壞話。郭開真的不斷地向趙王說,廉頗老了,所以也變得膽怯了,他不敢迎戰秦軍,還打算向秦軍投降。趙王果然越來越不信任廉頗,一次又一次派使者去責罵廉頗,逼他率軍出戰。廉頗仍然堅壁嚴守,拒不出戰。這時秦國間諜又廣泛地散布謠言,說秦國人最怕的是馬服君趙奢的兒子趙括,若讓這位年輕的軍事天才來統帥趙軍,秦軍必定一戰而敗。趙王果然中計,撤了廉頗,以趙括統帥趙軍。

    秦國行反間計的動作是在暗中進行的,一般的秦國人當然不可能知道這一內情,除了路舒兩人外,南陽郡的這些守軍也不知道,他們只知道趙軍換了統帥,這位年輕的新統帥很有來歷,出生于將門,其父親趙奢既是趙國王室貴族,又是一代名將,因軍功被封為馬服君,他曾經在閼與指揮趙軍打得秦國軍隊大敗虧輸,趙括雖然從未帶過兵,但他從小熟讀兵書,而且非常喜歡在眾權貴聚會的熱鬧場合滔滔不絕地談論兵法和戰爭,他的理論知識學得非常扎實,有時就某一戰爭話題跟他父親趙奢辯論,一代名將的趙奢卻沒有一次能辯得過他。因而,年紀輕輕就贏得了一個軍事天才的好名聲。雖然趙奢曾說過,他的這個兒子只會紙上談兵,千萬不能讓他帶兵,若讓他帶兵,必定壞大事。但人們都以為趙奢是謙虛才這麼說的。現在他終于統率趙軍了。古人對出身門第非常看重,路岩和舒元琦發現,南陽郡的這些守兵們談論起這位年輕的趙軍統帥來,都帶有一些敬畏之情。

    就在這時,秦廷命令南陽等郡縣地方守軍中的騎兵開往長平前線,增援王大軍。

    這時已是夏天,听到要上戰場的消息後,南陽郡的這些騎兵人人歡呼雀躍,跺腳納喊,或歌或笑,或赤著膊拍著胸狂呼亂叫,而那些沒有機會上前線的步兵們則羨慕得要死。

    看著戰友們那種瘋狂的場面,舒元琦對路岩說︰“一听說要上戰場就興奮成這樣,整個天下,大概再也沒有秦國人這麼好戰的了,非但別國軍隊不可能出現這種狀況,整個中國歷史上,其他朝代的軍隊也都不會出現這種現象!解放軍也算是英勇善戰的了,還難免有個別同志不願打仗呢。記得我當兵那會兒,听一個戰友講,中國軍隊跟越南人打仗會兒,某軍的軍領導主動請纓,讓該軍上了老山前線,結果,就在該軍某部要開上火線的前夜,一名小軍官拿了一支沖鋒槍來到軍部食堂,向正在吃晚飯的一些軍部高級軍官和參謀人員一陣掃射,死傷十幾人。這家伙被警衛人員抓起來後竟說,我當兵是到軍隊來混一個出路的,不是來打仗的,本來也輪不到我們軍上前線,就是因為這個軍的頭頭們好大喜功,自己想立大功,卻讓我們來送死,他們自己卻不上火線。等等等等,說了一大通。”

    “自古以來,沒有誰是喜歡打仗的,只有秦國人是真心地渴望打仗,”路岩說,“整個人類歷史上都是特例了,這就是商鞅軍功爵制度的魔力,上戰場就意味著有了斬取敵人首級的機會,而一旦斬獲敵人的首級,就能得到爵位,伙食立馬得到改善,還有與爵位相應的田宅賞賜和種種特權,而秦國又把其他各種可以得到富貴的道路都堵死了,只剩下戰爭和種田兩條路,當一個村上有某些人得到了爵位而生活變得優越時,其他人眼楮不發綠才怪,當越來越多的人得到了爵位,那些得不到爵位的人就漸漸會被親人和村人們看不起,心理上的壓力就很大了,這就是群體心理的力量!就象‘現代’改革開放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後,立刻就形成了人人向錢看的社會風尚一樣的道理。”

    接到命令的當天,路舒兩人就和南陽郡的騎兵一起頂著炎炎烈日上路了,日夜兼程地開往長平,好在大家平時天天操練也曬慣了,因而行軍之時也不覺得更苦。

    非止一日,他們來到了長平。只見長平周圍數公里內都立滿了秦趙兩軍的營帳,秦軍營地都在長平的西面,趙軍營地則在東面,兩者之間相距約一兩里。

    和南陽郡的騎兵同時到達的還人好幾個郡的騎兵,這些新來的騎兵一到,立即就架搭軍賬。騎兵的營帳都集中在一處,這里離長平約十幾里,新到的騎兵們就將營帳搭在先到的騎兵們的營帳旁邊。基本上是一個屯搭一個大營帳,一時又建起了許多帳篷。然後,這些新到的騎兵們進入營賬,蒙頭大睡了一天,第二天就進行整編。

    秦國的制度,在戰爭發生的時候,由國君親自任命統軍作戰的統帥,統帥以下實行部曲制,即每個將軍統轄若干個“部”,“部”的長官稱“校尉”,一部一校。每個部又統轄若干個“曲”,“曲”之長官稱為“軍侯”,一曲一侯。曲以下則為基層單位——千將、五百主、百將、屯、伍。戰爭一結束,曲以上的機構立即撤銷,校尉、軍侯、將軍全部交出兵權,部隊恢復為以“千人”為單位的分散建制。

    這次整編並未打破原來的伍、屯建制,只是將南陽郡三個屯的騎兵和來自漢中、北地等郡的幾個屯的騎兵組成了一個主,一位三十多歲來自雍縣的老騎兵被派來當了這個主的五百主,這人名叫丙,有四級爵位。屠岸雄的這個屯和另一個同樣來自南陽的屯組成了一個將,這個將的指揮官——百將也是由上面派來的,是隴西郡人,名叫翟弛。整編之後,長平戰場的整個騎兵部隊達到八千人,分成兩個曲,統帥這兩曲騎兵的司令——校尉,是公孫非。

    整編剛剛結束,一個消息已悄悄在軍中傳開了︰武安君白起來到了軍中,來當主帥了,原來的主帥王則成為白起的副將。

    中午吃飯的時候,路舒兩人正听戰友們竊竊私語地議論此事時,百將翟弛忽然來了,他神色亢奮地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武安君來當咱們的統帥了,這場大戰,咱們必定大獲全勝,希望大家勇往直前,奮勇殺敵,建立大功,就在此時了!”

    騎兵戰士們高興得摩拳擦掌時,翟弛又一臉嚴肅地告誡大家︰“上面已有軍令,不得泄漏武安君來到軍中的消息,泄漏者一律處以死刑!大家當心了!”他說完後轉身就走了,大家果然都不再議論此事。

    舒元琦悄悄向路岩道︰“秦軍有些律令也太過份了,誰當主帥這種消息有必要封鎖得這麼嚴密麼?”

    路岩道︰“白起不同于一般的戰將,這一點你比我更明白。”

    “知道,後世一些軍校的教材中稱他為戰神,有人把他和趙國的李牧、廉頗,秦國的王翦並稱為‘戰國四將’。”

    “白起是從我們這樣的一介小兵,靠不斷地建立軍功,一步步爬上去的,他既是高超的戰術家又是高明的戰略家,他指揮的戰爭,其規模之大,戰斗之殘酷後世鮮有能比者,他一生共指揮殲滅六國軍隊一百余萬,攻取六國城池七十余座,一生指揮大小戰役無數,從來沒有打過敗仗,基本上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而且他手段殘忍,對待敵國的降兵不是活埋,就是溺斃。他到哪里指揮戰爭,哪里就必定被他攻克,因此他已經有了品牌效應,各國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會膽寒。而秦人之所以要千方百計讓趙人以趙括為將,就是因為吃不消廉頗堅壁而守這一招。趙括年輕氣盛,好沖動,熱血沸點較低,這樣就比較容易引誘他率軍出擊,而他一旦出擊,最善于運動戰的白起就有辦法吃掉他。但是,趙括雖然血氣方剛,目空一切,內心可能對白起也不無畏懼,而這種畏懼情緒可能會使他變得謹慎,不輕意出擊,這對秦軍來說就麻煩了。”

    “原來是為了使趙括更輕敵才封鎖了白起為統帥的消息,這麼說來,封鎖消息這一招應該就是白起本人想出來的。”

    “那是肯定的。”

    白起來到軍中的第二天,秦軍就開始頻繁調動,一個個千人隊悄悄離營開走,留下一座座空營帳矗立在原地。那些部隊開往何方?只有白起和王知道,連很多軍侯級的高級軍官都不知道最高指揮部的軍事部署。然而,路岩和舒元琦這兩個低級士兵卻對白起的戰略方案一清二楚。那些部隊是退往秦國縱深地帶,選擇有利的地形構築成陣地,埋伏待敵去了,待他們構築成了一個巨大而堅固的口袋形陣地之後,秦軍就將引誘趙軍來進攻了。

    在白起調軍布局的同時,趙括也沒有閑著,他在忙著撤換各級軍官,將廉頗提拔起來的那些富有作戰經驗、因而也對他不很尊敬的軍官全部換掉,換上他看得上眼、對他也真心崇敬的年輕人。這些新上任的軍官幾乎都沒什麼戰爭經驗,因此,趙軍的戰斗受到了嚴重削弱。

    涼爽的八月到來了,秦軍主力部隊已悄悄地完成了後撤布陣的動作,接著,秦軍的前沿部隊開始向趙軍挑戰。挑戰的方法主要是挑選一些組成罵人隊,到趙軍營前罵營叫陣。這些罵人隊員個個都是嗓門大,嘴臭,肚子里裝滿了髒話損話,這樣的人在任何場合都會被人覺得他們欠揍,他們罵出來的話當然是非常非常難听的,“縮頭烏龜”之類已算他們最文明的罵語了。趙括是何等人?自從投生在將軍貴族豪門以來,從小都是听著拍馬恭維的話長大的,哪受過別人的罵?而且罵得還如此難听,而那些罵人的人又是那麼欠揍!再說他也根本不把秦軍放在眼里。所以,秦軍稍一挑戰,他立即就勃然大怒,出動先頭部隊向秦軍進攻。

    秦國人果然不經打,趙軍先頭部隊一進攻,他們立刻就潰不成軍地後撤了。秦軍是全線後撤,而且撤的時候,還將一些無關緊要的輜重器材扔得滿地都是。

    趙軍很輕松地佔領了秦軍的營地。趙括對自己的軍事天才更加自信了,對秦軍更加不屑一顧。他是熟讀兵書的人,看到秦軍營地這種亂象,便斷定秦軍敗走得相當慌亂,兵書告訴他,在這種情況下,可以放心大膽地追擊敵人。于是,命令趙國大軍全線出擊,追擊秦軍。

    趙軍的先頭部隊進入了秦軍布下的口袋形陣地,這支先頭部隊是由三千名騎兵組成的,他們一進入秦軍的伏擊圈,立即遭到秦軍弩箭的猛烈攢射。趙軍騎兵死傷慘重,想要撤退,後路卻已被源源不斷沖上來的趙軍步兵堵住了。三千趙軍騎兵和他們的戰馬頃刻之間就死傷殆盡。而這時,趙軍前軍的步兵也已大量進入了秦軍的口袋形陣地。當趙軍還在盲目地往前追擊時,一支兩萬五千人的秦軍部隊卻將趙軍後路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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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秦國夢 第二十五章 戰場立功

    然而,趙國人畢竟也是相當強悍的,趙軍見後路被封,前軍立即洪水般向秦軍口袋形陣地發起了猛烈沖擊,後軍則拚死回頭反撲。

    可是秦軍陣地的壁壘築得非常堅固,秦軍士兵躲在壁壘之內,以強勁的弩箭射擊趙軍,趙軍前軍左沖右突,傷亡慘重,卻始終無法攻入秦軍壁壘。

    趙括更沒有想到的是,秦軍後撤之時,早已將主力向左右兩翼張開,布置成奇兵。這時見趙軍前軍已被秦軍壁壘阻住,後軍則一波接一波地向阻斷其後路的秦軍精兵發動反撲,在一座高丘上指揮作戰的白起立即以鼓聲和旗號發出了命令,秦軍的兩翼奇兵迅速出擊,勢如瘋虎般撲向趙軍主力。趙軍頓時陣腳大亂。與此同時,一支五千人的秦軍騎兵突然攔腰殺出,尖刀般楔入了趙軍前軍與後軍之間,將趙軍攔腰切成兩截。

    趙軍首尾不能相顧,前後左右都被秦軍堵死,四面全是飛蝗般的秦軍弩箭。

    其實,趙軍的人數與秦軍相當,秦軍以相同的兵力包圍趙軍,兵力上的捉襟見肘是可以想象的,況且在與趙軍交戰的過程中,秦軍的傷亡也相當慘重,那支插入趙軍前後軍之間的騎兵損傷過半,步兵的傷亡更重。趙括這時若組織趙軍拚死突圍的話,還是能夠帶領大部分趙軍全身退回原先的趙軍陣地內的。可是,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趙括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手足無措了,他根本判斷不出秦軍有多少兵力,而原先廉頗所任用的一批久經沙場的高級和中級軍官也都被趙括換成了和他一樣的菜鳥,原先行之有效的一套軍中制度也被趙括改得面目全非,各級軍官也跟趙括一樣慌亂,所以整個五十來萬趙國大軍指揮失靈,亂成一團,在這種情況下當然無法集中兵力組織有效的突圍。趙括慌忙命令趙軍就地築起營壘,躲在營壘內以等待趙國派援兵來救援。

    按照後世的戰斗模式,在這場大戰中,秦軍騎兵肯定是當先沖鋒陷陣,但長平之戰中的真實情況卻並非完全如此。由于沒有馬鐙,騎兵們在策馬奔馳的時候很難做出高質量的砍殺動作,當馬急奔之時,一手揮刀劍砍殺很容易摔下馬,因此,騎兵的必備武器是弩,雖然也佩著短劍,卻很少用于在馬上作戰。而且騎兵們用弩射擊之時,也必須將馬速放緩,甚至勒馬停下。而當一箭射出,又要給弩裝箭時,更是必須將馬勒停。所以,這時的騎兵其實也是弩兵,不過是機動性極強的弩兵。而步兵中的弩兵,因為手中掌握著遠程攻擊武器——勁弩,不和敵人作近身格斗,所以身上不穿甲衣。騎兵作為一種機動性機強的弩兵,為了騎馬的方便,也不穿甲衣,只是在腰間圍一條腰甲,以備和敵軍近距離遭遇時,被敵軍的長兵器刺傷腰腹部。他們腳穿小皮靴,頭戴赭色質地有朱色三點一組小圓點幾何紋的圓形介幘(即小帽),其形狀有點類似于今回族人戴的小帽,與回族小帽不同的是,騎兵介幘在兩耳前垂下兩條組纓,組纓頭上縫有帶子,可以結扎于頦下,幘後正中有一小塊白色桃形花飾,他們的戰馬不披甲,這就使得騎兵和他的戰馬防護能力都較低,若用他們去沖鋒陷陣,將很容易被敵軍的箭射死射傷。充當趙軍先頭部隊的三千騎兵和秦國騎兵的裝備一樣,所以,一進入秦軍埋伏圈,就被秦軍非常方便地消滅了。正是因為騎兵有這個局限性,所以各國的主力兵種都是步兵,騎兵的數量很少,如秦國,步兵和戰車兵加起來,人數達六七十萬,騎兵卻總共不到一萬人,其他六國,騎兵人數也都在五千到八千之間,均遠遠少于步兵人數。因此,在長平之戰中,擔任沖鋒任務的主要是步兵和戰車,而非騎兵。

    那麼騎兵的作用是什麼呢?騎兵主要是用來追擊、偷襲和騷擾敵人,譬如趙括大軍中計後,來追擊秦軍時,也是騎兵沖在前面;而當秦軍要將趙軍攔腰切成兩斷時,也是派五千騎兵在趙軍的前軍和後軍之間迅速地打進一個鍥子,派騎兵擔此重任,一方面是因為騎兵機動性比步兵強,執行任務時能夠迅速到位,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趙軍前後受敵,正慌亂地陷于前沖後撲,前後軍之間出現了一個薄弱的空檔,騎兵快速切入這個空檔時,遇到的抵抗較弱,即便如此,他們的傷亡也相當大,而且當他們鍥入趙軍前後軍之間後,仍然得由善于堅守的步兵來接替他們。

    參加長平之戰的秦軍騎兵八個千人隊,其中五個千人隊輔助步兵的左右兩翼作戰,將趙軍切成兩段,另外三個千人隊則參與了堵截趙軍後路的行動,路岩和舒元琦所在的騎兵部隊,就在這三個千人隊之中。

    當趙括大軍長驅直入時,擔當阻截趙軍退路的二萬五千步兵精兵和三千騎兵部隊一齊埋伏在不遠處的樹林中和土丘上。路舒兩人所在的千人隊隱藏在一個大土丘下的一片小樹林後。而秦軍主帥白起此刻就站在這座大土丘上,觀察著整個戰場的形勢。趙軍前鋒進入秦軍口袋形陣地後,土丘頂上立即升起紅色號旗,鼓聲大作。路岩他們的千夫長立即大聲命令︰“出擊!”

    路岩他們策馬沖出樹林時,其他三個千人隊的騎兵也已從各自的埋伏地點策馬沖了出來,那二萬五千名步兵精兵則緊隨騎兵之後發起了沖鋒。

    眨眼之間,三千騎兵就已沖到了趙軍後面,在三位千將的號令聲中,他們紛紛勒住戰馬,端起弩向試圖往後逃的趙兵發起了射擊。殿後的趙兵在箭雨中紛紛慘叫倒地。

    然而,騎兵們一支箭射完,還未來得及裝箭,趙軍就立即瘋狂地向他們反撲過來。千將們一聲令下,騎兵們立即策馬向後逃開,逃到趙軍弩箭的射程之外,就立即勒停馬,給弩裝箭。箭裝好,一些反撲的趙兵正好沖進了他們的射程。秦軍騎兵又一陣齊射,趙兵成片倒下,未死未傷的慌亂地後退。

    二萬五千名步兵精兵終于殺到了,步兵中的弩兵立即列隊向趙軍射擊。弩兵們分成兩排,第一排弩兵站著對反撲的趙兵射擊,第二排弩兵則蹲下身子給弩上箭。第一排弩兵的箭射完,立即蹲下身子給弩裝箭,第二排弩兵就站起來射擊。如此一站一蹲地交替射擊,使得飛向趙軍的箭不間斷,再加上騎兵們也分成幾隊輪番沖上來射擊,使得反撲的趙軍在箭雨中成片倒下。

    但是,趙軍的弩兵也沒有閑著,他們射出的箭也使秦軍騎兵和弩兵紛紛倒地,戰況慘烈空前。

    當秦軍弩兵們與趙軍對射之時,步兵則用早已準備好的樹木、削尖的樹枝樹根、戰車等物在弩兵們身後構築工事,不一會就築起了一道簡易的壁壘。

    這時大批的趙軍象潮水般反撲過來。在騎兵們的箭雨掩護下,弩兵們立即退到壁壘之後,繼續排成兩排,向趙軍交替射擊。其他步兵則按各自的兵種,在弩兵們身後列陣而待。

    趙軍冒著秦軍的箭雨,一次又一次地反撲,有幾次,趙軍組成數個長兵器步兵方陣,向秦軍壁壘的正面和和兩側發起沖擊。這時僅靠弩兵已阻擋不了趙軍,手持長兵器的秦軍步兵方陣于是挺身而出,與趙軍的長兵器方陣交鋒,騎兵則從旁射擊趙軍。

    接連十幾次沖鋒被打退之後,趙軍不再反撲,無奈地接受了退路被封的現實。這時在壁壘後的那些秦軍弩兵指著面前的一大片趙軍尸體亂紛紛地嚷了起來︰

    “那顆腦袋是我的!”

    “那個趙兵是我射死的!”

    “那個趙兵是我射死的,我的箭桿上刻著我的名字,你們誰也別想冒我的功!”

    但是他們也只能指指點點地嚷嚷,卻不能越過壁壘去砍那些死人的腦袋,一個個急得直跺腳。相比之下,騎兵們砍取敵人首級的機會就多多了。

    當步兵們在壁壘後立住陣腳的同時,秦軍的兩翼奇兵也已向趙軍發動了攻擊,趙軍很快被攔腰切成兩段,陷入混亂之中,一個個百人隊和千人隊不顧主帥和高級將領的命令,無頭蒼蠅般人自為戰,豕奔狼突。這時協助那兩萬五千步兵阻斷趙兵退路的三千騎兵得以抽身出來,從左右兩側向前沖擊,以幫助在趙軍兩側作戰的步兵掃蕩那一股股突圍的趙軍部隊。

    在上戰場之前,舒元琦一直以優秀戰士自居,然而,當他射死一名趙兵,拔出馬刀砍下那趙兵的腦袋後,他只覺得胃里面一陣抽搐,頓時嘔吐起來。路岩的情況更糟,面對一名被他射死的趙兵,他拔出馬刀後,竟然雙手顫抖得無法下手!一名步兵見狀,倏地沖上來,飛快地一劍砍下那顆首級,拎起就大笑著逃回他的隊伍中去了,那步兵的同屯戰友們發出一陣歡呼聲。

    這一情形被路舒兩人的同將戰友和百將翟弛看在眼里,翟弛頓時怒不可遏地沖上前來,將路舒兩人罵了個狗血噴頭,什麼難听的話都罵了出來,連兩人的十七八代祖宗都被罵上了。

    按照商鞅制定的軍功爵制度,一個百人隊,如果在一次戰斗中能斬獲敵人首級三十三顆以上,該百人隊的屯長和百將就都可以升一級爵位,路岩的那顆戰利品首級被步兵搶去了,翟弛這個百人隊就少了一顆首級,翟弛和屠岸雄他們取得爵位的可能性就減少了三十三分之一,翟弛當然惱火。本來因為路舒兩人騎馬用馬鐙的事,戰友們很看不起他們,這時見他們連見了敵人首級都不敢砍,就更小看他們了,一齊大聲嘲笑謾罵,屠岸雄的笑聲和挖苦聲更是特別刺耳!

    不過,這其實也怪不得他們,因為秦國的軍法是十分苛嚴的,一個千人隊,如果在戰斗中失敗,守不住陣地而投降敵人,或者逃離陣地,該千人隊的所有官兵都將處以死刑,其家屬則淪為官家的奴隸。而且,軍中也實行嚴格的什伍連坐制度,一伍中只要有一人當了逃兵,其余四人也要受罰;在敵我兩軍于沙場進行面對面的大規模廝殺時,百將和屯長在作戰中如果沒有親自斬獲敵人的首級,那是要被殺頭的!這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麼秦軍對怯懦、軟弱、作戰能力不強的戰友特別痛恨了,因為這樣的戰友最有可能當逃兵,也就最有可能連累其同伍其他士兵和他們的屯長、百將。在南陽時,路舒兩人受到戰友排斥,還以為秦人天性排斥外人,來到長平之後,他們發現其實秦人並不排斥外人,秦軍中來自六國的人不少,而來自戎狄的人更多,甚至還有高鼻深目的胡人,他們都不受排斥,秦國人只排斥膽小沒用的人。

    路岩和舒元琦穿著皮甲,用著馬鐙,砍敵人首級還下不了手,他們的裝備和表現,顯然已被他們的長官和戰友們誤解成是膽怯和無能。其實,他們都不是懼怕死亡的人,只是所受的“現代”教育,使他們對砍腦袋這種野蠻血腥的行為感到無法接受。這時被翟弛一罵,被戰友們一笑,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頂,舒元琦突然怒吼一聲,騰地站起,將血淋淋的敵兵首級系在了腰間,路岩也站起身來,血紅著雙眼走向自己的戰馬。

    路舒兩人還未來得及上馬,忽然翟弛他們背後的樹林中殺出一隊約兩百多人的趙軍,他們手持長矛,嚎叫著沖了上來。這隊趙軍人數是翟弛這一將騎兵的兩倍多,騎兵又不便近身格斗,所以翟弛慌忙發出了撤退的命令,但是這一小股趙軍來得突然,面對沒有長兵器也沒有甲衣保護的秦軍騎兵,他們毫無畏懼,領頭軍官一聲大喝,趙兵們紛紛將手中長矛擲向翟弛他們,令翟弛他們一陣手忙腳亂,一些騎兵中矛摔下馬來,更有十幾匹戰馬中矛後慘嘶倒地。

    這一隊趙軍的領頭軍官顯然是個身經百戰的合格老軍人,當翟弛他們頓時亂成一團,紛紛驅馬逃走時,他一聲令下,趙兵們立即取出掛在腰間的弓箭。

    一旦這隊趙兵完成張弓搭箭和瞄準的動作,翟弛這一百人隊的騎兵將無一幸免,因為他們一個也來不及逃出趙兵弓箭的射程。

    就在這危急時刻,路舒兩人揮舞著馬刀殺進了趙兵隊中。

    這下輪到趙兵們大亂了,他們紛紛丟下弓箭,拔出腰間的劍來抵擋。

    舒元琦和路岩是何等樣人?即使這隊趙兵手持長矛,也無一是他們的對手,現在換成比他們手中馬刀還短的長劍,就更不是兩人的對手了。兩人大呼狂叫,揮舞唰亮的精鋼馬刀,左砍右殺,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所到之處,趙軍人頭亂飛。

    當翟弛他們緩過神,勒馬轉過身來時,趙軍已被路舒兩人砍倒了一大片,其余的四散而逃。正好又有幾個秦軍騎兵的百人隊聞聲趕到,便和翟弛的百人隊一起掃蕩著四處亂逃的趙兵,掃蕩完畢,他們就鬧紛紛地開始爭搶趙軍頭顱。

    路舒兩人渾身是血,手持馬刀,背對背地巍然屹立,迫得那些試圖來搶奪趙軍頭顱的秦軍騎兵識相地退開了。

    兩人開始打掃戰場,這時他們的精神已完全麻木了,他們毫無感覺地撿拾著已被他們砍落在地的趙軍首級,砍下還和尸身連在一起的頭顱。兩人也懶得分清哪顆首級是誰砍的,只是把趙軍首級一顆顆將它們的頭發挽在一起,成為一扎,一共挽了四大扎。

    當路舒兩個血人一手各拎一大扎首級走向翟弛時,路舒的那些戰友們一齊呆若木雞地騎在馬上望著他們,目光中露出敬畏之情。

    兩人來到翟弛面前,“咚”地將首級往地上一扔。

    翟弛哈哈大笑道︰“我以為你們倆是孬種呢,錯怪你們了!你們是最英勇的士兵,這次要不是你們倆,我們全完了!你們受傷了嗎?”

    “只是一點皮毛傷。”舒元琦面無表情地說。

    “真了不起!”翟弛由衷贊道,他心里樂開了花,因為他一眼估出,路舒兩人所斬獲的首級已超過三十三顆,憑此他就篤定可以升一級爵位!

    這時句桓已將路舒兩人的戰馬給牽來了。

    路舒兩人將趙軍首級掛在馬身兩側,踩鐙上馬,又隨隊向前沖殺。

    前行了幾里路後,只見前方三個百人隊的秦軍騎兵正與一隊趙軍對峙,這隊趙軍約一百人,他們組成了一個圓陣,人人一手持長劍,一手持盾牌,三百秦軍騎兵將他們圍在核心,不停地發射弩箭,但射出的箭都被他們以盾牌擋掉。秦軍騎兵一時奈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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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秦國夢 第二十六章 榮升千將

    翟弛的這一百騎兵加入到那三隊騎兵之中後,仍然沒能使形勢改觀,翟弛正在苦思對策時,卻見路舒兩人已策馬向趙軍的圓陣沖了上去。

    兩人一沖到趙軍面前,揮起馬刀就砍,立即就濺起兩篷血雨,兩顆趙軍腦袋在血雨中飛了起來。趙軍一陣慌亂,路舒兩人乘機沖進趙軍圓陣的核心,揮刀連砍,猶如砍瓜切菜一般,眨眼之間,趙軍士兵倒下了二十多名。圓陣再也不成陣形,這時外圍那四百騎兵一齊殺了上來,不過他們沒有像路舒兩人那樣騎著馬來廝殺,而是跳下馬,拔出長劍,加入了戰團。

    不片刻間,一百多名趙軍全部被殲,路舒兩人隨手各拾了七八顆首級,對那些還和尸身連在一起的首級懶得去砍,任其他四百來人去瘋搶。

    掃蕩趙軍突圍兵的戰斗一直進行到深夜,騎兵們才收兵回營。秦軍確實野蠻,很多打慣了仗的老兵一進營帳就一頭躺倒在了自己的鋪上,完全不顧身上手上臉上的血跡。路舒兩個現代人可無論如何忍受不了滿身的血腥氣,他們把首級扔在營帳後面後,就到小溪里洗澡去了。洗完澡,舒元琦取出他的急救包,給兩人的傷口敷藥包扎後,換上一身干淨衣服。

    當兩人回到營帳時,見翟弛正在營中等著他們,一見他們立即責備道︰“你們倆怎麼這麼糊涂呢!把砍獲的首級就隨便扔在營帳外,要不是句桓給你們看守著,說不定會被別人偷去好幾顆呢!這一顆首級就是一級爵位,要是被別的百人隊的人偷了去,你們豈非吃大虧?連我也吃大虧了!”

    隨即,他又綻開了笑臉︰“嘿!簡直難以相信!你們倆一共斬了五十九顆首級!天哪,我從來沒听說有人一次砍過這麼多首級,武安君作戰也是勇猛的了,他當士兵的時候,最多一次也只砍了六顆首級,你們倆真厲害!真厲害!騎在馬上居然還能砍殺得那麼凶猛,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能這麼打仗的人!唉嗨,這下我們這個將一共有了八十六顆首級!我的天,我和兩位屯長都可以各升一級爵位,天哪,我將是不更了,唉,以後終生免服徭役!”

    翟弛正高興得手舞足蹈時,句桓跑進來了,對翟弛說︰“百將大人,軍吏來說,要開始勞爵了。”

    翟弛點了點頭,大聲道︰“大家都出來集合,勞爵了!”

    那些沒有砍獲首級的士兵情緒低落,懶洋洋地從鋪上坐起,嘀咕著︰“勞爵個屁,我們又沒有砍到首級!”

    句桓笑著跑到路舒兩人面前,由衷地說︰“恭喜兩位大哥,你們立大功了,剛才听軍中司馬說,你們的軍功太大了,要上報武安君呢!”

    “真的?”已走到營帳門口的翟弛轉過身來,又驚又喜,“那真的恭喜兩位了,你們很快就要被提拔為軍官了!”

    舒元琦不理會翟弛的話,凝視著句桓的臉問︰“句桓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受傷了麼?”

    句桓搖了搖頭,嘆氣道︰“是餓的,唉,家里沒有錢給我買糧食,我每天只能吃個半飽……”

    翟弛正要走出營帳,聞言又回過身來斥道︰“那你小子更應該奮勇殺敵,爭取立功,有了足夠的爵位就可以吃飽了!你小子真是的,今天明明那個趙兵是被你射死的,卻被第三將的人搶去了首級!”

    “百將,”舒元琦問翟弛,“把我們砍到的首級送幾顆給句桓,行不行?”

    “什麼?”翟弛大愕,“一顆首級就是一級爵位,就是一百多畝田宅,那是你們出生入死掙來的,怎能隨便送人?”

    句桓也連聲道︰“不要不要,我怎能接受……”

    “軍法允許不允許?”舒元琦堅持地問。

    “軍法上倒是沒說可不可以送首級,因為自古以來只有搶偷別人首級的,從沒有人把自己所得的首級送人的。這我得去問一下千將大人和軍吏。”翟弛說著走了出去。

    句桓感激得熱淚滾滾,說︰“兩位大哥,你們這樣,我句桓一輩子也報答不了你們了!”

    三人一起走出營賬,見營帳前的空地上整齊地排放著一顆顆血淋淋的首級,而他們這個千人隊的騎兵們正紛紛往營帳西邊的空地上去站隊集合。

    三人來到集合處時,站在隊列前面的那名高鼻深目的維吾樂族千將以嘉許的目光看著路舒兩人,點頭說︰“你們倆,太了不起了!”

    這時,翟弛滿頭大汗地跑來,站到路岩身後,悄悄對路岩說︰“剛才去問了軍吏,他說軍法沒有禁止這事,是可以的。唉,千將大人听說你們要送首級給戰友後,對你們倆的高義之舉非常欽敬!”

    千將威嚴地咳嗽一聲,大聲說︰“開始勞爵!”

    軍功爵位的獲得,需要經過勞爵、論盈、賜爵等程序。

    每次戰斗結束回到營地,秦軍將士們便要以將為單位,將各自斬獲的首級集中排列到營帳外空地上,然後,整個千人隊的士兵全體集合,排著隊從一個一個將的首級面前走過,邊走邊仔細看著那些首級。這一程序就叫“勞爵”。

    當初,商鞅的軍功爵制度剛出爐時,一度多次出現秦軍官兵為爭奪首級而自相殘殺的事,一些秦軍官兵在和其他百人隊的戰友爭奪敵人首級時,干脆將那戰友殺死並砍下其首級冒充敵人的首級。這勞爵的目的就是讓整個千人隊的人都來看一下,各百人隊所斬獲的敵人首級里面有沒有自己戰友的頭顱。

    勞爵結束,一批軍中官吏就帶著筆墨和木簡來到各將,當著全將官兵的面,將各人斬獲的敵人首級數登記下來。這就叫“論盈”。登記完畢,各將軍士就可以將各自斬獲的敵人首級集中掩埋處理掉,而軍吏們則將登記結果上報朝廷,由中央政府主管頒賜爵位事務的高官——主爵中尉——根據各人的戰績,正式賞賜爵位,將受賜者的爵位登記在案,一面向軍中傳達,以便使軍中提高其伙食等待遇,一面通知受爵者家鄉的郡守或縣令,讓其按受爵者的爵位等級,賜給相應數量的田宅、庶子之類。

    當勞爵完畢,負責登記戰功的軍吏來到翟弛這一將登記時,路岩和舒元琦商量了一下,決定送四顆首級給句桓。

    舒元琦笑著問句桓︰“四顆首級可以讓你每天吃上飽飯,還能吃上醬,從此不再挨餓,怎麼樣,夠了嗎?”

    “什麼?四顆還會嫌少?”翟弛驚詫道,“多少人為了搶一顆首級,打得頭破血流,你們倆一送就是四顆,開玩笑吧?”

    “兩位大哥的洪恩,唉,我句桓何以為報?”句桓感激得哽咽了。

    翟弛猛地一掌重重拍在句桓背上,笑罵道︰“你小子真是撞了大運,平空落下這麼一場大富貴!老子出生入死打了十幾次仗,負了四次傷,混到如今,好不容易才能掙來個四級的不更,你小子一滴血都未流,倒一下子也成了不更了!老子想想真要嫉妒死你了!”

    說得大家一齊笑了起來,紛紛羨慕地說句桓的運氣真好。

    路舒兩人當兵已好幾個月,對秦國的軍功爵制度早已了如指掌。秦軍的軍功爵共分二十級︰一級公士、二級上造、三級簪裹、四級不更、五級大夫、六級官大夫、七級公大夫、八級公乘、九級五大夫、十級左庶長、十一級右庶長、十二級左更、十三級中更、十四級右更、十五級少上造、十六級大上造、十七級駟車庶長、十八級大庶長、十九級關內侯、二十級徹侯。

    每獲得一級爵位,就可以得到一頃(一百畝)田、九畝田宅和庶子一人,庶子即是被賞賜的那塊土地的依附農民,成為庶子的農民,每月都必須為主人服役六天,其他時候仍得隨時听從主人驅使。得到爵位後還可以做官吏,有一級爵的,可以做年薪五十石的小官吏,二級爵的,可以做“百石之官”,總之,爵位越高,可做的官就越大,不過,做了官吏之後,就沒有田宅和庶子方面的賞賜了。

    有了爵位,除了得到田宅等物質或做官吏的權利,還享受其他特權,如擁有不更以上爵位者,就可以“不豫更卒之事”,即終生免服徭役;公乘以上,可以乘公家之車,而擁有左更、中更、右更以上爵位者,可以支配服徭役的更卒,令他們為自己服役,造房子、修墳墓、種地都可以;擁有駟車庶長以上爵位,就可以乘公家發給的駟馬之車——有四匹馬拉的華麗氣派的大馬車,而成為眾人之首長。

    爵位越高,政治地位也越高,七級爵的公大夫以上,屬于高爵位,其享受的禮儀待遇相當于縣令、縣丞,而關內侯、徹侯所享受的禮儀待遇甚至高于相國!

    這禮儀待遇,說白了就是出行的排場之類,相當于我們國家現在所搞的所謂“政治待遇”,譬如,我們的國家主席、總理、人大委員長、政協主席以及進入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幾個副主席、副總理就享受一級政治待遇,其他未進入政治局常委的副主席、副總理、副委員長之類,就享受二級政治待遇,再等而下之的中央委員、各部部長則享受三級政治待遇。享受一級政治待遇者出行時,前面有警車開道,後面有警車殿後;享二級政治待遇者出行時,前面也有警車開道,但後面無警車殿後;三級以下政治待遇,則出行時沒有警車開道和殿後。享受一級政治待遇者出遠門時,有專列和專機;享受二級政治待遇者出遠門,也有專機和專列,但差別是,一級政治待遇是終生的,離退休以後出遠門仍然乘專機專列,仍然有警車前呼後擁,而享受二級政治待遇者離休後就不能再專列專機,也沒有警車開道了,至于享受三級政治待遇者,他們出遠門沒有專機專列,但他們一般都是幾個人相約一同出行,合包下一列列車或一架飛機,這就等于數人共享專列專機。如此等等。

    秦國軍功爵制度規定,獲得敵軍一顆首級,就可以得到一級爵位,但是路舒和舒元琦共獲得五十九顆首級,送給句桓四顆後,兩人還各有二十七八顆,那爵位不是比二十級的徹侯還高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這場長平之戰的副總指揮,一代名將王,身經百戰,斬獲敵人首級肯定已遠遠多于二十顆了,可是當他率領大軍來打上黨時,也不過是個左庶長,第十級爵位!——當然,這場長平大戰結束之後,他的爵位肯定會提升好幾級。——這是因為,軍功爵制度還規定,第一到第五級爵位用以頒賜給士卒;第六至第九級用以頒賜給軍官;第十到第十八級,頒賜給將軍;第十九到第二十級是最高爵賞,其中功勞最大者,始得徹侯。也就是說,士兵最高只能升到五級爵位——大夫!路舒兩人各自去掉五顆首級以折抵五級爵位之後,各自還余下二十二三顆,這二十幾顆首級的功勞,就只能以賞賜田宅牲畜和奴隸等實物來作補償了。

    路舒兩人都對田宅之類不太熱衷,另一方面在潛意識中對血淋淋首級也有點厭惡。因此決定再送掉些首級,他們對翟弛說︰“我們倆每人各取十五顆首級就足夠了,其余的都送掉,看同一將的弟兄中有誰還沒有爵位的,都送些給他們。”

    說來也巧,翟弛這一將的騎兵中,正好還有二十五人沒有爵位,在這次戰斗中也沒有斬獲敵首,于是,路舒兩人讓出來的那二十五顆首級正好分給他們每人一顆。那些人得了首級,一個個都對路舒兩人感激涕零。那登記的軍吏,對兩人的義舉更是贊不絕口。

    勞爵和論盈結束,天已經亮了,大家這才睡覺,一直睡到中午才起來,埋鍋做飯。吃過飯後,立即又上戰場,繼續掃蕩突圍的趙兵。

    經過昨天一天的堵截和掃蕩,趙兵們已很少突圍了,他們都已在秦軍的包圍圈中構築起簡陋的工事和營帳,和他們的主帥一樣老老實實地躲在營帳中,等待援兵來救他們。

    因此這一天,路舒他們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戰斗。由于各千人隊都傷亡了許多兵員,這天晚上,騎兵部隊的最高指揮官軍侯公孫非將全體騎兵集合起來,進行重新整編,將減員最嚴重的兩個千人隊撤銷,人員全部補充到其他千人隊。

    整編結束不久,各隊回營休息。這時來了一名軍吏,將路舒二人叫起,說是武安君要見他們。

    听說這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不世名將要召見自己,路舒兩人心頭都很不平靜,卻又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兩人騎上馬,跟在那名軍吏的馬後,跑過一個個營地,最後終于來到七八里外一個大營地,三人在一座氣派的大軍帳前下了馬。

    軍帳門前的旗桿上,巨大的帥旗迎風招展,軍帳大門兩側的木桿上高掛著兩盞大燈籠,照得軍帳四周一片通明。通向軍帳大門的通路兩旁站著數十名執戟的軍士,一派警衛森嚴的氣象。

    路舒兩人跟隨那軍吏暢通無阻地進入了大軍帳。

    軍帳正中放著一張幾案,幾案上擺放著許多裝滿了肉、魚、羹、菜的碗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一手持筷,一手握著青銅酒爵,跽坐在幾案之後,正從容不迫地吃喝著。

    軍吏向那男子施禮道︰“稟武安君大人,舒元琦和路岩來了。”

    路舒兩人知道那男子就是戰神白起,一齊按禮節跪下行禮。

    “起來吧。”白起和藹地伸出一只手作了個挽扶的手勢。

    路舒兩人站了起來。這時那名軍吏已躬身退了出去,路舒兩人乘機快速打量了一下白起,只見他身穿赭色緞面戰袍,須發斑白,他的臉很大,是典型的陝西大漢的臉,一雙大手也是骨節粗大,他雙目加猩瘢 慌   捕松杴痰陌俗主諦 鎏 慫淶拇蠼 綞取br />
    路岩和舒元琦高大健壯的身材,以及他們因受過現代教育而與古人不同的氣質使白起非常有好感,他的目光中明顯地露出贊賞的神色。

    “不錯!”白起點頭道,“你二人竟然能殺敗二百多趙軍,並且斬獲五十余級敵首,這在我軍中是個奇跡!更難得的是,你們居然還把斬獲的首級送給同將的戰友,這在我大秦歷史上,還是開天闢地頭一遭的事!唉,自古以來,只有搶別人首級的,哪有送人首級的?哈哈哈……如此的英勇,如此的高義,實在是難能可貴!來,我先賜你們每人三爵!”

    白起長身而起,親自將自己手中的青銅爵注滿了酒,送到路舒兩人面前給兩人喝。當他站到兩人面前時,兩人發現,他的身高與舒元琦幾乎一樣,有一米九三。

    路舒兩人施禮謝過,接過白起遞來的酒爵,各喝了三爵。主帥用自己的酒器給部下喝酒,並且請自為部下斟酒,這是對建立殊勛的部下的特殊禮遇,能受此禮遇的軍人,鳳毛麟角,足以自豪終生。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48
富貴秦國夢 第二十七章 再立軍功

    白起回到他的座位上,踱著步,沉吟道︰“你二人如此奇才,是我軍中之寶!照規定,沒有爵位者,是不能當軍官的,你二人雖已立下大功,但你們的爵位還未經主爵中尉正式賜定,目下暫時仍是無爵之人,不過,你們理當被破格提拔,我也有這個權力提拔你們。”

    接著,白起又問了路舒兩人的經歷以及與治軍和戰斗戰術有關的一些問題,兩人一口咬定自己是南越國的貴族,因亡國而流落魏國,在南越時,兩人曾任騎兵千夫長,到魏國後,又在魏國騎兵中服役多年,當過卒長。

    兩人的回答顯然使白起相當滿意,他點頭道︰“你們既然早已當過多年軍官,那麼就不必再從屯長、百將干起了。你們對戰友如此友愛,將來當了將軍一定也是愛兵之將。自古以來的名將,沒有不愛護士兵的。我最佩服的名將,便是楚國的吳起,可不是因為他的名字跟我的一樣,也叫起……”說到這兒,他笑了起來,問路舒二人,“知道我為何最佩服吳起嗎?”

    “不知是否因為,吳起除了善于用兵,能征慣戰,還特別愛護士兵?”路岩答道。

    “唔?”白起贊許而又好奇地看著路岩,“吳起是如何愛護士卒的,你們知道嗎?”

    “略知一二。”路岩說,“每當有士兵受傷或生病,他都要親自前去看望,給他們端湯喂藥,有一次,一個士兵身上生了疽癰,苦不堪言,吳起竟然親自用嘴為他吮吸掉了膿血。還有一次,敵國包圍了吳起所守的城池,軍中缺糧,吳起將自己最寵愛的姬妾殺了,煮給士兵們吃。正因為吳起如此愛護士兵,所以他手下的士兵人人都願意為他而死,每次打仗,就都能取得勝利。”

    “太對了!”白起贊道,“看來你們的見識還真不一般,他日也一定能成為名將!”說著,他威嚴地看著軍帳大門,道︰“人來——”

    剛才那名軍吏立即應聲而入,恭敬地垂首站著。

    白起向軍吏道︰“我們的八千騎兵目前還剩下六千人,目前已整編為甲、乙、丙、丁、戊、己六個千人隊,路岩和舒元琦原來都是甲千人隊的,甲千人隊的千將熊光和乙千人隊的千將固勝都是從步兵里臨時借用的,你帶路岩和舒元琦去見校尉公孫非,就說,讓熊光和固勝立即來見我,我將仍讓他們回步兵,而由舒元琦擔任甲千人隊的千將,路岩擔任乙千人隊的千將!”說到這里,他轉向路舒二人道,“我這就叫人去辦任命書,隨後派人送給你二人。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路舒兩人見過公孫非回到原先的營帳時,他們的戰友們都已得知了兩人被提拔為千將的事,翟弛他們一齊向兩人祝賀,屠岸雄已明顯地向兩人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路岩收拾了隨身物品,和大家依依惜別,舒元琦一直把他送到乙千人隊的駐地,在軍營門前,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舒元琦重重一拍路岩的背,凝重地說︰“保重!”

    “你也多保重!”路岩說。

    兩人互相一擊掌,同時轉過身,向各自的營帳走去。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透,路岩他們的騎兵隊就出發執行新的任務了。

    這時趙國國內已得到了趙括大軍被圍的消息,舉國震動之下,趙王慌忙命令長平附近的邊境守將出兵救援趙括大軍,並設法向趙括大軍輸送軍糧。而公孫非的騎兵的任務就是要消滅來自趙國的援軍和向趙括大軍運輸軍糧的趙軍,阻斷趙括大軍的糧道。

    公孫非將他手下的六個騎兵千人隊分成兩班日夜輪流執行任務。和路舒這兩個千人隊分在一起的是丙千人隊。當三個千人隊排著整齊的隊伍,一起策馬向趙國方向巡邏時,三位千將都是身先士卒地走在最前面,不知不覺間,三人就踫到了一起。丙隊的這個千將特別的年輕,才二十出頭,為人很隨和,他主動跟路岩和舒元琦打起了招呼,三人互通姓名時,路舒兩人都不禁懷疑自己是在夢中,因為他竟然就是王翦!

    路舒兩人都知道,這王翦可不是等閑之輩,在秦始皇統一六國的戰爭中,他作為秦國最有威望的宿將,建立了“夷六國”的殊勛,以致于秦始皇把他當成了老師。滅趙、掃燕、亡楚、平越的關鍵戰役都是由他一手指揮的,而最終徹底消滅魏、代、燕、齊諸國則是由他的兒子王賁率軍完成。

    路舒兩人驚詫的表情令王翦大惑不解︰“我王翦不過是個小小的千將,二位老兄怎地好像早就听說過我的賤名似的?”

    “你老兄的大名,我二人可是如雷貫耳!”舒元琦重重一拍他的肩笑道。

    “唷,舒兄的手勁真大!”王翦被拍得渾身一震,不禁贊道。

    路岩說︰“你老兄是頻陽郡東鄉人,自幼就沉迷于武器格斗之術和排兵布陣之法,進入軍隊以來,作戰勇猛,數立奇功,對不對?”

    前半截話是史書上有記載的,後面的“作戰勇猛、數立奇功”等話則純粹是搪塞的客套。但王翦听在耳內,卻十分受用,笑得合不攏嘴,連聲說︰“哪能跟二位老兄比呢,我十七歲應征入伍,至今已參加過六場戰役,斬獲四級敵首,如今才是個不更而已!二位老兄一戰就斬獲數十敵首,爵位也比我高一級,王翦是望塵莫及啊,唉,有機會定要請二位老兄指點一下格斗之術,你們千萬不要藏私啊!”

    “我們互相學習吧!”路岩笑道,他心里在想,自己和舒元琦目前比王翦的爵位還高一級,那麼,將來也會和他一樣成為不世名將,建功立業,名載史冊嗎?或者比他功業更大?

    晌午時分,這三千騎兵來到了一座高高的土山下。

    舒元琦四面一打量,對路岩和王翦說︰“這座土山方圓十數里之內最高,我們只要登到土山頂上,就可以看清周圍數里內的形勢。而且,這座土山是趙國援軍前往趙括大軍被圍困地點的必經之路,我們只要站在山頂上,若有趙國援軍經過,無論如何逃不過我們的眼楮。”

    路岩和王翦一齊表示贊同。

    于是三人命令三千騎兵一齊下馬,就地休息,他們三人則登上了土山頂,向四面守望。約一個時辰之後,一支趙軍進入了他們的視線,距土山有約兩三里遠。

    三人立即下山,舒元琦親自策馬前去偵察,一會兒回到路岩和王翦身邊,說,這是一支趙軍的運糧隊,共有約四千五百名軍士護衛,五百名騎兵在前面開道,騎兵的後面,是兩千名步兵,這些步兵個個扛著長矛,腰掛長劍和弓箭,步兵的後面,是兩百多輛運糧的馬車,車上都堆滿了一個個裝滿糧食的麻袋,而運糧車的後面,還有兩千步兵殿後。

    王翦皺眉道︰“他們的人數比我們多,兩位老兄,怎麼個打法?”

    舒元琦胸有成竹地說︰“我們不妨照武安君對付趙括的辦法,來個依葫蘆畫瓢,將人馬分成三隊,一隊退到土山後方一里許,一隊埋伏在土山後方半里許,還有一隊埋伏在土山上。退到土山後方一里許的那隊故意策馬緩緩向土山走來,裝作好象正在巡邏的樣子,而一發現趙軍,立即向趙軍沖擊,以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不讓他們有機會發現另兩支伏兵。當沖到即將進入趙軍弓弩的射程時,就停下來向趙軍前鋒射擊,射完一發箭,立即轉身就撤。趙軍見只有一千騎兵,一定會前來追趕驅逐,當他們一過土山,土山上這一隊立即沖下來,截斷其後路,攻擊殿後的步兵,而另一隊埋伏在側面的騎兵也同時向趙軍射擊。你們看如何?”

    王翦點頭道︰“這方法很好!我們分配一下吧,我的那一隊伏在山上,你們倆就在下面打,可好?”

    路舒兩人迅速地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色,知道王翦的目的是想獨吞那殿後的兩千趙軍。兩人痛快地點頭答應了。于是,三隊騎兵按計行動。

    舒元琦率領他的那個千人隊迅速退到土山後方一里許,然後再緩緩向土山行來,這時趙軍前鋒已離土山不到一里。

    趙軍前鋒來到土山下,為首的軍官剛要命令一名騎兵上山觀察形勢,正好見舒元琦率騎兵隊迎面而來。

    舒元琦大聲命令全隊向趙軍沖去。

    趙軍軍官一聲令下,趙軍前鋒的五百騎兵和兩千步兵一齊舉弩張弓,作好了戰斗準備。

    舒元琦一馬當先,沖到即將進入趙軍弓弩射程時,立即勒住馬,舉弩向趙軍射擊。他手下的官兵們也一齊停馬射擊。秦弩的射程比趙弩遠一二十米,所以,舒元琦他們的箭能射到趙軍,趙軍卻射不到他們。然而,由于趙軍雖在秦弩射程之內,卻不在有效殺傷範圍之內,所以,這一輪射擊並未給趙軍造成多大傷亡。

    舒元琦他們一箭射完,轉身就逃。

    趙軍知道秦軍騎兵轉身而逃的目的是想跟趙軍拉開足夠的距離,以便找機會給弩裝上箭,然後再反身殺回,那趙軍軍官大呼︰“快追!不要給他們裝箭的機會!”

    五百趙軍騎兵首先急追而上,後面的步兵和運糧車也一齊加快了步伐,不一會就越過土山,進入了路岩他們的射程之內。

    這時,土山上響起一陣吶喊聲,王翦率領他那隊騎兵勢如猛虎,沖下山來,迅速從後面向趙軍後軍發起了進攻。當他沖到接近趙軍弓弩有效殺傷範圍時,立即便分成兩隊,輪番上前向趙軍的後軍射擊。

    路岩的那一隊伏兵的弩箭也已向趙軍前軍傾瀉過去。

    這一陣射擊,趙軍死傷過半,頓時慌了手腳,再也顧不得追趕舒元琦,舒元琦他們乘機迅速裝好箭,立即轉身殺回,那正向糧車奔回的五百趙軍騎兵被舒元琦他們頃刻就收拾精光了。這時路岩那一隊騎兵也殺了出來。

    路舒兩人揮舞馬刀,當先殺入趙軍前鋒的步兵隊中,舒元琦手起刀落,一蓬血雨將那趙軍軍官的腦袋送上了半空。路舒兩人猶如猛虎出山,大呼吶喊,兩把唰亮的精鋼馬刀接二連三地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趙軍士兵的腦袋連續不斷地落地。

    未死的趙軍士兵紛紛四散而逃,結果都被兩人手下的騎兵們射死。不到二十分鐘,趙軍前軍已全部被路舒兩人的千人隊解決,當騎兵們紛紛跳下馬來砍已死的趙軍官兵的首級追殺趕馬車的趙軍士兵時,路舒兩人立即策馬向趙軍後軍方向殺去。

    趙軍的運糧隊伍排得很長,首尾相距里許。路舒兩人趕到趙軍後軍時,王翦那一隊和趙軍後軍已陷入了膠著狀態,兩千趙軍後軍已被消滅了一半,余下的一千來人將一些運糧車橫排成一條,構成了一道簡易的壁壘,他們躲在糧車後面,用弓弩向王翦他們射擊,使得王翦他們無法近前,勁弩又射不著他們,一時竟被逼得手足無措。

    路舒兩人突然出現在趙軍的背後,趙軍士兵們被殺了個措手不及。路舒兩人揮舞馬刀,忽左忽右,往來馳突砍殺。趙軍後軍頓時一片大亂,再也無心抵抗,紛紛抱頭而逃。但跑不出多遠,就被王翦他們射死。

    這時路舒兩人的手下官兵打掃完前面的戰場後也沖到這邊來了,見地上滿是路舒兩人砍下的敵人首級,就鬧紛紛地下馬搶拾。王翦手下的官兵們見了,也無可奈何。

    王翦策馬來到路舒兩人面前,笑道︰“二位老兄真是神勇,你們騎馬砍殺的本事若非親眼看見,我真的難以相信!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向你們討教。”

    三千騎兵滿載著血淋淋的趙軍首級,趕著趙軍的二百多輛糧草車,牽著繳獲的三百幾十匹趙軍騎兵戰馬(有一百數十匹戰馬在激戰中中箭負傷或死亡了,也被秦軍騎兵放上馬車,拉了回來)凱旋而歸。

    他們回到營地時,剛好是下午,戊己庚三個千人隊的騎兵正整裝裝發,要去接替他們,兩者在營地前相逢,戊己庚三隊騎兵便向路舒楊這三隊騎兵大聲說著祝賀的笑話,那三個千人隊的隊長更是喜笑顏開,那騎兵部隊的司令公孫非听到消息後,竟然也親自跑出來迎接。

    大家一進入營地,立即就勞爵、論盈,這一仗,三個騎兵千人隊共斬獲趙軍首級將近五千級,還繳獲趙軍糧草二百余車,繳獲戰馬和拉車的馬共計五百余匹。

    正好這一天,主爵中尉也來到了長平軍中。在一般規模不大的戰役中,主爵中尉是不來軍中的,可是目前這場長平之戰規模非同小可,被圍的敵軍人數多得前所未有,秦軍將士立功的機會也是前所未有的多,而且因為敵我雙方都投入了巨大的兵力,這場戰役明顯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結束,傳信的驛卒們必須連續不斷地奔波,為前線將士們送信——無爵位者要讓家屬寄錢給他們買糧買寒衣,有爵位者要把出售自己吃不了的軍糧所得黃金或秦半兩錢寄回家去。再加上連續不斷地往咸陽傳送勞爵賞爵的批文,驛卒們哪忙得過來?再說,為了鼓勵士氣,將士們一得軍功,就應立即提升其爵位,提高其待遇,主爵中尉不在軍中,這些事就難免會延沓幾天。

    主爵中尉一來,路舒他們上次的軍功爵立即得到落實,而且這次的戰功也在當天得到論定。

    按照軍功爵規定,在攻城戰中,整支部隊若能斬獲敵人首級八千級,就是“全功”;在布陣野戰時,整支部隊能斬獲敵軍首級二千級,即為全功。獲得全功的部隊,軍官自校尉到五百主全部有賞,具體的賞格是,爵位高或官職高者賞得重,爵位低者或官位低者賞得輕。一般而言,五百主和千將,各賞爵位一級;軍侯和校尉,可賞爵二級。這次路舒楊的戰功特大,斬獲敵人首級數為全功額定數的兩倍有余,而且還繳獲了那麼多戰馬和糧草,為了表彰全體官兵,主爵中尉特賜無爵者一級爵位,而路岩、舒元琦、王翦三位千將則各特賜爵位二級!

    路舒王三個千人隊的騎兵一時歡聲雷動,這下,路岩舒元琦都是七級的公大夫位了,王翦則是六級的官大夫爵位。而騎兵司令公孫非也喜得合不攏嘴,長平之戰前,公孫非的爵位是七級的公乘,現在若加上三級,就是十級的左庶長了,可是他只是個校尉,離將軍還差一級,因此最高只能達到九級爵,其他的以田宅奴隸等作補償。然而,軍功爵制度還規定,九級以上屬高爵,有了九級的爵位之後,就有了擔任將帥的資格。所以公孫非的心里怎能不樂開花!他一高興,就命令賞酒,三千騎兵,屯長以下及士兵每人兩斤酒,百將以上每人五斤酒,那繳獲回來的一百數十匹死傷馬匹就煮烤後給大家下酒。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48
富貴秦國夢 第二十八章 名將王翦

    將士們大吃大喝時,舒元琦一個人來到了路岩的營帳中。當上千將後,路舒兩人已都有單獨的軍帳了,路岩正在帳中獨酌,見了舒元琦喜出望外,笑道︰“一個人喝酒真沒勁,正想去叫你呢!來,一起喝!”

    舒元琦在路岩對面坐下,抓起一塊馬肉咬了一口,笑著搖頭道︰“唉,真是想不到的事,王翦這樣的不世名將,竟然比我們還低一級爵位!你說,有沒有可能將來我們的功勛蓋過他?”

    路岩笑道︰“我也早就想到這個問題了!這種可能性應該是有的,而且很大。”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他看上去也是跟我們一樣的人,沒什麼特殊之處嘛,我覺得他比我們還單純一些呢,而且武功肯定不如我們!”

    “單純是因為他現在還年輕,再說我們和他是剛認識,還沒有真正地了解他。他現在還只是初出茅廬而已,他的一系列大功業都是在統一六國的戰爭中立下的,從史藉記載上看,王翦在滅楚戰爭前後的所作所為,表明這人觀察力很敏銳,也很有心計。”

    “是嗎?”

    “滅楚戰役打響前,秦國已經掃滅了三晉,驅逐了燕王,並且多次大破楚軍,因而從秦始皇到大小將領們都產生了輕敵情緒,在商討滅楚之策時,王翦認為必須傾秦軍主力,出動六十萬大軍,才能成功。而年少壯勇的李信將軍則認為動用二十萬大軍足以奏功。秦始皇覺得王翦是年老膽怯……”

    “他那時已經老了嗎?”

    “滅楚之戰暴發于公元前226年,如果現在王翦是二十多歲,那麼,滅楚之戰打響時,他已經將近六十歲了。”

    “是的,那後來怎樣?”

    “秦始皇就接受了李信的方案,以李信為統帥、蒙恬為副統帥,率二十萬大軍伐楚。而王翦見自己的方略不被采納,就托病辭職,回故鄉頻陽養老。李信大軍初戰告捷,破兵斬將,連下數城。可是,楚國名將項燕趁李信輕敵不備,率軍轉移之機,揮軍尾隨跟進,連續攻擊三日三夜,攻破秦軍兩座營壘,殺死秦軍七個都尉。秦軍大敗,落荒而逃。秦始皇聞信後,慌忙親自趕到頻陽,向王翦致歉,懇請他領軍出征。王翦以年老有病為由,一再推托,秦始皇再次表示歉意,不許他推辭。王翦就說,‘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秦始皇表示,一切都听從王翦,說著就親手把上將之印交給王翦,而且還當場拍板,把華陽公主嫁給他。”

    “華陽公主是秦始皇的女兒還是姑媽?”

    “既然稱公主,那當然就是秦始皇的女兒了,如果是秦始皇的姐妹,那就應該稱‘長公主’,如果是秦始皇的姑媽,那就應該稱‘大長公主’。”

    “老天,秦始皇要今年才出生,公元前226年,他才三十四歲,就算他十五歲就生華陽公主,她也不到二十歲呀,王翦可是個老頭子了!”

    “這有什麼稀奇!在古代,老配少是普遍現象,不足為奇,就是在‘現代’,老夫少妻難道還少?說起老夫少妻,我倒想起一個笑話,明末清初時,七十來歲的大文豪錢謙益娶了三十多歲的秦淮名妓柳如是,錢跟柳開玩笑說,‘我愛你,黑的頭發白的皮’柳回敬道,‘我愛你,白的頭發黑的皮!’王翦娶華陽公主時,就屬于‘白的頭發黑的皮’的境界了。”

    舒元琦大笑道︰“在我們‘現代’,象李嘉誠、默多克、楊政寧之流,也都屬于那種境界了!”

    “胡說,傳媒大王默多克可是白種人!”

    兩人一齊笑倒在地。

    半天,舒元琦才收住笑道︰“後來怎樣?”

    “後來麼,秦始皇許諾把華陽公主嫁給王翦,同時賞賜他大量田宅。王翦這才領軍出征。秦始皇親自帶著華陽公主到灞上給王翦送行,就在灞上給王翦和公主完婚。兩天後,這位白發新郎辭別國君和黑發白膚的新婚妻子,率軍出發了。他果然不負所托,很快大破楚軍,殺了項燕,僅用了一年多時間,就俘虜了楚王負芻,徹底滅亡了楚國。不過,這之前還有插曲,在他帶兵前往楚國的路上,他先後五次派使者返回咸陽,請求秦始皇盡快落實所賞賜給他的土地田宅。”

    “王翦這人居然這麼貪?品位真低!”

    “你听我講完嘛!王翦左右的心腹們對他這一舉動感到不解,王翦就向他們解釋,‘大王為人粗暴、多疑,對于權臣和重將從來都不放心,如今將全國的兵力都交到了我一人手上,我如果不請求他賞賜更多的土地田宅作為我的子孫的產業,他能不猜忌我是否懷有二心嗎?’。”

    “原來是這樣!看來這王翦還真不簡單,如果秦始皇一旦猜忌他,就一定會想辦法牽制他,給滅楚戰爭帶來不利影響,而且王翦的性命都可能不保,這一招,足見他是老謀深算,換了白起就沒有他這麼深的城府!”

    “是啊,白起是個標準的武夫,所以他不得善終,而王翦就能得到善終。看來,要想在官場混,我們還得學很多東西呢!”

    *********

    第二天黎明前,路舒王三個千人隊再次出外執行任務時,正好戊己庚三個千人隊也回來了,兩支隊伍在營地外踫面時,戊己庚三隊的三位千夫長和路舒楊三人熱情地打著招呼。

    王翦問他們︰“這麼樣,收獲大嗎?夠得上全功嗎?”

    那三人笑哈哈地說,他們消滅了一隊趙軍運糧草的隊伍,斬獲敵首級三千多級,還繳獲許多戰馬和馬車、糧草。

    “那夠得上全功了,”王翦興奮地笑道,“又是二級爵位!”他轉向路舒兩人道,“哈哈,這下你們都是左庶長了,我也是五大夫了!唉,當軍官就是這點好處,在家睡覺都可以得爵位!”

    “這是靠我們的福,你們怎麼謝我們?”己隊的千將笑問。

    “謝你個球!”王翦笑罵,“昨天你們沒沾我們的光?”

    六位千將一齊哈哈大笑。

    根據軍功爵的有關規定,第九級爵——五大夫以上就屬于高爵位,擁有五大夫以上爵位者,就可以擔當將帥了,所以,路舒和王翦的心情都非常振奮。

    也不知是否因為被舒元琦痛扁一頓後折了銳氣,一向悍勇的屠岸雄自開戰以來竟然連一顆敵首都未斬獲,但他因為是屯長,靠著全將的全功,爵位竟也升到了四級,而句桓大概這兩天吃得好了,又見舒元琦做了他們的頂頭上司,銳氣大漲,在昨天的戰斗中竟然斬獲三顆首級,他的爵位也升到了五級,但他還不是軍官,以後再斬獲敵首也不能升級了,而屠岸雄以後即使仍不能斬獲敵首也可靠整個豐人隊的“全功”而升爵。舒元琦看了心中不服,立即將屠岸雄降為伍長,而讓句桓接替他為屯長,屠岸雄恨舒元琦入骨,臉上卻不敢有半點表露。

    接下來的兩天,六個千人隊的騎兵仍然每天都能消滅趙軍的運糧隊,但斬獲敵首級的總數目都未達到全功的額定數。再後來的兩天,都沒有發現趙軍的運糧隊。趙括大軍的糧道被暫時阻斷了!

    白起大軍將四十多萬趙國大軍分割包圍並且阻斷了其糧道的消息傳到咸陽,秦昭王和範雎興奮不已,但是,他們都清楚地知道,趙軍的人數和白起的部隊差不多,以相同的兵力去包圍對方,這包圍圈是很脆弱的,隨時有被趙軍突破的可能,而且,趙國國內肯定會組織救援,等趙國的救援大軍一到,白起大軍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要想吞下趙括數十萬大軍這塊大肥肉,就必須讓白起有足夠多的軍隊去牢牢圍困趙括的大軍,以及阻絕趙國的援軍。

    秦昭王當機立斷地向全國發布了征兵令,命令所有十五歲以上男子全部應征入伍。本來秦國服兵役的起始年齡是十七歲,現在臨時放寬了兩年。為了安撫民心,鼓舞士氣,秦昭王下令,賜所有國民一級爵位。

    秦國這次史無前例的大征兵,已把壓箱底的老本都挖出來了,秦昭王本人也親自來到河內郡督戰。秦昭王和範雎顯然已下定了決心,要傾全國之力和趙國一決雌雄!

    在戰國七雄中,趙國一直是秦國最為頑強的對手。講起來,趙國和秦國還是出于同一個祖先,趙國王室的直系祖先叫造父,和秦國王室的直系祖先非子一樣,也是因善于養馬而受到周王朝的封賞,被封于趙城,從此就有了趙姓。造父的後裔趙夙因給周宣王和晉獻公駕馭戰車,立下了戰功,成為晉國的高官——大夫,從此,他的歷代後人都是晉國有權有勢的大臣,其中包括趙衰、趙盾、趙鞅(趙簡子)、趙無恤(趙襄子)等名臣,趙襄子和魏桓子、韓康子三位執政大臣聯合消滅了把持晉國朝政的智氏,然後將晉國瓜分成了趙、魏、韓三國。趙國處于“四戰之地”,它的西方是強大的秦、義渠,東方是燕、齊,南方是韓、魏,北方的麻煩更大,是匈奴、林胡、樓煩、東胡等強悍而好戰的游牧民族,真可謂強鄰環伺。趙國從誕生之日起,就一直受到北方強大的游牧民族的侵凌。趙國人在與這些強悍對手的爭斗中變得非常驍勇善戰,到戰國中期,趙國出了一位能干的君主——趙武靈王,他在國內進行了“胡服騎射”的改革。

    在“胡服騎射”之前,中國人的老祖宗們穿的衣服都是肥腰寬袖,大下擺,褲子更是沒有襠的,只有兩個褲管,用帶子在腰間系住,跟後世嬰幼兒穿的開襠褲有些近似,只是比開襠褲開得更徹底而已,穿著這種褲子,拉屎撒尿以及像孔夫子的父母那樣偷情野合倒是非常方便,但不能走出去見人,所以還得在腰間套一條遮羞的裙子,稱為“裳”,又叫“下衣”。身穿這樣的服裝不要說騎馬,就連快速走路都難,所以打仗時只能站在戰車上或地上打,所以那時人們的戰爭都是在一馬平川的開闊沙地上進行,戰場因此也叫“沙場”。

    但匈奴等游牧民族的服裝是沒有裳的,因為他們的褲子有襠,但還不是現代人所穿的這種式樣的褲子,現代人所穿的褲子叫西裝褲,是歐洲西洋人發明的。匈奴他們的褲子是“中式”的抿襠褲,電影《紅高梁》里的人物所穿的那種。這種褲子比起西式褲子確實顯得難看,但是已非常適合騎馬。匈奴、樓煩他們已騎上了馬,他們可不會和還乘著笨重戰車的趙國人相約著去一馬平川的“沙場”上打仗,戰車顯然不能適應復雜的地形,趙國人連吃敗仗是必然的,因此必須改變服飾。

    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改革,就是仿照北方游牧民族的服飾和裝備,在服裝方面,變成上衣加褲,外罩一襲長袍,中間束一條腰帶,而將衣袖收窄,將衣褲的腰身收緊。這種服裝式樣徹底破壞了傳統的“國粹”,貴族們大多不肯接受,堅持要穿開襠褲。趙武靈王就動用了鐵腕手段,強行推廣,最終使這種“胡服”扎下了根,後來竟在中國歷二千多年而大體不變。在裝備方面,主要是在七雄中率先建立了騎兵,使之成為軍隊中新的主力兵種。騎兵靈活機動,便于長途奔襲,運動性極強,這使得趙國軍隊一度無敵于天下。再加上其他方面的改革措施,使趙國國力暴增,一躍而成為戰國首強。

    後來,各諸侯國紛紛仿效趙國的做法,穿上了有襠褲,罩上了長袍,也建立了騎兵,尤其是秦孝公任用商鞅變法,革除了祖宗留下的老制度中的許多不公正不合理因素,秦國漸漸成為戰國諸國的首強,趙國因為沒有對祖宗的老制度進行大刀闊爺的改革,只能屈居次強。然而,處于四戰之地的趙國人在長期的戰爭中已磨煉出了過硬的戰爭素質,雖然在國力上稍遜于秦國,軍隊的戰斗力卻和秦軍旗鼓相當。到戰國後期,六國中只有趙國有能力與秦國分庭抗禮,當韓國人將上黨十七邑拱手相送時,也只有趙國敢接受,換了其他幾國,都不敢接受。總之,趙國已成了秦國統一天下最大的攔路虎,這就難怪秦昭王要傾全國之力與之決一死戰了,只有摧垮了趙國,秦國才有可能統一天下。

    長平決戰,是一場豪賭,在這場豪賭中,秦趙兩國都冒著極大的風險,秦趙雙方都沒有擊敗對方的絕對把握,任何一方戰敗,都將一蹶不振,再也無力恢復到原來狀態,甚至會被獲勝的一方一鼓作氣滅掉,而獲勝的一方,就將執天下之牛耳,其他各國再也無力與之抗衡。

    由于秦昭王的當機立斷,秦國的援軍搶在趙國援軍之前,源源不斷地開到了長平戰場,徹底阻絕了趙國援軍來援和運送糧草的通道,同時,圍困趙括大軍的包圍圈也得到了充分的加固。到了這一步,趙括大軍已徹底喪失了突圍的機會。

    趙括大軍追擊秦軍時,沒帶多少糧草,被秦軍包圍之後,也幾乎沒能得到什麼補給。因此,隨身所帶的糧草很快吃完,接下來就只能面臨饑餓。

    斷糧的天數在一天天地增加,而援兵和糧草卻渺無蹤影,絕望的情緒在趙軍中迅速彌漫。終于,有些軍士實在忍受不了饑餓,殺了自己的戰友,煮而食之。此風很快蔓延開來。

    到九月下旬,趙括大軍已經整整斷糧四十六天,各個兵營每天都在發生軍士互相殺食的慘事。

    趙括這才意識到,援軍和糧草是不會來了,再不突圍,全軍都將陷于滅頂之災。于是,他將軍隊分為四隊,指揮他們分頭拚死突圍。

    然而,秦軍的包圍圈這時早已得到加固,趙軍先後發起五次沖擊,都被秦軍的勁弩射退,沖了一天,始終無法沖破秦軍的壁壘。

    當夜,趙括挑選了一批最精銳的士卒,組成敢死隊,親自率領他們向秦軍陣地發起沖擊。然而,他們還未接近秦軍壁壘,就在秦軍雨點般密集的弩箭中紛紛倒地,連趙括本人也中箭而死了。

    天亮之後,趙軍大營中升起了降旗,同時有人向秦軍喊話,要求向秦軍投降。

    整整一天,秦國人沒有發出回音,直到太陽落山的時候,白起才派人向趙軍喊話,讓他們派代表來秦營商談投降事宜。

    很快,趙軍派出一名能言善語的高級軍吏,來到白起的大營中,向白起正式請降。白起痛快地接受了趙軍的投降,並和那位軍吏詳細商談了具體的受降細節。

    愉快的談判進行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結束了,那名軍吏一臉喜色,如釋重負地回了趙營,他帶回的消息使得趙軍官兵們歡呼雀躍,一齊慶賀苦日子終于結束了。

    可是他們哪里知道,這整整一個白天,數以二三十萬的秦軍步兵一直在秦軍營地後面的田野里挖坑,直到挖好了足夠活埋全部趙軍官兵的坑之後,白起才讓那位趙軍代表來談投降的事。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48
富貴秦國夢 第二十九章 白起的無奈

    首批投降的趙軍將士五萬人走出了趙軍大營,他們都不帶任何武器,身上也不穿甲衣,排成幾路縱隊,走向秦軍陣地。

    一進入秦軍陣地,數倍于他們的全副武裝的秦軍弩兵立即將他們四面包圍,命令他們將雙手反背在身後。然後,一隊隊秦軍步兵手握繩索來到他們身後,將他們的雙手都捆綁起來,並將他們按卒(一卒為一百人)為單位,用一根長繩拴在一起。

    整個過程中,趙軍降卒們不作絲毫反抗,因為白起和那名軍吏談判時已經說明,趙軍投降後就將前往秦軍營地,秦軍將先讓他們吃一頓飽飯,然後就放他們回家,但趙軍人數太多,秦軍難免擔心他們生變,所以只能讓他們分批進入秦軍陣地,並且要綁上雙手後才能允許他們前往秦軍營地吃飯。

    接著,一千又一千的趙軍降兵被秦軍陸續押走了,當他們被押到秦軍營地後面的大坑邊時,他們終于察覺不妙,可是雙手被綁,又被拴成了一長串,想反抗也無法反抗,立即就被數倍于他們的秦軍士兵推進了深深的土坑之中活埋了。

    由于秦軍陣地與趙軍營地相距半里多,而秦軍營地又距秦軍陣地有半里之遙,所以,秦軍挖坑和將趙軍降卒活埋的事非但大營中的趙軍一無所知,連待在秦軍陣地上的趙軍降卒們也一絲聲音都未听到。

    首批五萬降卒不到一個時辰全部活埋完畢,接著,秦軍又喊話讓第二批趙軍來投降。

    到次日朝陽初升時分,四十余萬趙軍已全部被活埋,只剩下二百四十名小兵,被白起釋放,目的是讓他們把這震驚天下的消息帶回趙國,以引起趙國人的巨大恐慌。

    當步兵們坑殺趙軍降卒時,騎兵們始終在埋人坑周圍警戒,因此,路岩和舒元琦目睹了這慘絕人寰的一幕,此後的很多天里,兩人的心情都特別沉重。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白起大軍平定了上黨郡的各個城邑,派兵駐守。路舒兩人自從目睹坑殺趙卒之後,就產生了強烈的厭戰情緒,因此,在平定上黨的大小戰斗中表現得比較消極,幾乎沒有親手殺過趙軍。

    但是,其他軍人為了軍功,砍敵人腦袋砍得都發瘋了,他們幾乎是只要見到人就殺,無數惶惶逃離上黨的老百姓遭到了秦軍將士的殘殺,腦袋被砍走,連小孩和婦女都不放過。

    路舒兩人嚴禁自己的部下屠殺百姓,使得他們手下的將士們非常不滿。但是路舒兩人阻止不了其他部隊的將士屠殺百姓,所以,雖然上黨地區的趙國守軍人數不多,但秦軍砍獲的首級卻數量龐大,以致于整個騎兵部隊有兩次獲得全功,路岩和舒元琦的爵位都提升到了軍官的極限級九級!

    上黨郡徹底平定後,白起下令全軍歡宴慶功三天。

    *********

    路岩和舒元琦坐在遠離營地的一棵大樹下,舒元琦長嘆道︰“我現在終于領略到戰爭的殘酷了,真不應該來參加這場大戰!”

    路岩苦笑道︰“我早就厭戰了。不過,長平大戰的這個結果是歷史上早就有的,不是我們造成的。”

    舒元琦憤憤道︰“秦國人真他媽混賬,連老百姓都殺!而且,我現在對白起一點敬意都沒有了,那麼多活生生的人,全部活埋,這家伙太沒人性了!”

    “唉,好在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們不久就可以解甲歸田了。”路岩如釋重負地說。

    正說著,王翦來了,他哈哈地笑道︰“你們兩個酒不喝肉不吃,坐在這里喝西北風啊?”

    他走到路舒兩人面前,忽然詫異道︰“咦,你們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打了這麼大的勝仗,你們怎麼都像輸光了錢似的?”

    路岩嘆氣道︰“看到軍隊殺了那麼多手無寸鐵的百姓,又想到被坑殺的那四十多萬趙國降卒,心情能好得起來?”

    王翦的臉色也不覺由晴轉陰,但立即就恢復了原狀,道︰“確實是慘,可是,戰爭就是這樣,有什麼辦法呢?別想這麼多了,快回去喝酒吧,我是特意來找你二人干杯的,今天我們一醉方休,馬上還有大戰呢!”

    “還有什麼大戰?”舒元琦問。

    王翦白了路舒兩人一眼,道︰“你們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趙軍主力全軍覆沒,趙國已無多少可用之兵了,趙國肯定已陷入一片恐慌,武安君能不乘此千載一時的良機立即進兵,攻克邯鄲,滅了趙國嗎?這麼簡單的事,你們會看不透?”

    舒元琦心中不禁暗嘆︰“這王翦果然深通用兵之道!”

    路岩卻堅決地搖頭道︰“不會,武安君不會馬上去攻打邯鄲。”

    “武安君向來用兵如神,會白白放過眼前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殺了我也不信!”王翦眼楮瞪得老圓。

    “我們打賭?”路岩笑道。

    “賭就賭!”王翦道,“怎麼個賭法?”

    “誰輸了,就叫對方一聲爹。”路岩道。

    “哈哈哈,你這個兒子我是收定了!”王翦信心十足地大笑。

    舒元琦也笑著對路岩說︰“我看,這回你贏不了。”

    路岩笑而不答。

    秦軍全體將士接連三天喝酒吃肉,狂歡慶祝之後,果然白起傳下號令,全軍訓練備戰,同時命令趕制攻城的工具。

    騎兵們集中訓練時,王翦找了個機會湊到路岩面前,盯住路岩的臉,得意地笑著,卻不說話。

    路岩明白他的意思,冷笑道︰“上了戰場才算,備戰不等于就一定上得了戰場。”

    “好,走著瞧吧。”王翦冷笑著策馬走了。

    舒元琦來到路岩身邊,沉聲道︰“這仗看來非打不可了,白起的決心顯然很堅決,你有什麼把握肯定他會放棄攻打邯鄲呢?”

    “因為這是史書上記載的,”路岩道,“趙國听說白起大軍決定來打邯鄲,就派了一個著名的說客到咸陽。那說客名叫甦代,有人說他就是甦秦的弟弟,其實不是,兩人相隔好幾十年呢。甦代找到相國範雎,送上厚禮,然後說,白起若攻打邯鄲,趙國必亡,趙國一旦滅亡,秦王就會稱帝,白起也將被封為三公,他為秦國攻拔七十多城,南定鄢、郢、漢中,北擒趙括之軍,即使周公、召公和呂公望的功勞也不能超過他啊!到那時,他將凌架于您之上,您就是不想處在他之下也辦不到啊!範雎一听有理,就以秦軍疲憊,急需休養為由,說服秦昭王下令退兵,讓韓國割垣雍、趙國割六座城以求和。”

    “原來是這麼回事!”舒元琦釋然道,“範雎在這件事上做得可很不光彩,可是我卻很感激他,自從目睹那四十多萬趙國降卒被坑殺之後,一想到又要上戰場,我的無名火就不打一處來。”

    “我也是呢。”

    白起大軍的備戰工作一天比一天緊張,幾乎人人都在為上前線作準備之時,只有路岩和舒元琦無動于衷。然而沒多久,果然消息傳來,攻打邯鄲的計劃取消了,大軍即將解散回原籍休整。

    王翦一听到消息就躲了起來,但最終仍被路岩和舒元琦找到,無奈之下,他只好紅著臉向路岩叫了聲︰“爹。”

    路舒兩人興奮得大笑怪叫。

    王翦大惑不解地問路岩︰“路兄是如何猜出這一結果的呢?我到現在仍無法相信,這麼好的戰機武安君怎會就這麼放過了?”

    路岩笑而不答。

    就在這時,白起身邊那名高級軍吏來了,他急促地對路舒兩人說︰“武安君叫你們倆去呢。”

    路舒兩人隨那軍吏來到白起的大帳。

    白起獨自反背著手在帳中踱步,他揮揮手讓那名軍吏退出,然後在路舒兩人面前站定,深深地望著兩人,忽然恨恨地嘆道︰“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就這樣被張祿這個無恥小人斷送了!唉,人生就是這樣無奈!”

    白起的眼中盈著殺氣,路舒兩人都知道他在罵範雎,當初範雎從魏國逃到秦國後,就改名為張祿。

    “大軍即將解散。”白起頹然說,這一刻他好象陡然老了好幾歲。

    路岩知道,秦國的規矩就是這樣,將領都是臨時性的,不像後世那樣實行終生制,仗一打完,領兵的大將就必須立即交出兵權,解散軍隊。

    白起繼續道︰“我一生領兵無數,閱人多矣,從未見過像你們倆這麼出眾的,而且,我一眼就看出,你們都是那種講義氣、可以信賴的人。你們都已擁有高爵,有了當將帥的資格,假以時日,一定能成為名將,我老了,以後秦國要靠你們這些新一代的戰將了。我已心灰意懶,決意隱退,我將向大王盡力舉薦你們,希望你們將來能接我的班。”

    “武安君過獎了。”路舒兩人心中一陣感動。

    路岩想了想道︰“其實,我們也都非將才,而且,志不在此。”

    “志不在此?”白起不相信地看著路岩,“此話怎講?”

    “那樣大批大批的殺戮,我們……實在是于心不忍,所以,對于戰爭,我們已經厭倦。”舒元琦道。

    白起像要重新認識路舒兩人似的,凝視著兩人的臉,良久道︰“說實話,我有時候也很討厭戰爭呢!對于坑殺四十萬趙國降卒一事,很多人都在背後議論我殘忍,你們一定也有同感吧?”

    見路舒兩人沒有否認,白起苦笑道︰“其實,你們有所不知,如何處置趙國降卒,我是費了好一躊躇才下定的決心。你們想想,如果我將那四十多萬人放了回去,會是什麼結果?他們仍然是我們的勁敵,我們這一仗等于白打,我們的那麼多陣亡將士也等于白死了!而且,下一次那四十多萬人與我們對敵時,指揮他們的就不會再是趙括這種庸才,而是廉頗和李牧,那樣的話,勝負誰屬,就很難說了!我一向認為,不把敵國的軍人消滅,戰爭將永無休止!憑良心說,我也不想坑殺那麼多人,可是,不這麼辦,何時才能統一天下,結束戰爭?”

    路舒兩人覺得,白起的這番話確實不無道理,站在他的角度,確實沒有比坑殺趙卒更好的選擇。

    白起由衷地嘆道︰“我這實在是迫不得已啊!唉,殺了這麼多人,這造的孽真的太深了,恐怕我將不得好死……”

    路岩忽然想起,《史記》上記載,白起被秦昭王勒令自殺時,曾經發出過這樣的嘆息︰“我確實該死,長平之戰,趙卒降者數十萬人,我詐而盡坑殺之,這罪孽就足以讓我橫死了!”可見他並非像後世很多人所想象的那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屠”,他心中對坑殺趙降卒一事也一直在深深自責!

    想到這里,路岩不由得同情他了,真誠地說︰“我們完全能理解上將軍的苦衷,然而,我們倆都是婦人之仁,已厭倦了戰場殺伐,只是在被動地履行軍人職責而已,因此都不堪大將之任。”

    白起感激地看著路岩,點頭道︰“我明白了,那麼,你們有沒有興趣當官?我可以向大王推薦你們。”

    路岩兩人道︰“謝上將軍的提攜,經歷了這場大戰之後,富貴對我們來說直如浮雲一般,我們現在最想的是歸隱田園。”

    白起點頭道︰“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

    這一天,一向不苟言笑的白起,與路舒兩人暢談到天黑,並留兩人與他共進晚膳。路舒兩人都深切地感到,長期以來,白起的內心其實一直是很孤獨的,他把路舒兩人當成了知己。路舒兩人告辭時,他撫著兩人的肩,言出肺腑︰“你們這麼年輕,歸隱言之過早,一身才華,不趁著年輕干一番事業,終是可惜!”

    路舒兩人走到白起的大帳門口時,路岩遲疑了一下,終于轉過身來對白起說︰“卑職有一句話,請上將軍嘉納。”

    白起問道︰“什麼話?”

    “他日,大王必會請上將軍領軍攻打邯鄲,請上將軍千萬不可推辭。”

    “為什麼?”白起詫異地問,“如此大好戰機都已白白錯過了,大王怎還會請我領軍攻打邯鄲?”

    “卑職現在不便明言,請上將軍切記就是。”

    白起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

    路舒兩人在秦國都沒有籍貫,因此,賞賜給他們的土地和田宅只能由主爵中尉安排。主爵中尉一般是看哪里的土地寬裕,就將無籍人員安排到哪里,就這樣,路舒二人的戶籍落在了漢中郡。

    作為九級的高爵位人員,再加上當軍官前斬獲敵人首級超階級過爵級數的額外賞賜,兩人各獲賞土地四千余畝、田宅三百八十畝、庶子五十五人、奴隸六人、黃金千兩。

    路舒兩人乘著由秦國朝廷提供的公車,載著賞賜和出售多余軍糧所得大量黃金,來到漢中郡,立即開始大興土木。

    軍功爵所謂田宅,並不僅僅是指宅基地,還包括官家出錢所建的房屋。兩人的宅基地都極其廣闊,足以建造起相當浩大的府第。雖然官家賜發給了他們造房子的錢,但他們的爵位使他們可以動用本郡服徭役的更卒來為他們無償服役,所以,建房只花了很少一點請工匠的費用。

    看到更卒們每天在工地上辛苦勞作,路舒兩人很過意不去,便按照“現代”人的慣例,讓他們也享受工匠一樣的待遇,無償供應給他們充足的飯菜,每頓都有酒有肉,這是秦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更卒們既高興又感激,一時在郡中傳為美談。

    路舒兩人都不是窮奢極欲的人,他們都沒有把住宅的規模建造到極限,事實上都只用去了十分之一的宅基地,然而即使這樣,他們的住宅仍然已寬暢到足以令現代人瞠目結舌了,大小房屋共有三四十間,外加倉庫房十間,豬圈兩間,狗舍兩間,馬廄一間。

    和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建築一樣,他們的房屋以及房屋四周的圍牆,全部是夯土建築,不過,屋頂上蓋的不是草,而是筒瓦,住人的屋子內的牆壁全部用石灰粉刷得又白又亮,地上也不是赤裸的泥地,而是一律鋪上了厚實的地磚,這就使他們的住宅顯得相當氣派舒適。而且,房屋四周那多余的二百多畝宅基地兩人都種上了棗樹、梨樹、桃樹、杏樹等果樹以及蔬菜,他們還從遠處引來溪流,使之繞宅而流,如同微型護城河一般,在莊園大門前的溪上架了一座可行駛馬車的木橋,一條寬闊的卵石路從橋下直通到莊園的大門。

    兩人的莊園緊挨在一起,房屋竣工之後,兩人興奮地站在路岩家門前的橋上,路岩指著圍牆四周那片樹林,神往地說︰“三年以後的春天,我們的房子就將處于緋紅的桃花和如雪的梨杏花的包圍之中,一到夏天,那更是碩果滿園,真是如詩如夢般的田園生活!”

    官府賞賜給他們的奴隸是在住宅竣工之後才來到他們家中的,路岩家的奴隸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兩位十五六歲的小伙子、一對二十多歲的夫妻和他們七八歲的兒子。舒元琦家的奴隸是三男三女,男的都是四十來歲,女的是一個五十來歲、一個四十來歲、一個三十來歲,這三十來歲的女奴隸雖然面帶菜色,眉宇間蘊蓄著濃重的憂郁,卻仍然相當美貌,舒元琦總覺得好象在哪里見過她。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49
富貴秦國夢 第三十章 謁見秦王

    舒元琦很快發現,那個五十來歲的女奴隸為人很老成,顯然是個生活常識豐富的人,辦事也很細致認真,和她交談以後,得知她名叫C 闃付ㄋ 諗   扔謔槍薌搖br />
    路岩和舒元琦的日子是令人羨慕的,他們整天在莊園里騎馬遛狗,或者帶著男奴隸出去打獵釣魚,有時也乘著馬車到田頭巡視,看奴隸庶子們給自己種田,興趣來時,他們也拿起農具親自下田干上一會兒農活。兩人對農作物的耕作和家畜的飼養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決心在自己的莊園中以“現代”知識來對農業和畜牧業技術進行一番改革,以創造這個時代的高產穩產奇跡。

    奴隸們進入舒元琦家的第三天,舒元琦和路岩一起外出打了一次獵,回到家,舒元琦便吩咐女奴們燒水,準備澡桶,他要舒舒服服地泡一個澡。

    舒元琦剛坐進浴桶,浴室門被推開了,那個美貌的女奴隸抱著一疊干干淨淨的替換衣裳起了進來,她關上浴室門,把衣裳放進門旁專門用來盛放衣服的柳條筐里,就走到浴桶邊,伸手來給舒元琦搓澡。

    舒元琦沒想到她會來給自己搓澡,頓時大窘,連聲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那女奴隸于是低著頭退到門邊,一聲不響地站在那里。

    舒元琦見她不出去,不由得問︰“咦,你怎麼站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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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話音更使舒元琦產生了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于是問︰“你是哪里人?”

    “雍。”她低聲說,頭垂得更低了。

    “我想起來了!”有如一道閃電劃過夜空,舒元琦忽然想起了這女奴的來歷,“你丈夫是不是做過雍縣縣尉?”

    女奴點點頭,燭光之下,兩滴亮晶晶的淚珠落了地。

    果然是那位想陷害他們最後卻沒落得好下場的雍縣縣尉的老婆,她竟然陰差陽錯地成了自己的奴隸,這真是造化弄人!

    “你丈夫,還有你兒子呢?”舒元琦問。

    “死了。丈夫被斬首了,我們都淪為奴隸,兒子遇上了一個凶主人,命他日夜不停地舂米,累死了……”她泣不成聲。

    舒元琦心中劇震,安慰了她幾句,然後說︰“你出去吧,我這里不用人侍候。”

    女奴一聲不響地開門出去了,到了外面,又把門帶上了,留下舒元琦一人在澡桶里發起了呆。

    路岩和舒元琦本來就把奴隸和自己平等看待,讓他們和自己吃一樣的飯菜。奴隸們剛來到兩人的家時,一個個都衣衫襤褸,面有菜色,路舒二人立即給他們買了新衣,他們干活時,路舒二人也從不監督,干多干少都不過問,也從不對他們大聲呵斥,有時甚至還和他們說說笑話,開個玩笑。因此,這些奴隸對路舒兩人都非常感激,慶幸自己遇上了好主人。

    自從得知那女奴隸的來歷之後,舒元琦對她就多留了一分心,也多了一份關懷,他已經知道她名叫姬蕘。而她也明顯地對舒元琦越來越依戀,只要舒元琦來到她身邊,她就頓時容光煥發。

    一天晚上,舒元琦回臥室睡覺時,意外地發現她正在他的臥室里給他整理衣服,腦海里頓時閃過一個燦爛的胴體,那是那天她被縣尉丈夫蹂躪後赤身走出房門時的情景。這天舒元琦也是多喝了幾杯,他又不是像路岩那樣生活非常嚴謹的人,一時沖動,就走到她身邊抱住了她。

    她沒作絲毫掙扎,溫順地承受著這一切,然而,她卻禁不住渾身發抖,臉色慘白。

    在這個時代,年輕漂亮的女奴隸被迫跟主人發生性關系,非但是一種義務,甚至還是一種榮幸。姬蕘淪為奴隸之後,曾為官家舂米服役大半年,後來賜給了一個公大夫,那家伙和他的縣尉丈夫一樣粗暴,一樣是瘧待狂,常常像野獸一樣蹂躪得她遍體傷痕累累。不久,那家伙犯了法,她就被賜給了舒元琦。

    經歷了兩個虐待狂男人之後,她以為天下男人都是一樣的狂暴,所以雖然對舒元琦情愫暗生,當舒元琦真的擁她入懷時,她還是禁不住一陣恐懼。

    然而,她很快就發現,舒元琦跟先前的那兩個男人截然不同,他那溫柔的強悍很快溶化了她,使她第一次享受到了作為一個女人早就應該享受到的幸福……

    一整夜熱烈的恩愛之後,兩人精疲力盡地相擁而眠,姬蕘淚流滿面,雨點般地送給舒元琦許多感激的吻。舒元琦撫摸著她光潔的背脊,說︰“我要讓你不再做奴隸,要出多少錢才可以把你贖為平民?”

    “隸妾和隸臣都不可以拿錢贖的,只能拿軍功爵去抵。”

    “那還不容易!我有的是軍功爵。”

    “可是,你的爵位只能用以免除你自己或者你的父母和妻子的罪行或隸臣妾身份,不能用于別的人。秦法規定,歸爵一級,可免除‘故妻隸妾’一人,歸爵二級,可免除親生父母為隸臣妾者一人。”

    “咦,你怎麼也像路岩一樣,對這些講得頭頭是道?”

    “我以前的男人是縣尉嘛,我常常听他講這些事,所以就知道了。”

    “這樣和話,我就娶你為妻,你成了我的妻子,我不就可以用爵位去贖你的身份了嗎?”

    “你對我太好了,不,我……我承受不起……”姬蕘感激得伏在舒元琦懷中嗚咽起來。

    次日,舒元琦找到路岩,講了姬蕘的事。路岩也為命運的離奇而感嘆不已,同時對舒元琦娶姬蕘為妻的決定非常贊賞。

    舒元琦听得高興。這時正好已是年底,過了年,舒元琦當即就找來鄉聚的里正、伍老,在家里舉辦了一次婚宴,然後去縣里辦了為姬蕘贖罪的手續。

    路舒兩人年紀輕輕就擁有了這麼高的爵位,雖然不是官員,享受的禮儀待遇卻已不低于郡守和朝中大夫,而且人們都知道他們是武安君所器重的人物,假以時日,必定出將入相,前途無量,而他們目前的財產也多得令很多人難以企及,所以他們一來到漢中郡,立即就成了當地引人矚目的人物,三天兩頭有一些本地的官吏和名士來拜訪他們,而本地的名門望族更是爭著要把女兒許配給這兩位鑽石王老五。然而,路舒兩人都婉言謝絕了,還未見過對方一面,就把婚姻大事定下來了,這種締結婚姻的方式他們實在無法接受。

    舒元琦娶了自己的女奴隸這件事立即不脛而走,奴隸主把自己的女奴隸作為玩物或小妾是普遍現象,但是,娶自己的女奴隸為妻,則被認為是很失身份的事,那些想把女兒嫁給舒元琦卻遭舒元琦拒絕的人家更是又氣又妒,一時間,蜚長流短,在貴族和官員們中間出現了很多挖苦和嘲笑路舒兩人的話。好在路舒兩人從不參加漢中郡上流社會的任何集會,因此,兩人對各種流言謗語充耳不聞,繼續我行我素地把主要精力投入農技和畜牧業技術改革之中。

    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兩人的農業和畜牧業改革成果還未來得及收獲,從咸陽來了一位使者,請兩人立即去覲見秦昭王。原來,白起回到咸陽後,就向秦昭王推薦了路舒兩人,秦昭王為了給白起面子,決定親自考察一番兩人的才干。

    路舒兩人乘著他們的公車,跟隨使者來到咸陽。

    兩人在漢中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生活,不知道外面正在發生什麼事,直到來咸陽的路上,听那位使者說了,才知道長平休戰後沒多久,秦昭王就派五大夫王陵率軍攻打邯鄲去了,而武安君白起則回到咸陽不久就病了。

    路舒兩人一到咸陽,立即就到武安君府看望白起。白起的病早已好了,只是心情不好,整天郁郁寡歡,但一見路舒兩人,他的精神頓時就來了。

    路舒兩人自然要問起邯鄲的戰事,白起憤憤道︰“大王不听我勸阻,一意孤行派王陵去攻趙,戰機已失,再起戰端,怎能不失利!今年正月,見王陵大軍連戰不利,大王就派出重兵增援,結果仍然失利,損失了五名校尉。那時我剛好病愈,大王便來請我帶兵出征。我拒絕了。我對大王說,‘趙國人早已加強了邯鄲的防守,攻打邯鄲的時機已經錯失,我大秦軍隊在長平之戰中傷亡過半,國內空虛,實在不宜遠隔山河去爭奪別人的國都,而諸侯怨恨我大秦已經很久了,若他們發兵救趙,我軍必敗,所以,切不可攻趙!’但是大王不听,非要我出征,我自然是稱病不起!”

    路岩道︰“在長平時,我二人勸上將軍,當大王要您領軍出征時,不要拒絕他,這會給上將軍招來不測之禍,上將軍怎麼仍然拒絕他呢?”

    白起嘆道︰“我這人是個武夫,寧折不彎,一想起大王當初誤听小人之言,不接受我的策略,致使戰機喪失,如今倒要我去給他們收拾殘局,我心中就不平,所以忍不住就拒絕了,他們現在越陷入困境,就越說明他們當初的決策愚蠢,我就越不願給他們收拾殘局,再說這殘局是那麼好收拾的?老實說,我現在沒有任何把握能攻下邯鄲!”

    路舒兩人覺得,站在白起的角度,也確實很難接受秦昭王的要求,因為正確的戰略應該是立即從邯鄲撤兵。兩人只能盡量勸白起,以後若秦王再要求他出征,不可再拒絕了。白起點頭答應。三人于是找些其他的話題閑扯。

    從此,路舒兩人就下榻在白府。

    來到咸陽的第二天下午,秦昭王在宮中的便殿里召見了路舒兩人。這位中國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國君,身材高大,如銀的須發中只夾雜著很少幾根青絲,頦下那部濃密的連鬢長須留得很有氣勢,他吃得胖胖壯壯,臉上泛著高血壓病人所特有的紅光,這一病象卻被他身邊善拍馬屁的佞臣們說成“神采奕奕”、“滿面紅光”、“可享永壽”。他盤腿坐在床上,這時的床既作為坐具也作為臥具,其實就是一個長方體的木架子,形狀很像“現代”人用來睡覺的新式床,只是四面都雕了花,又髹以彩漆,上鋪緞子面的茵褥。

    路舒兩人行過跪見禮後,就在秦昭王床前的席子上盤腿坐下。

    秦昭王很認真地看著兩人,露出贊許的目光,他開門見山地說︰“二位來自魏國,武安君屢向寡人稱揚二位的才德,寡人欲請教二位,為吏之道,首重為何?”

    路岩油然道︰“為吏之道,首重愛民,賢吏必善于體恤民之疾苦。”

    見秦昭王嘉許地點頭,舒元琦立即也說︰“民是水,君是舟,水可以載舟,也可以覆舟,所以,體察民情最為重要。”

    這種對于“現代”人來說耳朵里生老繭的陳詞濫調,秦昭王卻還是第一次听到,不禁肅然動容,連連點頭,對“水可載舟也可覆舟”這句話尤其尤其倍加贊賞。他很感興趣地問︰“那麼,官吏牧民之道又如何呢?”

    兩人又搬出一些連中學語文課本里都有的陳詞濫調,諸如清廉、明察之類敷衍了一番,甚至連“公生明,廉生威”這種“現代”官場流行語都搬了出來。

    秦昭王听得連贊“有道理”,他對“公生明,廉生威”這句話也異常欣賞。其實,秦昭王哪里知道,這句話是清代高官顏希深給子孫立的官箴,顏希深和他的兒子、孫子三代都當大官,因為顏家有這句被後世頻加引用的“官箴名言”,顏家三代都被世人理所當然地視為清官,能產生這麼動听的官箴的家族,還可能出貪官嗎?而顏希深及其兒子也確實“官聲甚好”。可是具有諷刺意義的是,顏希深的孫子顏伯燾把這句話喊得比他的父祖更響,卻偏偏是個大貪官。這就難怪“現代”很多貪官的辦公室里,都掛著這六個字的條幅,以此標榜自己的清廉。

    總之,要論起說動听話、漂亮話來,古人是赤著腳也追不上“現代”人的,現代人都練就了一張甜嘴、鐵嘴,用女作家池莉的話來說,中國男人,你就剩下一張嘴了!這話打擊面是大了點,但就官場中的很多人來看,除了嘴,他們確實也沒有別的拿得出的東西,他們用這張嘴講大話、空話、漂亮話、堂皇話、拍馬話、鬼話、謊話、俏皮話、性騷擾話、強詞奪理話,之外就是用這張嘴去公款吃喝了,真所謂好話說盡,壞事做絕!路舒兩人雖然從未在官場混過,但生于“現代”,天天從電視上、學校里耳濡目染,只須稍微拾人牙惠,就夠他們受用的了。因此,秦昭王對兩人十分滿意。

    秦昭王畢竟年紀大了,精力也不那麼充沛了,和路舒兩人談了一個多時辰,就不得不休息了,于是,他把安排路舒兩人官職的事交給丞相範雎去辦。

    路舒兩人和秦昭王交談時,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太監始終站在殿門口,路岩幾次不經意間回頭一瞥,發現他總是用怨毒的目光偷偷盯著他和舒元琦。離開秦王宮時,路岩悄悄向一名宮中守衛詢問,得知那太監叫屠岸流,正是屠岸雄的叔叔!

    次日下午,範雎在他的丞相府的客廳里接見了路舒兩人。

    對于範雎,路舒兩人可都是早在中小學讀書時就從《東周列國》連環畫和《上下五千年》等書上熟知了他的傳奇經歷。

    範雎是魏國人,出身貧寒之家,很有才干,可是卻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能到中大夫須賈家去當門客。一次,他跟隨須賈出使齊國,齊國人听說範雎是個賢才,就送給他很多禮物。須賈不免嫉妒,同時也懷疑他暗中投靠了齊國人。回國後,須賈就向官府告發說,範雎暗通齊國,欲出賣魏國。于是魏國相國魏齊就命人把他抓起來,嚴刑拷打,打得他沒了氣,就把他用草席裹了扔在廁所里。半夜里,他醒了過來,被一個叫鄭安平的人救出去藏在了家里。後來,秦國的使者王稽來到魏國,鄭安平偷偷找到王稽,講了範雎的事,王稽很重視,決心把他帶到秦國去。在鄭安平的幫助下,範雎化名張祿,混在王稽的隨員之中,來到了秦國。

    到秦國後,範雎立即上書秦昭王,談了他的政治主張。秦昭王立即召見了他,一席長談之後,他被拜為客卿,如願進入秦國的政治中心。接著,他施展抱負,幫助秦昭王清除了長期把持秦國朝政的宣太後及穰侯魏冉等四貴,同時為秦國確立了“遠交近攻”的戰略方向,合秦國的國力得到長足的增長,大大削弱了三晉的楚國的國力,使得六國對秦國更加畏懼。入秦四年後,範雎被拜為丞相,並被封為侯,封地在應(河南寶豐西南),號為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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