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間客 作者 : 貓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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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hohohw 2009-5-3 17:34: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9 5313333
qwerty456789 發表於 2010-10-22 20:23
第九十五章 流氓與石頭的會師(一)

對於普通的聯邦民眾,比如多年前東林礦坑旁的許樂來說,所謂七大家是某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神秘高遠存在,他們並不知道是哪七個家族站在人類社會的頂端,並且一站便是千萬年。

相對而言更能接觸到相關秘辛的媒體記者,或許能夠清楚地列出七大家的名單,但基於那種近乎深入本能的敬畏和某種傳承千年的默契,沒有任何一家媒體敢於深入報道七大家顯赫的歷史與令人目眩神迷的現在。

唯獨西林鍾家是個特例,從多年前開拓東林礦區,再到放逐極西星域,這個手中握有軍權,近同割據軍閥般的家族,一直處於聯邦民眾的眼前,新聞媒體的聚光燈下,正如此時法庭綠地外圍閃作一片的現場。

關於鍾家的新聞,尤其是這樣具有爆炸性的鍾家小公主監護權新聞,任何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記者都不會愚蠢的錯過,而當他們現牽著鍾家小公主的手沿著幽靜林蔭殘雪道,從法庭方向裡走來的最後勝利者……居然是許樂上校時,他們才意識到,這條新聞原來比自己設想的爆炸威力更要強大。

牽著鍾煙花小朋友微筋、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僵硬的小手,許樂平靜地回答著記者們的提問,庭上生的細節不需要他進行故事複述以滿足廣大讀者的興趣,但他試圖通過自己的言理清楚這場官司幕後的某些東西,盡可能地不要讓人誤會費城那位老爺子的意願。

結束簡要的回答之後,一行人轉身離開。他牽著鍾煙花的手走到車隊旁,準備登車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驟然映入眼簾,微微一怔之後,他將鍾煙花交給田大棒子,低聲說了幾句話。

黑色車隊緩緩駛離,忠於鍾家老宅的精銳特種小隊,拱衛著他們的公主,離開這片嘈雜紛亂的現場。

有這些久經戰場血火的西林強悍軍人保護,又是在首都特區這種地方,還有那位實力恐怖的田大叔在側,許樂並不擔心小西瓜的安全問題,而且他也沒有發現,第二輛防彈轎車內,這支西林部隊的直屬長官萊克上校,正緩緩摘下鼻樑上的墨鏡,目光透過深色車窗玻璃,望著他站在殘雪之上的身影,默然若有所思。

目送車隊遠走,許樂轉過頭準備去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卻現戴著帽子的布林主任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並不認為你今天的行為是理智的。」

布林主任右手揣在風衣口袋中,握著高級加密電話,望著許樂的臉,神情凝重說道:「或者說,像這樣重要的舉動,你應該處理的更慎重一些,比如事先通知我一聲。」

許樂沉默片刻,斟酌著詞語,面前這個看似普通的官員層級雖然不高,但全聯邦都清楚,在某些場合某些時刻,他可以代表帕布爾總統閣下的態度,沒有一個人敢輕視他。

今天布林主任來到法庭,是代表總統先生關注這件大事的進展。對於官邸裡的那位男人來說,聯邦需要一個團結的後方,讓西林事件最快得到解決,政府加強對西林的控制力,是他最願意看到的局面。許樂忽然插手此事,甚至還可能代表著費城那位老爺子的意志,只會令這件事情變得更加複雜,把時間拖的更長,對聯邦更不利。

「有機會,我會親自向總統先生解決。」許樂回答道。

布林主任略一停頓,眉尖微皺說道:「總統先生最近很忙,不過我會把你的意思清楚地傳達給他,另外……如果有機會,請代我向老爺子致意。」

「好的。」

……

……

……

布林主任走了,幾大家族的代表離開了,鍾家老太爺們表情陰沉撐著枴杖與表情更加陰沉的鍾子期,也分別乘坐交通工具,離開了這片被青樹包圍的莊嚴之地,遠處的記者們敏銳的注意到,鍾家人離開的時候,車隊竟是繞了一個大圈,遠遠地避開了許樂上校站立的地方,似乎他們甚至不願意和許樂擦肩而過。

電話響起,那頭是鄒郁,許樂微笑著接聽,同時加快腳步向樹後那片幽暗陰影裡走去。

「我看到了新聞,恭喜你成為鍾家小公主的乾爹。」

從這句帶著強烈嘲諷味道的話語中,很明顯可以感受到鄒郁此刻的心情並不怎麼好,沒有等許樂回答,她開口繼續尖銳說道:「關於西林的事情,你向你所認為的勝利每踏進一步,便等於在那些你所不能對抗的大人物心上捅上一刀。」

「我知道。」許樂對著電話很認真地回答道:「但我想應該可以應付,再壞的局面,也不可能比前幾年更壞。」

「不。」鄒郁在電話那頭直接說道:「你只是一個人,你沒有兵,沒有部隊,只有副師的級別和聯邦英雄的名聲,既然你已經開始了,那我必須提醒你,你將要面臨的局面……是前所未有最壞的局面。」

話音落處,電話被那邊掛斷,許樂怔怔地看著手中嘀嘀連響的電話,感覺就連忙音都帶上那位紅衣女子特有的凜冽勁兒,不由自嘲地聳了聳肩,望著樹後建築陰影中那個英俊男子說道:「現在我漸漸明白,為什麼對男女之事無往而不利的你,居然會一直沒辦法拿下自己孩子他媽。」

施清海用指頭掐熄三七牌香煙,望著面前這個很久不見,以為生死相隔,卻又重新出現在面前的傢伙,臉上依舊掛著迷人的可惡笑容,聲音微啞說道:「找個安靜的地方,先喝兩杯。」

在一院南橋門左手邊那家簡陋的小酒館內,兩個男人用四瓶琥珀色的烈酒完成了重逢,不曾唏噓太多,沒意義的寒暄感懷太久,反而有很長時間的沉默對視互相舉杯一飲而盡直至胸腹生辣辣的痛並快樂著,便將這一年多來的情緒化作了平靜。

酒意正濃,二人卻沒有在這間小酒館內繼續,因為這個地方適合喝酒,卻依然不是他們需要的最安靜的地方,他們把那輛黑車隨意扔在停車場,坐著地下快捷線回到了望都那間公寓裡。

公寓內的監控設備再次啟動,兩個人極嫻熟地進行著信號過濾,確認沒有任何被監聽或監視的可能,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兩杯清水在幾上,施清海和許樂同時取出兩份名單放在水杯的旁邊。

「石頭,這是我查到的東西。」

「流氓,這是我的。」
qwerty456789 發表於 2010-10-22 20:23
第九十六章流氓與石頭的會師(二)

盜明無煮的水,在杯中保持著頑固的高度,因為沒有咫洲川以不肯下降,煙缸裡的煙頭卻多了很多,焦糊扭捏捲縮彆扭地搭成了怪異的亂草,煙霧瀰漫的房間內,兩個人沉默地將現有的相關材料仔細閱讀了一遍,然後幾乎同時抬起頭來。

這種場面對於許樂和施清海來說並不陌生,幾年前面對那位用道德大旗綁架無數聯邦民眾的麥德林議員時。他們一人留在光怪6離的現世社會裡像石頭一樣冷眼旁觀做著砸過去的準備,另一個將身影藏匿於黑暗間循著那些過往的線索冷漠地向前追索,很少聯絡,沒有配合,卻又極富默契地迎來了最後總攻的那一天。

今天這一幕就像是百慕大某種宗教所宣揚的輪迴,又或許只是某種簡單的重複,因為對於許樂和施清海這樣的人來說,他們的性格決定了選擇,所以當整個聯邦都快要淡忘當年的那些暗殺陰謀和已然化作煙花的古鐘號時,他們還在尋找著事實真相,詢問著答案。

「臨海州體育館,二軍區暗殺部之源,楊勁松自殺,二軍區死了很多人,當時我順著灰毛衣查到了麥德林,但組織這起暗殺事件的中間人。還有另一條線。」

施清海抿著薄薄的雙唇,深深吸了一口,煙卷驟然明火,煙霧刺的他的眼睛瞇了起來,隱隱可以看到那雙桃花眼裡有著疲憊帶來的血絲。

「這件事情我對你說過,那條線出面的人是一名現役軍官,至少是少校,有一頭棕紅色的頭,他所代表的勢力是一位議員先生。」

「木谷莊園裡針對那位鍾家小公主的暗殺,政府終止調查之後,我進入聯邦調查局找到了一些相關材料。那個被你攔下來的厲害槍手和二軍區沒有關係。我現在在查這位姓陳的朋友。沒有被軍事學院開除,執行政府秘密任務之前,究竟和誰聯絡的比較緊密。」

「最重要的古鐘號遇襲,你在帝國的一年多時間,我一直在暗中調查,現在可以確認的是,那名死在軍事監獄外圍的帝國種子,確實是帝國人,但他沒有機會接觸到這種層級的軍事機密,更不可能指引帝國艦隊找到那片太空裡的光輝陰影。」

「有個事情很奇怪,古鐘號的殘骸沒有依照慣例任由它在宇宙裡飄浮流浪,成為戰士的紀念碑,而是以深入調查的原因,拖回了地表,問題在於,相關部門沒有把它拖回西林,而是拖回了第二十三研究所,然後很快就被回爐。」

施清海取下煙卷,舔了舔有些苦的嘴唇,將煙卷用力地摁熄。微笑說道:「但回爐之前,我找機會去看了一眼,當時古鐘號的逃生系統,事先就已經被人動了手腳。」

「這也就意味著,當時鐘司令就算沒有選擇戰死,而是選擇逃離,也沒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作為青龍山反政府軍這些年來最優秀的情報人員,許樂不會懷疑施公子的判斷,一個有資格進入三一協會的傢伙,加上那個地方又是他做出更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會令人感到震驚。

「我的名單上沒有太多人。但我懷疑他們都參與了這件事情。」許樂用門牙輕輕咬著煙卷,仰靠在柔軟的沙上,感到有些疲憊,繼續說道:「暗殺邰之源,暗殺小西瓜。暗殺鍾司令,如果像你所推測的那樣,是一系列的行為,那麼這些人究竟準備了多長時間?」

臨海州體育館那場令許樂記憶終生的血腥戰鬥,恍然間已是數年前的往事,當時他本以為隨著楊勁松副部長的自殺,第二軍區十餘名軍官的被逮捕,軍方的激進分子已經被清洗乾淨。但後來生的事情,說明那股力量已經隱藏的比人們想像的更深,準備的時間更久。

至於那些人擁有怎樣恐鼻的實力,許樂沒有出任何感慨與疑惑。敵人無論強大還是虛弱,只要是敵人,那便要戰鬥。

「我查過當時聯邦管理委員會的所有議員名單,按照適合條件進行梳理,加上我的渠道傳來的情報。理了一個名單,而這個名單中,有能力影響到軍方的人並不多。」

施清海指著許樂名單上的第一個名字,說道:「副總統拜倫,毫無疑問是嫌疑最大的一個,當時他與帕布爾搭擋之前,是聯邦管理委員會軍事預算主任議員,在更早的年頭。他曾經擔任過聯邦第三軍區參謀部主任,少將。」

「很少有軍方嚴將脫下軍裝,投身政界,並且能夠獲得成功,但副總統先生偏偏做到了。

「三軍區?」許樂想到出身三軍區的那位聯邦名將,眉尖忍不住皺的極深,沉默片刻後又點燃一根香煙,沙聲說道:「沒有聽說過少卿師長和副總統有任何私下的往來。而且有時代差,拜倫當參謀部主任

「不要管那麼多,我們先把最終的名單定下來,然後調整一下方向施清海把滿頭黑揉亂,卻不知暴露了腦後幾根白,沉聲說道:「副總統拜倫,憲章局局長助理崔聚冬,軍事研究所相關部門負責人,已經病死的前副議長,第二軍區全機械集團軍,杜少卿和他的鐵七師」

聽到這裡,許樂舉起右手說道:「我暫時沒有證據可以支持對杜少卿的懷疑,雖然他和老虎一向敵對,但我總以為這個人做不出對準他人後背開槍的事情。」

「難道名單上其他的人,你就有證據?」施清海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如果你現在有證據指證聯邦副總統涉嫌謀殺前線總司令,那你就不會坐在這裡,而是去總統官邸了。」

「這個名單上的人名,我沒有有司法意義的證據,但有讓我相信他們參與這件事情的證據。」

這句話有些拗口,因為涉及到聯邦中央電腦的數據庫到溯定位,許樂也沒辦法解釋的太清楚。

「好吧。」

施清海攤開雙手,說道:「對於杜少卿和他的鐵七師,我沒有證據但我有直覺。」

「這個問題暫時不討論。」許樂的神情有些憂慮,問道:「你查了這麼久,有沒有查到那些大家族插手到這件事情裡面?」

「不知道該說是豐運還是不幸。現在沒有這方面的影子。」施清海平靜說道:「不過這很好理解。為了利益,七大家可以和任何勢力合作。甚至我懷疑將來他們可以把帝國皇帝當作可靠的交易對象,但是他們絕對不會和軍隊裡的激進派合作。」他望著許樂,輕聲說道:「當掌握了聯邦行政權力的政客得到了軍方激進派的效忠,或者更可怕一些。當軍方激進派掌握了聯邦大權。是七大家最害怕看到的局面。因為這將動搖這些家族生存下去的基礎

「能夠將這些家族用千萬年時間營織的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和那些看似不容撼動的基石完全摧毀的。只有暴力,絕對的暴力,失控的暴力

「那從這個角度來看,你們青龍山應該讚賞這些激進派?」許樂微諷說道。

「不同的道路通向同一個目的地,但正因為道路選擇的不同,也許當人們走到那個目的地時,並不是同一個季節,山腰間的花景顏色相差極大

「你是間諜,不是詩人。」

「身處這樣令人興奮激昂的歷史轉折時刻,暴力的鮮血,卑劣的陰謀。很容易激每個人內心的詩意

許樂沒有理他,自顧自怔怔地望著那份名單,從上至下數著那些顯赫姓名,思考著這些姓名所代表的勢力,驟然間感到身體有些冷,下意識裡低聲說道:「聯邦政府從上到下早就爛壞了。」

施清海嘲諷望著他,指間夾著煙卷。「這是青龍山一直試圖告訴人們。卻沒有人願意相信的事情。」

許樂沉默,忽然很認真地望著他說道:「這次和麥德林那件事情不一樣,這是聯邦政府內部的問題。和你沒有太大關係。我知道你現在的狀況並不好,青龍山委員會似乎根本遺忘了你這個聯絡官,也沒有給你任何支持,你不要再冒險調查下去。」

「一個優秀的情報人員,應該並且只能習慣一個人工作。」施清海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落霎,低聲說道:「這是那個傢伙說過的話」聽說他快要病死了,過些天我要回一趟你如果有時間。陪我去。」

「好許樂回答的很迅。然後沒有忘記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繼續盯著他的眼睛,神情凝重說道:「雖然我不是專業的,但這件事情我來查更合適,而且更安全,你必須答應我,不再管這件事情

施清海沉默了片刻,展顏一笑。微笑裡藏著一絲怪異的情緒。

他盯著許樂的眼睛,同樣無比認真問道:「我確實一直認為沒有誰比我更專業,但我花了一年多時間,才查出了這些東西,你」網從帝國逃回來沒幾天,就搞出了這麼一份名單,實在是令我感到無比驚訝。」

「除非你是憲章局局長候選人。不然真的很難解釋這一切」

許樂沉默無語,不知該說些什麼。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光幕上沒有顯示任何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布林主任沒有什麼情緒起伏的聲音。

「許樂上校,總統先生要見你。」
d110101 發表於 2010-10-25 23:01
第九十七章  站在總統身後的一日

  某年的某新年某酒吧,他們兩個人曾經端著烈酒。對著螢幕上那個穿著風衣走下老式運輸機舷梯的男人背影,於萬眾狂歡間輕聲敬道:「敬......我們的總統。」

  今天在望都公寓沙上,許樂和施清海互視一眼,端起桌上清水一飲而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沒有開口。知道彼此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們曾經嬉笑歸為自己的總統,可以信任嗎?

  「冷靜一些。」施清海將水杯放到桌上,打破沉默說道。

  許樂點點頭,雖然他們並不是被政治權謀培養長大的人,但見過了太多戰場上的生死,自然早就不會是那種頭腦一熱,便能將全副身家投到賭場上隨意一個看似忠厚人身上的熱血青年。

  「但這畢竟不是麥德林那件事。」他皺眉盯著桌上的材料,說道:「剛才就說過,這是聯邦內部出現了大問題,我們需要幫助。」

  「總統先生應該值得信任,而且不要忘了,他一直很欣賞你。」他抬起頭來,望著施清海微笑說道:「敢欣賞你的人可不多。」

  「但我們從來不會因為某些人的欣賞就感激涕零。」施清海微笑回答道:「或許說。我們本來就不需要任何人的欣賞。」

  許樂站了起來,走進臥室去檢查黑箱中的工作台,聲音從門後透出有些回音,十分認真:「不要忘了我先前說的話。」

  嘀嘀輕響,有淡藍色的光,許樂平伸雙手接受嚴苛的安全檢查。等待監控網絡的權限確認,這幢代表聯邦最高權力的建築他已經來過很多次,早已沒有了最初的興奮激動和那一絲絲的惘然,平靜到甚至有些麻木。能夠有多餘的精力讓目光穿透玻璃,望向官邸外方不停飛舞的雪花

  完成安全檢查後,他被特勤局安全人員帶往橢圓辦公廳,然而腳步剛剛踏上辦公廳側廊名貴的毛毯,前方那扇充滿古意的大門便被人推開。十餘名聯邦政府高級官員將膚色黝黑的總統先生圍在正中。快向走廊那頭走去,行走的同時。官員們還在不停進行地匯報,總統先生的腳步沒有一絲停滯,時不時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許樂疑惑不解地望著那處,如果總統先生有事情需要處理,那什麼時候見自己,難道自己要在總統官邸裡等上一天?

  就在這時,帕布爾總統忽然停住了腳步,對身旁的布林主任沉聲問了句什麼,然後霍然回盯著走廊那頭的許樂,大聲說道:「跟上來。」

  隨著總統先生的目光和他的這聲命令,忙碌有如菜市場的官邸內部驟然靜了靜,所有官邸職員都望向了許樂所處的牆角,待他們看到是那個軍官是許樂,臉上流露出了悟的神色。

  許樂有些驚訝,提著黑色的工作台趕緊走了過去,圍著帕布爾總統的工作人員們趕緊讓開了一條道路。

  等他到了近處,偏生總統先生沒有對他下達任何指示,甚至連寒暄都沒有,遙直帶著眾人向官邸外走去,只留下簡單至極的一個字:

  「走!」

  「去哪兒?」許樂看著總統先生的肩頭,下意識裡喃喃問道。

  「議會山。」布林主任在他身邊面無表情說道。

  上午打了一場熱熱鬧鬧的監護權官司,然後和施公子重逢,灌了瓶烈酒,又湊在一處咬牙切齒像小報記者那樣誓要從糞堆中扒出聯邦大人物們的小道消息來,接著便被一個電話召到了總統官邸,開始提著沉重的黑色皮箱,跟隨總統先生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大腦裡還有酒精殘存影響的許樂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很多年後他還記得憲歷七十一年深冬這一天的忙亂沉默和惘然。

  整整七個小時的時間裡,許樂陪帕布爾總統參加議會山軍事預算委員會的閉門激烈爭吵,參加兩次無法推辭的下午茶,與環山四州基金會的企業成員們進行了富有成效。卻始終沒有得到具體金額的談話,又參加了一次由老兵協會起的晚餐會。在會上總統先生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對聯邦部隊在帝國前線的表現表示了充分的讚賞和強烈的信心。入夜時,總統先生進入國防部大樓,開始聽取軍方做的最新戰況匯報,

  整個過程中,許樂一直站在距離總統先生不足兩米的地方,替代特勤局安全職員的位置,有些不適應的瞇眼警惕望著四周謅媚的笑容,熱情的民眾,寫著一臉老謀深處的議員。起立狂熱歡呼的老兵。議會山,流風坡會所,西山賓館,國防部大樓,車隊匆忙地往返其間。帕布爾總統所到之處,一片起立肅靜,所有人低頭致意,而很多人也注意到了總統先生身後的許樂。不經意間,也有無數大容奉上。注意到這點的人們心中生出無限疑惑,不明白總統先生會帶著許樂上校出席這些場合。

  這樣的場面太多,走的路程太多。多到連許樂都覺得腳脖有些泛酸。身上筆挺的上校軍服開始濕漉。沒有什麼表情的面部肌肉開始僵硬。

  看著身前依然精力飽滿,與每一位聯邦軍官握手都格外有力,說話聲音依然渾厚響亮的總統先生,許樂不禁生出很多感慨,自己沒有什麼表情都覺得極累,總統先生又是如何能夠保持整整一天的開朗笑容?

  站在國防部最機密的戰事廳內,站在總統先生的身後,許樂雙手負在身後,站姿極為標準,他沒有理會玻璃門後方軍官們疑惑不解的目光。墨鏡後的雙眼微瞇,盯著帕布爾總統黝黑的頸處和那刺眼的幾絲白髮。

  時間確實是最可怕的東西,當年那個憑借個人魅力贏得全聯邦民眾支持,從一個小律師變成聯邦總統的男人,進入總統官邸數年,終究還是被忙碌的政事和時間摧的有些疲憊滄桑。

  在猜忖總統先生帶著自己到處行走的真實用意同時,許樂注意到總統先生的變化,他變得更瘦了些。從而顯得眉角更加高挺清晰,同時。帕布爾先生當律師和議員時是最犀利的雄辯家,如今成為總統後,相對而言變得溫和冷靜很多,雖然時常沉默,卻給人一種非常有力量的感覺。

  回到草地飛雪包裹的總統官邸時,已近深夜。

  鋪著裹金手織花布的餐桌上。簡簡單單擺著幾份食物,兩碗熱豌豆湯,和牆壁上那些價值驚人的油畫以及食物旁華貴的銀製皇朝風食具比起來,這些食物顯得格外寒磣。

  帕布爾總統和許樂坐在餐桌的兩頭。兩個人極沒有儀容的大口啃著麥包,嘩啦啦喝著不知道加熱了多少次,從而帶著股怪異黃肉味道的豌豆湯。

  侍者收走餐具,帕布爾總統說了聲謝謝,然後滿意地拍了拍胸口,取過滾燙的熱毛巾用力地擦拭著眼角。忽然間開口說道:「有什麼感想?」

  潔白滾燙的熱毛巾覆在總統先生黝黑的臉龐上,對比的格外鮮明,這突然其來的問話,從冒著白色熱霧的毛巾下方滲了出來,聽上去音調有些怪異。

  「有些感想,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您想要的。」許樂拿熱毛巾擦著嘴,很誠實地回答道。

  「現在的局面很好,非常好。」帕布爾總統放下熱毛巾,隔著餐桌遠遠望著他,平靜說道:「但事實上好與壞永遠只是一線之差。」

  「政府現在需要錢,需要更高的權限。需要更多的,更廣泛的支持。前線的部隊集要一個穩定的不可動搖的後方。」

  帕布爾總統的目光很寧靜,沒有什麼壓力,但不知道為什麼,許樂卻不想被他直視,下意識裡低頭看著手中緊握的熱毛巾,看著那些熱霧緩緩散開。

  「政府的壓力很大,軍隊的壓力很大。我的壓力也很大。」帕布爾總統繼續緩聲說道:「議會臨時軍事預算法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通過,如果前線不能保持一直勝利。如果X3星系的資源回收不能加快。我真懷疑這屆政府會不會破產。」

  「當然,這是一個笑話。」總統先生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明亮的白色牙齒,然而眼角的皺紋顯示,這個笑話實際上令他很疲憊。

  許樂緊緊握著熱毛巾,感受著溫度正在一度一度消失,沉默很長時間後,終於艱難地開口說道:「我明白。但正如您在大選時所說的那些話,任何選擇都不能以損害他人利益為前提。」

  帕布爾總統點了點頭,平靜說道:「我也明白,但我必須提醒你。聯邦的司法進程,不應該受到人為干擾。」

  「我沒有想過,也沒有能力去干擾聯邦司法進程。」許樂抬起頭。認真地解釋道:「我是利益相關方,而且我認為鍾司令的女兒應該有權利拿回屬於她的東西。」

  帕布爾總統神情凝重地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可你並不是一個普通人,你的言行會影響到很多人的看法,甚至影響到法官的判決!你不僅是深受民眾愛戴的聯邦英雄,更在某種程度上代表元帥的意志,所以你必須慎重!」

  沉默片刻許樂低頭回答道:「席勒說過,英雄同樣需要吃飯別牙上廁所,還有性交,這是我的公民權益,我不會放棄。」
d110101 發表於 2010-10-25 23:06
第九十八章  開始調查

  「再說了。」不知道為什到餐桌對面那個膚色黝黑,明顯有些疲憊的中年男子,想著這些年裡發生的那些事情,想到自己對總統先生寄予的願望,許樂的情緒有些不妥當,昂著頭生硬說道:「真正想要影響司法進程的另有其人,和我倒沒有什麼關係。」

  帕布爾總統將已冷的濕毛巾用力扔到桌上,強抑怒氣大聲批評道:「這算什麼?不平之音?難道說你認為我,或者是官邸裡的誰,給法院施加了任何壓力?」

  「您沒有,不代表您的下屬沒有。」許樂想到布林主任那張在陰影裡陰晴不定的臉,想到那些在法庭上旁聽的家族代表,強硬繼續說道:「更不代表那些家族沒有,不然那位卷頭髮的女法官怎麼會做出那麼弱智的判斷?。

  他抬著頭,毫不退縮地望著總統先生那張略顯清瘦的臉,沉聲說道:「至於您和這座官邸,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沉默是默認是漠然是旁觀,帕布爾總統和官邸這一年多時間,對西林事務保持著沉默,對於那場審判沒有表任何意見表意見,這對於分食西林鍾家產業的鯊魚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意見,而這卻是許樂最難以接受的問題所在。

  餐桌上的瓷盤銀叉早已被侍者收拾乾淨,中間燭台上孤單的火苗在昏暗的房間裡跳躍,裹金花餐布上留著些許湯水的殘痕,聽到許樂極富勇氣的質問後,帕布爾總統先生一直盯著那些污痕在認真地觀看,似乎是在觀看自己最真實的內心。

  伴隨沉重木椅角在明磚地面拖動的聲音,總統先生站了起來,他走到窗邊,雙手向下扶在腰後,疲憊酸澀的身體微微上仰,帶動他的目光透過玻璃,望向那些在路燈照耀間片片落下的雪,沉默了很長時間。

  「有一個很庸俗的問題。」總統先生沒有回頭,依舊怔怔望著窗外這片景色,說道:「自從成為聯邦總統以來,我所看到的風景,都是被特勤局審查之後,可以被允許看到的風景,這種失去了自由味道的風景,是不是好風景?」

  隱約間,許樂從略嫌沙啞的聲音中捕捉到了他的那絲真實想法,右手攆著冰冷的濕毛巾緩緩站了起來。望著窗邊精瘦而依然雙肩極硬的中年男子身影。

  「還有一個更庸俗的發問方式。」鏡上倒映著帕布爾總統模糊的臉。他的唇角微微抽搐,自嘲一笑,說道:「你是......我的人嗎?」

  這個,問題確實很唐俗,無論是從問題的內容還是提問的方式,都透著股俗勁兒,大抵東林混的最慘的黑幫分子才會用這種口氣收小弟,誰能想到整個聯邦最有權力的總統先生。居然完全沒有當年做律師時的雄辯風範,就這麼硬梆梆地扔了句大俗話出來。

  所以許樂愣了愣,片刻後他下意識裡瞇起了眼睛,站直了軍姿,右手平抬過眉梢。沉聲說道:「身為聯邦軍人,我當然會服從您的命令。」這應該不是帕布爾總統要的答案,但也不是最差的答案,所以窗中的總統微微一笑,帶著很深沉的感慨悠悠說道:「我就把你當成是我的人說些話......關於西林的這場官司,我能理解你的憤怒,因為很多時候,我也很憤怒。」

  帕布爾總統靜靜望著窗中的自己,片雪中的自己,燈光中的自己,低聲說道:「我憤怒於自己的無恥和卑劣......這種無恥卑劣在於,我清晰地認識到,鍾司令的死亡,對於聯邦來說是一件非常好的好事,我必須承認,每當想起此事,我甚至覺得非常慶幸。」

  他緩緩轉身,深陷的眼窩裡藏著疲憊,望著許樂緩聲說道:「有時候在深夜,我甚至還想過更加瘋狂的事情,如果鍾司令,老虎他還活著,手裡依然抓著強悍的幾十個機械師,堅持不做先鋒,只在西林,冷眼看著聯邦部隊遠擊星河......我會不會推動政府和軍方,用非法的手段去殺死他。」

  許樂沉默,他很清楚西林對於聯邦的遠征來說意味著什麼,也非常清楚總統先生說的都是真的,鍾司令活著,對於聯邦來說沒什麼好處。而他的死,卻能給聯邦帶來無盡的利益,事實上編織這場陰謀的軍方激進派和那位政府大人物,想必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然而他從來沒有想像過。總統先生居然會承認自己也會如此去想。他有些愕然地抬頭,望著窗邊帕布爾總統的身影,想著這些年來他對自己的真誠關懷和庇護,想到他先前的感慨,又或許只是因為窗邊總統先生的身影太過單薄。

  他決定說些什麼。

  「我只需要個安全的地方。」許樂檢查了一下黑色工作台的密碼鎖,向帕布爾總統建議道:「不然我不敢說那些東西。」

  帕布爾總統忍不住笑了笑,揮動著手臂嘲弄道:「這裡是官邸,你到哪裡找更安全的地方?」

  「我指的是信息安全。」許樂平靜回答道。

  帕布爾總統皺了皺眉,聲音嗡沉有力:「難道你認為有人敢監聽我?」

  「這種事情歷史上並不是沒有發生過。」許樂很執著地望著他提著黑色工作台說道:「總統先生,稍後你會發現,你身邊沒有誰可以信任。」

  總統先生黝黑的臉頰顯得愈沉凝,按下通話按鈕,命令相關工作人員做準備。

  在等待的過程中,睡到半夜醒來的第一千金揉著眼睛從樓上走了下來。一直在與疾病做鬥爭的女孩兒瘦弱地惹人憐愛,她輕柔地與帕布爾總統擁抱,然後發現了站在一旁的許樂,女孩兒那雙淡然到令人有些心悸的眼眸驟然大放光彩,卻終究沒敢上前去擁抱許樂,只是微羞低著頭蹲了蹲身子,便蒙著臉跑回了自己的臥室。

  這段有些可愛的畫面,如果是平常,肯定會成為總統先生打趣或者說警告許樂的內容,但今天深夜的氣氛有些異常,只有沉默。

  穿著黑色正裝的特勤局員工,就像是不需要睡眠的勤勞工蟻,用最快的度清理乾淨路線,然後保護著總統先生和許樂走進了官邸下方的緊急地道,順著地道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時間,台階漸漸向上延展。應該是進入了某間大樓。

  「這是什麼地方?」許樂疑惑不解地望著那扇大鐵門,問道:「確認比官邸更安全?」

  「這裡是財政部全屏蔽債券數據庫。」帕布爾總統微笑轉身望著他。說道:「年輕人,歡迎你參觀聯邦政府的藏寶室。」

  就在這個時候,表情凝重的特勤局高級主管開口說道;「總統先生。我強烈反對你和許樂上校單獨進入庫房,這嚴重違反了相關條例。」

  這位高級主管冷漠地看著許樂。那雙眼睛如鷹隼般尖銳鋒利:「許樂上校,我認為你應該很明白紀律的重要性。」

  許樂沒有回答。

  「不用擔心什麼,許樂上校是我最信任的人。」總統先生微笑著拍了拍這位高級主管的肩頭,說道:「如果連他都想要殺我,那或許說明我真的已經該死了,哈哈,」

  以後這成為了一句名言。

  「以上是我的匯報,古鐘號遇襲肯定是有問題,但現在最緊迫的問題是,總統先生,您身邊的人無法信任,很容易出大問題。」

  深在地下的全屏蔽數據庫,稟承了財政部一慣的浮誇奢華風格,庫外有多達七重安全權限掃瞄,許樂跟隨帕布爾總統深入庫房,卻現庫房內顯得空空蕩蕩,只有幾台冰冷的電腦不知歲月的沉默運行,所以許樂最後的這句話竟是迴盪了好幾轉才漸漸平息下來。

  帕布爾總統一直安靜地盯著工作台光幕,就像要把光幕上那份名單和推論灼穿,聽到許樂的話後,他起身向滿是地陰籐的牆邊走去。右手伸出再根手指,沙啞說道:「麻煩給我根香煙。」

  許樂取出一根三七牌香煙,放進總統先生的手指間,然後點燃。

  帕布爾總統深吸了一口香煙,被嗆的咳嗽連連,忽然間,他對著那滿牆的地陰籐憤怒地吼叫了起來。就像是一頭被激怒了的獅王,用最惡毒的語言和最危險的姿態,宣佈著息的憤怒不可抑止。

  他霍然轉身,盯著許樂的眼睛沙啞喝道:「你要我相信我的副總統,還有這麼多聯邦柱石,都是一群無惡不作的殺人犯?證據,你必須拿出證據!」

  「證據都是查出來的。」許樂低聲回答道:「我知道現在調查古鐘號遇襲時間非常不對,但......我可以暗中查,我需要司法部的授權。」

  帕布爾總統將煙卷扔到地上,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悲傷憤怒裡夾雜著一些很難以形容的情緒,緩聲說道:「如果沒有授權,你就不查?」

  「有沒有授權,我都會查下去。」許樂回答道。

  帕布爾總統緩緩抬起頭來,望著面前這個年輕軍官的臉,沉默很久之後堅定說道:「那就查下去。」
justin 發表於 2010-10-25 23:51
第九十九章 節節勝利

遠離聯邦,億萬天文單位之外那片屬於帝國的陌生星域之中,艷麗的戰火猛烈綻放然後瞬間熄滅於黑暗的太空之中,氣勢磅礡的聯邦艦隊承載著數十支聯邦機械部隊,從黃厄星中轉基地離開,延遁著那幾條事先擬定好的通道,勇猛地向帝國更深的腹部突進,因為聯邦中央電腦判定的那次第一序列事件而被迫中斷的戰爭,再次掀開大幕。

聯邦部隊進X3星系非常順利,稟承以空間換取時間戰略的帝國皇族。早在開戰之前,便已經開始擬定大撤退的計劃,事實上當聯邦部隊強行穿越那扇空間門,來到X3星系外圍時,帝國浩大的撤退攻略也剛剛進行到尾聲。

沒有遭受太強悍的抵抗,沒有損失太多戰艦和機甲,數十萬聯邦野戰部隊成功地降落在各大行政星和礦星之上,稍作休整之後,聯邦部隊開始清剿行星地表殘存的帝國勢力,而情報部門則是拿著許樂上校提供的重要名單四處尋找著那些地下抵抗組織的成員。

順利異常,勝利一場,聯邦前敵司令部沒有被這種巨大的優勢沖昏頭腦。但不代表著所有聯邦官兵都能保持冷靜,在很多第一次打入帝國本土的聯邦將領看來。帝國野獸們實在是有些不堪一擊,戰鬥力低下的不像話。

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之中,來自第二軍區的第四集團軍不顧司令部的嚴令,執著而又囂張地向司令部打報告,要求繼續追擊帝國方面某電子部隊。

那一夜,易長天司令憤怒地捶了桌子。

第二天,追擊突破空間門,將要靠近第四集團軍剛剛降落在一顆不引人注目的行政星上,忽然遭到了帝國方面一無名機甲編隊的偷襲。

那一夜,機甲如鐵流撞擊,聲音直震天穹,鮮血與炮火拋灑於原野之中,帝國機甲編隊強悍凶殘莫名,聯邦二軍區第四集團軍死傷慘重,直至深夜近晨時分,該軍軍長被一台帝國新式機甲狙殺。

那台機甲渾身懸掛著破爛的金屬盒。

如果說聯邦部隊最先前幾個月進攻帝國本土的勢頭,看上去就像野火燎原般不可阻擋,又似巨浪拍打黑色礁石般永無止歇,那麼……

當那台渾身懸掛破爛金屬盒,右手默然握著一柄長槍的帝國機甲。於萬千炮火間電閃雷鳴般穿越煙塵,一擊殺死聯邦軍長,然後傲然立於山丘晨光之上。

如野火般的聯邦部隊如同被一道冰冷的巨河攔在了面前,那些白生生的巨浪,如同被地底噴出的岩漿灼滾成氣泡,再也無法向前一步!

在戰場上,一方最高軍事長官被直接擊斃是很少見的事情,更何況當時死的是一位集團軍的軍長,要知道過往數十年的宇宙戰爭中。聯邦總共也才死過七名集團軍軍長, 原野之上的聯邦部隊失去了最高指揮官,就連最關鍵的士氣都遭受了極大的打擊,面對著從城市間湧出來的數百台帝國狼牙機甲鐵流,聯邦部隊開始顫抖,尤其是後來他們知道,那台渾身破爛金屬盒,持槍默立丘上的機甲中,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帝國公主時……

這是一場慘烈的地表戰,帝國方面要用大量的鮮血和殘忍的畫面,向聯邦軍隊宣告他們的底線就在這裡,帝國公主懷草詩不惜以身犯險。以尊貴之身站在戰場之上殺敵趨避,是因為她要向讓那些聯邦人清晰地知道,她的父皇已經不會再撤退一步。

這場生在原野上的戰爭。除了血腥慘烈之外,還因為另外一個原因被記載入人類的戰爭歷史,因為這是聯邦裝配MX機甲,帝國裝配狼牙機甲後,宇宙中第一次出現純粹的機甲戰爭!

漫山遍野,高呼嘯。冰冷高大的高機動性機甲。渾然不顧雙方的支援炮火,它們衝鋒著,衝撞著,倒下,爬起,震耳欲聾的金屬聲,飛舞的石頭的機械殘肢,沒有聲音能更大,沒有什麼氣勢能夠壓過上百台威猛的合金機甲同時衝鋒,那時整個地表都在恐懼的顫抖!

面對帝國方面籌備已久的凶殘反攻,面對著那位強悍到堪比日月的公主殿下,面對著那些具有高機動性的狼牙機甲,面對著帝國人死,都要保住的戰略底線,犯下貿進錯誤的第四集團軍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在經過三次短暫的衝鋒割洗後,聯邦陣地已然慘不忍睹,防禦集群陣被轟出無數大洞,聯邦戰士的屍四處橫飛。

如果按照戰場上的局面展下去,或許第四集團軍真的可能成為第一支在戰爭中被整體除名的部隊,幸虧就在最危險的時刻,西林軍區第三十八師在行星背面進行了次冒險的突降。

在這突降的機甲部隊中。有剛剛自都星圈趕來的李封上校, 還有他那台果殼特製的MX機甲。

未曾休息,李瘋子漠然暴戾催動著黑色的MX撲向了戰場,撲向了漠然站於機甲鐵流之中的……桃障機甲。

聯邦標準憲歷七十一年深冬。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一個勝利的冬天,部隊在前線獲得的節節勝利。催動著首都星圈的民眾們陷入一場又一場的狂歡。

那位犧牲在前線的軍長死後得到了他不應該有的榮譽。聯邦民眾只知道敵我雙方暫時在朽星系外圍保持了平衡事態,卻不知道為了保護前鋒部隊從四邊緣那幾顆行政星撤回,聯邦前敵司令部做出了多麼艱辛的努力,而李封上校為了對抗那台威勢若帝王的桃瘴機甲,又付出了多少鮮血與汗水的代價。

得到了司法部授權和總統暗中支持的許樂,似乎在聯邦內部也在獲得一節又一節的勝利,通過調查軍事監獄和搜集研究所關於古鐘號殘骸的分析材料。他拿到了更多的證據。

他非常清楚在戰爭的特殊背景下,任何調查都必須小心謹慎,尤其要注意不能影響到聯邦的整體士氣,所以他的調查進行的非常低調。力求不引起那些大人物的注意,如今看起來,努力起到了某些成效,直到此時。還沒有遇到任何阻力。

西林的家產官司也在依照程序緩慢而堅定地推動,已經成為鍾家公主法定監護人的許樂,自然要被迫出席很多次法庭聆訊,而今天毫無疑問是最重要的一次,因為按照流程,今天主持審理的是聯邦席大法官何英。

距離新年還有十幾天,首都特區的雪下的愈的盡興,不遠處廣場上還殘留著電子煙花的痕跡,應該是昨天夜裡民眾慶祝前線勝利的結果,坐在後排的許樂隔著車窗玻璃,瞇眼望著雪地上的焦痕,左手牽著小西瓜微涼的小手,沉默片刻後說道:「呆會兒庭上,無論席法官閣下問什麼,你按照真實想法答就好了。」

「嗯...」

少女未滿,但眉眼間稚氣卻已經可以用稚美來形容的鍾煙花,左手緊緊摟著那個陳舊的娃娃,微翹的小鼻子裡擠出一聲。她看著車窗外面那些單調枯燥的雪景,忍不住嘟起了嘴,有些想念海灘,低頭細聲說道:「許樂哥哥,我想家了。」

細嫩清稚的聲音,從整齊的黑色劉海兒間滲了出來,就像是被琴弦拂過的雨水般動人心魄,許樂微微一怔,微笑著說道:「其實你在首都星圈呆的年頭還要更久一些。」

鍾煙花抬起頭來,認真地望著許樂的眼睛,說道:「可我終究還是個西林人,對吧?」

許樂稍停頓後,點了點頭。看著她左腋下的舊娃娃,疑惑問道:「這是當年你逃出家時的娃娃?」

「是的。」鍾煙花低著頭,沉默了很長時間後,忽然回答道:「我以後再也不逃了,因為……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你放心吧。」

許樂側過身去,瞇眼望著窗外枯燥雪景,望著越來越近的聯邦最高法院,沉默不語。

……

……

按照聯邦繁複麻煩的司法流程,尤其是當官司涉及到西林鍾家產業如此恐怖的目標時後。法庭審理總會自然演變成曠日持久的連續劇,所以許樂很清楚,今天的法庭聆詢,更多是宣佈家產官司進行到了一個全新的階段,而絕對不會有任何結果,所以他並不如何緊張,只是對於即將出場的那位老法官心中難免有幾分好奇。

聯邦權力架構中唯一一個實行終身制的職位,便是聯邦最高法院席法官。未經管理委員會五分之四議員通過,總統不得提名、或解除首席大法官職務。

何英大法官在四十二歲時,被當時的總統提名為聯邦最高法官。這也就意味著,如今年過九旬的他,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坐了五十年。

五十年是什麼概念?

有九位總統像走馬燈般的上台下台,有兩千名議員在那座遍佈蟻巢的山裡爬進爬出,七大家家主換了一批或是兩批,李匹夫從一個普通軍官變成了聯邦軍神。

而何英法官還是,一直都是,似乎永遠都是聯邦最高法官。

這很可怕,或者說,很值得尊敬。
justin 發表於 2010-10-26 00:04
第一百章  和時間作戰的人們

聯邦有句諺語!人是不能和時間作戰的。

這句諺語看上去是這般的簡單明瞭,細細品嚐卻容易讓人生出悲傷甚至是悲壯的感覺,無論是駕戰艦破彩雲而歸的蓋世英雄,還是於黑泥間辛苦摸索貝類生物的窮苦人,在時間的面前都是這樣的平等,平等的無助。你可以對著紅紅的朝陽大喊:「我是太陽,沉下去明天一樣還耍升起來!」可事實上,總有一天你的太陽沉下去後再也沒有辦法爬起來。

所以對於那些能夠暫時和時間打成平手,哪怕是表面上平手,能夠拿著穩定的鋒利小刀雕刻自己歲月的人物。人們總是會投以格外真摯的敬畏和禮遇,比如此時正佝著身子。緩緩走入法庭的這位老人。

半百年月裡,這位老人一直就這樣平平常常地坐在首席大法官高背黑膠椅上,就像坐在自家的沙上那般自在隨意,觀看著無數場引起聯邦震動、或者成為引用判例的重要官司開始然後落幕。

法庭上的人們,看著庭上那位閉目養神的老法官,下意識裡壓低了說話的聲音,就連移動雙腳都輕柔了很多。似乎擔心把老人家驚醒了。

何英大法官,聯邦最高法院終身首席大法官,原來就是這樣一個老頭兒,一個滿臉老人斑,蒼老疲憊的似乎隨時可能睡去死去的老頭兒。

望著那處的許樂心情有些異樣。眼睛逐漸地瞇了起來,想到了在傾城軍事監獄裡第一次看見軍神李匹夫時的感覺。

當時在他眼中,李匹夫若不威不怒不言沉默束手時,也就是一個尋常幹瘦的老頭兒,而庭上這位曾經讓軍神老爺子都難堪窘迫的首席大法官。似乎無論是入睡還是醒時,都是尋常老頭兒。

馬上,許樂就知道自己的判斷完全錯誤,錯的一塌糊塗。

鍾子期那方的律師團,要求進行監護權的最後確認。

何英大法官很艱難地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眼,望著庭下冰雕玉琢,十分清爽可愛的小女孩兒,耷拉的唇角忽然神經質地抽搐了起來,片亥後沙啞而又輕柔溫和到了極點問道:「小姑娘,你喜歡跟誰過日子啊?」

大法官的聲音蒼老到了極點,卻又溫柔到了極點,似乎在這位老人眼中,鍾煙花就像是一朵剛剛生出的初荷,上面盛著昨夜凝成的露珠,若聲音稍大些,便會將那些骨碌滾動的露珠嚇到跌入塘裡就此不見。

許樂愣住了,鍾煙花也愣住了,半晌後,小姑娘有些不敢置信地偏頭望著上方,緊抱著舊娃娃低聲說道:「我想跟許樂哥哥一起過日子。」

何英大法官老懷安慰,格格格格沙啞著笑出聲來,艱難地移動著胳膊。在電子判決書上簽下自己扭曲的名字,然後笑瞇瞇說道:「小姑娘,你想跟誰過日子,那就跟誰過。」

在這個剎那,許樂望著庭上那個蒼老的大法官,不自禁地想到很多年前,同樣是這位首席大法官,或許曾經用相同的口吻,對著下方那個。剛剛成為少女的簡水兒問道:「你喜歡拍電視嗎?」

同時他也終於明白了邰之源在欄邊說的那句話:「老法官喜歡小女孩兒。」

    遙遠的左天星域,距離炮星系並不遠的伽馬星系外圍,現在已經出現了聯邦戰艦的身影。尤其是在那幾顆三准礦星的近太空裡。時不時能夠看到大型的運輸艦往返於航道之中。

帝國軍隊已經撤至四星系,而聯邦前鋒部隊在那次慘痛的失敗之後,也被迫撤回,伽馬星系並不處於雙方的力量夾縫之中,所以顯得格外安靜和平,帝國海盜團跟隨他們搶劫的對象撤往深處,聯邦艦隊忙於整休,所以沒有任何飛行器敢於對抗這些大型運輸艦。

這些大型運輸艦的腹部,印著一個半規則的物理圖案,看上去像是個印章,又像是一個變形的古字母,聯邦中只有不多的人知道,這個,圖案代表著聯邦內那個年代最為久遠,最為榮耀的家族。

緊跟聯邦部隊來到帝國本土。抓緊一切時間挖掘礦產的運輸艦,還有那些被它釋放至地表,如鋼鐵巨獸般的大型工程機甲,毫無疑問,都是屬於邰家所有的晶礦聯合體。

晶礦聯合體,這個聯邦曾經最重要的巨型企業,隨著戰爭的節節勝利。終於開始散迷人的神彩。

伽馬星系幾顆荒蕪礦星的晶礦含量。遠遠比不上炮星系的成熟礦星。但對於晶礦資源匿乏已久的聯邦和邰家來說,哪怕是這幾顆荒蕪礦星。看上去依然是這般的可口,怎麼可能放棄?

四十餘台自行工程機甲堅硬的三節鑽探連接桿,深入風化嚴重的地表深處,然後帶動著採掘面緩慢在地表移動,逐漸在巖峰石原之間挖出了一個極大的坑,山一泛一張攤開的餡餅。在大坑的正中央,攜帶著精密電子吸取礦石譜段分析儀正在工作,等待著馬上就要到來的採掘分橡工序。

穿著類似聯邦單兵武裝般裝置的晶礦工程人員,站在近三十米高的工程走廊上。俯視著下方工程機甲的工作。因為溫度偏低的緣故。半鏡面的頭盔上已經凝結了片片的乾冰痕跡。

在繁忙熱鬧的採礦現場外,繞過一片巖峰。穿過一片崎嶇地貌,有一艘被燒成黑炭似的金屬飛船,單獨享受著寂寞。

這是一艘本應該被放進歷史博物館裡的憲章局三翼艦,卻因為損壞太過嚴重的原因,只有像黑石一般停留在被聯邦軍方遺忘的角落裡。

然而今天的三翼艦並不寂寞。看上去冷清一片的混亂艙內,隱隱響起雜亂的電子噪聲,在三翼艦的身後,一台晶礦聯合體的自行機甲慘被分解,上面有些重要的元器件已經不翼而飛。

黑石般的三翼艦緩緩收回液壓維修臂,滿是灰塵的光幕上出現了一個光點,然後變成了一排白色的光符。如果許樂在這裡,他一定對這些光符非常熟悉,因為他的眼中時常能夠看見。

那是一種類似於自檢又或是自我詢問式的對答,白色光符不停閃爍。似乎無視週遭荒蕪星球的環境和時間的流逝。對於那個偉大的機械智慧來說,時間,似乎是他唯一需要去戰勝的敵人。

某個不特定時間段後,黑石般的憲章局三翼艦悄無聲息地起飛,然後向著宇宙深處飛去,不知目的地在哪裡。

    「判決結果很清楚,古鐘公司應該沒有問題,只是鍾家還有很多隱蔽產業,那些歸屬權太麻煩,不好理清楚,至於說軍隊那些,唉,又是極麻煩的事情,按照我的想法,這些根本就不應該沾手,但田大叔卻不願意接受。」

「誰都不可能接受,如果鍾家老宅手裡沒有了兵,那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不過能夠把古鐘公司拿回來。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勝利,這種巨型企業,真如果動盪起來,對聯邦也是件麻煩事。要知道晚蠍星雲前面那個金屬球一樣的前進基地,還有最新式的「飄羽艦」古鐘公司出了很大的力。」

「最高法院的判決,想必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出乎意料的,是何英大法官宣判的時候,誰能想到,這位老爺子居然只用了十分鐘就做出了決定。」

「大法官真是位了不起的人,雖然他對著小女孩兒笑瞇瞇的樣子,確實有些猥瑣。」

許樂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他摘下香煙,輕輕彈動著三分之一的地方。任由煙灰在春風裡自由飛舞,然後緩緩落到一座墳墓上。

戴著墨鏡的施清海,對著面前這座墳墓沉默很久,將嘴裡的香煙取出。狠狠地塞進墓碑前的濕土裡,低聲罵了幾句。

「你說什麼?」許樂問道。

施清海聳聳肩,瞇著眼睛說道:「這樣一個了不起的傢伙,結果因為最俗氣的肝癌嗝屁,實在是很無趣的一件事情。」

他們兩個人這時在橡樹州郊外的一處普通公墓裡。是深冬,是深春,春風醉人。上一次他們同時來這顆星球,是為了刺殺麥德林,而那時負責為他們提供情報的那個人已經躺進了水泥砌成的墳墓中,春風再美也無法拂過他的身軀。

墳墓中的那個死去的男人不知道多大年齡,不知道出身來歷,甚至就連青龍山反政府軍的高級領導們,都不知道這位良師益友究竟有多少張臉。

「聽說他死的時候,南水領袖哭了一場。」施清海又點燃一根煙。嘲弄說道:「呸!委員會裡那些老傢伙整他的時候,南水領袖可曾為自己的親密戰友說過一句話?」

他望著冰冷的墳墓,眼圈有些泛紅,沉默之後,忽然開口說道:「老狗,你有沒有後悔?」

和時間作戰的人都死了,和風車做戰的人都死了,青龍山反政府軍最出色的情報領袖,聯邦十七憲歷最優秀的間諜,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他代號為他的他就這樣死去,似乎沒有給這個世界帶來任何震動。

青龍山委員會了一封訃告,聯邦司法部撤銷了十七份通緝令,有兩個同樣優秀的晚輩,來到他的墳前,痛痛地質問他幾聲。

墳裡的他已經無法回答,只有刻在墓碑上的那句話,安靜地做著應承。

一如果有一天,我突然離去,請把我埋葬在春天裡。
justin 發表於 2010-10-26 00:06
第一百零一章  老頭兒更有力量(上)

現在是春天,他被埋葬在春風輕拂的墳墓中。幾年前規劃了自己最終的結局,並且已經盡他的可能安排好了後事,大概只有這樣。他才能如此從容地躺在地下,盡情地休憩。

「我們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字。」許樂叼著煙卷,啪啪地用力吸著。眉尖皺的很緊,想著墳墓中這位猥瑣大叔曾經帶給自己的麻煩,還有那麼多的悲歡離合,忍不住開口感慨道:「雖說善於作戰的人都沒有什麼大名氣,真正生猛的傢伙往往沒有名字,可是一旦想到將來的歷史怎麼提他。感覺總是有些怪異。」

「他是曹家的第三子,叫曹秋道。」

橡樹州這片僻靜偏遠的公墓。今天顯得格外熱鬧,一位年齡已經極老,卻依然濃妝艷抹,披著件紅色狐狸皮的女士,從那株銀杏樹下走了過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眉眼梢中儘是淡然落寞。

這位女士叫可姐,是環山四州里活著的傳奇之一,她只擁有一間可可夜總會,但這間夜總會在槍炮聲和血火硝煙裡支撐的年頭太長,正如前面所說的那樣,敢和時間做戰的人總容易令人敬畏,她也如此。

「可姐,您好。」

許樂和施清海同時站起,將手中煙卷扔掉,微微鞠躬致意。對於他們來說,向這位年老的女士表示尊敬,不是因為什麼傳奇,而是因為這位女士和墳墓中那位男士的關係。

很多年前一個立志投身革命的青年學生和一個夜總會裡的紅牌姑娘,這種關係逐漸演變成為一位革命領袖和一個他不願意忘記的老太太之間的關係,這種關係才是真正的傳奇。已經是一位老太太的可姐緩緩走到墳墓前,看著墓碑上那句話,搖了搖頭,落寞說道:「聽他說過,他在學校裡組織過詩社,只不過後來終究是膩了。」

許樂和施清海望著可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張小萌昨天來過。」可姐回過身來,咳嗽了兩聲,望著許樂平靜說道:「她是他的學生。至於當年隱瞞死訊,是他的主意,你不要怪那個可憐的姑娘。」

「明白。」許樂回答的很簡潔。

橡樹州最出名的巖修酒吧一角。許樂和施清海正在飲用此地特產的高麥牙度蜜啤,在他們的眼中。滿滿一高杯的澄黃透亮酒液裡,似乎還有那個老太太孤獨而又平靜守在墳墓邊的畫面。

直到今時今日,他們才知道那位青龍山的情報領袖,令聯邦政府頭痛了數十年,立志帶領反政府軍推翻政府與七大家統治的傢伙...居然是七大家之一曹家的後人。

在這一刻許樂想起了商秋的那個未婚夫,想起了田大叔,感慨說道:「都說林半山是七大家最了不起的叛逆,但和墳墓裡的曹秋道比起來,他還差的太遠。」

身為七大家後人。卻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消滅七大家的事業,墳墓中的曹秋道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叛逆。

「一個稚嫩的大學生,因為包辦婚姻而逃跑,結果一跑就跑成了反政府軍的大佬之一,也不知道後來他有沒有後悔過。」

「誰也不知道。」

「生前能讓世界隨之起舞,死後能讓女人沉默守墳。」施清海將杯中啤酒一飲而盡,擦拭掉唇邊的泡沫,讚歎道:「老頭兒這輩子活的真他媽的有力,太有力量了!」

許樂舉起滿滿的啤酒杯,聳聳肩喝了一大口。

「上次我們一起來S2是去基金會大樓殺麥德林,「他」曹秋道沒有告訴我們整個計畫,我們只是執行者,幸虧最後沒有出太大的岔子。」施清海說道:「當時在可可夜總會裡,我就一直在猜可姐扮演的角色究竟是什麼,只耳惜一直到今天都沒有得到答案。」

「他們之間是愛情嗎?」

施清海那雙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瞇著,細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空啤酒杯外壁,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我一直認為我愛鄒郁,或者可以愛。但今天在墳墓邊,我卻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姑娘,那個美麗小島上的姑娘。」

「誰啊?」許樂疑惑問道。

「那是殺麥德林之前認識的一位漂亮姑娘。」施清海擠弄著清俊的雙眉,似乎不如此便無法想起那個姑娘的模樣,還有那位姑娘的姓名。

    「她好像是做老師的,我卻忘了她是哪裡的老師,甚至我忘了她的姓名。」

「垃圾。」許樂毫不客氣地給予他男人的評價。

「說到垃圾,政府內部那些垃圾你究竟準備怎麼處理?」施清海問道。

「不用著急。」許樂回答道:「老爺子說過,這些人必將走進歷史的垃圾堆。」

施清海沉默稍許,微笑著繼續說道:「但席勒說過,垃圾是從來不會自己走進垃圾箱的。」

許樂聳聳肩,盯著手中的啤酒杯,看那些細微的氣泡在金黃色的酒液裡掙扎浮起,然後破碎成細膩的白色泡沫,忽然開口說道:「總之這是我的活兒,我上次專門叮囑過鄒郁。結果後來自己卻忘了這件事情,還是把名單交給了你。」

「因為你需要我的幫助。」

「現在不需要了。」

「那我祝你自己好運。」

施清海看著酒吧側方走來的那位正在四處尋找目標的秀麗女孩兒,微笑著拍拍許樂肩膀,說道:「希望你不沒有為國犧牲,結果卻成為了情殺案件的犧牲品。」

許樂看著他將鐵盒三七收進衣袋中,下意識裡轉過身去。恰好與南相美那雙溫柔的眼眸對上。

「來了?」

「來了。」

「來點兒酒?」

「嗯。」

南相美乖乖地坐在他的身邊,雙手規矩地撫在腿上,微微低頭,有些羞澀地嗯了聲。

許樂開始替她倒啤酒,專用的細頸敞口杯一杯便有一瓶。便看著細膩泡沫不停上升,南相美卻始終沒有喊停。

「過來不遠吧?在S2還能習慣嗎?」他終於停止了倒酒,有些不習慣開口問道。

南相美仰起臉來,掀起額前微顫的劉海兒,溫柔笑著說道:「基金會就在旁邊,所以約在這裡見面。還真是很方便。」

許樂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重建基金會和以前麥德林那家和平基金會,用的是同一幢大樓?」

「是的。」南相美接過侍者遞來的紙巾,細心地將許樂面前桌面的酒清擦掉,輕聲細語說道:「不過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談這個問題。」

「當然可以。」

「我知道你今天約我出來是為什麼。」南相美微笑望著許樂,臉上順帶的堅定神色,在酒精作用的緋紅襯托下,有些孩子般的可愛,「但我不想答應你什麼。」

許樂微微張嘴,心想自己還什麼都沒有說。

南相美用兩隻手捧著那只沉重的細頸敞口啤酒大杯,開始大口的喝酒,咕嘟咕都一直喝到最後,抬起左臂擦掉唇邊的白沫,滿意地啊了聲。然後轉過頭來,望著他用力認真地說道:「簡水兒不錯,但她沒有我更適合做妻子。」

她用鼻腔認真擠出了一個嗯的音節。似乎是在加強自己的信心,或是在給自己加油打氣。

「嗯,是這樣的,她沒有我適合做妻子。」

鼓起所有勇氣說完這句話,南相美頓時完全放鬆下來,帶著笑意清脆呼喊酒保再來兩瓶啤酒,渾然沒有在意她如玉般白哲的臉頰上已是紅雲朵朵。

這是哪裡和哪裡的事情?雖然今天約南相家小姐見面,確實是存著把這件事情說清楚的目的,但許樂哪裡能夠想到,剛一照面,他什麼都還沒有來得及說,便被有關妻子這個工作的嚴肅話題給打了回來。

對身邊這個溫柔秀麗的女孩兒,許樂其實非常喜歡,只是這種喜歡更多帶有某種寧靜休憩的感覺,事實上他和這個女孩兒接觸的次數太少。甚至連朋友都還算不上,畢竟這些年的生活太過艱驗苦厄,南相美可以看著紀錄片《七組》撥尋他的身影,他卻沒有時間任由腦海裡火車上那個。女孩兒去發酵。

不過,還真的是很喜歡啊。

許樂盯著杯中的啤酒,不敢移開目光,男女間的感情總是這樣的複雜。尤其是當你遇到的都是人世間最美好的異性時,你能做出怎樣的選擇?

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也是我想要的。

忽然間,他想到一件事情,向南相美問道:「你母親家族那邊還有什麼親戚嗎?」

「你是說曹家?」有些半醉的南相美,笑容可掬望著許樂,豎起手指說道:「我有很多舅舅的。」

許樂忽然現自己招惹的異性。好像都是非常不好惹的異性,如果那些姓曹的舅舅都和墳墓裡躺著的那位一般性情,他很難活的非常滋潤。

「聽說過曹秋道這個人嗎?」

「好像是三舅舅。」南相美微偏著頭,可愛地進行思考,「比母親要大很多,聽說很久以前就死了。」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好。」

許樂終究沒能把南相美帶到她那位聲名不聞於朝卻暗動四野的舅舅墳前,因為當他走出這間著名酒吧的時候,看到了三輛黑色休旅車,然後有十幾名穿著黑色正裝的聯邦調查局探員圍了過來。

「許樂上校,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justin 發表於 2010-10-26 08:59
第一百零二章老頭兒更有力量(下)

  很整齊的黑色休旅車,很整齊的名牌黑色西裝。許樂看著面前十幾名聯邦調查局官員,第一個進入腦海的念頭居然是聯邦調查局的裝備好像升級了。

  緊接著他才開始思考究竟生了什麼事情。

  反應稍顯凝滯,不是因為他剛在春天裡上墳又于春風裡沉醉南相美。而是他對被調查的局面實在是有些陌生,尤其是自那個紀錄片播放以後,他一直走在聯邦的金光大道上。不曾遇到任何阻礙。

  聯邦調查局探員們用了請字,說話的語氣也極為客氣,對方取出厚厚的相關法律檔,又把電子許可權命令呈到他的眼前。許樂仔細地看過一遍後,確認對方請自己回去協助調查,符合法律程式,只是究竟要調查什麼?

  “我要給我的律師打個電話。”許樂揉了揉有些悶的眉心,輕聲說道:“而且如果調查時間太長。我需要知道地點以及具體時間,我需要向國防部請假。

  “國防部那邊我們已經做了通知聯邦調查局探員有些緊張回答道:“至於律師方面,我們也已經請國防部內務處法律部門進行同步協調,如果您堅持通知何大律師之類的民用律師,那麼我們不得不提前從協助調查部分進入司法程式部分。”

  很饒口的說詞,看來聯邦調查局在實施今天行動之前,做了極為充分的準備,更準確地說,因為他們要請回去的是許樂,所以聯邦調查局不肯在細節上犯任何錯,給許樂身後那些大人物們任何發飆的機會。

  站在酒吧門口,有細細的黃色花蕊自空中飄落,落在手中的文件上。許樂沉默很長時間,然後對身旁的南相美輕聲說了幾句,便跟隨這些聯邦調查局的官員鑽進了黑色休旅車。望著碾壓著街面花塵遠離的黑色車隊,南相美秀麗的容顏上浮現出深深的憂慮,想到許樂被帶走前輕聲說的那幾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撥通了一個有些陌生的電話號碼。

  “你好,請問鄒鬱在嗎?我是南相美。”

  都特區西南街區中,散落著很多幢會議建築。聯邦無數令人厭煩的會議造就了這種畸形的城市功能分區,如今是寒冷的深冬,握有實權預算豐厚的政府部門往往都把會議安排在南半球的海灘邊,街區顯得有些冷清,只有旁邊一處不起眼的普通建築外,零零散散停著幾輛汽車。

  這場普通的會議沒有什麼太引人注意的地方,以至於很多與會者第二天就忘記了當天討論的內容,賓客們拿著電子記事本。或是端著水杯,很隨意地倚欄而立,討論著最近的金融走勢,討論著前線的節節勝利,認真地計算第一批入帝國前線部隊大概會在多少天后回聯邦輪休。

  幾名穿著黑色西裝,戴著白色耳機的特勤局職員,面無表情地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散漫的賓客們頓時神情為之一斂,整理禮服,矜持而又熱情地走到走廊兩側,迎接那位大人物的到來。

  在黑衣特勤局員工警惕的護衛中,一個慈眉善目、看上去極為可親可愛的胖老頭兒緩步走進了走廊。

  胖老頭兒右手拎著一把黑色的雨傘,傘上殘留著的雪片正在迅融化,變成一道水清伴著他的黑色皮鞋不停向前。

  很多年過去了,拜倫先生依然保持在軍隊裡養成的良好習慣,哪怕如今是聯邦最重要的政治人物,依然是自己打傘,而不會求助什麼助理或是女秘書。

  “很榮幸您能親自前來 副總統閣下,會議組織者興奮地鞠躬致禮,領著他向會場中走去。

  “拜倫先生,您好“見過副總統閣下。”

  走廊兩側神情肅然的賓客響起一片輕柔卻又無比熱情的問侯。

  聯邦副總統拜倫先生有些艱難的移動他圓乎乎的身軀,與四周的人們握手微笑閑敘,沒有任何遺漏,是如此的和藹可親。

  普通尋常的會議結束之後,是很正常的午餐會,在這幢普通建築的一側小會議室中,拜倫副總統平靜地望著室內廖廖可數的幾個人,揮手示意眾人坐下,緩聲說道:“今天聚會要討論的事項並不多,先是前線部隊輪休的問題。”

  小會議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隱藏在黑暗中的政治勢力,借助一場普通會議來完成他們之間的溝通。即便是憲章光輝也不可能挑出任何問題。

  昏暗的背景中,一位來自軍方的大人物沉默片刻後說道:“少卿師長和他的鐵七師,已經連續作戰過三年,應該回來輪休了。”

  聽到這個提議,拜倫副總統陷入了沉默,“心裡 斟酌那支不可戰勝的雄師“一旦回到並都星圈。會給日前的政治局面帶來怎樣的影響,片刻後他下定了決心,微笑浮上那張因為胖而顯的沒太多皺紋的臉,緩緩說道:“我支持此項提議,他們也支持此項提議。”

  看來昏暗光線中的隱秘會議參與者,都知道副總統所提到的他們是誰,會議室內響起了一陣短暫的竊竊私語聲,氛圍顯得輕鬆了很多。

  “另外有一件事情,通知你們一聲。”拜倫副總統拿著金筆,輕輕點著擴音底座,皺眉說道:“半個小時前,聯邦調查局已經把許樂帶走。協助調查。”

  小會議室內的竊竊私語聲頓時消失無蹤,安靜的令人心悸。這些有膽量暗中影響聯邦進程,以最鐵血卑劣的手段構織無數陰謀的大人物們。卻因為很多原因對那個叫許樂的聯邦軍官無比忌憚,當他們現己方終於開始要向許樂上校起進攻後,竟是一時無語。

  拜倫副總統眉頭微皺,掃視了一眼眾人,冷漠說道:“我們有最可靠的證據,有最直接的證人,許樂上校如果真的是聯邦通緝犯,那必須接受審查,這一點”即便是元帥大人,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雪中的莫愁後山,那片清湛的湖被嚴寒凍住了最上面的一層皮,明晃晃的薄冰在午後陽光下破裂扭曲。讓人們在視覺上感到有些渾濁,就如同此刻因為那個快速傳遞的消息而逐漸混亂起來的首都局面。

  “何英大法官在最高法院做出判決後,政府內部和那些家族肯定會非常生氣,雖然此次判決只牽涉到古鐘公司,而沒有談及更多的利益。但他們居然會這麼快動手,尤其是讓聯邦調查局出面,依然是出乎很多人的預料,最無法理解的是”按照基金會研究室的分析,這種調查根本不可能對許樂上校造成任何損害。除了讓費城老爺子和總統閣下變得更憤怒一些。”

  沈離大秘書安靜地站在高背椅的身後,陽光穿透露臺上方的殘雪,灑在他的頭與肩處。有些斑駁不明的味道。

  坐在高背椅上的邰夫人眼眸寧柔,靜靜望著露臺外的雪後江山。隨著聯邦部隊的節節勝利,邰家的晶礦聯合體重獲新生,無數的財富以及更重要的資源控制度重新灌入這個陳舊的快要腐配的千世家族,當前的局勢,毫無疑問是對夫人這數十年來不遺餘力支持聯邦政肩的回報,也是對她政治智慧的極高獎賞,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夫人根本毫不在意這些,眉宇間反而有那麼一抹淡淡的憂慮。

  “最高級的政治鬥爭,和最低級的市井鬥毆,其實從本質上來說沒有任何區別,最大的仇恨不過是斷人財路,奪人妻女。”

  邰夫人捧著微燙的薑茶杯,若有所思說道:“許樂攜著聯邦英雄的光輝,頂著老爺子和帕布林先生兩座大山,生冷不忌橫插一手,讓眾人分食鐘家這塊大蛋糕不能快意,像是咽喉裡堵了一塊骨頭”這便是斷人財路。”

  “他習慣了毫無大局觀的衝動。自然也不會在乎傷害了多少人的利益。像上次他殺死麥德林一事,如果麥德林不是帝國間諜,那麼無論是總統還是老爺子都不見得能保住他。”

  邰夫人啜了一口薑茶,說道:“眾怒,簡簡單單一個眾字就能解釋一切”我現在只是有些不明白,許樂就是塊光溜溜的石頭,那些人也不可能在當前局面下往這塊石頭上去栽贓青苔,總統在盯著,費城在盯著,民眾們在盯著”那麼,聯邦調查局究竟想查什麼?能查出什麼?”

  夫人眉宇間的憂慮之色越來越濃,她一直冷眼旁觀聯邦裡的熱鬧。在現那些激進派有些難以控制之後,甚至直接把許樂搬了出來以為制衡,那是因為她相信自己握有許樂唯一的把柄,老爺子身後,聯邦大概也就只有自己能夠制住那個不聽話的小傢伙。

  如今局面卻似乎有些詭異。

  沈秘書沉默站在她的身後。輕聲說道:“肯定不是軍隊內部事務,那麼只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邰夫人細眉微蹙,隱約間猜到了某個可能,問題在於許樂的真實身份。只有她和軍神李匹夫知道。那些人又如何知曉的這個秘密?

  “要把聯邦英雄打回通緝犯的原形嗎?”

  殘雪濾光,天地之間,陰晴不定。
99c 發表於 2010-10-30 01:11
第一百零三章  鏡後的故人們



    「許樂。」

    「公民編號?」

    「SLAT510200431X」

    「職位?」

    「聯邦第一軍區十七裝甲師技術總監。」

    「級別?」

    「副師。」

    「請簡要敘述一下你荊日關履歷,尤其是憲歷六十五年之前的部分。」

    聽到這句話,一直平靜回答問題的許樂終於有了不一樣的反應,他抬起頭來,眯著眼睛望向桌子對面的幾名聯邦調查局探員,似乎是想從這些探員們的表情中抓住他們最真實的目的。

    憲歷六十五年之前的部分?許樂皺著眉頭陷入了回憶。

    那時候的自己還是東林鐘樓大街上一個普通的少年,每天的枯燥人生被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在香蘭大道的修理鋪中,一部分在廢棄礦坑旁的操行間裡,那時候的自己有很少的朋友,比如李維他們,有近似的親人,比如大叔。那時候東林的天空和現在東林的天空一樣,遠沒有引這般湛藍,夜裡難得能看見幾顆星星,被毛鏡片似的大氣層一濾,總是朦朧的像一副油畫。

    「我出生在一個。叫光明的小鎮上,距州府大概有七個小時的距離,因為泥石流常的關係,很多年前,光明鎮就撤銷了相關教育機構,我於十五歲時提前入伍,進入東林,成為一名礦道維護兵,我所在的班組,因為一次地質災害而全體犧牲,」

    許樂眯著皺眉回憶著真正屬於自己的當年,口中卻是毫無凝滯的說出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那是大叔替他安排好了的履歷資料,一個,東林蹲坑兵的悲慘故事。

    在那個故事中,叫許樂的東林蹲坑兵因為該事故退伍,拿到國防部津貼後,進入臨海州梨花大學旁聽,被一位教授現了自己機修方面的天賦,成功考入聯邦最大的果殼機動公司,被分配至研究所。

    至於這個故事後續的展,如今的聯邦沒有人不知道,所以許樂自己不用再重複一遍。

    「一直都有說法,簡水兒小姐是災星。」

    桌子對面的聯邦調查局探員攤開雙手感慨道:「許樂上校,看到你的履歷,才明白為什麼你們能夠是一對兒。」許樂笑了笑,當年大叔入侵聯邦中央電腦修改數據庫,雖構織了一個完美的故事,但對於現實世界裡的調查卻沒有什麼辦法,於是身周環境中那些虛妄存在的不斷離奇死亡,變成了故事展的唯一選擇。

    「能講一下那個叫做光明的小鎮嘩」

    有位聯邦調查局的官員一直坐在陰影裡,看不清楚面容,只隱隱能看到有些變形的下頜,還有蒼白到有些透明的膚色,很明顯,這名官員在聯邦調查局裡的地位極高,當他開口的時候,審訊室裡一片安靜。

    絕對的安靜中,許樂看著陰影中的對方,皺眉說道:「我沒有什麼興趣去回憶,如果你想從鎮上風景老房之內的問答,來得到你所需要的答案,那沒有任何可能。」

    聯邦調查局對他的態度很溫和,完全沒有審訊一般犯人時的生冷面容,但交談至此,不停重複那份履歷,許樂早已捕捉到了對方的想法,心情逐漸趨於冰冷。

    「許樂上校,我們以前見過,在傾城監獄裡。」

    那名陰影中的聯邦調查局官員緩緩站了起來,光線照耀在他蒼白的臉頰上,這是一張極其消瘦的臉,臉的下半部分扭曲變形。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生生挫碎,然而又重新組合在一起,看上去異常恐懶

    許樂盯著這張臉,沉默片亥後開口說道:「我記得你,你是聯邦調查局總四科主任。」

    那個人咳嗽了兩聲後,冷冷地盯著他,「你已經從一個殺人犯變成了聯邦英雄,可我還是總四科主任,不過我並不在乎這些官職,我只想知道,你現在又落到了我的手裡」會不會後悔當時的衝動。」

    「不,我有些後悔當時沒有一腳踹死你。」許樂聳聳肩,說道:「我必須提醒你,主任先生,你我之間的舊怨,和這次的協助調查沒有任何關係。」

    「我不是一個公報私仇的人。」

    那位曾經被許樂一腳踹至昏迷不醒的聯邦調查局高級官員,憤怒地盯著他,沉聲吼道:「但我堅持認為,你是一個殺人犯!」

    「當整個聯邦都認為你是英雄的時候。我還是認為你是一個殺人犯,至於你是青龍山的,還是誰家的,並不是我關心的事情。」

    許樂默然無語。

    「另外我必須很嚴肅地提醒你,你剛才所說的故事,會有很多人去進行調查,而我最信任的下屬,現在已經到了東林。」

    總四科主任看著他,寒聲說道:「撒一個大謊,就想讓整個世界被永遠欺騙,這只能是癡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許樂回答道。

    總四科主任笑了笑,那張扭曲的臉頰顯得更為可怖,他拿起潔白無塵的手套走出了房間,緊接著,房間內再次響起探員們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的問話。

    「許樂上校,您能不能回憶一下在東林部隊時,曾經和警備區裡哪些機構進行過來往?」

    「許樂上校,關於維護礦道的具體座標,你還有沒有印象?」

    許樂有些機械地回答著這些問題,目光隨著那位消失的副局長身影,落在那扇佔據了整面牆的鏡子上。

    他知道這種鏡子是單向玻璃,那邊的人能夠看到自己,自己卻看不到對方,就如同現在的局面,他知道那些大人物準備用什麼方法來處理自己,卻無法看透他們手中握著的籌碼。

    更關鍵的是,此時那面鏡子後,是誰正在看自己?審訊室鏡後是一個約七八平方米的房間,裡面塞滿了各式儀器,靈敏的收音系統,將隔壁許樂答話的聲音清晰地傳送出來。

    下頜扭曲,膚色蒼白的總四科主任寒冷而鋒利的目光,透過那層單向玻璃,落在許樂看似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臉上,聽著那些已經快要背下來的答案,伸手關冉了聲音通道,向前方召了召手。

    聯邦調查局探員押著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這個男人穿著一身警官制服,頭花白,眉眼憔悴疲憊,從細微的身體語言上,明顯可以看出他的惶恐與緊張。

    「不用緊張,政府需要你的幫助。」總四科主任冷冷指著鏡子後面,問道:「你見過那個人嗎?」

    頭花白,看上去有些蒼老的警官眯著眼睛看了很長時間,震驚地說道:「見,當然,見過。」

    他望著總四科主任,顫聲說道:「那裡面是許樂上校?」

    「你好好想一下,我是問你以前,有沒有在自己的管區內見過這個,人。」總皿科主任冷冷說道。

    「應該」沒有,我沒有什麼印象。」那名警官顫聲說道:「許樂上校怎麼可能出現在我管區裡。」

    「你叫什麼名字?」總四科主任冷冷地盯著他。

    「炮龍濤。」

    一個穿著普通花裙的中年婦女,緊張攥著雙手,來到了房間,她認真地看了很久玻璃那邊的畫面,有些為難地縮頭回答道:「好像在電視上面見過。」

    「你在香蘭大道上開的雜貨舖,旁邊是不是有一個修理鋪?那裡面是不是有個學徒工叫許樂?」

    「這倒沒有錯」不過那間機修鋪已經倒了很多年。」中年婦女認真地解釋道:「好像是化學品爆炸,那個男孩兒死了。」

    她絞著不安的手指,悲傷說道:「那孩子真可憐,平日裡見誰都笑,手腳又勤快,哪家出了什麼事兒都歡喜讓他去幫忙,偏生除了勤快又能幹,無論什麼東西壞了,他都能修。」

    「對了。」中年婦女好奇地盯著鏡後桌旁那個聯邦軍官,揉著卷說道:「我是不是在電視上見過這個人,說起來他和樂子長的還真像」不過,沒樂子好看。」

    一個年輕的卷青年,被粗魯地推進了房間,他有些慌亂地站直了身體,緊張地不知道手腳應該往哪裡放,臉上掛著激動恐懼交織成的紅暈。

    他只是一個在東林黑市廝混的小流氓。忽然間被荷槍實彈的軍警逮捕,然後乘坐著平時根本不敢奢望的太空飛船,來到了東林民眾羨慕嫉妒恨卻總以為是另一個世界的都星圈,再然後冒著風雪,被送到了這片建築之中。

    事情來的太快,生的太迅,卷青年完全無法適應,直至此時依然覺得大腦裡眩暈一片。

    總四科主任安靜看著他,沒有讓他隔著玻璃認人,而是直接拎著他的衣領,推開那扇並不沉重的門,大步走了過去。

    房間裡的燈光很昏暗,許樂靠著座椅,端著美味香濃的咖啡,和聯邦調查局的探員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卷青年怔怔望著燈光下那張樸實尋常熟悉的臉,想著這些年每當看新聞時的疑惑,震驚地無法言語,下意識裡吶吶喊道:「你真是……樂哥?」

    許樂抬頭,眼瞳微縮,身體微僵,長時間的沉默後,他的眉毛終究舒展成筆直的墨,望著近在咫尺這張依然青澀的面孔,笑著說道:

    小強,好久不見。」
99c 發表於 2010-10-30 01:12
第一百零四章  聽證會



    寶裡是地處引北半球的聯邦調杳局冬季練營地。窗外飄一雪花,人們可以站在溫暖的室內欣賞到外界嚴寒而致的冰晶世界。

    許樂被聯邦調查局傳喚調查僅僅過去一天,他捧著熱咖啡,卻已經有些看膩了那些冬雪,對方通過合法的程序暫時阻止他見律師,按道理在同步協調的國防部卻一直沒有露面,整個事情都透著一絲詭異。

    那些正在被他調查的人,總有一天會察覺到某些動靜,他們肯定會做出激烈的還擊,但許樂沒有想到對方的還擊來的如此快,如此莫名,除非對方真正抓住自己最怕的東西,不然這場來自聯邦調查局的調查只可能是一場笑話。

    不過即便讓對方真的抓住自己最大的把柄,大概也不會令許樂太過吃驚,畢竟正如那位總四科主任講的那樣,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謊言,不要說封余和自己,就連聯邦中央電腦都做不到。更何況軍神老爺子和部夫人早就知曉了自己的身份,那麼這個所謂的秘密,總有一天會不再是秘密。當年在東林時,那個葬墨鏡的萊克上校也見過自己的真實面目。

    許樂望著窗外的白雪,眯著眼睛想了很多很多,那時候他不知道有哪些人在鏡後觀察自己,但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或許在很多人看來,這是他面臨的最大危機,但對於在帝國逃亡了一年的他來說。這種艱難實在不值一提。

    所以當他看到多年未見的小強後,微微一怔便接受了當前的局面,微笑看著那張記憶中的青稚的臉,沒有說嗨,只說好久不見。

    似乎還是那兩個在東林街上廝混的孤兒,一人曾去一人家裡蹭飯,一人曾看另一人雨夜殺人,總之是曾經一起廝混過,只是簡單一句好久不見,彷彿中間小強並沒有去少管所住過一年,而許樂更沒有經過那些光怪乖離刺激非凡的人生。

    可惜聯邦調查局不會給許樂任何感慨喝嘆的機會,總四科主任有些驚愕地看著這幅畫面,大抵連他自己怎樣都沒有想到,許樂居然就這樣認了某事。

    「從聯邦英雄成為通緝犯,這樣的落差,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了。」

    將那些遠自東林召喚來的人們送去休息,聯邦調查局總四科主任站在窗邊沉默了很長時間,點燃一根香煙顫巍巍地深吸幾口,扶著額頭,帶著無盡的滿足說道:「我只擔心聯邦的民眾一時間不能承受。」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許樂微眯著眼睛,望著杯中殘冷的咖啡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內容。

    「你已經承認了。」總四科主任憤怒地衝到他的面前,大聲吼道:「你是東林孤兒許樂!而不是你偽造的那個身份!」

    「我沒有承認過任何東西。」許樂望著他,平靜說道:「我就是我,我不明白你們這場可笑的調查究竟有什麼目的。」

    「你現在最需要的確實就是嘴硬。」總四科主任微微一怔後,用力解開被汗濕的領帶,喘息中混著笑聲說道:「不過希望法庭會相信你這可笑的說辭。」

    距離憲章廣場不遠,有一條安靜的大街,青青綠草分鋪街畔,微微伏起的青丘那頭是灰白色的總統官邸,相對的一側則是一幢獨立的建築,這幢建築沒有專門的名稱,總統先生每次需要召集比較大的會議時,往往都會選擇在這幢建築三樓舉行。

    「難道沒有一個。人認為這是一場可笑的演出?許樂怎麼可能是通緝犯!那他是怎麼通過憲章光輝的層層掃瞄的?東林孤兒?我看這是有些人搞出來的陰謀!」

    安靜的會議室內,再過幾天就將要退休的邁爾斯將軍憤怒地揮動著手臂,雖然馬上便要卸下聯邦參謀聯席會議主席兼第一軍區司令這兩個沉甸甸的職務,但做為近十年間聯邦軍方最有實力的大佬,他的暴怒沒有任何人敢正面抵抗。

    這是一場特殊的閉門聽證會,說聽證會或許都不是太合適,因為沒有牽涉到任何司法程序,只是因為被指控的是許樂,所以聯邦調查局和司法部的最高長官們,都不敢妄自決定,而將這件事情放在了真正大人物面前台上。

    「憲章局那邊是怎麼說的?如果說許樂上校隱瞞了通緝犯的身份,那他是怎麼做到的?還有最關鍵的一點,聯邦調查局既然堅持認為許樂上校是」公民編號為DLAS420500481X的東林孤兒,那聯邦中央電腦得出的結論是什麼?這一點總沒有人可以矇混過關。

    」

    「憲章局方面」拒絕就此事提供任何意見。」

    聯邦調查局局長緊張地看了一眼最前方的總統先生和一眾閣員,擦拭掉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根據郜局長的電子回報,也給出的理由是一一許樂上校擁有的權限。禁止憲章局進行內部審查

    坐在第二排的崔聚冬忽然打破沉默,開口說道:「中央電腦現在只能夠確認許樂上校身體裡的芯片,和那位東林孤兒沒有任何關係。」

    聽到這句話,尤其是瞭解到憲章局清晰的態度,參加此次特殊閉門聽證會的大人物們同時陷入了沉默,因為他們沒有理由去質疑聯邦中央電腦的判斷,可為什麼」聯邦調查局會查到那麼多對許樂不利的證據,尤其是那些鐘樓大街上的人們,為什麼會堅持認為如今的聯邦英雄許樂,就是當年的孤兒許樂?

    錫安副議長皺著眉毛,看著擺在身前的幾幅塑質照片,看著那些照片上面青澀猶在的少年臉龐,尋找著與現在的許樂上校相近的地方,忍不住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直至此刻,包括崔聚冬在內的所有人。仍舊堅持認為是聯邦中央電腦授予許樂的高權限,幫助他在都星圈非常好地隱瞞了身份,卻根本沒有想過他置換了頸後的芯片,因為這已經出了他們對世界的基本看法。

    帕布爾總統認真地查看著照片,質問道:「我很反感這種內部調查似的做法。如果你們認為許樂上校是名通揖犯,應該直接通過司法部,或者國防部內務處走程序,而不應該是拿這些似有似無的證據到聽證會上來折騰

    總統先生的語氣很平靜,但落在聯邦調查局局長和很多有心人耳中,卻帶著明顯的怒意。

    「我們接到了實名舉報,不得不進行調查,至於司法部方面」總統先生,許樂上校獲得過兩枚最高勛章,擁有相關的豁免權,如果進入司法程序,必須由您或者議會錄奪他的豁免權。

    」

    「實名舉報?」

    「是的,總統先生

    沉默了很長時間的國家安全顧問,忽然微笑著回答道:「有一位當年親自前往東林大區,參與了捉拿叛國賊封余軍事行動的西林軍官,前一段時間在最高法院裡認出了許樂上校,為了聯邦的安全,這個勇敢的西林軍官不惜冒著民眾的敵視和危險,站出來進行實名指證

    會議室的門被緩緩推開,萊克上校走了進來,這位鐘老虎最信任的下屬,西林軍區特種機甲大隊長官,在接下那幅墨鏡之後,一臉漠然。

    經過最簡單的自我介紹,萊克上校略一停頓,雙手負在身後,開始向房間內的大人物們,描述很多年前那次軍事行動,他和他的隊伍乘坐古鐘號前往東林,目標是逮捕或者狙殺聯邦頭號通緝犯封余,然後他在街道上遇到了一個無比倔犟的少年。

    「你怎麼確認那個少年就是現在的許樂上校?。房間裡有人質疑。

    「如果我認錯了,我寧肯把我的雙眼挖出來萊克上校平靜回答道:「像許樂上校這樣的人物,是不容易認錯的。」

    「據我所知,許樂和你們西林的關係向來良好,所以我很好奇,為什麼」你會站出來進行實名舉報。」邁爾斯上將冷漠問道。

    萊克上校啪的一聲立正行禮,沉聲回答道:「報告將軍,我是一名軍人,我必須將聯邦的利益放在最前面

    邁爾斯上將自嘲一笑,揮手厭惡說道:「我並不相信這種肉麻的話,不過我沒有什麼要問的了

    帕布爾總統抬起頭來,緩緩環視會議室內的人們,當目光落在遠程光幕上的拜倫副總統時,略微停滯了片刻。

    依據聯邦相關安全條例,在戰爭時期。聯邦總統與副總統之間,必須隔離出足夠的安全距離,今天這場突然召開的閉門聽證會上,副總統拜倫如以往那樣,從不輕易表意見,但今天他的沉默,卻讓很多已經猜到什麼的人們,感到了有些寒冷。

    在經過了一番對萊克上校的質詢之後,內部聽證會暫時告一段落,聯邦管理委員會的資深議員梅斯先生,望著帕布爾總統,尖銳言道:「總統先生,我認為許樂上校的豁免權應該被馬上解除,而且他必須得到全面的公正的審理,鑑於許樂上校與軍方之間的關係,我建議此項專案由司法部全權負責

    說到這一點,梅斯議員帶著淡淡嘲諷看了一眼從頭至尾都沒有開過口的國防部長郜應星,問道:「部部長有什麼意見?」

    部應星摘下細金屬邊眼鏡,輕輕揉了揉眉心,沒有回答議員先生的挑釁,而是湊到總統先生的耳畔,輕輕說了幾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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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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