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少菁的生活壓力真的很大——除了經濟上的壓力,家事上的壓力,還包括她生活中的秘密太多,給她的心理造成了難以形容的壓力。
鐘學馗私入陽間是個秘密;鐘學馗私入陽間卻卡在牆裏不能動,只能任人宰割也是秘密;偷運到陽間來的地府珍貴靈獸波兒象在這裏生活是秘密;斑斕的真實身分是秘密,轉世的時候沒有喝孟婆湯也是秘密;自己手腕上的玲瓏劍是秘密,而貓貓肚子裏有狄雲浩的藏魂壇也是秘密……
每當想到這一切秘密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游少菁有時候越想就會越鑽牛角尖,認為自己的生活應該步步為營、事事小心,所謂隔牆有耳,在她看來連空氣中部遍佈了不知來歷的耳朵與眼睛。所以為了守住這一切秘密,她在家中立下了嚴厲的家規:一切有可能出賣家中秘密的言行,統統視為觸犯一級家規,嚴懲不貸!
鐘學馗不能動,斑斕老奸巨滑,貓貓智力低下,其實家裏會觸犯這條家規,並且頻頻受罰的就只有波波。
游少菁的處罰種類並沒有一定的規矩,全憑她當時的心情:挨駡、不給飯吃、不許看電視、取消零食、派斑斕恐嚇、不許出去散步……等等等等。而波波最怕的,其實不是別的,而是散步這一項。
按常理來說,以斑斕和波波的智商,就算把他們放出去自己玩耍,也不會有任何走失的可能,可是寵物在沒有主人帶領下獨自散步,顯然是一件很怪異的事,所以,游少菁絕不允許家裏出現這樣引人注意的現象,不管多忙祿,她都會儘量抽空每天帶幾個寵物身分的家庭成員出去溜達一下。週六、周日還會帶他們去附近的公園轉轉,讓他們跑跑跳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三個寵物之中,斑斕對於出門散步這件事覺得可有可無,反正在家一樣可以練身體、看書、上網、替鐘學馗上課,過得十分充實。貓貓則是散步可以,公園什麼的遠地方它壓根兒不想去,寧願在家裏曬太陽、睡覺。
而波波,就是唯一一個把出門散步當作生命唯二意義的——另一個是吃。他好不容易到了陽間,卻只能從窗戶或電視裏看看真正的藍天、白雲、小鳥……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每次出門的時間,就是他最高興、最聽游少菁話的時候,不過今天,游少菁一定會用受傷作藉口不帶大家出門,她就是這麼嬌弱,一點小事就弄得天下大亂。再說,就算帶他們去,她也一定會找理由不帶我去,哼,她就是這麼偏心,一定會這麼做……
“波波……波波!”波波滿腦子胡思亂想,游少菁叫了幾聲他才反應過來,“我們要出門了,你真的不去?”游少菁皺著眉問。
平時一到散步時間,不管自己有多忙,這只小豬都會上竄下跳地大鬧,非去不可,今天是怎麼了?是因為剛才自己打了他幾下,他還想要消極抵抗嗎?哼,不去正好,帶他一個出去,要花十倍的精力,不如只帶斑斕和貓貓省事。
波波見游少菁一身運動裝,斑斕已經站在門口,而貓貓也極不情願地被抱在她懷裏,愣了一下,便連蹦帶跳地沖了過去。他當然要去,憑什麼不去!
“要不我陪你們去……”鐘學馗建議。
他對游少菁受了傷還要帶著斑斕他們出門的舉動不太贊成。雖然剛才他用法術幫游少菁作了簡單的處理,現在游少菁走路已經不瘸了,可是他自己明白,法術治標不治本,游少菁心理上受到的驚嚇一時是平復不了的,現在她最好休息,好好睡上一覺。可是游少菁決定的事情,鐘學馗也沒辦法改變;按照游少菁的個性,要是因為她受傷而讓斑斕他們失去出門散步的機會,她一定即使進了臥室也睡不著。所以鐘學馗乾脆建議讓自己跟著出去,要是有什麼事也能幫上忙。
游少菁回頭對鐘學馗說:“你也一起來?好吧,變出一身衣服來,就沒有人看得出你不是人,老悶在家裏也不好,反正太陽下山了。”
鐘學馗一臉大義凜然,用真實面目示人對他來說是很有心理壓力的,要不是為了游少菁,他才不會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奇怪的是用一張鬼臉出來嚇人,他倒一點愧疚之意都沒有。
“你不想去就算了喔。”游少菁看他猶豫就說。
“我當然去……”鐘學馗在地上轉了個圈,身上已經換上了一身和游少菁一樣的運動服——在他看來,運動服就是男女都能穿的衣服,省得他再去想要變什麼衣服。
游少菁看看他和自己一樣的打扮,沒有說什麼,搶先出門去了。
因為有了鐘學馗的加入,游少菁選擇到離家一條街的街心公園。
在社區中,一男一女兩個人一起散步,不用一會兒,就會成為社區中口耳相傳的大新聞,而一個獨居少女和異性一起散步,更是會成為爆炸性的新聞。並且在日後,新聞的主角會成為鄰里間那些無聊老人家們監視關注的物件,一舉一動都會在社區中廣為流傳。而在街心公園裏認識的人寥寥無幾,要自由多了。
游少菁和鐘學馗繞著人工湖慢慢走著,懷中分別抱著小豬和肥貓。斑斕很識趣地遠遠跟在後面,保持著聽不到他們對話的距離。
由於鐘學馗身上的衣服是照著游少菁的運動服變出來的,於是,兩個人看起來就像身著情侶裝的情侶一樣,這為他們引來了許多遊客的目光——這麼俊美的男生,怎麼這麼沒眼光,挑了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女朋友?游少菁可以明顯地感到很多擦肩而過的人眼神中寫著這樣的話。
帶著一點惡作劇的心態,游少菁故意和鐘學馗挨得很近,一邊親密地說話,一邊看著那些憤憤地為鐘學馗抱不平的女性經過,暗自吐舌頭。
“不象話,不象話!”鐘學馗憤憤地叫著,“男女授受不親,現在的人竟然這麼無恥……”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人工湖的岸邊,一對情侶正旁若無人地擁吻著。對於身性保守的鐘學馗而言,這種在公開場合的大膽舉止,顯然是下流、無恥、難以接受的。
游少菁回頭一瞄,果然,斑斕大人此時也把頭扭向了一邊,一臉見了鬼的受驚狀。這兩個傢伙腦子裏裝的全是那些古板思想,根本就看不得一點浪漫的事——雖然游少菁自己也覺得情侶親熱去樹叢中比較好,湖邊還有帶著小孩子散步的父母呢。
那對情侶不管周圍人的眼光,越吻越熱烈,彼此的手開始往對方身上忘情地探起來。
“太不要臉了,太不要臉了!”
“好了,又不關你的事,人家談戀愛,你去搗亂,才該遭天打雷劈呢!”見鐘學馗大有大步上前糾正的架式,游少菁扯住了他的衣袖。
“可是他們、他們……成何體統啊,成何體統啊……”鐘學馗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活像一個道學的老頭子。
“現在談戀愛都是這樣,你真跟不上時代。”
“不會吧,你們現在都……那你也會和男人……”話沒說完,游少菁重重一記就敲在了他頭上。什麼話也敢亂說,真是不知死活!
鐘學馗剛剛偷偷想像了一下游少菁和……的那種情形,臉一下子紅了,用手用力地揪著自己的頭髮。自己一定是受到了惡鬼的侵襲,剛才竟然有了某種下流無恥的念頭,太不應該了。
“差不多就可以了,當沒看見不就得了嗎?”游少菁把鐘學馗的怪異舉動都歸於他太敏感了。不過游少菁自己也是個沒有戀愛經驗的女孩,周圍一對對的情侶也讓她和鐘學馗一起走著時有些難堪,於是便拉著鐘學馗往花園那邊走去。
“你有多久沒來陽間了?”
“從死了之後就再也沒來過。”雖然從電視上看了很多,可是真的走在其中,感覺還是十分奇妙。
“那你一定有很多沒見過的東西,人情風俗也完全不一樣了,看不慣也是正常的。其實你還算冷靜,要是我一下子到了幾百年後的社會,看到的事一定也會讓我大驚小怪。”
“呵呵,我沒你想的那麼和時代脫節,天天都有人死了到陰間,陽間的消息我們可一點也不會少知道,更何況還有那些在陽間執勤的鬼差,他們常常會帶新鮮東西回去,我就有一隻手錶,據說還是瑞士產的,不過在陰間沒什麼用,我們的時間和這邊不太一樣。”
“沒用你要它幹什麼?”
“有面子啊!在我們那裏,要是沒有一、兩件陽間出產的東西,會被人笑話的。”
“還有這種習俗,那你儘管拿,用我家的東西去和你們同事賭好了,說不定可以再騙個捉鬼套裝什麼的。”
“那不可能,有捉鬼套裝的人都可以自己來陽間的。”
“……”
鐘學馗和游少菁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公園的另一頭,正當他們轉身往回走、再次穿過公園時,一陣狗叫聲激烈地響起。
公園中遛狗的人很多,可以看見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狗,斑斕的外表是屬於比較顯眼的那一種——品種太平凡、樣貌太醜陋了,在這種各種名犬充斥的地方,他算是個異類,經常受到其他愛狗人士的白眼。
由於游少菁並沒有與其他狗主人相互交流養狗經驗和樂趣的打算——她從沒把斑斕當狗養,所以並不熟悉這裏的狗,也不打算在這裏為斑斕解決終身大事之類的,所以聽見斑斕和另外一條狗的叫聲混合出現之後,愣了一下才跑向那邊。是不是有哪條狗欺負斑斕了,斑斕是絕對不會主動去招惹那些狗的,但總有一些不長眼的狗,會來挑釁這只看起來好欺負的雜種狗。
游少菁趕過去的時候,果然看見兩隻大型犬正把斑斕圍住,而斑斕身後,波波正頭朝下、屁股朝天地窩在草叢中。
大狗的身後有一對夫婦模樣的人,看來似乎是大狗的主人,正在吆喝著要他們的狗奮勇向前,不要輸了什麼的。在他們眼中,斑斕這種外貌的狗很可能是野狗,即使脖子上掛著狗牌,也不會有什麼像樣的主人,欺負了也沒事。
游少菁略一看,就知道一定是波波又闖了什麼禍,然後自己躲起來讓斑斕幫他解決。
斑斕用冷淡的眼光看著眼前的兩條狗,雖然轉世做了這麼多世的畜牲,最初那種不得不與家畜爭鬥而產生的深深羞辱感已經沖淡不少,可是他心底的驕傲仍舊讓他有種勝之不武的感覺——以他憑著記憶練來的“功夫”,雖然這個身體還沒有完全長成,但對付兩條狗實在不是難事。就算把他們都咬死,也花不了斑斕多少工夫,可是那有什麼意思?咬死兩條狗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那兩條大型犬憑著直覺,知道斑斕不好對付,雖然它們的主人一再催促,兩條狗也並沒有行動。它們不動,斑斕自重身分,當然也不會先對兩隻狗動手,只是冷冷地看著它們,雙方就那樣僵持著。
游少菁和鐘學馗走過來時,那一對夫婦還在大聲吆喝,給他們的狗助威;聽那氣勢,他們是恨不得兩條大狗一躍而上,把斑斕活活撕了才痛快。
鐘學馗最討厭這種欺負別人取樂的行為,更何況他們欺負的對象還是鐘學馗很尊重的斑斕。他一提衣袖就要上前去,卻被游少菁一把拉住。
“請問,這是在幹什麼?我的狗怎麼了嗎?”游少菁走到斑斕和兩隻大狗之間,向那對夫婦問,口氣當然不怎麼客氣。
“你養的什麼破狗!把我的鞋子都弄髒了!”那個女人氣哼哼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她的皮鞋上倒真有兩個小腳印,不過任誰看也知道那不是狗的腳印,而是……
隨著主人的說話,那兩隻大型犬開始賣力地叫起來。對斑斕它們有些顧忌,但是對游少菁,它們倒是兇猛異常,甚至做出了要撲咬的架勢。
你們要是敢撲上來,斑斕立刻就會要你們的命!游少菁不屑地一笑。她回頭掃了一眼,波波已經很機靈地不見了蹤影,不知是他自己躲了,還是鐘學馗用法術把他藏起來了。“狗踩的嗎……”游少菁故意用目光在那個女人臉上和鞋子上來來回回地掃著,嘴角的笑容很明顯地在問:你眼睛有毛病嗎?
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人開始對她們指指點點,各種議論聲開始傳入耳朵。那對夫婦現在再想開始找那只肇事的小豬已經太遲了,他們四處張望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那樣一隻小東西,隨便往哪個角落草叢一藏,都不容易找到,自然是沒辦法和游少菁在這個問題上爭辯。
“什麼人養什麼畜牲!”那個男人憤憤地丟下一句。
在這麼多人圍觀下,他有些下不了臺,誰想到這麼一個嬌小的女孩,面對兩條大狼犬竟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本來他預想的是,先把那條大狗教訓一頓,等狗的主人出現,便好好嚇嚇對方——反正只要不縱狗傷人,沒人會管這種事。他們夫婦的狗是這附近當中最名貴、最厲害的狗,他一向以此為榮,也以別人畏懼這兩條大狗的樣子為樂。說起來,這麼兩條樣子兇惡、體形龐大的狼犬,男女老幼有幾個不怕呢?可眼前這個女孩,連一點也不畏縮,她看著那兩條身價不菲的狗的神情是那麼不屑一顧,好像她身後那只醜陋的土狗,才是名貴的犬種一樣。
“虎!”男人踢了一腳自己的狗,那條狗立刻大聲吠叫,作出要撲咬的架式,前爪騰空,口水隨著張開的獠牙亂濺。
他這樣做的目的,也不過是想嚇嚇游少菁,看她逃走的樣子而已。可是身為游少菁養的寵物的斑斕,不能忍受這樣的羞辱。身為一隻狗狗,他就不能允許別的狗在自己面前恐嚇自己的主人。
那條狼犬的聲音還沒落,斑斕已經無聲無息地猛撲上去。只聽見幾聲慘叫,兩條撕打的狗的身影轉瞬間便分開了;斑斕若無其事地蹲在游少菁右腳邊,而那條狼犬的半隻耳朵已經不見了,臉上也多了數條深深的抓痕,後腿上更是鮮血淋淋,趴在地上站不起來。
“你、你……”那對夫婦指著游少菁,氣得渾身發抖。這條狗的腿被咬斷,幾乎就可以說是廢了。“你要賠我,你竟然縱狗行兇!我們不會放過你的,這條狗值五萬塊,你給我賠,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報警吧!”游少菁寸步不讓,看著那對夫婦冷笑,“咱們看看誰的狗會被拉去處理掉!”
斑斕有全套狗的身分證件。在這個養狗的人百分之九十不報狗戶口的時代,游少菁為了確保斑斕百分之百的安全,不惜花費金錢和時間,為斑斕辦足了手續。所以斑斕是一條合法的狗,只要他沒有咬人,管理部門不能拿他怎麼樣。
可是游少菁敢打賭,那兩條狼犬什麼手續也沒有——不是因為它們脖子上沒有狗牌,而是因為市區內根本不允許飼養大型犬只!雖然這個規定並沒有什麼人執法,不過規定就是規定,那兩隻狗再名貴,也是黑戶,而斑斕走到哪里,都可以抬頭挺胸。
“你們還要鬧的話,我們就報警了!”鐘學馗從人群外擠進來,向那兩個人揚了揚手中的手機——用幻術變的。
“你們弄殘了我們的狗,別想就這麼算了!”那兩個人的氣焰熄滅了不少,但還是不肯善罷甘休,“告訴你,我們認識的人可多了,就算……”
游少菁左有斑斕,右有鐘學馗,才不怕他們,正要再開口,鐘學馗卻對她使了個眼色。游少菁心有靈犀,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一臉不服氣地對那兩個人叫:“賠你們錢!你們縱狗咬我,我還想找人賠呢!你們賠不賠,賠不賠!不賠我就告你們,這裏可是很多人看見了!”
那兩個人也不是善類,向來只有他們賴別人,哪有別人賴他們;見游少菁先拉開了架式,準備用他們喜歡並擅長的方式解決糾紛,他們當然也不客氣,沖著游少菁走上兩步,氣勢洶洶,正準備……
這時,他們手上牽的狗忽然發狂似地叫起來,然後轉身向後,拔腿就跑,就連那只腿受傷的,也跑得像一陣風似的。看這麼兩條大狗忽然狂叫著沖過來,圍觀看熱鬧的人哪里敢擋路,馬上閃出一條通道,眼睜睜看著那對夫婦被發狂般的狗拽著,一陣煙般地消失在轉角處……
聽著那狗吠人叫漸漸遠去,游少菁和鐘學馗相對大笑起來,鐘學馗只不過在那人想威脅游少菁的時候——如果那個人不先作出對游少菁或其他人不利的舉動,他是不能先動手的——對那兩隻狗施了兩個小法術:其一,治好那只傷狗的腿,其二,嚇唬它們,讓它們覺得正面對著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於是那兩條狗作出了動物正常的選擇,轉身逃走。
可憐那對夫婦的手分別纏著兩條狗鏈,根本掙不開,不知會被愛犬折騰成什麼樣子……
“噗噗噗噗……”波波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對著那兩個人的背影揮舞著蹄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這個傢伙,就會闖禍!游少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波波,你自己說說,這次幹了什麼壞事!”鐘學馗回到家,把懷中的波波往茶幾上一放,學著游少菁的架式審問他。
“噗噗噗噗(別擺那麼一副怪架式,嚇唬誰呀)……”波波最討厭那種居高臨下對他說話的態度了。
“別嚇唬波波,不是他的錯。”游少菁放下肥貓之後說,“那種人我看了也有氣——他們一向拿嚇唬別人取樂,活該受教訓。波波幹得好,那種人就該教訓——來,獎勵你的!”一塊巧克力被塞進了波波嘴裏。
由於常在公園遇見那對夫婦和他們的兩條狗,游少菁對他們的印象十分不好,覺得他們受到教訓是活該。
“你不是老嫌波波調皮?”這個人真是,自己教訓波波也不對,不教訓波波也不對。她要是做了地府的官員,下面的鬼差一定會被她折騰死。
“那也得看對象!波波那麼害怕狗,他會去招惹帶著兩條大狗的人嗎?一定是他們先欺負波波了!不過……波波,你下次可不能做完就跑,扔下斑斕一個幫你擋,太沒義氣了,不像男子漢。”
“噗噗噗噗……”你憑什麼管我!
“反正這種事以後不准做!”鐘學馗的觀點和游少菁不同,他覺得既然開始了訓話,還是讓波波認錯比較好。
“下次還要這麼做!”游少菁拍著波波的頭,沖鐘學馗吐吐舌頭。
“你……”鐘學馗對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噗噗噗噗……”波波沖鐘學馗吐舌頭,那個表情和游少菁一模一樣,鐘學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把巧克力吞下去之後,波波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他很容易覺得餓,也很容易覺得困,其實都是因為他不肯吃鬼的緣故。鬼魂是波兒象的主要食物,吃一隻就足夠他很長時間的能量消耗,可是相反的,要是不肯吃鬼或是吃不到鬼,波兒象再吃多少別的食物也總是感到填不飽肚子。而且像波波這樣的小波兒象,不吃鬼魂的話,是永遠長不大的。
波波寧願不長大,也不要做別人強迫的事情。
波波剛剛睡著,便感到有什麼東西在碰自己,仔細感受,原來是坐在旁邊的游少菁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自己。
討厭,動手動腳的……波波扭扭屁股。
不過游少菁正在和鐘學馗輕聲交談,根本沒發覺波波的動靜。
秋天的夜晚已經有了涼意,偏偏游少菁老喜歡大開著窗戶,好吧……波波往游少菁的腿靠了靠,你摸我,我就用你取暖,咱們兩不相欠。真的很暖和,不錯,就是瘦了點,再胖點比較舒服……波波迷迷糊糊地再次進入了夢鄉。
過了不知多久,冷意還是把波波弄醒了。
睜開眼,見游少菁已經進了臥室,屋子裏也熄了燈,他的身上倒是蓋了一條毯子,可是毯子還沒睡暖,蓋在身上反而覺得冷冷的。
那只肥貓呢?波波抬頭,正好看到貓貓大搖大擺地擠開門,正走向它的夜間睡覺處——游少菁的床上。偏心!憑什麼它可以睡床,我就要睡冰冷的沙發。想想以後的天氣會越來越冷,波波心裏就無比難受。正好這個時候,那只肥貓一個輕蔑的眼神瞟來,更是惹起波波一肚子怒火。
游少菁剛剛躺下,準備看兩頁書再睡時,就感到一樣東西重重“砸”在了自己身上。
“貓貓,不要每次都瞄準我跳,你想想自己的體重!”
貓貓根本不理她,在她腿邊用身體拱出一個“窩”,舒舒服服地蜷成了毛團。
游少菁剛剛重新拿起書,“砰!”腿上就被砸了一下。
“貓貓你這個屢教不改的……咦……”不對,貓貓的體重還壓在自己的腿那裏,上床的是什麼東西!游少菁猛地抬頭,正好看見波波惡狠狠地沖向貓貓,一頭把它撞開,然後霸佔了貓弄出的“窩”,自己躺了進去,還用鼻子噴出了一個很得意的哼哼聲。
“喵嗚……”脾氣再好的人也有一個底限,而貓也一樣,波波可以進行別的挑釁,但是睡覺的地方萬萬不能讓他搶走!仗著有游少菁在身邊撐腰,貓貓弓起了背,張牙舞爪地朝波波撲了上去。
“喵喵喵喵……”
“噗噗噗噗……”
一貓一豬就在游少菁身上撕打了起來。
“住手,快住手!你們快給我住手……”游少菁連連喊叫都沒有什麼作用,索性拿起枕頭,向他們沒頭沒腦地打了下去。
“碰碰碰……”幾下拍過,波波和貓貓終於分開,還各自氣呼呼地看著對方。
“貓貓,你睡你的覺,這不是你的錯。”游少菁撫摸貓貓幾下,安慰幾句。心胸寬大的貓貓便馬上忘了剛才的不快,自己又推出一個窩,呼嚕呼嚕地躺下了。
“波波……”游少菁轉過身來,面對波波。
要趕我出去了吧?偏心,討厭,我才不稀罕呢!波波剛想自己下床省得被她趕時,游少菁已經抓住了他,把他拎到自己身體的另一邊,拍拍床鋪說:“以後你上床的時候在這邊,不許和貓貓搶!記住了,我的身體就是界線,誰敢越界,我就把他扔出去!聽見了嗎!”說著,把毯子搭在波波和貓貓身上,關上了燈,自己氣呼呼地躺下了——連看個書都無法安心,真是的。
她,讓我睡在這裏?她沒把我趕出去?波波有點不相信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反而睡不著了,翻來覆去了半天,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靠著游少菁的身體,波波感到很溫暖、很溫暖,好像很久以前,他曾經睡過的某一個地方一樣……
一路上的鬼魂看見一隻波兒象跑來,都嚇得鬼哭狼嚎地四散奔逃。鬼差們對於這麼一隻小波兒象自己在路上跑也感到很奇怪,不過出於
與自己工作無關的事不要過問的心理,誰也沒有多管,就任由他一直跑了過去。
波波一個勁地向前跑,根本沒有在意周圍的情況。
不久之前,他剛剛從鐘學馗和另一個鬼差的對話中,聽到了一件事情。
“你養著那只波兒象幹什麼?吃力不討好,上頭也不滿,他又不聽話,不是我說你,快扔了算了。”
“那怎麼行呢?他那麼小,又沒人要他,我再不管他,他怎麼辦?還不是又四處搗亂,弄得那些鬼魂天天提心吊膽?有我養著他,比他自己亂跑好吧?”
“你把他扔給他母親不就行了,小孩由父母照顧不是天經地義。”
“他母親?他還有母親?”
“廢話,沒母親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他母親在泰山王殿上做靈獸呢,你決定不要他了?那改天我幫你托人給送去?”
“來,喝酒、喝酒,以後再說……”
母親,自己的母親?
波波本來都已經忘記了,自己原來還有母親。
對啊,媽媽說她會回來的,可是自己後來卻被那些鬼差抱走了,媽媽回來就找不到我了。媽媽現在一定還在找我,我得去,我得去告訴媽媽我在哪里。
泰山王,第七殿,我來了,媽媽……
於是波波便沖向了泰山王殿,一路狂奔,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毅力,可以一直跑那麼遠都不停下來歇一歇。
想到媽媽就在那裏,波波就會有用不完的力氣了。媽媽找不到自己一定很傷心,就像自己迷迷糊糊醒來發現找不到媽媽的感覺一樣,現在我來了,媽媽,我來了!以後你可以天天抱著我睡覺,再也不用找不到我了!
媽媽就在裏面,波波不要害怕,媽媽在裏面呢,她是強大的靈獸,一定可以保護你的……
看著眼前的地獄,波波心裏也是發毛,那些鬼魂受刑的哀嚎聲一直從各個牢獄傳到這裏,給這個地方配上了一種特別的背景音樂。可是他反復安慰著自己,只要找到媽媽就好了,媽媽可了不起了,只要到了媽媽身邊,波波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媽媽,我、我來了……波波咬咬牙,一閉眼,往地獄裏面沖了過去。
波波在一間間牢房、一座座大殿中尋找著、呼喊著,後來,他終於看見了母親,遠遠的,隔著很多的鬼差,只看了一眼……
當那些鬼差奉命把這只搗亂大殿的小波兒象抓出去的時候,那只成年的波兒象就立在大殿上,如同一尊龐大的雕像。她向這邊看來的目光,冷漠中帶著不屑,似乎對一個這麼沒有規矩的同類,是如此地看不起。
媽媽,媽媽……你別這麼看我,我是你的孩子……為什麼這麼看我?
鐘學馗,你為什麼還來找我?媽媽都不要我了,你來找我幹什麼……
我就是不吃,你們越這麼對我,我越是不吃……我為什麼非要和他們一樣,誰規定的,我就是我,我偏不做波兒象,偏不,我就不,嗚嗚……
媽媽,你別走,我想在你懷裏睡一會兒……
波波撲騰了半天,感到身體被溫暖的東西圈住,頓時感到舒服了許多,於是翻翻身又睡了。
這只小豬,睡覺怎麼這麼不老實!游少菁翻過身來,把波波抱到了自己手臂上,讓他枕著自己的胳膊。反正他那麼小,一點也不會覺得重,總比讓他像推磨一樣在自己身上轉圈好,弄得游少菁都要睡不著了。
“好了,睡吧,睡吧……”在游少菁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之下,本來正在夢中磨牙、哼哼的波波,漸漸睡著了……
媽媽呀,還是在你懷裏睡覺暖和呀……
今天游少菁進門,就是一臉的不高興,於是屋子裏的家庭成員們馬上嗅到了暴風雨就要來臨的味道,各自提高警覺,免得不小心就成了她的出氣筒。
游少菁扔下手裏的東西,重重往沙發上一坐:“氣死人了,那些搶匪那麼囂張!太過分了!”
“你又被搶了!”鐘學馗大驚,一連聲地問:“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事?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不是說了以後看見可疑的人就躲著點嗎?”他上下打量游少菁,游少菁全身乾乾淨淨,看起來好好的,倒不像受到傷害的樣子,才松了口氣。
游少菁的心情一不好,家中的用餐結構便會出現兩極化的狀態,其一,是她憋著氣拼命做菜,讓全家狠狠地吃上一陣都吃不完:其二,是她會沒有心情做飯,讓大家吃買來的現成飯菜。今天的情況屬於後者,游少菁給大家分配了買來的食物之後,才開始講述今天發生的事。
今天放學的時候,在游少菁她們學校附近的街道上,那夥騎著摩托車呼嘯來去的飛車搶匪又出現了。
由於是週末,游少菁放學時是和蕭憐憐、武有樹一起走出校門的。初秋的天漸涼,蕭憐憐從宿舍中收拾了一大袋穿不著的夏天衣服,準備趁著週末回家洗乾淨,然後換成秋裝拿回宿舍。那女孩的衣服總是不少,用一個大背包滿滿地裝了一包,由武有樹幫她拿著。
看到這樣一個大包,那些飛車搶匪也許誤會其中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竟然把目標放在了它上面。
游少菁他們三個騎著車走了一段路,那些已經悄悄跟上來的飛車搶劫集團突然加快車速,往他們沖了過來。
游少菁經歷過一次這樣的搶劫,所以感到後面有摩托車快速沖來的時候,心裏便已經有了點預感,大聲叫:“憐憐、大樹,小心後面。”
蕭憐憐和武有樹的運動神經比游少菁好得多,馬上同時往路邊一扭車頭。於是那個搶匪原本向武有樹伸手的動作便落了空。
就在游少菁松了口氣的時候,只見那些已經沖了過去的搶匪,竟調轉車頭又折返回來,再次伸出了手,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架式。
這時武有樹已經跳下了車,沖著那膽大囂張的搶匪大吼一聲。他一百九十幾公分的大塊頭,伸手反拉過去,像擒小雞般地硬把那個坐在車後座的搶匪給硬扯下來,“碰”一聲扔在地上。蕭憐憐對男朋友的英勇行為十分驕傲,馬上拿起手機打算報警。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到車聲隆隆,又有五、六輛摩托車出現,每輛摩托車上都是前後坐著兩個人,從各個方向冒出來往他們沖來。武有樹一個人招架不住對方這許多人,頓時成了被他們圍毆的局面。
雖然是在學校門口,很多同學看不過去沖上來幫忙——主要是武有樹籃球隊的隊友們,可是很快便因為那些搶匪亮出了匕首、西瓜刀等兇器,讓學生們的反抗全部停止了。
蕭憐憐的那個背包還是被其中一個人一把搶走了。那個人當場翻翻,見裏面只有衣服,便把那些衣物都丟在路上,然後一夥人重新上車,呼嘯而去。
太囂張了,太過分了!
游少菁在推擠中也被撞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被這些狂妄的犯罪者氣得渾身發抖。要不是自己的兩個好朋友還有許多路人在場,她一定會忍不住用手腕上的玲瓏劍把這些人好好教訓一下。
等員警趕到,那群人早就不見蹤影,而被他們毆打過的武有樹,不但鼻青臉腫,身上還有被鋼煉抽出的幾條青紫色傷痕;蕭憐憐看了,心疼得直哭。游少菁一邊幫蕭憐憐收拾地上被扔得到處都是的衣物,一邊因為憤怒而把牙咬得格格作響。
員警來了之後,依照慣例記錄口供、勘察現場,打著官腔說話。
至少游少菁知道,自己是在一周前被搶的,但是到現在,那些飛車搶匪還是在路上縱橫,而且看起來越來越囂張。游少菁不敢說員警辦案不力,因為李劍利曾經說過當員警的不容易,他們的壓力也很大。可是身為社會治安的維護者,游少菁這樣的普通市民在一連兩次經歷了這種事之後,除了他們,實在找不出別的對象來抱怨。
“他們已經囂張了這個地步,光天化日之下,搶劫、打人!太過分了!”游少菁一邊吃飯,一邊還是忍不住生氣。
“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放心,員警遲早會抓住他們的。”鐘學馗安慰她說。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遲早’!”游少菁撇撇嘴,“‘遲’是什麼時候?‘早’又是什麼時候?現在已經有人受傷了,難道要等到有人受到無法挽回的傷害和損失,甚至再有人死掉,事情才可以解決嗎?那些員警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於是又開始對社會現狀偏激的評論——她現在處於判逆期,很容易產生這種過激的想法。不過好在她也只是在家裏說說,基本上出門之後,她老是一副優等生的樣子。
波波趁著到她盤子裏搶肉時嗅了嗅她的身體。
還是有股好聞的味道,淡淡的、幾乎無法察覺,但就是聞了感覺很可口。
可惜不是她帶回來的食物的味道。
波波知道,那是惡鬼的味道。這個家裏只有他知道,連鐘學馗和斑斕都不知道。
不過我偏不說,波波有點得意地搖了一下耳朵。這件事只有我知道喔,你們都不知道。如果你今天晚上還是抱著我睡,哄得我心情好了,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會提醒你一下。他決定考驗一下游少菁的表現,現在什麼也不說。
就在波波心裏打著算盤的時候,忽然聽見游少菁說:“我覺得那些搶匪中的幾個有點怪,似乎……完全陷入了一種狂熱中,不是為了錢財,而純粹是為了搶劫在搶劫一樣。”
“你是說……”鐘學馗瞪大了眼睛。
“也許是我神經過敏。”游少菁聳聳肩。怪事遇多了,就會有一種什麼事也往怪力亂神上想的習慣,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游少菁決定馬上放棄那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噗噗噗噗……”波波用鼻子噴出聲音,拖著游少菁的炸肉走了。
波波在草地上又滾又跳,自由真好,外面的世界真是太舒服了!
今天,斑斕有個重要的電視講座要看;而貓貓由於吃得太飽拒絕出門,躲進了游少菁的真絲睡衣中,以衣為“人質”,死都不肯出來;於是到了最後,便只有波波一個被帶出來散步。
不過游少菁表現得還算不錯,並沒有因為斑斕他們不出來而將散步的品質下降,而是依舊按照週末的慣例,帶著波波來到街心公園。
波波愉悅地在草地上亂跑一通,一回頭,發現游少菁剛買了一個大霜淇淋,馬上又一溜煙地跑了回去。
“只許吃一點。”游少菁認為豬吃霜淇淋會對健康有影響,所以不准波波多吃。
波波也不客氣,撲上去就用舌頭把整個霜淇淋飛快地舔了一圈,然後看著游少菁,得意地笑起來:“你還吃嗎?反正不給我你也吃不成了,不想浪費的話就投降吧。”
“小壞蛋!”游少菁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可還是把霜淇淋全給了他。
早這麼做不就得了,還要費我一番心思。波波抱著霜淇淋,加快進食速度,因為他看到游少菁又走向了那個小攤販——這種霜淇淋味道很好,波波覺得再來一個自己也吃得下。
游少菁剛剛選了一個新的霜淇淋,還沒等她張口吃,一陣喧嘩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頭看見遠處一個男人正快速地跑過來,而在男人後方,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似乎是在追趕,又似乎是指著他的背影在喊叫著。
游少菁馬上想到了“搶劫”這兩個字。
那個搶匪正往這邊跑來,游少菁已經可以看見他的左手上抓著一個女用手提包,而右手則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看著搶匪越來越接近,周圍的人大多選擇閃避,有幾個本來躍躍欲試的青年,看到那個搶匪抽出了匕首之後,也猶豫著選擇了後退。一轉眼,公園的這條石子小路上,便只剩下了手中拿著一支霜淇淋的游少菁站在那裏,和那個快速跑來的搶匪遙遙相對。
距離已經近到游少菁可以看清楚這個人的長相。
是他!
游少菁從來不會忘記自己看過的人,更何況這個人就在今天下午還搶過蕭憐憐的東西,還和他的同夥一起打傷過武有樹。
對,他就是那些飛車搶匪中的一個,而且還可能是個小頭目,因為游少菁見過他指揮同夥毆打武有樹。為什麼他又跑到公園裏來搶劫遊客了?這和一般飛車搶匪的行為模式不同?看看他臉上那種狂熱、扭曲的神情,難道真的……
游少菁知道自己應該退開,她一個普通少女,沒必要扮演見義勇為的角色。可是,她的腿卻動不了,而且手也不由自主地抬起來,用玲瓏劍對準了對方。
竟敢傷害我的朋友,我要好好教訓你!我不管你是強盜還是惡鬼,我就知道你無端地傷害了我重要的朋友!
看著越來越近的那個人揮動匕首的動作,看著他兇狠、得意、目空一切而又帶著獰笑的面孔之後,游少菁便忘了害怕,只剩下在對方鼻子上狠狠打一拳的念頭——她不會拳擊,可是她知道普通人絕對抵抗不了飛劍的力量,玲瓏劍已足夠打塌對方的鼻子。
“姑娘,快閃開啊……”
“小姐,躲開了!”
“你不要命了,快到一邊……”
世界上好人總是比較多的,人們紛紛對游少菁叫了起來。
游少菁沒有動,依舊看著那個男人跑近。
“砰!”波波像個小炮彈一樣,撞上了游少菁。
游少菁一個嬌小的女孩,怎麼受得了波兒象的衝刺加飛撞,立刻踉踉蹌蹌地向路邊晃了幾步。
而那個搶匪也在這個時候到了附近,他用手一比,惡狠狠地罵道:“他媽的不想活了!”把游少菁推倒在地,便沖了過去。
波波趁機又奪走了游少菁手中的那支新霜淇淋,鑽到一邊享用去了。
游少菁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那個搶匪已經只剩了個背影。
“波波……”無奈看著那個搶匪消失,游少菁氣呼呼地低頭想要對破壞她復仇計畫的波波發脾氣,卻發現波波不見了——當然,同時不見的還有那個霜淇淋。
帶著贓物霜淇淋畏罪潛逃了?你這個小壞蛋,我不教訓你,你就不知道我的厲害!游少菁氣哼哼地在樹後、草叢中找了起來,準備給波波一點小小的教訓。
肉球一樣的波波撒開四條小腿之後,跑得就像一顆被踢動起來的足球,速度絕對可以用飛快來形容。不一會兒,他就越過了那座種滿植物的小土山,來到了另一面的山路上。
果然,那個搶匪已經跑到了這裏。
在那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在等著他,他們正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接下來,搶匪就把手中的錢包交給了那個等在這裏的男人,然後匆匆離開了。
哼哼,我就知道你跑不了的,我的鼻子可靈了,被我盯上的東西,就算躲在冰箱裏,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哼哼……
波波沒有再跟上那個離開的搶匪,而是一直瞪著那坐在樹後的男人看。他又舔了一口霜淇淋,真可惜,剛才跑的時候有一大塊掉了找不到,浪費啊。
在不長的時間裏,就有好幾個鬼鬼祟祟的人過來,把自己手中拿的東西交給那個男人,之後又各自散去,不用問也知道他們不是去幹什麼好事的。那個男人一直坐在那裏,可是他身上的那股好吃味道,波波遠遠就聞到了。
這個惡鬼很狡猾,他不是控制被自己附身的人親自去搶劫,反而是用邪氣影響了周圍的同夥,讓他們去執行自己的計畫。難怪那個笨蛋游少菁看不出來,這麼隱密的手法,也只有像自己這個聰明敏感的靈獸才能發覺呢。
波波對自己的頭腦沾沾自喜,對於游少菁的沒用大加貶斥——剛才要不是自己阻止,她就鑄下用飛劍打凡人的大錯了,她用這個霜淇淋來報恩並不過份吧?
波波看著一個男人坐在那裏,時不時有人來交給他一些財物,而他就得意地笑著,笑得嘴都扭曲了。顯然他認為自己的做法天衣無縫,只要等著這些人的靈魂都被他侵蝕了,然後拿來吃掉就行了。
可憐的惡鬼,要是我沒來陽間,你的生活該有多幸福啊!
波波吃完了那個霜淇淋,把自己的皮毛整理乾淨,然後就扭著小屁股,搖搖擺擺地往下走去。
“啊……”一聲慘絕人寰的喊叫聲劃破了公園的夜空。
有些正在公園散步的遊人驚詫地看見,一個粗壯的大男人正被一隻拳頭大小的小豬,嚇得屁滾尿流的逃竄著。
聽說過恐狗症,似乎也有人怕貓,可是這個恐豬症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啊……
“噗噗噗噗噗……”真好玩啊,波波又是吐舌頭、又是揮蹄子,盡情戲弄著那個被惡鬼附身的人。不管是什麼動作,反正只要他一動,那個人就會在地上滾出好遠,好像可愛的波波才是可怕的惡鬼一樣。
那個人沒命地逃竄著,就好像人類看見了一隻肉食性恐龍站在自己面前一樣——不,恐龍只能吃掉人類的肉體,可是波兒象會把鬼魂的靈魂一起吃掉,這對惡鬼來說,實在可怕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
男人在地上滾動到背靠上一塊大石頭,而波波已經到了他面前。
發現自己再也逃不掉之後,他便聲嘶力竭地叫起來:“你、你再過來,我就自殺!你,你不能傷害凡人,我知道你們不能傷害凡人!”說著,掏出一把匕首指著自己的咽喉。
“媽媽,那邊有個人被豬嚇得要自殺。”
“瘋子,不許看他!”
“我只聽過恐狗症,這裏有個人有恐豬症喔,你們快來看,太好玩了!”
“真有意思,這只是香豬吧,真是太厲害了,我也想養一隻。”
“……”
看熱鬧是人的天性,何況是豬逼人自殺這種“驚天動地”的大事,人們當然不會放過,不一會兒便圍上了不少人。
“噗噗噗噗……”有種你就自殺,肉體一死你就沒處躲了,我就可以……波波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口獠牙!那可是連鬼都可以撕碎的波兒象的利齒。這個動作給了惡鬼充分的幻想空間:波兒像是怎麼吃鬼的,是一口吞下去,還是撕成小片再吃,還是……
那個惡鬼揮舞著匕首,對著波波狂喊:“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他不敢“自殺”,因為失去了肉體,波兒象馬上就會撲上來,自己就只能被吞食。他這樣小小的惡鬼,對於鬼仙都能吃的波兒象來說,連塞牙縫都不夠。
噗噗噗噗……從哪里開始咬呢……聞聞,真香啊……波波一邊演戲嚇唬對方,一邊也為那個香味深深陶醉。太好聞了……不,不可以吃,要忍住,一旦吃了他,自己這麼多年的堅持可就毀於一旦了。不過聞聞也過癮啊,好吃、好吃的味道……
那個惡鬼見波波從頭到腳地嗅自己,嘴角口水都淌下來流了自己一身,知道生死一線間,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於是一咬牙,沖出這個人的身體,盡力往上方飛去。
這個惡鬼不知道波兒象會不會飛,可是豬不會飛,也許這個像豬的波兒象也不會,這就是自己的最後一線希望了。等到逃離開這個波兒象的視線,立刻附身到那幾個備用的其中之一個身上去,然後離開這座可怕的城市,越遠越好……
這個惡鬼的推測其實沒有錯,波波是不會飛的。
波兒象這種靈獸會飛,但是他們的法力是逐漸眾集的,法力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才能學會騰雲駕霧,而這種法力的最主要來源,就是靠著吃鬼來累積。波波從不吃鬼,他的力量也就不會增長,當然也就學不會飛。
不過,波波的彈跳力非常好。
由於不會飛行,而且因為游少菁家的冰箱很高大,所以經常鍛煉的波波,也許是九界之中的波兒象裏面彈跳力最好的。
只見他一伏肚皮,然後蹭地一下,便向上方彈了上去,正撞在那個煙霧狀的惡鬼身上,同時已經張開了口,一口咬了下去。
“嗷……”惡鬼發出了一聲慘叫,之後,便從空中跌落下來。波波立刻跳到他的身上,又跳又跺。“噗噗噗噗噗……你還敢跑,還敢跑,再跑啊……”
在波波的盡情蹂躪下,沒多大一會兒,那個惡鬼便凝縮成了一團,化作了一顆鬼珠滾在草叢上。
當然,此時周圍圍觀的人們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個獨自在草坪上玩耍的小豬身上,而是集中到那個被豬嚇昏的怪人那裏。這麼一個大男人,真的被一隻拳頭大小的小豬嚇得口吐白沫昏死過去,真是一大新聞啊。於是就有熱心人開始打電話給報社和電視臺。當然,世上還是好人多的,也有熱心的人在通知報社和電視臺之後,開始撥電話叫救護車。也有些人想要把波波找出來,證實這個事件的真實性,可是波波早已經逃離了現場。
有些人想要在救護車趕來之前,先把那個男人扶到路邊。這時,一個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在人家試著扶起他時,七、八個各種樣式的錢包從他的口袋中滾了出來。
他一個人怎麼帶這麼多錢包?
人們開始議論、懷疑,並且有人打了110,場面就更加熱鬧了。
波波把那個鬼珠含在口中,向公園門口跑去。平常出來散步要是走散了,游少菁總是會在那裏等他們。
遠遠看見游少菁的時候,波波就感到了氣氛不對。游少菁的臉黑著,雙手叉腰,一隻腳還在不停地點著地面,這個姿態明顯是在說著:“我很生氣。”
她到底在生什麼氣啊?我都好心幫她把那個惡鬼處理掉了。波波顯然已經遺忘了在處理惡鬼之前所發生的一切。
“波波,你什麼時候能學得乖一點……”
“噗噗噗噗(我為什麼要乖)……”
“你為什麼總是要戲弄別人呢,想要霜淇淋為什麼不好好說呢!”
“噗噗噗噗噗(我說你給嗎?那我現在就要十個,你去買啊,你這小氣鬼)……”
“我決定一個星期不給你吃霜淇淋,哼哼。”
“噗噗噗噗(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不講理,我剛剛幫了你一個這麼大的忙,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游少菁抓下囂張地跳到她頭上的小豬,象徵性地在他屁股上拍了幾下。波波大聲地抗議:“噗噗噗噗(你憑什麼又打我)……”忽然張嘴瞪眼地凝固在那裏,然後用蹄子拼命地摳著自己的喉嚨。
“你怎麼了,波波,你不是吃了什麼壞東西吧?”游少菁一下子緊張起來,抱起小豬拍打他的脊背,“你是不是吃了什麼壞東西啊,你怎麼了……”
她看到波波拼命挖自己喉嚨作嘔的樣子,真的是很擔心,於是抱著波波,飛快地往家的方向跑去。要是波兒象有什麼不舒服,也只有鐘學馗這個鬼差可以幫助他了。
咽下去了,被她一拍真的咽下去了……波波在心裏痛苦地嚎叫著。
剛才還含在嘴裏的那個鬼珠,在被游少菁敲打的時候,一不小心吞到肚子裏了。
他發過誓不吃鬼的,為什麼就這麼咽下去了!
而且連味道都沒有嘗到,太虧了……
都是這個女人不好,都是她不好!於是他開始用力地蹬、踢、咬游少菁。
游少菁一直緊緊抱著他不放手,一口氣沖回了家裏,一進門就呼叫:“鐘學馗你快看看,波波好像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鐘學馗立刻出現在面前,把波波搶過去仔細檢查著,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陣之後說:“沒事啊,他這不是好好的嗎?”
“可是他剛剛明明都翻白眼了,還一個勁的抽筋似地掙扎,你看看,還咬了我呢。”游少菁還是不放心。
“波波,你不是故意欺負她吧?”鐘學馗壓低聲音,悄悄地問。
“噗噗噗噗(誰欺負她了,是她欺負我,是她害我……害我)……”波波忽然意識到,自己出爾反爾吃了鬼是一件很丟人的事,要是被斑斕和鐘學馗知道了,一定會笑自己的,所以絕不能讓他們知道,絕不能讓他們取笑自己。於是他急忙閉上了嘴,悻悻地鑽到一邊去睡覺了。
游少菁一直在為波波擔心,他的表現太不正常了。不僅進門後就無精打采地趴在一邊,連宵夜都沒有吃一口,而且最後竟然就那麼睡著了,也沒有像這幾天習慣的一樣,和貓貓搶被窩。
游少菁把波波抱到床上,撫摸著他的小耳朵:他應該沒事吧?靈獸應該不至於食物中毒吧?他不是連鬼都吃嗎?有毒的老鼠藥什麼的,應該不會對他有影響吧?
當游少菁擔憂地睡了一夜之後,第二天一早,她是被波波的嚎叫聲驚醒的。
波波站在地上,正盯著自己的腳邊,驚恐地大叫,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游少菁慌忙跳下床去查看,仔細看了看之後,松了口氣:“這個好像是……波波的牙啊……來,張嘴……”她抱起波波,扳開他的嘴仔細看著,在舊的獠牙脫落的位置,新的牙齒已經微微露出頭來了。原來他的不正常是因為這個啊。
游少菁溫柔撫摸著小豬的頭,安慰說:“好了,好了,只是換牙而已,小孩子長大了都會換牙的,不用害怕,很快新的牙就長好了。對了,這幾天你就不能吃硬東西了,我會給你做軟一點的東西吃的……好吧,也會把肉末和巧克力加在裏面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沒有牙就不能吃飯。”
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波波惡狠狠地看著她。
波兒象的獠牙是對付鬼魂最強大的武器,初生的小波兒象獠牙上凝結了父母的力量,他們會在開始吃鬼之後進行換牙,代表從此之後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處理鬼。
波波沒想到自己居然只吃了一個鬼珠牙就掉了,這下根本瞞不住了,鐘學馗和斑斕一定會知道自己已經吃過鬼了。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就難掩氣憤,呼呼地向著游少菁叫著:“就是因為你不好!就是因為你不好!”
“沒事沒事,你不用這麼驚慌,真的很快就長出來了。這些天我會給你做特別、特別好吃的東西,你放心好了……你看,我的牙也是換過的,現在長得多整齊。”游少菁讓他看自己的牙。
“咕咕咕咕咕……”少了獠牙的波波叫起來有些漏氣。
“沒事的、沒事的……”游少菁把他抱在懷裏安慰著,“好孩子,不用怕,沒事的……相信我好了,波波馬上就會長出又漂亮又整齊的新牙來了。好了,乖孩子……波波是個勇敢的孩子,連惡鬼見了你都會逃跑,怎麼會害怕換牙呢!”
波波被她抱著、撫摸著,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掙脫下來,把那兩枚獠牙銜起來,想了想,放下其中一枚,然後一仰頭把嘴裏的那枚牙齒吞了下去。
“波波……”游少菁發出一聲驚叫,“你想噎死嗎,快吐出來,吐出來……”說著,就去摳波波的嘴。
“波兒像是要把自己換的牙吃掉的……”鐘學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臥室門口,“這樣他們可以提高能力。”
“真的嗎?那這一個也吃了吧。”游少菁撿起那顆有著漂亮弧形、光澤的牙齒,遞給波波。這種看起來像工藝品一樣的東西真的能吃嗎?只知道有些動物有把自己褪下來的皮吃掉的習慣,沒想到波兒象居然也有類似的習性,真是……不是什麼好習慣啊……
波波搖搖頭,把那枚牙齒往游少菁的手裏拱了拱。
“他把那顆送給你了,你帶著可以護身。”鐘學馗解釋。
波兒象的乳牙可是凝聚了父母的靈力的好東西,據說是可以用來製作修煉法寶的上等材料!不過從來沒有證實過,因為有誰敢去搶波兒象的乳牙呢?波波現在把一顆乳牙送給了游少菁,真是對游少菁很大方啊。不過看波波的樣子,似乎不打算告訴游少菁這顆乳牙有什麼功用,於是鐘學馗也就不打算多管閒事,說一些讓波波尷尬的話了,以後記得提醒游少菁經常帶著這顆乳牙就是了。
“給我的嗎?謝謝了,波波,你是好孩子……”這顆牙齒很好看,弧形很漂亮,光澤也很柔美,就像象牙一樣!這麼說,他是波兒象,也算是象的一種吧?可以把它做成項鏈帶著,自己也算是擁有象牙製品的人了,游少菁不禁有些得意。
“不過,鐘學馗,你怎麼會在我的臥室裏?”
“我聽到你和波波都在叫……你、你要幹什麼……你別衝動,我不是只站在門口嗎,我還沒進去……”
“你竟然敢鑽進只穿著睡衣的少女的臥室裏來!你這個色狼!給我滾出去……”
“你的睡衣比你的迷你裙還保守呢,我又不是沒看過你……喂,你要幹什麼,君子動口不動手……斑斕,救命啊……”
“你別跑,我非教訓你不可,你這個色狼、下流的傢伙……”
波波打個嗝,看著游少菁追趕鐘學馗而去之後,決定不理睬這兩個瘋瘋癲癲的傢伙,準備去把自己昨天晚上損失的睡眠補回來。
游少菁是說了要給自己做特別好吃的東西吧?但願她不要食言!一定會有很好吃的東西吧……
波波漸漸進入了夢鄉,他開始覺得,吃了鬼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為此犧牲了睡眠真是一件蠢事,還是待會兒的早餐內容更值得關心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