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戰國第八雄 作者:南粵侯 (連載中)

Nineider 2009-3-6 22:35: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 22764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49
富貴秦國夢 第三十一章 名相範雎

    範雎的為人信條是,“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對于一度幾乎致他于死地的魏國相國魏齊,範雎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他當上丞相不久,各國都派使者到秦國來祝賀,魏國派來的使者居然就是範雎的舊主人須賈!須賈之所以敢到秦國來,是因為他只知道秦國丞相名叫張祿,而不知張祿就是範雎。

    範雎于是裝扮成乞丐,來到須賈下榻的賓館求見須賈。須賈沒想到範雎還活著,大吃一驚,又見他一副落魄窮苦的樣子,惻隱之心頓生,就留他吃了一頓飯,還贈了一件綈絲織的袍子給他。

    第二天,須賈和其他各國使者一起來到丞相府,接受秦國丞相的接見。須賈這才發現,張祿原來就是範雎,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範雎當著六國使者的面,將須賈痛斥羞辱了一番,然後說︰“看在你贈我一件綈袍的面上,我今天饒你一死!你回到魏國後,叫魏王立即把魏齊的腦袋送來給我,不然,我秦國大軍馬上踏平大梁!”

    須賈回到魏國後說了出使秦國的情況,魏齊嚇得連夜逃往其他國家,其他國家不敢接受他,他只好自殺。

    然而,也正是這種恩怨分明、快意恩仇的作風斷送了範雎本人的前途。鄭安平對他有救命之恩,王稽將他帶進了秦國,他對這兩人都感恩戴德。長平之戰結束後,當秦國再次出兵攻打趙國邯鄲時,範雎就舉薦鄭安平為為將,想讓他建立軍功,將來好封侯拜相;他舉薦王稽當了河東郡的郡守。然而,鄭安平打了敗仗,投降了趙國;王稽則被人指責私下與其他諸侯國來往,被捕下獄。

    範雎對此十分內疚慚愧,同時也失去了秦昭王的信任,他只得辭去丞相職務,回封地養病,就在王稽因“通諸侯”之罪,被處死刑後不久,他也病故了。

    路岩知道,現在的範雎應該還不到五十歲,可是當他第一眼看到範雎時,不禁大吃一驚。眼前的範雎像個七十多歲的病衰老翁,眼神憂郁,一張圓臉上刻滿皺紋,只是白多黑少的須發,顯示出他的實際年齡還不很大,這都說明他年輕時飽經憂患和苦難。路舒兩人立即發現,範雎看起來特別顯老的原因,是因為他沒有牙齒,因而嘴唇皺癟。路舒兩人都知道,他的滿口牙齒都是在魏齊對他嚴刑迫供時被打落的。

    多年來,這位歷史名人和秦昭王一起,將秦國打理得有聲有色,國勢蒸蒸日上,為秦始皇統一六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他本人也因出色的政績而深得秦昭王的倚重和信任,權勢如日中天。可是,他此刻的神情為何如此落寞?

    路舒兩人和範雎互相見過禮後,面對面盤腿坐在席子上。

    範雎說︰“武安君對二位非常褒揚,武安君看人是不會錯的,大王對二位的見識也很賞識,不知二位對大秦之政有何建言?”

    提起武安君,範雎的眼中不經意地閃爍出歉疚之意,路岩終于明白範雎為何神情郁郁了,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做了虧心之事,必定會深深自責。範雎現在一定對阻止白起攻趙的事後悔莫及。事實上,秦昭王也早就對當初沒有乘熱打鐵一鼓足氣拿下邯鄲而後悔不已,否則也不會在白起大軍回來休整後沒多久就派王陵率軍去攻打邯鄲。所以這件事非但使白起與範雎結怨,也使秦昭王對範雎不無埋怨,而朝中權貴們也會因此而對範雎頗多微詞。

    路岩道︰“長平一戰,消滅了趙軍四十余萬主力,當時趙國舉國震恐,一時邯鄲幾無足夠的守城之兵,糧草、兵員更是奇缺,當時若照武安君的主張,趁熱打鐵拿下邯鄲,可謂事半功倍。在下竊以為,相國和大王阻止武安君進兵,實是失策。”

    如果範雎是個心胸狹窄的小人,路岩這番話已把他得罪得很深了,但路岩卻不怕,得罪了他,大不了不能做官,而他對做官並無太多興趣,再說他也認定範雎不是小人。

    果然,範雎的額頭沁出了汗珠,滿臉愧悔之色,點頭道︰“足下所言極是,此事實在是我最大的失策!”

    路舒兩人見他心胸如此開闊,敬意油然而生,再說他二人本來就不希望去攻打邯鄲。

    路岩道︰“既已錯過了戰機,又派王陵攻打趙國,更是失策,因為趙國已從長平的大敗中緩過了氣,邯鄲的防守也得到了有效的加強,而我大秦的軍隊在長平之戰中,也傷亡過半,元氣未復。更主要的,武安君的大軍從長平退軍前,趙國與我國簽訂了和約,答應割地給我們秦國。而我們單方面撕毀和約,既使我們失信于天下,也使趙國拒不交割本已答應割給我們的城池,使我大秦欲罷不能。”

    範雎深表贊同,點頭道︰“在下也不想攻趙,可是大王決意要攻,在這件事上,我實在不便勸阻他,唉,如何是好?”

    路岩道︰“攻趙之事,如今已騎虎難下,為相國計,千萬不要向大王推薦鄭安平為將,去代替王陵。”

    “足下怎知我派鄭安平去代替王陵?”範雎大驚道。

    路岩當然不能說是從史書上看到的,只能搪塞說是猜想的。

    範雎雙眉緊鎖,沉默良久後,問道︰“派鄭安平為將,有什麼不對嗎?”

    舒元琦問︰“鄭安平帶過兵沒有?”

    “沒有。”範雎搖頭道,“不過,他在魏國時,當過好幾年校尉。”

    舒元琦接著問︰“相國認為眼下的邯鄲之役是一場容易打的仗嗎?”

    範雎想了想道︰“在听到路先生上面那番話之前,我確實認為趙軍主力在長平被全殲,趙國一蹶不振,我軍則挾大勝之威,這仗不會太難打,如今听了路先生的話,在下細一思量,覺得這仗似未可言易。”

    “豈止未可言易,而是必敗無疑!”舒元琦說著,將白起拒絕秦昭王時說的那番話說了出來,然後道,“武信君不肯領兵出征,並非意氣用事,而是他認為確實不應該在現在攻打邯鄲!”

    範雎的額頭沁出了冷汗,半晌道︰“那怎辦?鄭安平已經去邯鄲了,五天前走的,此事是軍事機密,只有我和大王知道。唉,鄭安平若失敗了,我非但無顏面對大王和朝中同僚,也對不起鄭安平。”

    “相國怎麼會想到起用鄭安平為將的呢?”舒元琦問。

    “是鄭安平再三托求我的,在秦國,沒有軍功,終是不能封侯拜相,他急于立功,我也覺得這是個立功的機會,所以……唉!”

    路岩道︰“此事已無法彌補了,還有另一件事,相國再也不能出差錯,只要這件事不出差錯,相國尚可繼續立足于大秦的朝中。”

    “什麼事?”範雎急切地問。

    “相國是否已舉薦王稽當了河東郡守?”

    “是的,這也有問題嗎?”

    “請相國叮囑王稽,千萬勿與各諸侯國的人有任何來往。”

    “怎麼?他上任不到兩個月,難道已有不妥當的言行了?”

    “有無不妥當言行,在下不得而知,只是請相國叫他當心,跟諸侯各國的貴族們斷絕一切交往,否則若被你的政敵抓住把柄,誣他交通諸侯,那可是死罪,既害了他自己,也連累了相國。”

    範雎背心的冷汗涔涔而下,低頭思忖良久,才感激地對路岩說︰“非常感謝先生的指教,我一定會照先生說的辦。”

    接著,範雎就把話題扯到了處理政治事務和治理百姓等方面,在這些方面,歷史上有太多的人說過太多的高論妙言,路舒二人信手拈來用以回答範雎的提問,範雎听了相當滿意。

    長達大半天的會見結束時,範雎說︰“對你二人的考察已經結束,我認為你二人都是宰相之才,目前先當個顯大夫,積累點從政經驗,將來可以擔當大任。不過,目前只有上郡郡守之位空缺,你二人中只能一人當郡守,另一人只好暫時屈居郡尉,不過,郡尉秩比二千石,地位與郡守一樣,而且職務不如郡守繁重,只是管理全郡的軍事和治安事務。隴西郡現在缺一名郡尉,我看,路君就當上郡的郡守,舒君則當隴西郡的郡尉,怎樣?”

    舒元琦笑道︰“我最不耐煩處理政務,當個郡尉,管管軍事倒還無妨,只是我二人自小便在一起闖蕩,離開故國以來,更是同進同退,從未分開過,能否將我們安排在一起?”

    範雎想了想,道︰“這容易,我只要將上郡的郡尉調到隴西郡去,然後你就當上郡的郡尉。”

    “太好了!謝相國!”舒元琦高興地說。

    這時天已黑了,範雎留路舒兩人吃了晚飯。路舒兩人告辭時,範雎一直將他們送到大門外的馬車上,然後握著路岩的手,誠懇地說︰“請代我向武安君表達歉意。”

    *********

    三天後,秦昭王派人到白起家向路舒兩人宣布了任命︰路岩為上郡郡守,秩二千石;舒元琦為上郡郡尉,秩二千石。同時,還發下了任命書、印綬、冠服。印綬,是官印和綬帶的合稱,和六國一樣,秦國官員的印綬也和服飾一樣,是官階、等級、職務和權限的象征。一般而言,相國級的官員都是金印紫綬,二千石以上貴官都是銀印青綬,六百石以上的顯大夫為銅印黑綬,二百石以上的中下級官員為銅印黃綬。路舒兩人的官印都是銀質的,綬帶都為青色緞帶。此外,兩人的馬車也換成了郡守、郡尉專用的豪華大馬車,用四匹馬拉的。

    路舒二人辭別白起和範雎,輕車簡從,前往上郡赴任去了。

    兩人一出咸陽城,舒元琦就笑道︰“我們要不要仿效戲劇里的清官,先來一個微服私訪?”

    路岩覺得這想法不錯。于是兩人每到城邑和鄉聚時,就讓奴隸們在城外大道上看守馬車,他們則穿著原來的便服,到市場、民家和田間,向老百姓走訪,本郡的官吏誰優誰劣,有什麼事是老百姓最不能忍受的,等等等等。

    通過這一路訪察,兩人發現,秦國因為實行了商鞅的嚴刑峻法,官場基本上比較清廉,跟後世那種“無官不貪”的極度腐敗真有天壤之別。百姓對官員的口碑也基本不錯,只是在有些縣郡,百姓們對某些官吏比較痛恨和懼怕,但痛恨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們貪,而是因為他們喜用嚴刑。

    進入上郡境內後,兩人訪察得更為仔細。一次,兩人見大道邊的田里有一老農在干活,就遠遠地下了車,走到老農跟前,裝著向他討水喝,與他搭訕交談。最後路岩問他︰“本郡的官吏,孰好孰壞?”

    那老農遲疑再三才說,郡中大多數官吏倒也沒什麼大錯,只有一人,不是個東西。那就是主管司法的令史周九更。接著就講了他許多徇私舞弊的事例。

    路岩道︰“這周九更只是個二百石的令史,他如此不法,為何郡御史和郡守不處治他?”

    老人搖頭道︰“客人你有所不知,這周令史大有來頭,但前兩年去咸陽學法律時,拜了一位干爹,那干爹在秦昭王宮中做太監,非常得寵,是宦者令(太監的首領)!周九更就是靠著他,從咸陽回來後就當上了嗇夫,不到一年又升了令史。此人為人異常狡詐,常常借著處理訴訟事務之便,上下其手,郡丞、郡御史等人因為他有靠山,也不大敢管他,前任郡守為人忠厚正直,有時對他加以申斥,他居然串通幾名令史、嗇夫,一齊對郡守暗中作弄,最後竟弄得那郡守無法正常辦事,竟被免職了事。”

    “听說大王要給本郡派一位新郡守來,老丈覺得新郡守敢否懲治周九更?”舒元琦問。

    老丈搖頭道︰“我看是難,這周九更的靠山太硬,新郡守只怕不敢對付他。”

    兩人辭別老農後,路岩對舒元琦說;“秦王宮中的宦者令,就是屠岸雄的叔叔屠岸流啊,怎麼我們到哪里都能踫到此人的親屬?”

    舒元琦苦笑道︰“看來這家伙是我們命中注定要遭遇的小人。”

    此後的幾天,兩人又走訪了好幾個人,都對周九更沒有好評價,而且對新郡守來懲治他也不抱太大的希望,有人甚至說,周九更這人,其奸似鬼,郡中很多官吏都怕他,新郡守若沒有點手段,只怕反而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不一日來到郡治,路岩和舒元琦穿上官服,戴上官帽,佩上綬帶,大搖大擺地坐著馬車進城來到郡守府。

    第二天,路岩召見全郡屬吏。

    一時郡丞、郡御史、佐史、令史、嗇夫以及兩個屬縣的縣令、縣丞、縣尉、縣御史等都來參見新郡守,舒元琦也故意畢恭畢敬地站在郡丞旁邊,暗中給路岩鼓氣。許多屬吏見新任郡守如此年輕,又知道他以前從未當過官,心中就暗暗生了輕視之心。

    路岩心想,不給你們來個下馬威,你們就不知道老子的三分三,以後工作就難開展了。他向屬吏們略一掃視,見站在舒元琦左側的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官吏毫不掩飾對路岩的輕視之色,剛才官吏們自報家門時,路岩已知道他就是本郡的大田,大田主管全郡的土地和農事,而且早在來郡的路上微服察訪時他就已得知,這大田跟周九更關系密切,于是決定拿他先開刀。

    路岩和顏悅色地問道︰“大田,本郡共有多少土地?”

    那大田面露傲色地說︰“五萬余頃。”

    “五萬余頃?余多少?”路岩立即不留情面地追問,但臉上仍留著笑容。

    大田的老臉“噌”地紅了,眼中閃過一絲惱色,囁嚅了一下,道︰“大概余一千多頃吧?”

    “什麼叫大概?你確定是一千多頃?一千多頃,又到底是多多少?”路岩連珠炮似地追問,臉色也越來越嚴肅。

    大田開始著慌了,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路岩厲聲問︰“統計冊呢?拿來我看!”

    “哦,在……在卑職的署中,未……未帶在身邊。”大田慌得結結巴巴。

    路岩決定給他留一點面子,因此,態度稍轉和緩,道︰“好,明日一早就把全郡地畝統計冊送來,不得有誤!”

    大田慚愧地答應一聲。

    路岩繼續問道︰“本郡的主要糧食作物是哪幾種,各類作物的種植面積和畝產量分別是多少?”

    大田這下認真了,小心地回答道︰“本郡的主要作物是粟,種植面積為四萬……大約四萬二千頃,畝產為二石……其次是菽,種植面積為六千余頃,畝產約一石半,再次是大麥,種植面積不到四千頃,畝產約為七至八斗。”

    “嗯,”路岩嚴肅地點頭道,“說得還不夠詳細,明日把計冊呈來我看。”

    “是。”大齊如釋征負地答應道,方才那番對答,已使他出了一身大汗。

    接著,路岩先後向主管畜牧、稅收、倉儲等等事務的屬吏們一一提問,那些屬吏見資格最老的大田已踫了一鼻子灰,頓時收起了輕視之心,對路岩的問題小心認真地作答。

    最後輪到管司法的屬吏了。

    “周九更令史。”路岩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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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秦國夢 第三十二章 開場鑼鼓

    “卑職在。”周九更應聲道。

    路岩一雙銳目向他掃去,只見這家伙身材中等,一張臉生得倒也人模人樣,只是一雙眼楮目光不正,說明心中有邪氣,他還生有一副很有力的下頦,說明他胃口很好,很能吃,為人也很頑固。

    路岩問了他幾個問題,諸如本郡去年發生了多少訴訟?有幾人犯法之類。周九更一一伶俐地作了回答,見路岩挑不出碴子,他眼珠一轉,向路岩道︰“大人,卑職最近接到兩樁難辦的案子。”

    屬吏踫到難辦的案子請郡守定奪是官場的通例,但路岩從周九更眼中那不易察覺的奸笑中看出,此人開始出招了,于是他不動聲色地問︰“是什麼案子?”

    “一個案子是,大輅鄉有一男子與本聚一婦人通奸,被他的妻子發現後,其妻醋意大發,竟將其打死了,如今該犯婦的家翁已將她告到官里,卑職想請大人明示,該如何處置?”

    “還有一個案子呢?”路岩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紅土鄉有一翁,認為大兒子不孝,打死了他的大兒子,而此翁的其他幾個子女卻認為他們的兄長從無不孝言行,老翁打死大兒子,其實是看上了自己的大兒媳婦,想要霸佔她。此事還請大人明諭,該如何處理才妥當?”

    屬吏們心里明白,周九更是仗著有靠山掂新郡守的斤兩來了!屬吏們早已知道新郡守來自行伍,而且是魏國人,來秦國還不到兩年,因此都估計他不精通秦律。而只要新郡守的回答顯示出他真的不通秦律,那麼,他剛剛樹立起來的這一點威信立刻就將蕩然無存,說明他是外強中干虛張聲勢,其實並非內行,因為在秦國,郡守和縣令都必須精通秦律,而周九更以後處理起法律事務來也就無所顧忌了。

    路岩心中暗叫︰“好險!”幸虧自己以前看過《秦律》的有關資料,並且幾乎有過目不忘之能,否則必定在這個問題上栽跟斗。第一個問題,在以男性權力為主的戰國時代,妻子無論如何是不能殺丈夫的,況且,丈夫通奸也罪不致死。然而,秦律怪就怪在這里,它對婦女權益的保護是其他諸侯國所不能比的,秦律規定,丈夫不得任意毆打妻子,即使妻子作風悍潑,不听丈夫管束,丈夫若將她打傷,也將被治罪,而丈夫若有通奸行為,妻子若將丈夫打死,卻不用負法律責任。第二個問題表面看來應該處罰老翁,因為秦國實體法規定了家長不能任意處死子女和嚴重體罰子女,然而,為了維護封建宗法制度(該制度的核心就是確保家長的權威),在程序法上又規定,這類罪行屬于“家罪”,官府不予受理,若家屬堅持向官府控告,則反而可以將控告者治罪。

    “你是讀過幾年秦律的人,第一個案子,你想如何處置呢?”路岩平靜地問。

    “卑職以為,該婦殺死丈夫的行為是不能容忍的。”周久更圓滑地說,故意避開法律問題,想把路岩引上歧途。

    路岩將計就計,憤然道︰“婦人殺夫,確實是不可饒恕的惡行,該當重治!”

    他故意把丈夫通奸這個前提略去了,在丈夫未通奸的情況下,妻子殺夫,當然應重治,所以這話是絕對正確的。但是周九更則是按照他的語境來理解,他以為路岩已上了當,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正想說︰“可是我大秦律規定,丈夫若通奸,妻子打死丈夫是不用追究的。”這話若一出口,就等于指出了路岩不懂秦律。路岩是何等人?當然不會讓周九更說出這話,他擺了擺手,問道︰“那第二個案子,你是何時接下的?”

    “卑職是十天前接下的,這事令卑職好生煩惱,這父殺子……”

    “砰!”路岩重重地一拍面前的幾案,把周久更的話打斷了,他疾言厲色地斥道︰“你身為主管司法的令史,竟然不知我大秦律有規定,丈夫若通奸,妻子殺死丈夫無罪?至于第二個案子,屬于‘家罪’,官府不受理!你連這點常識都不懂,是怎麼當你這個令史的?”

    “卑職……卑職……”周九更的額頭冒出了冷汗,他沒想到路岩居然精通秦律而且如此不留情面。

    路岩怒道︰“實話告訴你,我在來此上任的途中順道訪察民情,已經听說了那第二個案子,鄉民都議論紛紛,是你攛掇死者的兄弟的妻子來官府控告的,是也不是?”

    “沒……沒……卑職沒有……”

    “你欺鄉民不知秦律,攛掇他們來告自己的家翁,然後你就可借此向被告索賄,老翁向你行賄之後,你再以秦律規定,家罪官府不受,家屬若堅持控告,將要治罪為由,向原告索賄,你反手為雲覆手為雨,真所謂吃了原告吃被告!你若不承認,我只須傳原告被告兩造到堂與你對質,你還敢抵賴嗎?”

    周九更撲通跪伏于地,連連磕頭。

    路岩繼續說道︰“還有,你三年前在前道縣任縣嗇夫時,向一戶人家勒索錢財,勒索不成,你就將那戶人家的所有男丁全部征發戍卒,你敢說沒有此事嗎?升任郡令史的第一個月,你在處理榆林鄉豪富甘井殺人一案時,他因為甘井是你妹夫,徇私枉法,重罪輕判,殺人之罪,只判他奪爵罰款了事,可有此事?”

    “大人……大人……”周九更面如土色,渾身發抖。

    “郡御史!”路岩喊道。

    “卑職在。”一位佩帶著黑色綬帶、面容清 的中年官員恭敬地應道。

    “縣尉、縣嗇夫若不依法征發戍卒,當如何處罰?”路岩大聲問。

    “依大秦律,當貲二甲(罰兩副甲衣)。”

    路岩繼續問︰“官吏徇私枉法,索賄受賄,該當何罪?”

    “輕者免職,沒收財產,黥為城旦,罰作隸臣,重者可處死刑。”

    路岩又重重一拍幾案,周九更不覺渾身一顫。

    路岩一臉寒肅道︰“免去周久更令史之職,沒收其全部財產,奪去所有爵位,罰作隸臣,黥為城旦!”

    “是。”郡御史答應一聲,轉身向大廳外一招手,立即進來兩名軍士,將周九更拖了出去。

    至此,郡中屬吏對路岩已敬畏得無以復加。

    路岩將危坐在他面前的屬吏們逐一掃視一遍,然後和顏道︰“我等食君之祿,就應忠君之事,希望大家和衷共濟,戮力同心,兢兢業業地處理好本郡的一切事務!”

    眾屬吏齊聲應諾。

    路岩于是令屬吏們散去,只有舒元琦留了下來。見大廳上已無他人,路岩禁不住笑問︰“怎麼樣?我這開場鑼鼓敲得還算及格嗎?”

    “精彩!”舒元琦拍手道,“我也要回我的郡尉府了,明天老子就召集下屬,若有人敢于小看我,也給他來個下馬威!”

    第二天,舒元琦果然召集全郡主管軍務的嗇夫、縣尉等軍吏以及本郡守卒中屯長、校尉以上軍官問話。

    秦人尚武尚勇,勇武有力者總是受尊敬。舒元琦是萬人哄傳的軍中英雄,擁有如此高的爵位,又擔任過千夫長,這些屬吏因此都對他十分尊敬,然而他對前道縣的一位主管弩兵的發弩嗇夫卻看不入眼,此人生得五大三粗,肚子像個大水缸,一臉酒色之氣,對舒元琦露出一副諂媚之色。舒元琦覺得他不象武人,一問他的籍貫履歷,才知他竟是周九更的弟弟周乙更,此人雖然當過兵,也上過幾次戰場,卻從未斬獲過首級,他的二級爵位是靠向官府捐粟獲得的。

    舒元琦立即叫軍士拿過一把弩和三支箭,讓周乙更試射。

    周乙更慌得面色煞白,連射三箭,居然一發都未中。

    舒元琦問主管軍中執法的軍佐史︰“發弩嗇夫射不中,該如何處罰?”

    軍佐史道︰“依律當貲二甲,一月後仍射不中,免職。”

    舒元琦點頭道︰“你就依律對他處置吧!”

    當天晚上,周乙更帶著厚禮來到郡尉府,試圖向舒元琦疏通關節。舒元琦大怒,立即將周乙更送交郡御史法辦,郡御史對他依律撤職,褫奪爵位,沒收田產,罰為人貉。

    周朝將公私奴隸劃分成眾多類型,秦國和各諸侯國基本沿用此制,常見的奴隸名稱有“奴”、“隸”、“虜”、“僕”、“臣”、“妾”、“豎”、“僮”、“隸臣”、“隸妾”、“人貉”等。其中的人貉,介于奴隸與庶民之間,與隸臣妾相當,不同之處是,隸臣妾隸屬于官府,是公家奴隸,人貉則隸屬于私人,為私家奴隸;隸臣妾必須終生服役,而且其子孫還要接替,人貉的子女則可以自立門戶,有合法的婚姻權利,也有一定的土地可獨立耕種,但必須履行供養其父親的主人的義務。

    路舒兩人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放得相當成功,一時全郡上下政風肅然,大小官吏都知道新來的郡守和郡尉非等閑之輩,不可欺瞞,不畏權貴,鐵面無私,所以一個個都盡心盡力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套用一句歷史典籍上的話,叫做“一時郡中大治”。

    路舒兩人來咸陽時,各帶了家中一名男奴隸為自己趕馬車,舒元琦在郡尉府安頓下來之後,立即命令他的奴隸回漢中將姬蕘接到了他的官府中。

    秦國的上郡,在後世的地理範圍就是陝西北部一帶,緊鄰咸陽所在的內史郡,所以各種消息來得較快。路舒兩人上任沒多久,就听到了鄭安平兵敗的消息,鄭安平的軍隊被趙國人圍困起來,鄭安平無奈之下,竟然率領所部二萬余人投降了趙國。這一事件對範雎是個沉重的打擊。接著,又有消息傳來,秦昭王再次請白起領兵出征,倔強的白起仍然推辭,秦昭王只得改派王為大將,繼續攻打邯鄲。

    八月至九月,正是王大軍圍攻邯鄲,趙國的平原君向魏國和楚國求救之時,路舒兩人卻忙于上計工作。

    所謂“上計”,就是各級地方政府定期向上一級政府匯報轄區基本情況,實際上是秦國對地方官員的一種考核制度。各級地方官為了政務的需要,必須設置機構和職官,將自己轄區內的戶口、土地、收成、財政、治安等情況記載于簿籍,以作為征收賦役、計劃開支、制定政策的依據,這就是“計”。各級地方政府每年都要按照規定將“計”的結果報告上一級政府,這就是“上計”。上級政府從各級地方政府上報的“計”中,可以看出地方官員的政績,土地有沒有增加開墾?人口有沒有增加?糧食收成好不好?治安好不好?等等。上級政府以此為依據,決定對地方官的獎懲。

    秦人以農歷十月份為歲首,十月初一就是他們的大年初一,所以,上計工作一般都必須在八、九月份完成。因此每年這個時候,郡守和屬吏們便忙于統計工作,然後將有關賬目、簿籍派專人送交中央政府。

    路舒兩人的上計工作接近尾聲時,忽然听到一個令他們高興的消息,譚老和公主他們的歌舞隊來到了咸陽,公主他們這次是應華陽夫人之邀,前來咸陽參加即將舉行的安國君冊立嫡嗣的大典的。

    一听到這個消息,路岩就知道,呂不韋已成功地將秦始皇的父親救回了秦國。這華陽夫人是安國君最得寵的寵妃,而安國君則是秦昭王的接班人,秦國的儲君。安國君年輕時多年在趙國作人質,直到被秦昭王立為太子,他才回到秦國,而從自己眾多的兒子中選了一個叫異人的去趙國接替他作人質。以兒子作人質,是秦秋戰國時的一種外交通例,諸侯國之間建立邦交、締結盟約,締約雙方都必須將國君的兒子或孫子派到對方,作為人質(偶爾締約國也會要求對方國內的特定人物來作人質),以此保證雙方信守誓約。由于秦趙兩國時常交戰,趙國人對異人這個秦國人質的態度很不好,他因此生活困窘。後來這位落難王孫偶爾踫到了來自陽翟的大商人呂不韋,日子開始好過起來。呂不韋把自己在趙國娶的小老婆趙姬送給了他,又不惜重金為他到秦國公關,使沒有生育兒子的華陽夫人決定將異人立為自己的兒子。偏偏這時,秦國在長平大戰大獲全勝後,又接連派兵攻打趙國,特別是善戰的王接替王陵之後,邯鄲已處于岌岌可危的狀態。趙國人一邊向楚國和魏國求救,一邊準備殺掉秦國人質異人以發泄心中惡氣。萬分危急之下,呂不韋以六百兩黃金,賄賂了看守異人的官吏和守城的戍衛,然後帶著異人倉惶逃離趙國,而將趙姬和年幼的秦始皇丟在邯鄲。異人回到秦國前,就已改名為子楚,因為華陽夫人是楚國人,改名子楚,當然是向陽夫人表明其孝心。呂不韋和子楚回到咸陽後,華陽夫人非常高興,立即就將子楚確立為自己的兒子。華陽夫人是安國君的正夫人,她的兒子,也就是安國君理所當然的接班人,套用“現代”的說法,子楚成了秦國第三梯隊的接班人。這立嫡大典自然非常隆重,難怪把公主他們的歌舞隊都請來了。

    公主他們如今已名滿天下,雖然天下歌者都群起效仿他們的唱法,學會了許多他們常演唱的歌曲,但貴人們仍熱衷于听親聆他們的演唱,以能請到他們為榮,等閑沒有太大權勢的貴族要想請到他們難比登天,華陽夫人也是費了不少力氣才請到他們的。

    在秦王宮中連續演唱五天之後,從相國張祿、武安君白起到大小宗室親貴、外戚勛臣都爭著邀請他們上門演唱並教他們家的歌舞奴隸。因此,在咸陽足足待了一個多月,過了秦國的新年,譚老和公主他們才得以抽出身來,前往上郡看望路舒兩人。

    公主他們如今的排場已遠非昔日可比,他們的車隊有浩浩浩蕩蕩數百輛馬車,為他們護衛和服役的奴隸多達一千多人,歌者舞者樂者以及他們的近侍僕役人人都是滿身羅綺。然而,譚老和兩位公主依然是老樣子,無論心態還是相貌都沒有太大的改變。

    譚老一見路舒兩人,就哈哈地說︰“你二人果然大展宏圖了,想不到短短一年多時間,你們就已當上了秦國的顯大夫!”

    路舒兩人在郡守府設宴為歌舞隊全體人員接風洗塵。席間,當小公主听說舒元琦已經娶妻時,眼中明顯閃過一絲深深的失落感,但隨即就恢復了言笑晏晏的故態,她不是舒元琦的妻子,當然沒有嫉妒的理由,更主要的,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男子多妻被認為是正常的,甚至是必須的。女人從小就被教育,對丈夫的多妻不應妒忌,應高興地接受,這才是女人的賢德。所以小公主只能將失落感強壓在心底,強顏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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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秦國夢 第三十三章 冤獄

    酒宴到半夜才結束,路舒兩人本想和譚老等人去書房閑聊,譚老看了兩位公主一眼,嘿嘿笑道︰“你們四位好好敘敘吧,老夫不妨礙你們了。”

    大公主臉紅過耳,嬌嗔道︰“譚老把我們說得如此不堪!”

    “人之常情嘛,我這把年紀了,還天天離不開香魚呢!”譚老笑著走了。

    路舒兩人和兩位公主在路岩的書房中聊了一會,舒元琦站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安寢了。”說完含笑看著小公主。

    小公主白他一眼道︰“看我干什麼?要走你走好了,我知道你心里丟不下家里那個人!”

    “明兒見!”舒元琦笑著向兩位公主一抱拳,大步走了出去。

    他走出書房大約十秒鐘之後,小公主霍地起身,追了出去。這時舒元琦正走到後院的門口,小公主幾步追到他身後,騰身一跳,撲到了舒元琦的背上,雙臂緊箍住舒元琦脖子的同時,雙腿也緊緊地盤在了舒元琦的腰間,隨即她狠狠在舒遠隔廳後頸上咬了一口。

    “啊哇——干什麼你!”舒元琦痛得大叫。

    小公主把櫻口湊到舒元琦耳邊,吐氣如蘭,輕聲說︰“我要跟你回去,看看你的郡尉夫人!”

    書房中只剩下路岩和大公主了,兩人無聲而深情地對視著,忽然,他們同時撲向對方,緊緊地摟在了一起。足足十分鐘的熱烈長吻之後,大公主像常融化了似的癱軟在路岩的懷里,嬌喘不已,道︰“我拚命想心如止水,可是,一見你就完全控制不住了,怎麼辦呢?”

    路岩抱起她,大步走向自己的臥室。

    當夜,歌舞隊的人就分別住在了郡守府和郡尉府中。

    第二天早上,大公主硬要像妻子似地侍候路岩吃早餐,看著路岩津津有味地吃著她親手做的炒雞蛋和小米粥,她滿足地一笑,然後說︰“我們這兩年賺取了大量財富,身邊總是帶著那麼多錢財很不方便,所以,我們都想在可靠的地方置一塊田地,建造幾座莊園,以便收藏我們的錢財,將來老了也好可有個養老之地。而且,譚老早已上了年紀,再讓他跟著我們各處奔波,心中不忍,他也有了息影之意。你看,我們應該在哪里買土地建莊園呢?”

    路岩笑道︰“你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還問我干什麼?”

    “人家就是要听听你的意見嘛!”大公主嬌嗔道。

    路岩道︰“我的意見,六國早晚要被秦國吞滅,唉,經歷了長平之戰後才知道,在戰火之中,最堅固的莊園也難以保住,放眼整個天下,不會受到戰火蹂躪的地方,大概也只有秦國了。”

    大公主嫣然笑道︰“英雄所見略同!秦國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雖然法律太嚴苛,而上郡則是秦國最好的地方,因為有你們倆坐鎮在這兒,所以,我們的莊園一定要置在上郡,請郡守大人盡快替我們物色地方。”

    路岩欣然道︰“好在上計和秋收都已結束,春播還未開始,我們這一陣也比較清閑,我今天就讓大田查查,看哪里有土地可買。”

    次日,路岩為公主他們找到了土地,然後和舒元琦一起帶著公主他們去看地。出乎路岩意料的是,小公主硬要拉著姬蕘同行,兩人親熱地坐在同一輛馬車上,一路上嘰嘰咕咕地說個沒完,小公主不時爆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路岩悄悄罵舒元琦︰“你小子本事真大,騙得兩個女人心甘情願被你玩弄!”

    “我是玩弄女性的人嗎?”

    “老實交待,你這兩夜是怎麼過的?”

    “這兩夜,唉……我本來也不好意思,可是我老婆硬要我和小公主住在一起,害得我連續兩夜不得休息……唉,戰國時代的女人真是太奇怪了!”

    “你們兩個人鬼鬼祟祟在說什麼?又在偷偷說我的壞話!”小公主忽然從他們身後冒了出來,嚇了兩人一跳。

    *********

    公主他們十幾人共買下了兩千多頃良田和一萬多頃未開墾的荒地。路岩和舒元琦對照著舒元琦的那本旅游地圖冊,發現公主他們買下的土地在延河旁,後世屬于延安地區。

    接下來的日子里,公主他們忙于在自己的土地上建造房舍,監督奴隸們開墾荒地,路舒兩人也把主要精力投入了工作。

    這時,邯鄲戰場的壞消息不斷地傳來。正當邯鄲城指日可下時,魏國信陵君殺了大將晉鄙,奪取兵權,和楚國相國春申君所率領的楚軍一起殺到了邯鄲,邯鄲城中數萬守軍乘機殺出,王大軍腹背受敵,傷亡慘重。秦昭王再次請白起領兵出征,白起卻說︰“當初大王不听我的計謀,現在如何?”秦昭王听了大怒,強令白起出征。但白起堅稱自己病重,仍然拒絕。範雎親自來到白起府中,懇請他出征。白起也不領情。秦昭王大怒之下,下令免去白起的官職,降為普通士兵,並令他離開咸陽,遷往陰密(甘肅靈台西)居住。事實上白起這時確實有病,這一下,病得更重了,一時無法成行,只能暫時仍待在咸陽養病。

    接著,王大軍已向秦國撤退,而魏楚聯軍數十萬人馬再加上數萬趙國軍隊卻一路追擊而來,秦軍節節敗退,前線告急接踵而至。

    秦昭王又驚又怒之下,遷怒于白起,不顧白起病重,強令他離開咸陽去陰密。

    白起被迫上路,行到杜郵時,朝中那班妒忌白起的大臣們接連向秦昭王打小報告,說白起滿腹牢騷,口出怨言,不處死他,終是禍根。秦昭王于是派使者拿著一把劍追上白起,令他用那劍自刎。一代名將,就此將星鄖落。盡管路舒兩人早已知道了白起的結局,但當事情真的發生時,兩人的心情還是異常沉重。

    舒元琦說︰“這就是命運,不可抗拒,我們再三勸告,也無濟于事。”

    路岩道︰“自古名將善始者少有善終,所謂功高遭忌,立下了再大的功勞,得到了再多的封賞,只要君王一個命令下來,就什麼都沒有了,想想真是寒心!”

    白起被逼自刎之時,王大軍已撤進了函谷關,楚魏等國聯軍追至函谷關下,函谷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向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稱,王大軍得到國內支援,將此關把守得如同鐵桶一般,聯軍百計攻打,始終無法叩開關門,只得退兵,秦國于是化險為夷。

    這天下午,路舒兩人正在郡守府大堂談論聯軍退兵之事,大公主來了,她身後跟著為她駕車的奴隸,那奴隸的手里捧著一個瓦罐。

    路舒兩人問她︰“莊園竣工了?”

    大公主點了點頭。

    “那你為何還愁眉不展?”舒元琦不解地問。

    “那塊地買錯了。”大公主嘆氣說,“沒有水。”

    她讓奴隸將瓦罐放到路岩面前,親自上前揭開了瓦罐蓋︰“我在莊園里打井,誰知打出來的卻是這種又臭又稠的黑水!沒有水怎麼成?你們得給我想想辦法!”

    路舒兩人看著瓦罐中的黑色液體,又將鼻子湊近罐口聞了一下,然後交換了一個驚喜和會意的眼色,同聲說︰“石油!”

    “怎麼回事?”大公主迷茫地望著兩人,“這到底是什麼水?”

    路岩激動地說︰“我怎麼忘了這事?《前漢書-地理志》上明明有這樣的記載,‘定陽,高奴,有淆水,肥可蘸。’就是說,定陽、高奴一帶的淆水上有石油。漢之高奴,即後世延安一帶,淆水為延水的一條支流。公主的莊園恰恰位于淆水之濱,那里的地里當然有石油!到漢代時,想必那石油已從地中溢出,流入了淆水,當時的人收集它時,是拿著羽毛到水面上去刮蘸的,而現在則都還在地里,開采起來很方便。”

    舒元琦大笑道︰“恭喜公主,你要發大財了!這是石油,在我們國家,這可是非常有用的東西啊!”

    “這種又臭又黑的水,能有什麼用?”大公主疑惑地問。

    路岩道︰“在我們那里,它的用途太多了,在這里,也有很多用途,比如,晚上可以當燈油使用,用于照明,在宋江代,人們一度將它制面固體的石燭,燃燒時間很長,一支石燭可抵三支蠟燭呢,不過,有一個大缺點,燃燒時有很濃的黑煙,會把家里的牆壁和帷幕都燻得漆黑的。”

    “我才不要用它照明呢!”大公主嘟起嘴說。

    “那就用它來制墨,制墨的時候,加入石油的煙燻出來的煙炱,制成的墨特別黑,寫出來的字異常光潔,最高級的松煙墨都夫法跟它比!”

    “這倒是個好用途。”

    “還有,可以用于醫藥。”

    “這東西還能治病?”大公主大感興趣。

    “據《本草綱目》記載……”

    “《本草綱目》是什麼?”大公主問。

    “是我們那里的一部很有名的醫書,”路岩解釋道,“那書中說,石油與其他草藥合用,可治療小兒驚風,還可治療人和牲畜的瘡癬等皮膚病,被鐵箭射入肉中的傷口,也可用它來敷療。”

    “這麼看來,這東西還真有點用處!”大公主高興地笑道。

    路岩接著說︰“當然,它最大的用處,還是用于戰爭,它是火攻最理想的材料,宋人稱之為猛火油。嘿,這東西,說不定將來秦始皇統一六國時可大派用場呢!”

    “秦始皇是誰?”大公主大惑不解地問。

    路岩知道又說走嘴了,連忙說︰“我是說將來的秦王。總之,這是個好東西,公主你千萬不要對外聲張,免得心懷不規之人覬覦,如有興趣,將來我們來和你共同開發它,用它制墨、制藥,必定財源滾滾!”

    “那再好不過,”公主笑道,“既然它這麼有用,我當然要好好管護,等著你們來和我一起開發。唉,你們倆到底是怎樣的人?怎麼沒有你們不懂的事?你們說的話,總是能做到的!”

    大公主剛離開,一隊兩百多人的武裝軍士簇擁著一位貴官來到了郡守府,路舒兩人吃驚地發現,那貴官正是太監頭目屠岸流!

    屠岸流手里捧著一卷帛書往大堂上一站,陰鷙的目光在路舒二人臉上逡巡了兩遍,得意地奸笑道︰“真是巧得很,你二人都在這里。”

    接著,他咳嗽一聲,展開手中帛書,用他那特有的陰陽怪氣的聲調念道︰“有臣民來告,上郡守路岩、上郡尉舒元琦,為白起黨羽,因白起事,二人數誹謗君上,以古非今,陰蓄反志。著即褫去二人官職,解赴咸陽鞫問!”

    “這是誣陷!”舒元琦怒目圓睜地大叫起來。

    “放肆!”屠岸流尖聲喝道,“這是大王的手諭,你們敢抗命不遵,想造反嗎?有什麼話,你們到了咸陽,自己去大王面前陳說吧,大王自有公斷。來人,將他二人抓起來,戴上枷鎖,押赴咸陽!”

    軍士們圍上來,給二人戴上了枷鎖和腳鐐,然後押上了停在郡守府大門外的兩輛囚車,那囚車是用碗口粗的樹干打成,如同關押猛獸的木籠。

    一時城中百姓紛紛前來圍觀,軍士們凶狠地將他們驅散,然後,押解著囚車出發了。

    路舒兩人把持著上郡的軍政大權,屠岸流怎麼只帶二百軍士就敢來逮兵他二人,難道他不怕路舒二人擁兵造反?原來,秦國的律法規定,除了戰爭時期,平時軍官和將領調動五十人以上的軍隊就必須持有虎符,和所有的郡尉、縣尉一樣,舒元琦手里也只有半爿虎符,若得不到秦昭王手中的另半爿虎符,他所能調動的兵員最多只有五十人,而且,秦國的軍士對國王都絕對忠心,沒有人會跟著長官造反,最主要的是,秦昭王和屠岸流都不知道舒元琦和路岩都有一身高超的搏擊技術,所以在他們看來,帶二百名軍士來逮捕他二人已綽綽有余。

    當晚,他們在一個驛站過夜,屠岸流將二人鎖在同一間屋子里,派數十名軍士輪流在門外看守。這時,路舒兩人才有了悄聲交談的機會。

    舒元琦問︰“這死太監說的什麼‘誹謗’、‘以古非今’到底屬于什麼性質?”

    路岩道︰“這些罪名都是商鞅變法時確立的,屬于侵犯王權罪,是政治罪中最重的罪,足以判處死刑。”

    “判處死刑?”舒元琦驚道,“那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現在逃走還來得及,到了咸陽,只怕就不那麼容易了。”

    路岩想了想,搖頭道︰“現在逃走的話,就是畏罪而逃,等于承認了那些罪名。再說,姬蕘怎麼辦?我們能救得出她嗎?”

    舒元琦輕輕嘆了口氣,道︰“若我們現在逃走的話,他們肯定會立即派重兵把守我的郡尉府,要救出姬蕘確實很不方便。”

    “說不定現在姬蕘就已經被趕出郡尉府了。”

    “很有可能,在我們被捕的同時,秦昭王想來應該會派新郡守和新郡尉去接替我們。姬蕘若真的被趕出郡尉府,她只能回我們在漢中的家了。”

    “難說,我們既是這樣的重犯,她說不定也被關在上郡的監獄中,等候發落,一旦我們的罪名坐實,她肯定又會淪為奴隸。”

    “唉,苦命的女人,我無論如何要把她救出來。”

    “我想秦昭王也不是糊涂人,而且還是比較賞識我們的才能的,他總得給我們一個申辯的機會吧?”

    “是啊,不作申辯就逃走確實不妥,而且,我們拋頭顱灑熱血,立下了那麼多軍功,創下了那麼多家業,我也不甘心被秦王一筆勾銷。”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是不是真的犯有那些罪?”

    “這怎麼說呢?白起死後,我們確實發過一些牢騷,但那是在私下里,就我們倆在場的情況下說的,其他人怎麼知道?我看那些罪名純粹是他們捏造的。”

    “那為什麼沒有捏造我們謀反什麼的,偏偏捏造那些罪名?難道僅僅是巧合?”

    “當然是巧合了,因為誰都知道我們是白起的親信,白起含冤而死,我們自然會口出怨言,這是人之常情,所以他捏造這些罪名,秦王也容易相信。”

    “這倒不無道理。既然是捏造,他們就沒有證據,要定我們的罪就難了!”

    “我在想,究竟是誰要陷害我們呢?”

    “當然是武安君的政敵了!我們是他的親信,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那些家伙自然想將他的人一網打盡。”

    “這屠岸流會不會有份?”

    “很可能,我們懲治了他那麼多親人,他肯定想借機報復!”

    “若我們的罪名坐實,公主他們會不會受到連累?

    “應該不會吧,他們既非我們的親屬又非我們的鄰居,不在株連的範圍之內,雖然他們跟我們過從甚密,但作為娛樂圈的人,與郡守郡尉這樣的大官有來往也是正常的事,就算有人認定他們是我們的朋友,朋友也不在株連範圍之內。”

    “好吧,一切等到了咸陽再見分曉吧!”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50
創造財富神話 第一章 咸陽越獄

    路岩和舒元琦被押解到咸陽的當天,就被關進了咸陽的大監獄,兩人的官職雖已被解除,但爵位仍在,按照軍功爵制度,有爵位者犯罪,可以享受一些優待,如服勞役時,在一定場合下可以不穿囚服,不戴刑具等等。路舒兩人都是高爵位,且都是顯大夫,所以被捕時也沒有被搜身、捆綁,到了咸陽監獄的牢房中,兩人也都未戴刑具,而且伙食也比其他犯人好得多,只是沒有酒和肉了。

    第二天,由秦昭王指定的三名官員對路舒二人進行了審訊。這三名官員分別是侍御史甘林、監郡御史俎伯龍、廷尉府少監強。

    審問一開始,甘林和強就對路舒兩人態度十分嚴厲,瘋狗似地一味逼迫二人交待誹謗和以古非今等罪行,只有俎伯龍的態度比較公正,常常對二人流露出同情之意。

    路舒二人一上場就竭力辯解,拒不認罪。然而,大出他們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只見甘林一陣奸笑,大聲道︰“帶證人!”

    一個奴僕裝束的中年男子被軍士帶了進來,他正是舒元琦郡尉府的僕役,名叫洪貴,是前任郡尉留下的,舒元琦因見他辦事伶俐細心,就留用了他。

    洪貴在路舒兩人身邊一跪下,甘林就道︰“報上名來!你在何處服役?”

    洪貴報了名,說︰“小人一直在舒元琦的郡尉府中服役。”

    甘林問︰“你服役之時,有什麼見聞?”

    洪貴道︰“小人見郡尉舒元琦和郡守路岩經常在郡尉府中喝酒,他們只要一喝酒,就會說出許多大逆不道,誹謗大王的話,還說古人如何如何,現代人如何如何,總之是說現在不如古人好。白起死後,舒元琦又說要為他報仇,要殺了大王。”

    “一派胡言!你這無恥狗賊!”舒元琦忍無可忍,大喝一聲,嚇得洪貴情不自禁地一縮脖子。

    “我們幾時在郡尉府中喝過酒?你這分明是胡說!”路岩怒不可遏地斥道。

    “大膽!”甘林拍案怒喝道。

    “你二人竟敢咆哮公堂,罪上加罪!”強叫道。

    俎伯龍問洪貴︰“向大王告發路舒二人的就是你了?”

    洪貴點頭。

    “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听到路舒二人所說的話嗎?”

    強不悅地白了俎伯龍一眼,道︰“有此一人作證,就足以定讞了!”

    洪貴道︰“舒元琦經常誹謗大王,不止我一人听到,原前道縣發弩嗇夫周乙更,也多次听到他的誹謗妖言,因對他加以規諫,竟被他打為人貉。”

    舒元琦肺都要氣炸了,怒喝道︰“胡說!周乙更身為發弩嗇夫,三射不中,當夜又來向我行賄,因此被我查辦,他哪里听到我的誹謗之言了?”

    甘林拍案道︰“在人證面前,你二犯還是拒不認罪,簡直死有余辜!”

    路舒二人道︰“他是誣陷!我們要面見大王,當面向他陳述!”

    強冷笑道︰“事實已非賞清楚,還有什麼好陳述的,可以定案了!”

    俎伯龍急道︰“二位大人,如此草草定案,也太倉促了吧?”

    甘林的強不悅地瞪了他一眼,甘林道︰“案子不是我們定,我們只是將審訊結果上報廷尉,由廷尉大人面呈大王,由大王定奪吧!”

    他說著向門口喊道︰“來人,將路舒二犯押回大牢,听候發落!”

    *********

    路舒二人被押回監獄後,立即被戴上了二十五斤的重枷,而且分別關入了單人牢房,這說明他們已完全被當作死刑犯看待了,只是伙食待遇仍沒有降低。但兩人仍然對秦昭王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給秦昭王寫了申訴書,讓獄吏送交上去。

    幾天過去了,秦昭王方面仍然沒有杳無回音,路舒兩人正焦慮不安時,忽然獄卒來呼喝他們,說有人來探監。

    來的是兩位公主。

    小公主一來就雙手抓著舒元琦的牢房門,哭得跟淚人似的,大公主倒還比較鎮定,默默地將她帶來的食物遞給牢房內的路岩。

    “你們都好嗎?”路岩問。

    大公主點點頭,見看守的獄卒站在十幾步之外,就悄聲說︰“你們被捕的第三天,我們才得到消息,一時無法相信,立即趕到郡城,見郡里果然已派來了新郡守和新郡尉,姬蕘和你們的奴隸都已被軟禁起來了。我知道張相國對你們很賞識,就和妹妹一起來到咸陽,去相國府打听。張相國說,他一直在想辦法救你們,可是,剛出了安平的事,秦王如今已不再像過去那麼信任他了,而且,你們的冤案是宦者令屠岸流制造出來的,他和周九更兄弟收買了你們府中的奴僕,來告發你們,他又不斷地在大王耳邊說你們的壞話,因此大王對你們已十分氣憤,決定要殺掉你們。張相國費了不少力才把他的親信俎伯龍安插進審問你們的三名官員之中,卻左右不了形勢。唉,怎麼辦才好呢?”

    大公主說著,眼淚撲索索地下來了。

    一听說秦昭王已決定殺掉自己,路岩的心反倒冷靜下來了,因為事情終于有了答案,他略一沉吟,說︰“不用擔心我們,快把這消息告訴元琦。”

    這時獄卒催命似地叫了起來︰“時間到了,探監的人該出去了!”

    “走了走了,”大公主大聲答應著,轉過頭急急地說︰“我妹妹肯定已告訴元琦了。明天我們再來看你們!”

    “你們千萬不要再來了!”路岩急忙說,“一旦讓屠岸流得知你們和我們的關系,對你們不利。”

    “我們不怕!”大公主堅決地說,接過路岩遞給她的食具,走了。

    這天下午,一名身材高大的獄吏忽然來到舒元琦的牢門外,他的身後跟著兩名手持鐵鏈的獄卒。那獄吏用腰間鑰匙打了牢門,一名獄卒走進牢房。

    “干什麼?”舒元琦平靜地問。

    “例行公事,”獄卒說,“得給你的腳戴上重鐵鉗。”

    舒元琦忽然“哎唷”一聲,雙手捧腹,痛苦地蜷曲著落身子,在地上翻滾呻喚不止。

    “怎麼啦?”獄吏在門外問。

    “好象是發病了。”那獄卒不知所措地站在舒元琦面前。

    “怎麼早不發晚不發,偏偏在這時候發了?在老子的面前,你休想耍奸!”那獄吏說著和另一名獄卒一起走進了牢房。

    這時舒元琦已痛得滿頭大汗,滿地滾動,那獄吏和兩名獄卒還沒來得及察看清他的病情,就先後稀里糊涂地被舒元琦的雙腿絞翻在地。那獄吏的腦袋正好倒在舒元琦的手邊,這時舒元琦的雙手不知何時已從木?中脫了出來,此刻下手已不能再容情,只見他雙手一下子抓住獄吏的腦袋,迅速地一旋,隨著一聲清脆的“喀”,獄吏的脖子已被扭斷,悄沒聲息地斷了氣。原來,舒元琦入獄時未遭搜身,所以他的瑞士軍刀和急救包等寶貝始終藏在他袍子內的腰間,得到小公主送來的消息後,他就偷偷用軍刀打開了?和枷上的鎖。

    他扭斷獄吏脖子的過程只是電光火石間的一瞬間,兩名獄卒對此全無察覺,其中一名獄卒這時正要站起身來,舒元琦早已滾到他身側,雙手一探就捉住了他的腦袋,仍然是那麼一擰,仍然是那麼“喀”的一聲,那獄卒立即軟倒在地上,再也不動彈了。然而這一幕被另一位獄卒看見了,他大驚失色之下,剛要發喊,舒元琦已將脖子上沉重的大木枷扯開,他一手持著半爿木枷猛地砸下,那獄卒立即腦漿迸裂。

    舒元琦先取了獄吏腰間的鑰匙,然後剝下他身上袍子,罩在自己身上,又剝下一名獄卒的袍子,解下他腰間的劍,和袍子一起卷成一團,往腋下一挾就走出了牢房。

    路岩正在苦思如何與舒元琦聯系時,舒元琦已身穿獄吏服來到了他的牢門外,他打開牢門進入牢房,用鑰匙開了路岩的枷鎖和木?,然後將一團衣物扔在他身上,悄聲道︰“快穿上!”

    路岩迅速穿上獄卒的袍子,佩上獄卒的劍,和舒元琦並肩走出牢房。

    這一排牢房的出口處,有兩名軍士在站崗,他們對里面牢房內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路舒兩人勾肩搭背,裝作邊走邊竊竊私語的樣子,兩名軍士因此看不到他們的臉,又見他們身穿獄吏和獄卒的服裝,就更加大意。直到路舒兩人來到他們近前,他們才察覺有異。可是已經晚了,路舒兩人同時出手,兩名軍士未及哼出一聲就被擊倒在地。

    看守這座監獄的軍士共一百人,犯人都戴著枷?或腳鐐,被鎖在牢房之中,根本不怕他們會越獄,所以一百名軍士已足夠守好一座大監獄,何況監獄中還有幾十位獄卒。這一百軍士正好分為兩個屯,他們輪流把守著監獄大門和後門,同時定時在監獄內部各處巡邏。此刻,守在監獄大門口的那十名軍士都是未見過路舒兩人的,雖然他們見過監獄中大多數獄吏和獄卒,但遠不是熟悉每一位獄吏和獄卒的面貌,所以,雖覺得路舒兩人有些面生,他們也沒有在意。

    然而,路舒兩人前腳剛剛走出監獄大門,監獄中忽然響起了一陣激促的鑼聲,一隊巡邏的軍士發現了牢房門外那兩名被打暈的軍士,慌忙進牢房查看,立即發現了路舒兩人牢房中的異常情景,當即鳴鑼示警,同時追向大門,邊追邊大喊︰“兩個犯人殺了獄吏獄卒逃走啦!”

    “站住!回來!”把守監獄大門的軍士听到鑼聲和喊聲,立即向剛走出大門的路舒兩人喝叫。

    路舒二人一齊發足狂奔。

    軍士們一邊取出弩箭向路舒二人射擊,一邊大呼小叫著去馬廄牽馬,可是,當他們騎著馬追出來時,路舒二人早逃離了監獄大門前的長巷,巷口只有一襲獄吏袍和一襲獄卒袍扔在地上。

    路舒兩人穿過幾條街巷後,終于逃上了咸陽城中最繁華的大街。這時報警的鑼聲已經在咸陽城各里坊的更卒之間傳遞開了,听到報警鑼聲的里坊,更卒們一邊關閉坊門,一邊向鄰近的里坊敲鑼示警,如此不消半個時辰,全城所有里坊都將被封閉起來。

    路舒兩人一上大街,正好踫見一個青年漢子,趕著一輛裝滿糧袋的馬車從他們面前駛過。兩人迅速跳上馬車。那趕車青年見狀,破口大罵著揮馬鞭向舒元琦打來。舒元琦一把抓住他的馬鞭,縱身一躍,跳到他身後,用瑞士軍刀抵住他的背,厲聲道︰“想活命就老實點!繼續趕車往前走,不許停!”

    那青年只得趕著馬車往前疾駛,這大街的兩頭分別對著咸陽的西城門和東城門,他們的馬車是往東城門去的。車到城門口時,報警的鑼聲也傳來了,守門軍士立即喝令馬車停下,舒元琦正要命令車夫硬闖出城時,不料那青年車夫一骨碌滾下地,同時大叫︰“車上兩人是歹人!”

    軍士們還未反應過來,舒元琦劈手奪過離他最近的一名軍士手中的戈,在馬屁股上連續猛敲幾記,那馬立即奔跑起來。

    軍士們一陣叫喊,圍在馬車兩邊的軍士一齊舉起手中長戈刺向路舒兩人,而城門口的四名軍士這時已推動了兩扇釘滿銅釘的巨大城門,想關閉城門。

    就在路岩拔劍抵擋軍士圍攻的同時,舒元琦大喝一聲,站在車把式座位上,端著長戈一陣猛刺,兩名推門的軍士濺血倒地,舒元琦一抖馬韁,馬車沖出了城門。這時城樓上的軍士正轉動絞盤,要將城門外的吊橋吊起來。舒元琦眼疾手快,跳下馬車,沖上頂端已被吊起五尺多高的吊橋,輕舒猿臂,用戈的橫刺奮力勾斷了連著吊橋頂端的兩根繩索。吊橋沉重落地的同時,他已跳離吊橋,回到了馬車上,用戈猛打馬屁股。馬車上的路岩則搬起車上一袋袋糧食砸向追殺上來的軍士。

    馬車沖過吊橋,順城門外的大道向前疾馳,等城樓上軍士用弩箭射擊時,馬車已逃出了弩箭的有效殺傷範圍。

    路岩將車上糧食全部扔下車,使馬車得以輕裝前進。

    馬車順大道向東北方向疾馳,路舒兩人也不管他們的馬車是前往何處,只知道離開咸陽越遠越好。跑出約二三里路之後,一隊騎兵就追出了咸陽城,秦軍騎兵的快速反應能力確實強得驚人!

    路岩听到遠處隱隱傳來的馬蹄聲,知道有大批騎兵追來,忙對舒元琦說︰“乘騎兵現在還看不到我們,我們棄車逃走吧。”

    舒元琦搖頭道︰“這大道上那麼多行人,我們突然棄車而逃,他們都看在眼里,馬上會報告騎兵,這一帶地勢平坦,村莊稠密,我們無處躲藏,騎兵和村民很容易發現我們,而我們一旦棄車,兩條腿無論如何跑不過騎兵的馬,很快就會被他們抓住。”

    “那怎麼辦?”

    “不能棄車,馬拉車比騎著人跑要省力些,這匹馬又很壯實,所以,後面的騎兵想要追上我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然而,路舒兩人搶到這輛馬車時,這匹馬已拉著糧食跑了半天的路,這時又拉車狂奔了數十公里之後,氣力就有些接不上了,而騎兵們的馬卻依然精力充沛,于是,兩者的距離開始漸漸拉近。

    遠遠地,在路舒兩人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座城郭,那是櫟陽縣城。

    這大道筆直地通向櫟陽城的西城門,大道兩邊又盡是高高低低的黃土田疇,連一小片樹林也不見,路舒兩人始終無法棄車逃入田野,更糟的是,他們的馬腳力越來越不濟,騎兵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已拉近到半里多,路舒兩人完全進入了騎兵手中勁弩的射程。

    追在最前面的三名騎兵開始放箭,好在路舒兩人仍在勁弩有效殺傷範圍之外,所以,三支弩箭都沒能射到兩人的馬車上。

    馬車跑到距櫟陽城門還有半里時,這大道向東方分出了一條叉道。

    路岩問︰“我們要不要拐到叉道上去?”

    “不!”舒元琦堅決地說,“不消二十分鐘,我們就將進入勁弩的有效殺傷範圍之內,那時我們若還這樣待在馬車上,就死路一條了。所以我們別無選擇,只有進城,到了城里,混進人群之中,他們就不敢隨便射箭,也不容易發現我們。”

    馬車在即將進入勁弩有效殺傷距離的那一刻沖到了櫟陽城的城門前,緊追其後的騎兵們大聲喊叫︰“攔住那輛馬車!”

    幾名守城軍士舉戈沖上前來攔截時,舒元琦舉戈向馬屁股猛打幾下,馬車發瘋般沖向軍士們,軍士們只得慌忙向兩邊跳開,馬車閃電般射進了城門洞,然而,馬的右前腿也被一名軍士一戈刺中了,那馬慘嘶一聲,跌倒在地,馬車由于慣性仍向前沖,撞在馬身上,橫翻過來。

    舒元琦和路岩在馬車即將撞上馬身時就跳下車來,一個舞戈,一個揮劍,殺退守城軍士,沖進了城內的大街。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51
創造財富神話 第二章 螢兒

    騎兵們被倒在城門洞內的馬和馬車堵住,等他們在守城門軍士的幫助下拖開馬和馬車,沖進城內時,早已不見了路舒兩人的影子。

    路舒兩人在大街上跑出沒多遠,就拐入一條橫街,說來也巧,這條橫街正好通往這城內唯一的市場。舒元琦忙扔掉手中長戈,路岩也插劍入鞘,兩人疾步奔進市場,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櫟陽縣令和縣尉很快得到騎兵的報告,櫟陽城馬上四門緊閉,縣尉一邊派人向各街坊喊話,一邊親自率領守卒,配合騎兵對全城展開大搜查,洪貴和來自咸陽監獄的一名熟悉路舒兩人相貌的獄吏緊跟在縣尉和騎兵隊軍官身邊,隨時準備對被抓獲的嫌疑人員進行辨認。

    路舒兩人從容地走出市場,踅入了市場旁邊的一條街道,然後進入了一片居民區。由于兩人神態從容,人們踫見他們,也就沒有引起注意。

    兩人只撿偏僻無人去處而走,不一會來到一座氣派大宅院的後門外。這時,不遠處已響起了里正敲著鑼喊話的聲音和軍士們的吆喝聲。

    舒元琦縱身一躍,雙手扒著圍牆往里一打量,見這顯然是一戶富裕或官宦人家的後院,院中靜悄悄的不見一人,院子很大,但院中也無雜物可供他們隱蔽藏身,只在院子的東側有一大一小兩個圓錐形的糧倉。

    兩人迅速翻牆入院,竄到那大糧倉跟前,見門上沒鎖,舒元琦一把就把倉門拉開了。糧倉內都是尚未脫殼的粟子,足有大半倉。就在這時,只听前屋通向院子的後門一陣響動,兩人慌忙跳進糧倉,剛拉上糧倉門,就听“吱呀”一響,後門開了,隨即有腳步聲漸漸近來,在這個糧倉前停住了。兩人知道不妙,拚命往粟堆里鑽,剛把腰以下的部位埋進粟堆,上半身還都露在外面,倉門就已被拉開。

    開倉門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從她身上質地粗糙而又滿是補丁的服裝來看,顯然是這戶人家的下等奴婢。這女孩一拉開倉門,路岩手中那把青銅劍的劍尖就指在了她的咽喉處,她嚇得“啊”地一聲,手中簸箕落到地上,她呆立當地,眼楮和嘴巴瞪圓了,臉上血色全無。

    路岩沒想到來開門的是個女孩,趕緊把劍收回,作揖陪罪著低聲說︰“得罪,得罪,請姑娘救救我們,不要告訴別人說我們在這里。”

    女孩到這時才看清了路舒兩人的臉,見這兩個男人的樣子都不像凶惡之徒,並無絲毫要傷害她的意思,她才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喘了幾口氣,問︰“你們……你們……外面在抓的兩個咸陽來的逃犯就是你們?”

    路舒兩人點點頭,路岩道︰“我們都是好人……”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打斷了路岩的話,三名軍士走進院子,其中一人粗聲粗氣地說︰“喂,小妞兒,看見有人進這院子了嗎?”

    “沒,沒有。”姑娘連連搖頭,彎腰拾起簸箕。

    “若看見那兩個逃犯的行蹤,即刻向我們報告,有重賞,知道嗎?”那軍士說。

    “知道。”姑娘點頭說。

    三名軍士走到糧倉跟前,向里面看了看,這時路岩和舒元琦剛剛用粟子把自己埋起來,他們的舉動使得糧倉上方的一些粟子嘩嘩地滑落下來。

    那名粗嗓門的軍士有些起疑︰“粟子怎麼在流動?張丘,你用矛給我戳幾下,也許兩個逃犯躲在里面呢!”

    “噢,那是我方才扒了一下,軍爺們進來時,我正要取粟子呢。”那姑娘忙說。

    “算了算了,既然這小隸妾一直在這院子里的,那兩名逃犯若逃進糧倉怎會不被她看見?,走走走,去別處查看吧!”另一名軍士不耐煩地說。

    三名軍士哼哼哈哈地回前屋去了。

    “喂,他們走啦!”姑娘壓低聲向糧倉里喊。

    粟粒飛濺,兩顆腦袋從粟堆里拱出。路岩用力噴出鑽進鼻孔的粟粒,咳嗽道︰“差點嗆死我。”

    “傻瓜,你應該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孔再鑽進去的。”舒元琦說著,見那姑娘一雙黑如點漆明淨如水的大眼正一眨不眨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就道謝說,“姑娘,方才要不是你救命,我們是死定了。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們沒齒不忘!”

    路岩也連聲道謝。

    那姑娘怯生生地問︰“你們是哪里人?官府為什麼要抓你們?”

    路岩說︰“我們是漢中郡人,只因得罪了奸臣,那奸臣報復,誣陷我們謀反,我們被判了死罪,因此從監獄中逃了出來。”

    “噢,”姑娘點頭道,“那你們都是好人,要不然也不敢去得罪奸臣。哦,我得干活了,待會兒管事的又要罵了。”

    姑娘說著開始用簸箕往籮筐里裝粟子。

    路岩和舒元琦忙伸手幫她把粟子推進簸箕里。粟子裝滿一筐後,兩人擔心地看著姑娘單薄的身子︰“你能搬得動嗎?”

    “能。”姑娘輕松地將筐畚了起來,回頭悄聲說,“關上倉門別出來,外面到處在抓你們呢!”

    舒元琦拉上倉門,悄聲問路岩︰“這是什麼地方?剛才進城門時,城門上方那兩個字我沒認出來。”

    路岩說︰“是‘櫟陽’兩個秦篆,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在櫟陽縣城。你小子做了那麼久郡尉,還是沒認得幾字秦篆,也真不長進!”

    “這鬼畫符的秦篆,老子才懶得認它呢!你說秦昭王會不會已經發出通緝令了?”

    “既然追我們的騎兵人數在一兩百人,已超出了五十之數,那就說明這事早已驚動了秦昭王,通緝令即使還未發出,這櫟陽縣所轄的所有鄉、里、聚估計都已收到了追捕我們的文書,說不定相鄰的縣郡也收到了。”

    “就算發了通緝令又能如何?沒有照片,誰認得出我們?”

    “雖然沒有照片,但有畫像,而且我們的身高、相貌特征、口音等等都可以用文字描述得很詳盡很準確,因此,人們還是較容易認出我們的。東周列國故事里有一則叫《過昭關》,講的是楚國賢大臣伍子胥一家被奸臣陷害,父兄被殺,他只身逃亡吳國,當他逃到昭關時,見城門口貼著通緝自己的文告,那帛質的文告上畫有他的頭像,還有關于他相貌等的描述,他試了幾次都不敢過關,以至于一夜之間急白了頭。這一真實故事就說明,通緝文告對通緝犯的描述還是相當準確的。”

    沉默良久後,舒元琦說︰“有了上次從雍逃走的經驗,我們這次是再也不擔心了,只要不進城鎮,在野外,無論如何抓不到我們。這兩天戒備肯定特別森嚴,我們很難找到機會,過幾天,他們若還未抓住我們,就會懷疑我們可能早已逃出城,戒備也就會稍許松懈一點,我們就可能找到逃出城去的機會了。”

    路岩發愁道︰“逃出城去以後又怎麼辦?我們往哪里去呢?”

    舒元琦道︰“當然是逃出秦國了!”

    路岩問︰“逃出秦國又如何呢?秦國最終要統一六國的,我們能往哪里逃?”

    舒元琦冷哼道︰“現在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統一六國,那至少是三十多年以後的事吧,到那時秦國人說不定早已把我們忘記了!”

    路岩點頭道︰“這倒也是,而且,我們一逃出秦國,就改名更姓。”

    舒元琦道︰“這是必須的,否則秦國人知道我們在哪個國家,只要通過外交途徑,逼他們交出我們的頭顱,就象範雎對魏齊所做的,那我們就無處藏身了。”

    “唉,想想真他媽窩火!拋頭顱灑熱血,好不容易創出了一點基業,一些下子全成了泡影,而且還淪為了死囚犯,真他媽的一場黃粱夢!專制制度之下,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安全有保障的,財富、功業、性命,當權者一句話下來,說沒就沒了!”路岩憤憤道。

    舒元琦深有同感,道︰“是啊,就連白起那麼大的功勞,也是說賜死就賜死,想想真太可悲!所以逃出秦國以後,老子再也不去追逐該死的富貴功名,為那些封建諸侯賣命了,我們就大干實業,賺他個盆滿滿,還是當一個舒舒服服的富家翁比較實惠,至于我們的財富在秦國統一天下的大戰亂中能否保住,那就到時候再說吧,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路岩問︰“想想看,我們往哪里逃比較妥當?”

    “當然是離秦國越遠越好,離秦國越遠,就越晚被它滅掉,我們苟延殘喘的日子就多一些。”舒元琦不假思索地說。

    “唉,苟延殘喘,別把我們說得這麼可憐好不好!”路岩不由得笑了,“你的那本旅游地圖呢?拿來我看看,讓我選一條最好的逃跑路線,這一帶的地形地貌,太不利于我們逃亡了。”

    “幸虧我們爵位高,被捕的時候沒被搜身,所以我這一套寶貝都還在身邊,這也得益于我的良好習慣,在任何情況下,這套寶貝始終貼身帶著,你小子沒有養成這個好習慣,你那套寶貝現在不知被哪個秦國混蛋佔有了,想想都可惜!”舒無琦說著,從急救小包里拿出地圖冊給路岩。

    路岩將倉門推開一道縫,借著門縫透入的光線,一邊將地圖冊翻到陝西部分,一邊說︰“我記得秦之櫟陽好象是在今陝西西安市閻良區武屯鄉。”

    “‘今’什麼‘今’,我們現在是在戰國時代,這才是‘今’!”舒元琦沒好氣地說。

    “別吹毛求疵,這不說習慣了嘛!”路岩說著,把手指指在地圖上一處,“哦……西安市在這兒,啊,有了!你看,西安南邊不遠就是終南山,我們夜里出城,如果走得快,也許到天亮就能逃進山里了,一逃進山里,我們就安全了。”

    舒元琦把腦袋湊近地圖看了看,問︰“進山以後再往哪里去?”

    “你好象沒有仔細地看過這本地圖冊。”

    “買回來以後,就一直放在包里,到什麼地方旅游不認得路了才拿出來看一下。”舒元琦笑道。

    “其實這本旅游地圖冊上面的資料相當豐富,對我們的幫助之大,將遠遠超過我們的想象,這就是現代文明的成果啊!你看,這里有終南山的資料——終南山,位于西安市南四十公里處,是秦嶺西自武功縣東至藍田這段山嶺的總稱。”

    “這麼說來,我們逃進了終南山,也就是逃進了浩浩茫茫的大秦嶺?”

    “完全正確。”路岩激動地說,“秦嶺西起青海省和西藏自治區的傾山,東至豫、鄂、皖境內的伏牛山、桐柏山和大別山,東西綿亙千余公里,我們只要順著秦嶺山脈一直往東,就能走出秦國。秦嶺山中野生動植物資源豐富之極,這給我們提供了充裕的食物來源,看來這趟旅程既安全又愜意。”

    “太妙了!”舒元琦興奮地一拍手。

    “不過也不要高興得太早,”路岩說,“要在這櫟陽城中安全地躲藏幾天,可不是容易的事,就算沒人發現我們,這樣沒吃沒喝地困在這里,不完全餓死也得餓個半死。”

    舒元琦不以為然,冷笑道︰“這點小事能難得到我?我又不是沒在這方面露過手段!等天黑了,我自然會出去找吃的,可惜我們的軍用水壺沒了,這會給我們的喝水造成很大不便,媽的,秦國人把我們害慘了!”

    這天直到天黑,路岩和舒元琦始終待在糧倉里,除了那姑娘共來搬了兩次粟子,並將舂好的白米倒進旁邊的小倉庫里,此外再無別人來打擾他們,但時而有軍士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從後面的圍牆外傳來,說明搜查始終在興師動眾地進行。

    夜幕在兩人瞌睡的時候不知不覺地降臨了,從巷外更夫所敲的更聲听起來,已經二更了,前面屋里的燈光和人聲漸已沉寂,舒元琦伸了個懶腰,說︰“我該行動了。”他剛將倉門推開一半,前屋後門那兒一陣輕輕的響動,隨即後門開了,一個黑影一閃而出,直奔糧倉。

    舒元琦慌忙拉上倉門,路岩握住了劍把。

    那黑影來到倉門前,輕聲道︰“喂,你們還在里面嗎?”

    原來是那小姑娘!

    兩人連忙推開倉門。

    那姑娘從高高的倉門爬了進來,隨手關上了倉門,一邊喘著氣說︰“嚇死我了,差點被守夜的人發現。”一邊在路岩和舒元琦兩人的中間坐了下來。

    “我想你們一天沒吃東西,一定餓壞了,白天我無法脫身,也不敢去偷吃的,你們知道,偷東西抓住了要被老爺砍手的,直到夜里收工以後,我才有機會。”

    她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打了開來。舒元琦打亮打火機一照,一方粗麻布里包著兩個拳頭大的粟米飯團和一小撮鹽巴。

    姑娘呆呆的看著舒元琦手上的打火機,一臉的驚詫莫明︰“咦,你是怎麼弄出火來的?”

    “這東西叫打火機,在我們那兒不值錢的,送給你,不過,里面氣不多了,只怕用不了多久了。”

    舒元琦關上打火機塞到姑娘手里,又教她如何使用,那姑娘照著路岩的辦法一打,“啪”的一聲,火苗蹦了出來,她高興得咯咯直笑。

    路岩和舒元琦一人抓起一個飯團,蘸著鹽巴就大口啃吃起來,那姑娘玩了一會打火機後,又把它還給舒元琦,說︰“我用不著這個,你還是帶著吧,你們有用的。”

    “打火機我們還真的用得著,還是把這個給你吧。”舒元琦把他掛在頸子上的一個小玉飾脫下來,掛在了姑娘的頸上。

    姑娘高興得連聲道謝。

    “該道謝的是我們,要不是你救我們,我們就沒命了,現在又給我們送來吃的。”路岩感激地說。

    片刻之間,兩人已把那飯團吃了個精光。

    姑娘抱歉地看著兩人︰“沒吃飽吧?可是廚房里只有一盆剩飯,我不敢多拿,多拿了主人會看出來的。”

    “飽了飽了,我們一向吃得很少。”路舒兩人連忙說。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路岩問。

    “我叫螢,螢火蟲的螢,我家里人都叫我螢兒。”

    路岩問︰“螢兒,今天上午軍士來搜查的時候,你救了我們,如果讓軍士發現,你也會性命不保,而你當時要是告發了我們,會有重賞,但你卻不要重賞,不顧危險救了我們這兩個陌生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你們是好人嘛!”螢兒平靜地說。

    “我們是逃犯,你以前又從未見過我們,怎麼知道我們是好人呢?”舒元琦很有興趣地問。

    “好人壞人螢兒看得出來,再說,你們對我很好。”

    “我把劍指著你的咽喉,你還覺得我們對你好?”路岩和舒元琦大感意外。

    “可是,你一看到我,馬上就把劍收回去了,還向我陪禮道歉,在這個家里,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他們罵我,打我,欺負我,從來不把我當人……”說到這兒,螢兒哽咽起來,低下頭去。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51
創造財富神話 第三章 逃出櫟陽城

    路舒兩人的心情頓時沉重起來,這小丫頭顯然經受過太多的苦難!

    路岩同情地問︰“你是這家里的奴隸嗎?”

    “嗯,”螢兒點頭道,“我已經做了四年官奴婢,今年剛被官府賜給了現在的這個主人。”

    舒元琦問︰“這個主人是個什麼人?他對你好嗎?”

    “這主人是個五級爵,很凶,而且,而且,他專想……欺負我……”說到這里,她低下頭去,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說,“幸虧他就又上戰場去了,可是女主人,就是他的老婆,更壞,天天打我,還有管家,也很凶……”

    “你今年多大了?”舒元琦問。

    “十六歲。”

    “那你十三歲就做官奴婢了?”舒元琦大為吃驚,“你家里人呢?他們在干什麼?”

    “家里人也許都死了……”螢兒說著,流下了眼淚,“我爹以前是開豆子店的,在我十歲那年,他破產了,于是我們就都成了官奴婢……”

    路舒兩人當過幾個月顯大夫,對秦律都已相當了解,知道這是商鞅變法時定下的一條法令,凡從事末業(也就是商業)而導致貧窮者,連同妻子兒女一起罰沒為官家的奴婢。

    舒元琦憤憤罵道︰“秦人的法律真他媽的混賬,做生意虧了本,又沒妨害別人,把他本人被打成奴隸已經很過份了,還要全家大小都被打成奴隸!”

    路岩說︰“這樣做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抑商,戰國時期搞變法的那些人,李悝、吳起、商鞅,他們都認為商業不利于國家的強大,都主張重農抑商,商鞅做得最為極端,他要以嚴酷的法令逼得人們不敢從商,只致力于兩件事——種田和打仗。”

    舒元琦不滿地冷哼一聲,轉向螢兒︰“後來呢,你做了官奴婢以後?”

    “我先和我娘一起在官府的舂米場里服役,我娘是‘舂’,我是‘白粲’。四年後,這家的老爺在長平戰場上又立了軍功,官府賞給他很多田宅和奴隸,我和我娘就成了他家的私家奴隸……”

    “我明白了!”舒元琦打斷螢兒說,“難怪他們動不動就將人打成罪人、奴隸,看來是需要大量的奴隸來賞給立有戰功的人員,以刺激軍人不斷地立功。後來呢?螢兒你接著說。”

    “我娘來到這家里後,主人天天都要強暴她……幾個月後,主人玩厭了她,就把她賞給一位四十多歲的老家奴做老婆,我娘死活不願意和那個紅眼楮的老家奴住在一起,主人和那老家奴就把她吊起來打,沒幾天,我娘就死了……”

    “那你爹呢?”路岩問。

    “我爹破產以後,知道全家都要被打成官奴婢了,他就喝毒藥死了……”

    舒元琦問︰“你家里就你們三個人?”

    “我還有一個弟弟,叫犖兒,比我小四歲,起初也跟我們一起在舂里場里服役,後來我和我娘被賜給這家主人,他不知被賜給了誰。”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路岩沉郁地說︰“螢兒,如果你不嫌棄我們,我們兩個就做你的哥哥,如何?”

    “啊,那太好了!”螢兒驚喜地說,掛滿淚珠的臉頓時綻開了燦爛的笑容。

    “過幾天我們離開這里時就把你帶走,以後,等我們打听到你弟弟的下落後,也把他救走。願意跟我們走嗎?”舒元琦問。

    “願意,我做夢都在想著逃離這個地方呢!這幾天我天天都在發愁,因為听說主人馬上就要回來了,他一回家,又要……又要欺負我,我怕極了,我們什麼時候走?”

    “再過三四天吧。”舒元琦若有所思地說。

    “那太好了!”螢兒高興地笑了。

    舒元琦說︰“我叫舒元琦,今年三十歲,他叫路岩,今年三十一歲,你就叫我二哥,叫他大哥吧,我們以後就叫你妹妹。跟著我們這兩個哥哥闖天下,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你啦!”

    “螢兒好高興,我再也不怕了,兩個哥哥都是大英雄,那麼多兵也抓不住你們,听說你們是從咸陽的監獄里逃出來的?這家里的人都在談論你們,說咸陽監獄把守很嚴,除了你們倆,從來沒有人能逃出來過!”

    “妹妹你姓什麼?”舒元琦問。

    “我沒有姓的。”

    “怎麼會沒有姓呢?”舒元琦難以置信。

    路岩說︰“姓氏的來源最初是部落的名稱,後來出現了官職和諸侯,貴族們就以官職和封地作為姓,因此,起初只有部落首領及其家族成員和貴族才有姓,平民和奴隸沒有姓氏。後來,姓氏普及開來,人們把自己祖上的官職、謚號諸如司馬、司徒、尉之類,或者祖父、父親的名或字,甚至自己的居住地諸如東門、南郭、西門之類,都拿來作自己的姓氏,逐漸發展到人人都有姓氏。現在是戰國時代,姓氏還未全面普及,很多人都無姓氏,螢兒的祖上肯定不是貴族,所以也就沒姓氏。”

    舒元琦恍然大悟,道︰“難怪我們經常遇到一些人,只說自己的名字叫什麼,卻不說姓,就象我們以前一個部隊的丙、勝那些人,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他們只報自己的名字,不報姓氏,原來他們是沒有姓!”

    路岩說︰“這個時代,正處在姓氏的快速形成期,沒有姓的人還非常多,比如睡虎地秦竹簡的主人喜,還有秦國後來有個大人物,秦始皇時期的軍事家尉繚子,後世一些學者教授著文說他姓氏不詳。我覺得‘姓氏不詳’這四個字站不住腳,當了這麼大的官,還出了《尉繚子》這樣一本流傳後世的著作,怎麼可能會連個姓氏都不流傳下來的?實際情況肯定是他壓根兒就沒有姓,就只有一個名,叫繚,因為秦始皇任命他當國尉,也就是國防部長,所以就叫尉繚,春秋戰國的人,又習慣于稱別人‘子’,也就是先生的意思,合起來叫就是‘尉繚子’了!”

    舒元琦說︰“那螢兒以後就姓我的姓,舒,舒螢!”

    “不好听!你小子想獨佔妹妹?沒門,應該姓路,路螢!”路岩憤然道。

    “不好听!”舒元琦沒好氣地叫道。

    螢兒嘿嘿地笑了,說︰“兩個哥哥別吵,這樣吧,我就把你們倆的姓作為我的姓吧?”

    “路舒螢?好!好听!”路岩和舒元琦同聲喝彩。

    舒元琦高興地對路岩說︰“我們這妹妹真不簡單,人雖小,卻很有主見呢!”

    路岩說︰“螢兒,听哥哥的話,以後再不許去為我們偷吃的,太危險了。”

    舒元琦也說︰‘是啊,萬一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你們不能一直不吃飯啊。”螢兒發愁道。

    路岩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你二哥偷東西的本事沒人能比得上,讓他去偷,即使被人發現,也沒人能抓得住他。”

    “被你小子這麼一說,我好象是個職業小偷似的!”舒元琦得意地笑了笑,推開倉門說,“你們一提起這事,我還真有點技癢了,我再出去弄些吃的喝的來!”

    舒元琦輕無聲息地下了地,走到東南角的圍牆前,一探手,身子一縱就輕輕上了牆,隨即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圍牆外了。

    螢兒悄悄拍手道︰“呀,二哥真的很厲害哎!”

    “他打架的本事更大,十幾個人齊上也不是他的對手呢!”路岩說著拉上倉門,“螢兒,你到這里來,別人會不會知道?”

    “不會,我一個人住在舂房後面的小屋里,沒人知道。”

    “你在這家里天天要干活嗎?”

    “嗯,有時候夜里還要干到半夜呢。”

    “你干些什麼活?”

    “紡紗織布,做衣服,舂米,養蠶,很多活,這幾天一直在舂這些谷子。”

    “你們有幾個人在舂谷子?”

    “這幾天就我一個人,還有一個人生病了。”

    “那明天來畚谷子的還是你了?”

    “嗯,這幾天不會有別人到糧倉這兒來,大哥二哥只管放心躲在這里。”

    約半個時辰後,舒元琦提著一個大包袱回來了。他割了一大塊足有四五斤的白煮豬肉和一小罐醬。

    路岩擔心道︰“拿這麼多,別讓他們看出來啊?”

    “不會,我這是在幾條街之外的縣尉家里偷來的,嘿,看來我們注定了專跟縣尉過不去!我見他廚房里象這樣白煮的豬肉有很多,就從一大塊熟肉上割下這麼一塊。”

    舒元琦笑著又從包袱里捧出一只青銅大酒壺,說︰“我懶得去找水,就從他廚房隔壁的房間里順手牽羊牽了這壺酒。”

    兩人拿出瑞士軍刀,割肉喝酒,他們知道螢兒在主人家一般不會有吃肉和喝酒的機會,就輪流割了一片片肉,蘸上醬給她吃,還教她喝酒。自從淪為奴隸以來,螢兒還是頭一次享受到這樣的美餐。

    三人吃飽喝足之後,就在粟堆上倒頭而睡。螢兒躺在兩個哥哥之間,睡得異常香甜。

    以後的兩天,螢兒每天夜里都偷偷地來糧倉和兩個哥哥待在一起,天蒙蒙亮時,才回她的舂房干活。舒元琦總是夜里出去偷酒和食物,從未失過手。

    第四個夜晚來臨了。

    螢兒又象往常那樣,二更一敲響就往兩個哥哥這里來。然而,她沒有想到,她這幾晚的異常舉動已經引起了管家的懷疑,當她離開自己的房間前往糧倉所在的院子時,那管家悄悄地叮在了她身後。

    螢兒剛鑽進糧倉,正和兩個哥哥說著話,舒元琦突然示意她別作聲,他听到了一陣微不可察的腳步聲和衣裳之聲正在向糧倉靠近。

    路岩和螢兒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糧倉門已被人猛地拉開,那管家在倉門口惡狠狠地吼道︰“小賤婢,你到這里來干什麼?是不是在偷……”

    話未說完,他突然倒抽一口冷氣,僵呆住了,一把青銅長劍的鋒利劍尖正點在他的咽喉上。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猛地向後一跳,躲開劍尖,隨即轉身向後門跑去,同時喊道︰“有……”

    “賊”還未出口,舒元琦從糧倉飛撲而出,將他臉朝下撲壓在地,隨即雙手箍住他的腦袋,用力一擰,管家的身子掙動兩下,就再也不動了。自從遭受冤獄以來,舒元琦心中窩著一股惡火,出手一概不留情。

    舒元琦拎起管家的尸體,扔進了裝白米的小糧倉,然後走到大糧倉門前,對路岩說︰“既然出了這事,這里就不能呆了,看來我們得提前行動了。你們倆躲在這里別出來,我出去找些逃跑的工具來。”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舒元琦背著一個包袱,肩上掛著一大圈繩索回來了,悄聲道︰“走吧!”

    三人關上糧倉門,走到後面圍牆邊,正好牆外一撥巡夜的軍士剛走了過去。舒元琦首先爬上圍牆,騎坐在牆頂上,然後讓螢兒站在路岩的肩膀上,他在上面接著,把她拉上了圍牆,再拉著她的雙手,讓她慢慢地落到圍牆外的地上。隨後,他自己也跳下了圍牆。路岩則不用舒元琦幫忙,自己越過了圍牆。

    因為宵禁,人們都是天一黑就關門閉戶睡大覺了,街巷都靜悄悄的。一連三天挨家挨戶的搜查都沒有結果,城里的戒備果然松懈了一些,三人在一條條小巷中穿行,只有兩次踫見巡夜的軍士。舒元琦的听覺異常敏銳,一听到遠處有軍士們的腳步聲,他們迅速找個偏僻的角落躲起來,正好這一夜又沒有月亮,使他們隱蔽起來非常方便。

    他們專撿偏僻的街巷走,左繞右繞,不到半個時辰就來到了南城門附近。

    所有城池的構造都大同小異,跟雍城一樣,這個城城門的右側也有幾十級登城的階梯,直通城牆頂上的城樓,城門左側也是一間專供守門軍士守夜用的小屋,此刻那屋門正開著,屋里亮著燈光,三名守夜軍士背靠著牆壁席地而坐,在懶洋洋地閑聊。但是城門上方的城樓里還有一名軍士,舒元琦他們若從台階登城,就一定會被那名軍士發覺。

    舒元琦讓路岩和螢兒隱蔽在台階下的角落里,他將包袱和繩索交給路岩,然後抽出瑞士軍刀,獨自從台階輕身登城,登到最頂上兩級台階時,他象一只即將出擊的獵豹,蟄伏下來,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城樓中那名軍士。

    現在正是一年中最冷的季節,城頭上的風又大,那軍士身上穿得單薄,正縮頸縮手地抱著戈在城樓中不住跺腳走動。舒元琦乘那軍址的臉朝向城外時,一躍而起,閃電般向他沖撲過去。

    那軍士似有覺察,正要回過身來,嘴巴已被舒元琦的大手捂住,他還未來得及掙扎,犀利的軍刀刀刃已割斷了他的喉管。

    舒元琦將軍士的尸體連同他的戈一起輕輕放倒在地,然後他仍從台階悄悄下城,回到路岩和螢兒隱蔽之處,拿了包袱繩索,和路岩、螢兒一同登城。

    然而,三人剛走到台階下,守夜的小屋中忽然走出一名軍士,向台階走來。三人慌忙隱身在台階另一側的牆角處。

    那名軍士拾級往城上登去,一邊喊著︰“黑臀,黑臀,我來換你啦!”原來他是去和城樓上那名軍士換崗的!

    舒元琦急待去刺殺那軍士時,那軍士已經登到台階的最上面兩級了。

    “不好,我們只能硬闖了,跟上我!”舒元琦說著,持軍刀向台階奔去,路岩和螢兒緊跟在他身後。

    台階上那名軍士喊城樓上的軍士沒有回應,正大為驚疑,忽听身後腳步聲響,猛回頭,見三個黑影正從台階疾沖而上,慌忙拔劍大喝︰“誰?口令?”

    舒元琦挺軍刀就刺,那軍士舉劍一格,隨即往旁一閃,大喊道︰“來人啊,有盜賊!”

    沒容他喊出第二聲,舒元琦一刀將那軍士刺倒在地。但這時那守夜的屋子里已經響起了急促的銅鐸聲,一支十多人的巡邏隊從幾百步外的街道上急速奔來。

    舒元琦他們捷速登城,舒元琦將繩索的一頭系在城頭的旗桿上,一頭綁在螢兒腰間,讓路岩扯住繩索將螢兒慢慢往城下放,自己則跑進城樓去放吊橋。

    螢兒才下到城牆的一半高度,挺戈揮劍的軍士們已經大聲鼓噪著沖到了台階上。舒元琦拔掉卡住轆轤的塞子,轆轤立刻被吊橋的重量拉得飛旋起來,繞在轆轤上的繩捆迅速放出,舒元琦讓吊橋自行落下,自己迅速拾起城樓中那名死軍士的戈,沖到台階口阻擋往上沖的軍士。

    螢兒安全地落到了城外的地上,隨後路岩也抓著繩索,手腳並用地緩緩縋下了城。他腳一踏到地面,立即拔出掛在腰帶上的劍割斷了捆在螢兒腰間的繩索,拉起螢兒就跑。

    螢兒不放心問︰“二哥呢?”

    路岩說︰“他不用我們擔心,馬上就會跟上來的,我們快逃,逃得越遠,對他越有利!”說話時吊橋已經完全放下,兩人飛快地通過吊橋越過了寬達三丈的護城河,消失在濃黑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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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造財富神話 第四章 夜談大計

    城頭上,舒元琦一個箭步趲到台階口時,三名軍士已經快要沖到台階頂上了,另外十幾名軍士也已趕到了台階下面,而更多的軍士正在從遠處趕來。

    舒元琦揮起手中長戈一陣橫掃直刺,那三名軍士或死或傷,紛紛仰身向後跌了下去。

    後面的軍士繼續挺著長戈冒死沖上來,舒元琦知道不能在此久耗,必須搶在大批軍士趕到這里之前迅速逃下城去。他將長戈猛地擲下,長戈的青銅矛尖深深地扎入沖在頭里的那名軍士的胸膛,那軍士仰身倒在台階上,他身後的軍士們一陣慌亂,暫時停止了上沖。

    舒元琦迅速取出彈弓,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石子,居高臨下,向台階上的軍士們不歇氣地發射,雖然在暗夜之中,借著微茫的夜光,舒元琦仍然彈無虛發,顆顆打在軍士們的臉上、腦袋上。眾軍士一陣慌亂,作一堆滾跌下去。

    趁此機會,舒元琦幾個箭步奔至繩索處,飛快地從繩上縋了下去。

    路岩和螢兒跑出將近兩里路時,舒元琦追上了他們。

    舒元琦看了看軍刀把上帶夜光的指南針,說︰“這條大路正好是向南的,順著它走就能到終南山!”

    這時,後面傳來急驟的馬蹄之聲。

    路岩道︰“追兵來了,我們改走小道吧。”

    舒元琦搖頭道︰“不用,我們在路邊埋伏隱蔽起來,我自有辦法對付。”

    三人在離大路二三十步外的一塊田畦下埋伏下來,這一帶雖是平原,但田塊之間卻高低不平,這塊田畦正好比前面的田畦低了一兩尺,在白天,躲在這里是很容易被大道上的人發現的,但在夜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數十名騎兵策馬沖出城門,奔馳了一里多路後,發現大道有兩條叉道,騎兵軍官馬上命令騎兵們分成三股,分別沿三條道路追蹤搜索。

    軍官自己帶著一隊約二十名騎兵順大道往前追擊,經過路舒他們的埋伏地點時,舒元琦早已持彈弓在手,一顆石彈打出,正不偏不倚打在騎兵隊伍中間一匹馬的臉上。那馬吃痛,立即長聲驚嘶著人立而起。

    急行進中的馬受驚後突然人立而起,馬背上的騎士最容易摔下馬,就連“馬背上的民族”的老祖宗成吉思汗也是因此原因而從馬背上摔下,受傷而死的。秦國的騎兵,由于沒有馬鐙,即使馬不受驚,騎兵們在奔馳的馬背上要保持身體平衡而不摔下就已十分吃力,馬一受驚,那就沒有不摔下的可能!

    那名秦軍騎兵頓時重重地跌落在地。

    前面的十來騎馬絲毫沒有停頓,繼續往前追擊,後面的十多騎則停了下來,其中一人怒罵道︰“混蛋,你怎麼搞的!”顯然是軍官。

    那騎兵看來摔得不輕,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喚著,已動彈不得。

    “是馬受驚了。”軍官身後的一名騎兵說。

    “先別管他,我們繼續趕路,別讓盜賊搶先過了橋!”那軍官道。

    十幾名騎兵于是拍馬前行。

    舒元琦的彈弓瞄準了其中一名騎兵的馬頭,噗的一下,那匹馬也是驚嘶一聲,人立而起,將背上騎手掀落在地。

    “也是個不中用的東西!”軍官憤憤地丟下一句罵語,帶著其他騎兵兀自往前去了。

    舒元琦向路岩一揮手,兩人迅速向兩名落地的騎兵撲去。

    後摔下的騎兵比先摔下的那名騎兵摔得輕,已經能爬起來了,只是他剛剛站起,後膝彎上就被舒元琦重重踹了一腳,頓時痛呼一聲,跪倒在地,隨即後背心又挨了舒元琦一記重腳,兩眼一黑,頓時撲倒在地,不省人事。這時路岩也毫不費力地制服了那名摔得較重的騎兵。

    這兩名騎兵身上各有一把青銅長劍,一個帶著一支勁弩,另一個卻帶了一張硬弓,大概他不是真正的騎兵,而是趕戰車的車兵,被臨時拉來充數的,所以沒有配備勁弩。

    舒元琦和路岩先將兩名騎兵的劍連鞘摘下,掛到了自己腰間,然後又取了箭和弓弩。勁弩歸了路岩,舒元琦自己拿了硬弓。

    那兩匹戰馬都站在不遠處。兩人走到馬跟前時,螢兒也跑來了,她興奮得嘿嘿直笑。

    舒元琦讓路岩獨自騎一匹馬,而將螢兒抱到他的馬上,兩人共乘一騎。

    兩匹馬奔出五六里路就看見前面有一座木橋,六七名騎兵把守在橋下,遠處的河堤上傳來騎兵們的吆喝聲,說明其他騎兵已分散到河堤上巡邏搜索去了。

    只听一名騎兵笑道︰“那兩個笨蛋到現在才趕上來!”

    另一名騎兵尖聲笑了幾聲,然後問︰“盜賊不會已經過橋了吧?”

    “不可能,盜賊是兩條腿,怎能跑得過我們的馬!”那名騎兵說。

    又有一騎兵說︰“只怕他們不是向南逃的。”

    那軍官道︰“別的方向自有櫟陽縣的守卒在攔截,我們的任務是守住這座橋和這條河,盜賊若是往南逃,這座橋是必經之路。”

    他們說話的當兒,路岩和舒元琦緩轡前行,和騎兵們的距離漸漸接近到五十步,兩人終于勒馬停住。

    那軍官向路舒兩人喝道︰“喂!你兩個沒用的東西怎麼還在那兒磨磨蹭蹭不過來?”

    舒元琦向身旁的路岩點了下頭,悄聲道︰“螢兒,你抱緊馬脖子,我們要硬闖了。”

    路岩手持勁弩,箭早已上了弦。舒元琦則擎起弓,搭上一支箭,將弓拉滿。

    “嘿!你們在干什麼?”那軍官惱怒地大喝,他顯然已隱隱覺出有些不對勁。

    他話音剛落,路岩和舒元琦的箭幾乎同時飛出,那軍官和他身旁一名騎兵應弦落馬。

    其他幾名騎兵見狀立即端起手中的弩向路舒兩人瞄準。

    數支勁箭集射而來,路岩的馬脖子上中了一箭,那馬慘嘶一聲,前蹄一曲,倒了下去,將路岩的一條腿壓在了馬腹下。與此同時,一名騎兵也慘叫落地。

    這時舒元琦已無暇顧及路岩,一箭射出之後,迅速地抽箭搭弓。由于弩的裝箭比弓費勁得多,必須用腳踏著才能把弦拉上,舒元琦趁那幾名騎兵吃力地給弩上箭之機,連珠般地張弓發射,箭無虛發,一名名騎兵慘叫落地。

    最後一名騎兵終于給弩裝上了箭,正要瞄準發射時,舒元琦的一箭,還是搶在了他前面,終止了他徒勞的操作。

    那最後一名騎兵悶哼墜地時,路岩的腳剛從馬腹下抽出。

    “受傷沒有?”舒元琦跳下馬來問。

    “沒有。”跑岩拍著身上的灰塵說。

    “沒想到這麼容易地就解決了。”舒元琦笑道,將螢兒抱下了馬。

    “兩位哥哥真厲害!”螢兒欽敬而又興奮地說。

    他們從那死去的騎兵留下的四匹馬中選了兩匹最精神的,仍然是路岩一人騎一匹,舒元琦則與螢兒共乘一馬,向終南山方向疾馳而去。

    不到一個時辰,他們已來到終南山下,此時離天亮尚有一個多時辰,三人立即棄馬登山,迅速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

    枝頭的鳥兒迎著東方美艷動人的晨曦發出第一聲歡唱的時候,舒元琦他們已經趕了二十多里山路。路岩已經很疲乏了,螢兒更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舒元琦卻依然精力充沛,顯示出特種兵良好的身體素質。三人又走了幾里路,行至一塊大山石下。那山石東面因為沒有高樹遮擋,和暖的陽光已將石上的夜露曬干了。

    三人爬上那大山石,舒元琦從背上包袱中拿出昨夜從螢兒主人家廚房偷來的一只熟羊腿一包粟飯團和一包鹽巴。三人吃完一頓簡單實惠的早餐,就在山石上放倒了身子。

    螢兒還有點余悸︰“兩位哥哥,他們會不會進山來追我們?”

    “不怕,”舒元琦不無得意地拍了拍腰間的箭筒說,“一個特種兵進了山林就是王者!我赤手空拳憑著隨身帶的這個急救包就足以和他們周旋,何況我們現在既有劍又有弓弩,來再更多的人也不怕!”

    路岩說︰“我們現在已到了終南山的深處,秦兵即使進山來,要在這麼浩大無邊的山林里找我們三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三人沐浴著暖洋洋的春陽,在大山石上沉沉睡去,一直睡到太陽西斜才醒來,果然沒有追兵來打擾他們。一夜奔逃的疲勞已煙消雲散,三人將剩下的一點熟羊腿和飯團全部吃光,然後繼續向大山深處前行。

    在以後的日子里,他們一直順著秦嶺山脈向東走。這秦嶺的地貌極不對稱,北坡短而陡峻,溝谷縱橫,南坡長而平緩,盆地與山嶺相間。他們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行走在地勢相對平坦的南坡。

    三人一邊緩緩趕路,一邊采集野果,射獵捕魚。

    秦嶺的物產極其豐富,在陝西境內的那一段尤其森林茂密,動物種類和數量均極其繁富。他們進山不久,便是春天來臨,而後的春夏之季更是植物最為豐茂之時,秦嶺的南坡有甜美的柑桔,北坡則有柿、隻果、梨、板栗、核桃等野果,這些都給路岩他們提供了充足的食物。有時,三人完全沉醉于大自然的美景之中,竟忘了趕路。

    在最初的兩個月中,舒元琦不時地牽掛著姬蕘,為了排遣他的心情,路岩只得找一切機會跟他商談他們的遠大宏圖。

    一提起賺錢的話題,舒元琦的精神頭就來了,但他又有點信心不足︰“我們有那麼多賺錢的計劃,究竟該從哪里著手?致富這件事,畢竟不如軍事那麼讓我有自信,要知道,在‘現代’,我在賺錢方面可做得不出色啊!”

    “那時不出色,不代表如今也不出色,想想譚老和兩位公主吧,我們不是已經在他們身上創造過奇跡了麼?”路岩信心十足地說。

    “這倒是的,”舒元琦興奮起來,“那麼我們的創造財富大計是不是仍然從文化產業入手呢?”

    路岩笑著搖頭︰“並非只有文化產業一條路,我們的選擇余地太大了,作為一個‘現代’青年,我們掌握著許多‘現代’的知識,那些知識在我們原先所生活的‘現代’,那是常識,可是到了這戰國時代,就都是無價之寶啦,隨便拉一個出來,就能成為賺大錢的金點子,這里有太多的行業可供我們去大賺特賺,確實可以稱得上遍地是黃金啊!”

    “能不能舉個具體點的例子?譬如說造火柴?”

    “我還有比造火柴更有意思的。”路岩神秘地笑道。

    “什麼?”

    “釀酒!”

    “釀酒?”

    “對,”路岩點頭道,“你仔細回憶一下,自從來到戰國時代之後,我們喝過了無數次酒,不論是大梁城里的小酒館,還是在信陵君家,還是在堂堂的秦國宰相範雎家和武安君白起家,有哪一次的酒是符合我們的口味的?”

    “對呀!”舒元琦激動地叫道,“我們在任何地方喝的酒,酒味都寡淡如水,有的甚至比啤酒還淡,跟淡甜水似的,這到底是為什麼呢?這個問題我已問過你好多次,每次你總是故弄玄虛地笑笑。”

    路岩笑道︰“因為我早就想到,我們可以靠釀酒發財!釀酒的歷史,雖然非常久遠,後人在距戰國之前數千年的新石器時代遺址中就已經發掘出了釀酒和貯酒的器具,說明新石器時代的人就已經會釀酒了。但是,直到戰國時代,釀酒的生產技術的局限性還是非常大,釀出來的酒,度數都比較低,能跟後世的啤酒度數差不多的,已算不錯了。因為度數太低,酒就容易變質,這就不利于貯藏和運輸,所以,酒的生產和銷售經營始終只能停留在一個較低的水平上,這一方面導致酒的價格居高不下,釀酒業成為高利潤行業,另一方面,貯藏和運輸方面的難題,又嚴重地制約著制酒企業的發展和壯大。我們若用‘現代’方法釀出度數較高、便于長期貯存和遠途運輸的酒,那利潤將會何等可觀,你應該想象得出吧?”

    “原來是這麼回事!”舒元琦笑著連連點頭,“這確實是一條好路子,我出身在江南農村,那里的農家每到冬天都會做大量的米酒,家家都做,我從小就看我祖父和父親做米酒,看的次數實在太多,整個釀制過程我都能背得出了,唉,這個時代的人要是喝到了我們的家釀米酒啊,我敢保證,即使叫他用老婆來換他都願意!”

    路岩笑道︰“還有我呢,我那時年年去外祖父家過年,外祖父家做米酒,我也不止一次地觀察過,所以我也學會了。”

    舒元琦神往地說︰“江南農家的米酒,真是酒中極品!可惜它的好處被‘現代’人忽視了,口感好,營養豐富,還能很方便地變成黃酒,象著名的紹興黃、封缸酒、加飯酒之類,又可口,又活血,保證讓這些古人喝得欲罷不能,而黃酒又可以長期安全地貯藏,這又使得我們可以把企業無限地做大,那前景確實誘人得快要讓我發瘋了!”

    舒元琦說到這里,忽然憂色上臉,皺眉道︰“可是,這里還有一個關鍵性問題。制酒少不了酒曲,我們家鄉人稱為‘藥子’,農家雖然幾乎家家都會做酒,卻很少有人會做藥子,藥子總是向專門做藥子的人買的,而專門做藥子的人,總是將做藥子的配方秘而不宣,所以,我始終不知道那酒曲是怎麼做出來的,沒有酒曲,我們還是做不成酒啊!”

    “我既然想到釀酒這一著,曲藥的問題自然是已經迎刃而解了。”路岩笑道。

    “難道你知道曲藥的配方?”舒元琦不相信地看著路岩。

    路岩問他︰“你知道你祖父和父親做酒的藥子每年都是向誰買的?”

    “是向我村上一個叫舒福興的人買的,那家伙祖傳三代賣藥子,也受雇給人做酒。但雖然是在同村,我們卻根本不可能從他那兒得到藥子的配方!”

    “那當然,配方一泄漏,他的財路不就斷了!不過,對于我這個城里孩子來說,就是另一回事了,特別是一個送給他兩包紅梅煙的城里孩子。”

    “你是說……”舒元琦驚喜而又難以置信地瞪著路岩。

    “我天生喜歡對一些事情追根溯源,”路岩笑道,“尤其是當我上了中學,學了化學之後,我對那做酒的藥子的配方就更感興趣了,所以嘛,嘿嘿……就纏著他軟磨硬泡,又花十塊錢買了兩包紅梅煙。嘿!我從未見過煙癮比他更大的人,兩包紅梅對他的誘惑太大了,他無法抗拒,就把配方告訴了我。當然,主要還是考慮到我是個城里人,知道了配方也不可能搶他的生意。不過他要我發下毒誓,不許把配方告訴別人,特別是我的外祖父一家。”

    舒元琦大笑道︰“哈哈,這家伙是個老槍,煙癮大得嚇人,平時都是抽塊把錢一包的煙,那兩包紅梅,他肯定是拿到小店去換成了好幾包便宜煙抽。唉,這麼說來,你知道藥子的配方了?說出來听听,到底是哪些東西?”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52
創造財富神話 第五章 獵獲犀牛

    路岩笑道︰“我發過毒誓的,不能說,反正是幾味中藥,再加一些其他東西,諸如此類,到時候我做了你就知道了。”

    “那麼我們肯定能靠釀酒成為富甲天下的人物了?”

    “Yes。”

    “哇—— !”舒元琦興奮不已地揚起雙拳大叫起來,隨即他又信心不足起來,“要是舒福興那家伙給你的秘方是假的呢?”

    “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太大,”路岩說,“關于釀酒方面,古人的著述也有一些,其中也有列出曲藥配方的,我看舒福興給我的那張方子跟那些方子很有相近之處,不像是假的。不過,即使是假的,我們也還有很多其他的致富項目。”

    路舒兩人每夜圍著火堆暢談致富大計時,螢兒就靜靜地坐在一邊听著,一雙秀目彩芒閃閃,一眨不眨地看著兩位哥哥,內心為兩位哥哥的偉大計劃激動興奮著。他們講的話,有很多她是听不懂的,但她從來不打斷他們談話,總是在一旁默默地听著。有時路舒兩人也會拿她逗樂,說︰“我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給螢兒一大筆嫁妝,讓她嫁給一個瀟灑倜儻,真心愛她的好小伙子。”

    這時螢兒就滿臉通紅,嬌嗔道︰兩位哥哥真壞,螢兒不理你們了!”

    路岩和舒元琦開心得哈哈大笑。

    *********

    路舒和螢兒三人一邊漁獵和采集野果,一邊攀山越谷,披荊斬棘地行進在連綿的山林之中,他們行進的速度很慢,有時甚至一天只走十來里路。事實上他們也並不急于趕路,每當他們找到一個特別安全舒適的棲息地時,他們就會在那里逗留上幾天,這幾天中,路岩和舒元琦就盡可能多地打獵捕魚,然後將獵捕到的野物和魚烤制成熟肉干和熟魚干,以備不時之需。

    路岩和舒元琦出去打獵時,螢兒在采集野果之余,就抽空將路舒兩人剝下來的獸皮一張張攤到石頭上曬。

    山中的生活雖然艱苦,卻有張有弛,充滿歡樂。按照路岩和舒元琦預先擬定的路線,他們是沿著秦嶺往東,進入河南境內後,再沿著伏牛山脈往東南而行,直至進入韓國,再從韓國進入魏國,然後到達齊國。他們雖然有指南針和用現代測繪技術繪制出來的精細的旅行地圖冊,但在濃林冪覆,重山迭嶺的秦嶺之中,要找到正確的路線仍是困難重重,絕大多數時候,他們純是憑著指南針的指示在茫茫山林中摸索著亂走,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

    夏天將要結束時,三人終于走到了連綿群山的盡頭,只見山腳下是一展平陽,田疇處處,村落隱隱。

    路岩說︰“我們已在山中走了好幾個月,眼下不知道是否已走到了伏牛山脈的盡頭,如果是,那麼這里不是韓國境內,便是魏國境內了。即使還在秦國境內,這里離咸陽也已很遠,沒人認識我們,再說已過了這麼長時間,追捕我們的風頭可能也過去了。”

    舒元琦和螢兒齊聲贊同。

    三人下了山,在田野間迤邐而行,路邊的田疇正由青轉黃,一些農夫在田中勞作,路岩就向一位農夫詢問,這里是什麼地方?那農夫的回答令路岩他們吃了一驚。原來,這里不是伏牛山脈的盡頭,他們所立足的這片土地,正是他們當初從魏國來秦投軍的地方——南陽郡!在十幾年前,這里倒是屬于魏國,然而公元前273年,魏國聯合趙國攻打韓國,韓國向秦國求救,秦昭王派白起和客卿胡陽救韓,大敗魏師于韓之華陽,斬首十五萬,連奪魏之卷、蔡陽、長社等城,並進而圍攻魏國都城大梁,迫使魏國割讓南陽郡以求和。

    “看來我們走錯路線了,”路岩向舒元琦說,“不過,我們只要行走在田野里,踫見熟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看不必回到山里去了。”

    舒遠琦點頭道︰“從南陽到魏國大梁這條路我們倒不陌生,就這麼走吧!”

    兩天後,南陽的郡治宛城那熟悉的城郭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路岩問舒元琦︰“我們是繞城而過還是進城?”

    三人身上衣物早已破爛,而且他們的鹽巴也吃完了,必須買一些,舒元琦想了一下道︰“我們只要到城門口看一下,若沒有貼出通緝我們的告示,就說明對我們的通緝已經結束了,我們就進城,只要小心點別踫見我們的那些老戰友就行了。”

    路岩贊成道︰“咸陽和雍城都沒能留住我們,這宛城更不用擔心。”

    螢兒道︰“我去城門口看看,兩位哥哥別去,萬一有告示,他們會認出你們的。”

    路舒兩人于是在路邊坐了下來。

    螢兒一路小跑而去,一會兒回來,興奮地說︰“沒有,沒有告示!”

    “好,那就進城!”路舒兩人同時長身而起。

    考慮到秦國對兵器的管制非常嚴格,一般百姓身上不可能佩帶秦弩、秦劍之類較為先進的軍隊專用兵器,路岩和舒元琦將秦弩的一個個零件拆開,與秦劍和弓、箭一起捆扎成一捆,外面用一張狼皮包扎好,背在舒元琦的背上。

    三人很順利地進了宛城。

    這宛城就是後世所稱的河南南陽,南陽郡雄踞豫西南,北靠伏牛山,東扶桐柏山,西依秦嶺,南臨漢江,是一個三面環山、南面臨水的大盆地。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和豐富物產,在漢代,這里是商遍天下,富冠海內。如今戰國末期,它雖然還沒有兩漢時的繁盛,但也已是聞名全國的冶鐵中心,宛城落到秦國人手里之後,在嚴厲的抑商政策打壓之下,商貿活動雖然大為削弱,但仍不失為一座繁華之城。

    三人行進在城中大街之上,身上的破衣爛衫使他們形同乞丐,不斷引來街上行人和街道兩邊商戶居民鄙夷的白眼。螢兒的肌膚本來縴妍潔白,容貌雖然稱不上天生麗質驚世絕艷,卻也相當清秀姣好。但半年多的山林生活粗黑了她嫩白的皮膚,而這身乞丐裝更使她本已受損的容光黯然失色。年輕女子,愛美是天性。見了街上衣著光鮮的女子,螢兒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羨慕之色。

    路岩和舒元琦看在眼里,心頭不是滋味,都覺得妹妹跟著他們太受苦了。

    此刻三人是一文不名,唯一的財富便是路岩背上那兩百多張已經曬干卻尚未鞣制的獸皮。

    這城中只有一家皮革作坊兼皮貨商店,這就使得路岩他們討價還價的余地很小,那精明的老板又看出路岩他們急于將手里的貨出手,以換取盤纏,于是拚命壓價,兩百多張優質的獸皮,其中包括兩張珍貴的豹皮和一張熊皮,竟然總共只賣得二兩黃金!

    黃金到手,路岩和舒元琦直奔成衣店,要為螢兒買新衣。

    路岩和舒元琦為螢兒挑選了一身極為昂貴的上等綢緞面的秋衣。

    螢兒死活不要,說︰“太貴了,我們還要趕路哪,穿著這種衣服怎麼趕路?而且兩位哥哥也該添一身冬衣,不能把錢都在我身上花光了!”

    路舒兩人執意要買,可是一問價錢,兩人傻眼了,竟要五兩黃金!最後,他們只得給螢兒買了一身普通的細麻布衣服,他們兩人也各買了一身粗麻布衣服,三人腳上的鞋子也都破爛得不能再穿了,因此又各買了一雙鞋子。

    賣獸皮的時候,皮貨商本欲以圓形方孔的秦半兩錢付賬的,路岩考慮到秦國對錢幣的管制嚴格得異乎尋常,將來離開秦國時辦理兌換手續麻煩,因為秦之《金布律》規定,凡欲離開秦國的人,不得帶著秦國的錢幣出境,而必須將錢幣按法定的比價兌換成黃金或布。當然,他們從秦國出境時一般只會走山野,繞開關卡,因此也不用兌換。但是現在諸侯各國的幣制和度量衡各行其是,一片混亂,帶著秦半兩去別的國家,買東西付賬換算也不方便,所以路岩要求皮貨商付給黃金,黃金是各國的通行貨幣,買東西時換算起來也極方便,皮貨商因此拿出一塊一斤重的金餅,用專用的切割刀具割下二兩重的一塊給了路岩。誰知,買了三身冬衣之後,這一塊金餅中的絕大部分就被成衣店割去了。

    路岩將余下的小金塊托在手上掂著,苦笑道︰“秦國人真會做生意。想當年,好貪小利的虞國國君不顧賢大夫百里奚的勸阻,硬是接受了晉國人送給他的名馬寶璧,同意晉國軍隊假道虞國去攻打其唇齒相依的鄰邦虢國。結果,晉國軍隊滅掉了虢國,回軍時順便就把虞國也滅了。百里奚也被晉國人俘虜,晉獻公不識這位??大才,當他的女兒嫁給秦穆公為夫人時,就把百里奚做了她的陪嫁奴隸。百里奚不願做奴隸,就只身逃亡到楚國,卻被楚國鄉野的人抓去做了奴隸。正在廣求人才的秦穆公卻知道百里奚是個人才,決定花重金把他贖回,但又擔心出的贖金多了楚國人會覺察百里奚是個重要人物,而不肯放他來秦國,于是假裝對百里奚並不重視,只拿出五張黑色的公羊皮就將他贖走了。百里奚一到秦國,立即成為秦穆公的輔弼重臣,他又推薦了他的好友蹇叔,兩人一起輔佐秦穆公,最終使他成為春秋五霸之一,為秦國的強盛作出了巨大貢獻。秦國人的五張黑羊皮,換到兩個賢大夫,而如今我們的二百張獸皮,卻只換來他們二兩黃金!唉,現在這剩下的半兩黃金,買了幾斤鹽巴和二十斤粟米之後,連請妹妹吃一頓飯都不夠了。”

    螢兒道︰“我才不要吃飯鋪里賣的飯菜呢,我們隨身帶著的肉干、魚干和干果多好吃!”

    由于沒有官府發給的證件,他們不能入住城中客棧,所以買了東西之後,三人只得出城,夜里仍在野外宿營。

    路岩歉疚地對螢兒說︰“妹妹天天跟著我們在野外露宿,實在是苦了你了。”

    螢兒說︰“跟兩個哥哥在一起,螢兒才不覺得苦哩!”

    舒元琦愛惜地看了眼螢兒,說︰“待離開了這該死的秦國,我們就可以住店了,以後,等哥哥們有了錢,一定要給妹妹買最漂亮的衣服,住最舒服的房子,吃最好的飯菜,讓成群的奴僕侍候著你!”

    螢兒高興地笑著,搖頭說︰“螢兒不要,只要能跟著兩位哥哥,就心滿意足了。”

    十幾天後,他們在一座山下踫到一個砍柴的樵夫,經詢問樵夫得知,他們已經進入了韓國境內。

    路岩他們時而往東,時而往東南,逢山翻山,逢河擺渡。

    這天,三人行至一條溪邊,見溪兩側岸邊長著很多碧綠的野芹,就邊走邊采擷,晌午時分,三人來到一座山丘之下,這時他們已采集到了許多野芹,決定在此休息打尖。

    路岩和舒元琦正用石塊和泥土堆砌著簡易的土灶,忽然,“啊——”地一聲,只見在十幾步外的小溪邊淘米洗野芹的螢兒驚叫著拔腿向他們逃來。

    兩人迅捷站起,就見不遠處的土丘後面躥出一只野豬,兩眼通紅地向著螢兒沖去。令人吃驚的是,那野豬顯已身負重傷,額頭上一個拳頭大的傷口正在嘩嘩地淌血,口中呼呼地噴吐著血沫,兩根白生生的鋒利獠牙也已折斷了一根,一側的肚子上更是豁開了一個長長的口子,一截腸子從豁口處拖了出來,但這樣的傷勢竟絲毫未減弱它奔跑的速度!

    舒元琦來不及多想,箭步向螢兒沖去,路岩則迅速地抽出腰間的弓箭,拉弓搭箭,向野豬瞄準。離開秦國之後,路岩和舒元琦就已把勁弩重新裝配好了,弩劍弓箭時刻佩帶在兩人的腰際。

    野豬沖至螢兒身後三四步遠時,舒元琦終于趕上,一把抱住螢兒,迅即向旁邊滾開,急奔的野豬和他們擦肩而過。這時路岩的弩箭正好射中野豬的頸項。

    受傷的野豬狂怒地沖向路岩。路岩趕緊轉身往小山上逃,以引開野豬。

    舒元琦乘機抱著螢兒向土丘跑去,他想將螢兒安頓在相對安全的土丘上之後,再回來和路岩一起對付野豬。不料,他剛跑到土丘旁邊,隨著一陣打鼓般的急驟蹄聲,一只形體龐大的犀牛從土丘後面迎面沖出,那犀牛的額頭竟也有一條半尺來長嘩嘩淌血的傷口,顯然是剛才和野豬互斗的結果。

    成年的犀牛發怒時,連獸中之王的非洲獅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它的力氣和體形一樣強大可畏。此刻,鮮紅的血液,更催發了這犀牛的狂性,它本來是在追擊野豬的,猝然見到舒元琦和螢兒擋在它前進的道路上,頓時就把舒元琦和螢兒視作了向它挑戰的敵人,一低頭就挺著尖尖的角向兩人撞來。

    路岩和舒元琦在秦嶺和伏牛山時曾打過野豬,路岩對野豬的特性有些了解,知道當它沖到你面前時,你只要向旁邊迅捷避開,它就會同你擦肩而過,往前直沖,而不會靈敏地立即轉身追來,因此,獵人們稱野豬為“直眼”。路岩向山丘跑出沒幾步,那野豬就已追到了他身後不足五步處。他迅速閃身在身旁一棵大樹後,那野豬果然沒有轉身,直直地繼續往山坡上沖,但因為失血過多,加上拖出體外的肚腸又被一叢灌木掛住,致使腸子在外面越拉越長,跑出沒幾步,就再也支撐不住,四腳一翻倒了下來。

    這時舒元琦抱著螢兒僅僅以毫厘之差避開了犀牛角的挑撞,轉身沿著土丘而跑。

    犀牛可不是野豬似的直眼,立即掉轉方向向兩人追去。雖然犀牛體型極其笨重,但其行走或奔跑的速度卻相當快捷,在短距離內,其奔跑的時速竟能達到四十五公里!舒元琦的身手異常矯捷,每跑出幾步就突然改變一下方向,忽而往左,忽而往右,使犀牛不得不緊急剎住,再轉身追趕,這就使得它的追速打了些折扣,但即便如此,那可怕的犀牛角距離舒元琦的腰背總是不出三步之外!

    忽然,舒元琦腳下一滑,和螢兒一同摔倒在地。犀牛見狀,一低頭,吻上的尖角就向舒元琦的腰腹下挑去。

    正在這萬分危急之際,一支羽箭飛來,精確地射進了犀牛的右眼。

    “殺!”路岩大喊大叫著向犀牛沖來。他看過有關犀牛的電視節目,知道犀牛的視力很差,主要靠靈敏的听覺和嗅覺生活,所以他故意不停地大喊大叫,以引起犀牛的注意,與此同時他再次給弩裝上箭,一箭射中犀牛頭部。

    那犀牛果然惱怒之極地撇下舒元琦和螢兒,轉身向路岩沖去。

    路岩迅速轉身向山丘跑,一邊不停地大喊大叫。

    犀牛追上山丘。

    路岩逃進半山丘的一片樹林,游魚般在樹叢中靈活穿插。犀牛笨重的身體和差勁的視力使得它很快被路岩甩脫,正當它狂怒地踩踏著身旁的小樹時,舒元琦沖至它身後,一把拽住了它的尾巴。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52
創造財富神話 第六章 公子洧

    犀牛猛地扭過頭,舒元琦立即撒手向後跑開。犀牛轉身追了上去。

    舒元琦退至一塊巨岩之下,背貼巨岩,拉弓搭箭,一箭正中犀牛左眼。

    發狂的犀牛怒不可遏地低頭向舒元琦撞去。舒元琦敏捷地一個閃身,又抓住身旁的一根樹枝,手腳同時發力,躍到了巨岩頂上,這時就听“ ”地一聲,巨岩一陣震動,那犀牛先是尖角凶猛有力地撞到巨岩上,隨之腦袋一偏,使得露出在左眼外的那支箭深深地插進了它的腦里,直至沒羽,犀牛那龐大的身軀終于轟然倒地。

    這頭犀牛身高將近兩米,體重足有三四噸。從小生活的櫟陽城的螢兒,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龐然大物,稀奇得象個小孩似的呀呀直叫。

    “這里怎麼會有犀牛?”舒元琦驚異地問路岩,“據我所知,這種動物好象都是生活在非洲的。”

    “你總是忘了我們現在是在戰國時代,在這個時代,除了非洲,歐洲和亞洲的廣闊地區也都有犀牛生活著。我曾看到過一些文物資料,上古時代,華北地區曾有過甦門答臘犀,至于中原地區的犀牛,可能是到漢代才絕跡的。而當北方的犀牛絕跡時,南方仍有許多犀牛,自唐朝至明朝,犀牛角一直是湘、鄂、川、黔、桂、粵甚至青海等省向朝廷進貢的土貢項目。”

    路岩說著,伸手撫摸著那犀牛粗壯的尖角,笑道︰“這下我們做生意有本錢了!”

    “對啊!我听說這玩藝兒很值錢,”舒元琦兩眼閃光地說,“在國際市場上,一公斤犀牛角好象可以賣到一萬兩千多美元哪!”

    路岩嘆息道︰“都是因為人們迷信地認為,犀牛角具有激發性功能的效力,使得犀牛角價比黃金,獵殺犀牛之風越來越猖盛,最後才導致了亞洲和歐洲犀牛的絕跡,非洲的犀牛也急劇減少。不過,戰國時代的人,好象對犀牛角這方面的效用還沒有迷信到象後來的人那樣。”

    “那麼在戰國時代,犀牛角不值錢?”

    “戰國時代的人,主要是拿犀角制作名貴的工藝品,所以它也是很值錢的。此外,這家伙身上那數千公斤肉,再加上那頭野豬,我們三個人吃上兩年也吃不完,我們只留下少量自己吃,其余都賣掉,這筆收入倒是不小。不過,最值錢的還是它那身皮!那一次我們跑遍了整個大梁城,居然只找到一副犀皮甲,開價竟要百兩黃金,犀牛皮的值錢也就可想而知了!”

    舒元琦大笑道︰“犀牛皮做的甲衣,太名貴了,因此,這皮不賣,留著我們倆一人做一副甲衣!”

    路岩不解地問︰“要那勞什子干什麼?你還想去從軍嗎?”

    舒元琦笑道︰“我始終是個武夫,喜歡這種東西,就是沒用處,收藏收藏也好,隨著犀牛的日益減少和戰爭規模的日益擴大,這東西會越來越值錢的!”

    “這倒也是。”路岩點頭,“唉,有了錢,首先要給妹妹定做兩身象樣的衣服!”

    “不要,”螢兒馬上說,“我身上衣服還是剛買的嘛!”

    “這身衣服,僅僅只能用來取暖,既不很合體,那顏色和圖案又不理想,非但不能使我們漂亮的妹妹煥然增色,反而還掩蓋了你的容光。再說這衣服也有些髒了,要脫下來洗,你連換穿的衣服都沒有啊,一個人至少得有幾身衣服可以換換吧?”舒元琦說。

    舒元琦先用瑞士軍刀挖出犀牛角,然後拔劍將犀牛肚子剖開,再用瑞士軍刀給犀牛剝皮。路岩和螢兒也上來幫手。

    “呀,這犀牛的皮這麼厚啊!”螢兒大驚小怪地說。

    “嗯,厚度足有兩公分,”舒元琦笑道,“‘操吳戈兮披犀甲’,難怪屈原要把犀甲和以鋒利著稱于世的吳地所鑄造的戈並稱了,這麼厚實的皮,鞣制後做成的皮甲,當然比黃牛或水牛皮做的鎧甲牢固了不知多少倍,卻又比青銅和鐵制的鎧甲輕便很多!”

    舒元琦大笑著割下一大塊犀牛肉讓螢兒去烤。

    路舒兩人對于剝動物的皮已在山中練得駕輕就熟,等螢兒做好了飯來叫他們吃時,整張犀牛皮差不多都已剝下來了。

    吃完飯,路岩和舒元琦兩人又把犀牛分割成幾大塊,堆放在攤開在地的犀牛皮上。

    看著小山似的一大堆犀牛肉,路岩犯了愁︰“這麼多肉,怎麼搬到城鎮去賣?最近的一個集鎮離這里也有三四里路,幾千斤肉,我們要搬幾十趟才搬得完哪!”

    舒元琦沉思有頃,道︰“不如這樣,你和妹妹留下看守,我去集鎮上雇些人來,幫我們把野豬和犀牛肉抬到鎮上或城里去賣,從賣得的錢中拿出一些來付他們工錢。”

    “這辦法好。”路岩和螢兒同聲說。

    不到一個時辰,舒元琦從三四里外的小鎮回來了,身後跟著十個漢子。

    舒元琦興沖沖地對路岩和螢兒說︰“到那小鎮一問信才知道,這里離襄城只有五十幾里,因此我雇了一只船,停在半里外的河邊,讓這些人把犀牛肉抬到船上,然後運到襄城去賣,在那兒能賣個好價,小鎮上消費能力有限,賣不出好價的。”

    不到一個時辰,漢子們就把所有的犀牛肉都抬到了船上。舒元琦把整只野豬和所有的犀牛下水都送給了那些漢子,六個漢子歡天喜地地抬著野豬和犀牛下水回鎮上去了,留下四個漢子駕船,路岩他們也跟著上了船。

    天黑時分,船到襄城,這時城門早已關閉,他們就在城外泊岸休息,第二天城門開後,路岩掏出身上僅有的黃金交付稅金後,船被準許進城。

    行走在整齊寬闊的麻石街道上,看著街上摩肩繼踵的行人和街道兩旁如林的商肆,舒元琦贊嘆道︰“襄城的繁華程度,不下于宛。”

    螢兒美目四面流盼,說︰“這城子比櫟陽還氣派熱鬧哩!”

    路岩和舒元琦很快就將他們的獵物推銷給了幾家大酒店、大飯店和大客棧。四個漢子幫他們將犀牛肉分別抬給幾個買家,連同犀牛角,總共賣了將近三十幾兩黃金。

    路岩以一筆優厚的佣金和一頓豐盛的早餐打發了這些漢子們,然後就和舒元琦、螢兒一起將犀牛皮送到城中的皮革作坊,考慮到若制成皮甲,帶在身邊過于醒目,趕路的時候可能會被人誤認為是秦國的軍人,從而引起麻煩,所以他們僅讓作坊將犀皮鞣制成皮革,而待將來再把它加工成犀甲。

    皮革作坊需要幾天時間才能把犀皮鞣制好,所以路岩他們就決定在這個城里住上幾天。離開皮革作坊後,他們在城里逛游了半天。路岩和舒元琦給螢兒買了兩身上等的美服,硬逼著她換上了新衣。螢兒穿上新衣後,果然容光煥發,明艷照人。路舒兩人也各買了一身細麻布冬衣,又給三人各買了一雙質地堅牢的皮靴。

    中午,三人來到城中最大的“呂記”客棧,吃過飯後正要去樓上房間休息,卻有人來找他們了。

    來人是個四十多的矮胖男子,穿著一身考究的細麻布袍,見了路舒三人雖然抱拳為禮,刻意做出和善的姿態,眉間眼梢卻總帶著點降尊紆貴踞高臨下的氣勢。

    “聞听三位獵獲了一頭犀牛,可有此事?”他不作自我介紹就開門見山地問。

    “敢問足下從何處得聞此事?”路岩一邊抱拳還禮一邊不置可否地說。

    “咳!”那人笑道,“犀牛乃十分少見之物,一旦有人獵獲,自會轟動當地,三位帶著犀牛肉和犀牛皮進城的事此刻早已傳遍了半個城子,三位的運氣真是好得令人羨慕,不瞞三位說,在下實已有十多年沒見過犀牛了。”

    “足下此來,不知有何見教?”路岩道。

    “在下奉敝上之命,特來與三位做一宗交易。”

    “敢問貴上是誰?欲做何交易?”

    “敝上便是公子洧將軍,他願出二十兩黃金,買下你們的犀皮,想做幾副鎧甲。”

    路舒兩人並不知道公子洧是何許人物,但他既然被稱作公子,想來不是韓國的宗室,便是別國的宗室,流亡到韓國來的,而且他既然是將軍,也就有一定勢力了,可是路舒兩人都不是畏懼強權的人,也不想在韓國混,所以並不把公子洧當一回事。

    路岩面有難色道︰“此事我等恐怕難以從命,只因我們自己也要用它做鎧甲。”

    那人一怔,隨即低聲下氣地說了很多懇求的話。

    路岩和舒元琦只是不松口。

    那人顯然已極度惱怒,但臉上卻還擠出笑容,說︰“听口音三位好象不是韓國人吧?”

    “我等本是楚國郢都人氏,秦軍攻佔郢都後,我等流離失所,到處流浪,幾個月前入山狩獵,因不識路徑,竟輾轉來到了貴國。”路岩神色自若地說,他知道六國都非常忌憚秦國,尤其際此秦韓兩國劍拔弩張之際,他當然不會說自己是從秦國來,以免被誤認為秦國間諜。

    那人目光在路舒兩人身上掃了兩遍,道︰“兩位身上所佩之劍和弓弩倒都是地道的秦國貨呢!”

    路岩不由得心中暗懍,忙道︰“我們幾天前路過南陽,踫到一隊秦軍,我們借機殺了兩個落單的軍士,就順手把他們的劍和弓弩搶了過來,因為秦軍攻佔郢都後,大肆殺戮搶掠,我們的家人都被秦軍殺光,所以我們和秦軍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人陰惻惻地一笑,拱一拱手,就默然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在門外消失,店堂中的店掌櫃、兩名伙計和兩名客人立即把他們圍住了。那店掌櫃豎起大拇指道︰“兩位壯士真不簡單,居然敢到秦國去殺他們的軍士,搶他們的武器,在下由衷地欽佩,我們韓國人要都能象兩位這樣有種,秦國人哪還敢這樣天天侵凌我們!”

    一名伙計說︰“何嘗不是!秦國人實在是太殘忍了,殺了我們不知多少同胞手足,每攻佔一地,他們是連老人和小孩都不放過,只要見到人就追著砍腦袋,好回去報功領賞!”

    一名老年客人道︰“天下人都道秦國是虎狼之國、首功之國,真正名副其實啊!”

    店掌櫃向門外張望了一下,才回轉身來,壓低聲音說︰“不過三位務必小心,這公子洧仗著是我們大王的堂弟,又是本城的守將,一向作威作福,欺男霸女。方才那廝是他的家奴頭目,此人更是滿肚子壞水,為虎作倀,無惡不作,全襄城沒有一人敢得罪他的,方才他做交易不成,說不定會想什麼壞主意來陷害你們三位呢!”

    路岩沉聲道︰“我也看出,我拒絕了他的要求之後,他心里很不痛快。”

    舒元琦冷哼道︰“不痛快又怎樣?我就最看不慣這種狗仗人勢的人!犀皮是稀罕的東西,他只出區區二十兩黃金就想買下我們整張犀皮,做夢!別說二十兩,他就是出二萬兩老子也不賣,要留著自己用,光天化日之下,他難道還能來強搶不成?”

    “他們的壞點子可多呢,三位確應小心為上。”老年客人說。

    店掌櫃道︰“是啊,他們均非善與之輩。不過,我們的主人時常孝敬他們,他們總也得賣我們主人一點面子,想來也不會到這店里來為難三位。”

    路岩這才明白,這店掌櫃並非店主,只是代其主人管理此店,不由得問︰“不知貴主人是哪位?”

    店掌櫃未及開口,那老年客人搶先笑道︰“唉,你先生真是糊涂,這客店名叫‘呂記’,當然就是呂不韋先生家開的了,這城里難道還有第二個比他更大的呂姓富商嗎?”

    “什麼?”路岩和舒元琦同時驚叫起來,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陰差陽錯地住到呂不韋這位歷史名人家開的客棧里來!

    “兩位哥哥認識他啊?”螢兒對兩位哥哥的反映莫名其妙,她跟店掌櫃他們一樣,還不知道呂不韋後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經歷。

    “我們听很多人談起過他。”路岩道。

    “這就是呂不韋先生的家嗎?”舒元琦問店掌櫃。

    “這是他家開的一個客棧,他哪會住這樣的地方!”老年客失笑道,“他的家本在陽翟,陽翟為秦國人攻佔後,他們家就搬到了鄭城,他們也不住是在鄭城里,而是住在鄉下的莊園里。”

    店掌櫃道︰“他家的莊園可多了,邯鄲、臨淄,到處都有他家的房子,呂先生一年中大多數日子都是在外面做生意,住在家里的日子屈指可數。如今他好象正在邯鄲,听說又在那里娶了一房小妾。”

    “他不在邯鄲,已經到秦國去了,小妾也早就送給別人了。”舒元琦脫口答道。

    “不會吧?你這客人,這玩笑可不是好開的,我家主人怎會把小妾送人?而且他最討厭秦國,說秦國人不歡迎做生意的人,所以他從不去秦國做生意,怎麼會去秦國呢?我們韓國人都很恨秦國人。”店掌櫃不相信地說。

    “確實去了秦國,而且是去秦國做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注生意!”路岩笑道。

    “你們怎麼知道的?”店掌櫃和店小二一齊問。

    “我們是听秦國人說的。”路岩道。

    “那一定是秦國人瞎說!”店掌櫃非常自信地說。

    路舒兩人就笑。大家又談了一陣,三人兀自回了樓上客房。

    三人回房不到一頓飯工夫,忽然大隊武裝軍士沿大街奔來,很快就包圍了三人所入住的這個客棧。一位中等身材的白臉漢子率領十多名軍士涌進客棧大堂,客棧掌櫃、伙計和幾名房客嚇得渾身篩糠,不知所措。

    舒元琦和路岩听到樓下的動靜,急忙隱身在樓梯口向下觀察,只見剛才來過的那個家奴頭目正站在白臉漢子的背後,三人心里頓時明白了一切。

    白臉漢子問客棧掌櫃︰“三個秦國探子何在?”

    客棧掌櫃顫聲道︰“回公子,敝店中並無秦國探子。”

    這白臉漢子原來就是公子洧!

    那家奴頭子陰陽怪氣地說︰“就是方才和我講話的那三個人,那兩個男子身佩秦劍秦弓和秦弩,不是秦國探子是什麼?”

    天下豈有愚笨到招招搖搖地身佩本國著名兵器的探子!掌櫃和伙計旅客們都知道那家奴頭子是在故意誣陷人,但都不敢反駁。

    “那三個奸細何在?”公子洧厲聲喝問。

    客店掌櫃被他刀子般的利目逼視得不敢抬頭,只抖抖索索地一指樓上︰“在……在……”

    公子洧凶狠地推開客棧掌櫃,向軍士們一揮手︰“給我上樓搜!”

    樓梯口的舒元琦急忙向路岩說︰“趕快回房間!”

    *********

    “砰!”虛掩的房門被踢開時,路岩背靠窗口,鎮定地面對房門而站,螢兒惶悚地躲在他的身後。

    四名持戈軍士首先沖進房來,隨即進來的是那白臉的公子洧和家奴頭子。

    “大人,就是他們!”那家奴頭子指著路岩和螢兒叫道,“咦,還有一人哪里去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3-7 20:52
創造財富神話 第七章 痛失螢兒

    家奴頭子話音剛落,舒元琦已從他們身後的門背後閃電般掠出,公子洧尚未反應過來就覺得脖子上一涼,舒元琦那把鋒利無比的軍刀已架在了他粗壯的脖子上,冷汗頓時就從他的額頭沁了出來。

    “不想臭頭被割下來就叫他們都退下!”舒元琦沉聲道。

    “你們……全退下,快!”公子洧無奈地下了命令。

    家奴頭子和軍士們都乖乖退了出去,舒元琦抓著公子洧轉過身來,面對著房門外的軍士和家奴頭子。

    “別誤會,別誤會,在下……在下只是來查看一下,並無別的意思……”公子洧竭力擠出笑臉說。

    路岩冷笑道︰“僅僅是查看,要帶這麼多全副武裝的士兵?你以為我們是傻瓜,看不出你的險惡用意?你分明是想把我們當成秦國間諜除掉,從而可以霸佔我們的犀牛皮!”

    “在下豈敢……在下豈敢……”

    “得了,廢話少說,現在你說什麼我們都不能相信!”舒元琦喝道。

    公子洧說︰“閣下先放了我,有話我們再好好商量,否則,若你們殺了我,你們也出不了這個城……”

    “跟你這種陰險毒辣的人沒什麼好商量的!”路岩喝道,“你立即叫人給我們送兩匹鞍轡齊全的上等戰馬來,還有,那些犀牛皮還未鞣制好,我們沒辦法帶走了,那就便宜你吧,你派人送一千兩黃金來,算買犀牛皮的錢!”

    “一千兩?那好買好幾副犀甲了!”公子洧不禁心痛地叫了起來。

    “這事是你挑起來的,哪還由得你?誰叫你居心不良的!”舒元琦說著手上一使勁,軍刀鋒刃更深地陷進了公子洧的頸肉里,幾乎要出血了。

    公子洧慌忙道︰“好……好說,好說……”立即吩咐那家奴頭子去辦。

    不到一個時辰,家奴頭子來了,他身後跟著兩名家奴,這兩名家奴每人扛著一個沉甸甸的袋子,跑得氣喘吁吁的。

    家奴們將手中的袋子“ ”地放在路岩腳邊的樓板上。

    那家奴頭子擦著額頭的汗,對路岩說︰“一千兩黃金,都在這兩個袋里了,還有……兩匹馬……鞍轡都備好了,就在……客棧門外。”

    路岩打開兩個袋子,見里面都是楚國所產的方形金板,每塊二十兩,每袋都是二十五塊。

    舒元琦仍然把刀架著公子洧的脖子,押著他下樓去。路岩拎起兩個裝金板的袋子和螢兒一起緊跟在舒元琦的身後下了樓。

    兩匹良種戰馬果然鞍轡齊全地系在客棧門外的拴馬樁上。

    路岩把兩個袋子分別綁到兩匹馬的馬鞍後面,然後先把螢兒抱到馬上,他自己再上馬和螢兒同乘一騎。舒元琦則讓公子洧牽著馬,他自己仍用刀架著公子洧的脖子,陪著公子洧步行。

    人群擠滿了街道兩側,人們見到平時濫作威福的惡霸公子洧這般垂頭喪氣的光景一齊暗暗稱快,家奴頭子和武裝的軍士們則遠遠地站在客棧門口敢怒而不敢言,他們被勒令站在原地不得動彈。

    四人兩騎很順利地出了襄城,又走了兩三里路,襄城城中果然始終沒有一兵一卒追出來,舒元琦這才放了公子洧,跳上馬背,和路岩一起策馬疾馳。

    這襄城和陽翟、許縣、長社、鄢陵等地原先屬于許國,戰國中期,許國在吞並戰爭中被鄭國所滅,後來鄭國又被楚國並吞,但在隨後的兼並戰爭中,韓魏等國又從楚國人手中奪取了原先屬于許國和鄭國的一些城池,其中襄城、陽翟和原鄭國國都鄭城先後為韓國人攻佔,韓國人就把國都遷到了陽翟。再後來陽翟等地又被秦國佔入囊中,韓國就再遷都到鄭城。

    押著公子洧離開襄城後,他們本是向東北方的鄭城前行的,公子洧走後,為防他率人來報復,路岩他們立即折向東南方的鄢陵而去。

    傍晚時分,他們在距鄢陵城七八里的一個山林邊宿營。螢兒做飯,路岩牽著兩匹馬去附近放牧,舒元琦則到山林里去打野味。

    天黑下來了,路岩首先牽著吃飽青草的馬兒回到宿營地,一會兒,舒元琦也興沖沖地扛著一只獐子回來了,這時螢兒已做好了一鍋粟米飯。路舒兩人立即動手將獐子剝洗了,架在挖|峽鋸 尤狻br />
    就在這時,約一百名全副武裝的騎兵在公子洧的率領下突然從不遠處的土丘後沖了出來。舒元琦和路岩剛剛反應過來,一陣急驟的箭雨就已劈頭蓋臉向他們傾瀉而來。舒元琦和路岩比較敏捷,迅速地倒地一滾,躲過了箭雨,螢兒卻背上連中兩箭。

    “快去救妹妹,往山林里逃!”舒元琦大呼一聲,和路岩一起冒死沖到十幾米外的螢兒身邊,抱起螢兒就向後面的山林跑。

    突然,一支弩箭射中了路岩的左肩,路岩一跤跌倒,顧不得傷痛立即咬牙爬起,跟在舒元琦身後沖進山林。

    “下馬!進山林搜,一個也不能放過他們!”公子洧大聲命令。

    騎兵們紛紛跳下馬,徒步沖向山林。

    因事起猝然,路岩和舒元琦的弓弩和長劍連同裝著金板的袋子以及三人的衣服等行李卷都留在飯灶旁邊未及取回,這時他們已顧不得太多了,只能向著山林深處急躥。好在天色已黑,這給他們的逃生提供了便利。

    在密林中亂躥了一頓飯工夫,他們終于找到一個藤蘿覆蓋的隱蔽山洞。舒元琦將螢兒放在山洞深處的一塊大石之上,他顧不得為螢兒和路岩處理箭傷,讓路岩在洞中守護著螢兒,自己返回洞外,將洞口藤蘿恢復原狀後就向遠處跑去,一邊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響以吸引追兵。

    正在密林中四處亂搜的軍士們果然一齊朝響聲處撲去,追出了幾百步之後,響聲突然消失了。

    “他們逃不遠的,一定就在這附近,給我仔細搜!”公子洧大聲叫著,“大家不用怕,他們手上沒有兵器!”

    軍士們三五人一小隊地四散搜尋,但公子洧的身邊卻始終緊跟著幾十名軍士。

    三名軍士手持長劍搜尋到一棵大樹旁邊,正游目四顧,一個龐然大物忽然從他們頭頂的樹上捷撲而下,立即將走在最後的一名軍士撲倒在地。前面的兩名軍士慌忙轉過身來時,那背上插滿樹枝、臉上涂滿泥土的龐然大物早已站了起來,手握滴血的雪亮軍刀,而那名軍士則躺在地上,胸口血如泉涌。

    也許是事起突然,舒元琦的裝束又顯得很可怖,兩名軍士們竟然目瞪口呆地僵住了。舒元琦一刀捅進離他較近那名軍士的胸膛,那軍士悶哼倒地時,最後那名軍士終于醒過神來,大叫著轉身就逃。

    舒元琦一個箭步沖上去,一伸手抓住那軍士的發髻,與此同時鋒利的軍刀割斷了那軍士的喉管。

    可是那軍士的喊聲已經發出,四周的軍士聞聲都迅速包圍過來。

    當公子洧帶著數十名軍士趕到時,地上只留下三具軍士的尸體,舒元琦早已無影無蹤了。三名軍士,一個被割斷了喉管,兩個被刺穿了心髒,都是死狀可怖,看得公子洧和軍士們心里直冒寒氣,更令他們恐懼的是,三名軍士的弩和裝滿箭支的箭筒以及其中一名死軍士的長劍都不見了!

    “咦,他們沒有兵器,怎能殺死這三人?”一名軍官驚疑地說。

    公子洧心中大懍,赤手空拳能連殺三人,看來他們說的在秦國殺死秦軍搶奪秦劍和弓弩的事是真的。他不得不對舒元琦他們的能耐作重新估量,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後,說︰“大家小心了,八到十人一隊,莫要落單,搜,他們就在附近!”

    那軍官將軍士們重新分了隊,八到十人一隊,然後分別朝四面八方搜索。軍士們都小心翼翼地糾集在一起,不敢落單。

    往東搜索的那隊軍士剛從一叢亂草旁走過,那叢亂草連同地皮忽然向上拱起,一個人在紛落的塵土、亂草和落葉之中站了起來,敏捷如靈猿般躍起,一下子將走在隊尾的那名軍士撲倒在地。

    當前面的軍士慌忙回轉身來時,那人已迅捷地躥進了一旁的樹叢,那名被他撲倒的軍士則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了。

    軍士們大呼小叫地向舒元琦逃跑的方向射了一陣亂箭,然後追了過去。

    追出不到三十步,眼前是兩棵大樹,兩棵大樹的兩邊都是巨岩和荊棘,只有兩樹之間有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空間。軍士們只能排成單列從兩樹之間穿過。

    第一個軍士手持已上了箭的勁弩,剛戰戰兢兢地從兩樹之間鑽出,就倏地往旁邊一閃,消失了,只發出一聲含糊的悶哼,似乎被一雙有力的手拉走了。他身後的一名持弩軍士雖然覺察有異,但還沒有來得及作出反應,一把長劍已刺進了他的腹部。這軍士慘叫一聲,栽倒在地。

    後面的軍士們立即縮回大樹後面,驚慌地聚成一團,大喊大叫。

    喊叫聲將在別處搜索的幾隊人招喚了過來。

    “怎麼回事?”公子洧又驚又怒地問。

    指揮那隊軍士的一名什長聲音打顫地答︰“公子,又……又有兩名兄弟被殺了,三個奸細就在大樹……”

    一支勁箭嗖地從兩樹之間飛出,精確地命中那什長的胸口,中止了他尚未說完的話。

    公子洧和軍士們嚇得立即往兩旁避開,紛紛扯出身上弓弩,往樹那面一陣亂射。好一會兒後,見樹那面始終無聲無息,他們才停了下來。

    兩名軍士將那中箭的什長拖到一棵大樹後面,公子洧急忙察看他的傷勢,發現那支箭穿透了什長的前胸的牛皮甲,深深地射進了心髒,那什長已經一命嗚呼。

    “這是用勁弩射出的箭!”帶隊的軍官大驚失色地說。

    “定是那幾個被他們殺死的弟兄手上的弩和箭被他們搶去了!”一名軍士惶惶悚悚地說。

    毫無疑問,只有強勁的弩才有如此可怕的洞穿力。韓國是秦國以外又一個善于制造優良弓弩的大國,當時有“天下強弓勁弩半出于韓”的說法,韓弩的射程雖然稍遜于秦弩,但其弩弓彈力的強勁和性能的優良在六國的弓弩之中是首屈一指,這是世所公認的。

    在公子洧看來,舒元琦他們赤手空拳就能殺敵,現在手上有了這樣有強大殺傷力的武器,他怎能不心驚?

    正在這時,接二連三的弩箭從他們右側的樹叢里發射出來,軍士們連連慘叫倒地,一片慌亂。

    “收兵!”公子洧思忖片刻後立即作出決定,“撤往山下後立即封鎖這山林四周的要道,不許他們走脫,我再派人向縣里和鄰縣多調些援兵來,待明天天亮之後再收拾他們!”

    公子洧的這一計劃確實非常毒辣,舒元琦他們所藏身的這片山林方圓不過兩三里,如果是在大白天,且有大批的援兵加入封鎖道路和搜山的話,他們三人確實將無所遁形,在路岩和螢兒都負傷的情況下,他們根本不可能突出重圍,只能戰死于此。所以,舒元琦必須竭盡全力阻止公子洧的計劃的實施。

    數十名士兵抬著二十多具尸體,秩序井然地向山林外撤退。忽然,走在隊伍後面的一名軍士“唔”的一聲向前一撲,不由自主的趴到他前面的軍士的身上。前面的軍士惱怒地轉過身正欲把他推開,卻發現他已經死了,背心里露出一截箭羽。

    “啊!”那軍士驚叫一聲,推開同伴的尸體,撒腿就狂奔,公子洧連連厲聲喝斥,他哪還顧得及,一眨眼工夫就超越所有同伴,跑得無影無蹤了。

    公子洧正怒聲咒罵,又一名軍士中弩箭倒下。這下所有人都繃不住了,一齊撒腿狂奔起來,那些拖抬尸體的軍士也把同伴的尸體扔下,發瘋似地跑了。

    舒元琦把從傷亡軍士手中繳獲的十幾把弩都裝上了箭,然後向軍士們追去,邊追邊不時地向軍士射擊,使得那些軍士每跑出一段路就必定有一人或死或傷地倒地。

    公子洧和軍士們跑出山林來到平地上時,山林中已留下了三四十名死傷的軍士。軍士們一出山林就拚命奔向自己的戰馬,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馬背上爬。

    幾名軍士一上馬背立即拍馬就逃。

    公子洧連連喝斥並揮劍將一名試圖策馬逃走的軍士砍下馬背,這才消除了軍士們逃跑的念頭。

    在公子洧的口令聲中,軍士們策馬列成一隊。公子洧這才跳上馬背,匆匆清點了一下人數,尚有五十多名軍士,他將他們分成五隊,正要命令他們分別去把守這山林周圍的幾個交通要道時,一支勁箭從不遠處的一叢灌木中飛出,正中公子洧的左肩背,公子洧驚叫一聲,從馬上一頭栽下。

    原來舒元琦早已餃尾潛出山林,藏身在那叢灌木之後,趁公子洧阻止軍士們逃跑的工夫,他已將手上的十來張弩全部上了弦並裝好了箭。他知道這些軍士都已被他殺得寒了膽,只要再給他們雷霆般的一次重擊,他們的戰斗意志將被摧垮,擒賊先擒王,尤其是要先將公子洧除掉,那麼軍士們群龍無首之下立刻就會豕奔狼突,作鳥獸散。

    他一箭將公子洧射下馬後,隨即又將剩下的九支弩上的箭不歇氣地全部發射出去,使得軍士們接二連三地慘叫落馬。其他軍士果然發一聲喊,撥轉馬頭就驚慌逃命,片刻之間,走得一個人影也沒有了,那些無主的戰馬也跟在它們的伙伴的屁股後面跑走了。那地上只剩下幾具尸體和三名負傷的軍士,公子洧則被他的三名親兵抱上馬救走了。

    舒元琦急忙跑到放行李的地方,他們三人和行李連同裝著黃金的袋子和公子洧被迫提供給他們的兩匹馬都不見了,毫無疑問是被公子洧和他的士兵們帶走了。

    他顧不得多作理會,迅速返回山林中。憑著對地形和路徑過人的記憶和辨別能力,他沒費什麼周章就找到了路岩和螢兒隱身的山洞。

    山洞里一片死寂。

    “路岩!路岩!螢兒!”舒元琦呼喚著摸進山洞。在進山洞之前他已將急救包中的打火機摸了出來,此刻他打燃打火機,火光中,只見路岩象個雕像般面無表情地抱著螢兒坐在大石上,他和螢兒背上的箭都已拔下並作過了簡單的傷口包扎處理。

    “怎麼啦?你們的傷怎樣?”舒元琦急忙問。

    路岩依然象石頭似的沒有一絲反應,連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

    舒元琦心底立即升起不祥的感覺,他撲到路岩身前,伸手一摸,螢兒的手和臉果然都已冰涼!

    舒元琦不禁撲到螢兒身上,撕心裂肺般痛哭起來。

    *********

    一線晨曦從東方逸出,舒元琦已用劍和雙手挖好了一個坑。

    這里是魏國境內的鄢陵縣。昨夜,他用一截燃燒的樹枝將路岩的傷口生生地燙焦,以防止其發炎,然後用急救包中的藥棉和紗布包扎好,又讓他服了兩顆消炎藥丸,之後,他們離開了那山洞。他抱著螢兒的遺體,和路岩一口氣趕了三十多里路,才在這里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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