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暗血時代 作者:天下飄火 (連載中)

   
楓Leo 2010-9-9 21:41:07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57 3228430
fikmc 發表於 2011-9-27 20:37
第四百六十二章破滅

  自從那日“定親”之後,余家老大壓抑而沉重的十五年,迎來他生命中最燦爛的時刻,透過那層黑壓壓的雲,一切都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仍舊賣力的幹著活,不知疲倦,只有那個叫冬兒的小姑娘來看他的時候,他才會露出一絲發自心脾的笑容,如同見到了未來。

  他想用自己雙手和肩膀,創造出踏踏實實的美好日子。

  偶爾,在黑暗籠罩大地的前一刻,他會帶著冬兒爬到南瓜房上,和楚雲升坐在一起,但不說話,望著天際邊那一抹若隱若失的微光蔓延,然後,在輕輕的風兒中,眯著璀璨的雙眼,任憑黑髮淩亂吹起,微微地笑著、笑著……

  方家老二的傷勢也完全好了,他是一個火能覺醒者,楚雲升不用看,隔著很遠就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元氣波動,但他從來不願意和楚雲升交流什麼,甚至諱避極深,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不安。

  楚雲升知道原因來自那張血紙,雖然那上面的寫的東西,對楚雲升來說漏洞百出,但對他來說,那卻是用性命換換回來的,上面寄託著全村人的希望。

  自他傷好後,便召集了一群孩子,開始按照紙張上的內容與他所知道的所有知識,教導他們苦苦練習,希望能促進出一個兩個覺醒的小孩。

  而全村唯一的一個覺醒小孩,就是與老餘家定親的那個老楊的二兒子,已經拜了方家老二為師,整日裡被方家老著修煉,一刻未停止過,不過,他倒是不用幹活,村裡也會主動分給他一份,而且還是很大的一份。

  高村長雖然不待見方家老二,主要是這小子太能給他惹禍,但對村裡再能出一兩個覺醒者,不管從那個角度來說,高村長都是求之不得的。

  余家老大也是想去學的,但老餘家的家底實在太薄了,他必須拼命地幹活掙村子裡的份子,從現在開始積累,追趕上人家,因此,他開始學著代替父親私自做主,讓三弟和四妹停下幫忙,去跟方家老二學東西,有的時候,他甚至會崇敬三弟或者四妹要是能覺醒了,那該多好啊!

  楚雲升沒有干預村子裡的一舉一動,除了修煉,就是尋找送入命源的辦法,直到一天夜裡,他從枯燥的修煉中停了下來,有了一絲預感,自己可能短期內無法找到這個辦法,心中有些無奈,遂出了南瓜房,順著村民在條藤中開闢的小道中,極為難得地感受著這一的夜靜。

  “喝,喝喝!”

  當他漸漸地走的遠了,隱約中聽到一個努力的聲音,不知道在操練著什麼。

  楚雲升身影一動,閃入雜藤叢亂的條藤林中,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迅速地逼近聲音的來源地,一點半星的火光的地方。

  “原來是他。”楚雲升翕然一笑。

  小小的火把下,余家老大弱小的身影正一絲不苟地學著弟弟妹妹從方家老二那裡學來的動作和口令,偷偷刻苦地練習著。

  楚雲升沒有驚動他,隱在陰暗中,默默地注視著余家老大的每一個動作。

  他還記得,自己交給埃德加的手稿中,曾將屬性不同的覺醒者的修煉境界也籠統歸於一元、二元這樣的命令。

  因為,雖然他們不能和自己一樣修煉純淨的天地元氣,但各種屬性的能量對他們身體的改變,從某個方面來說,也有著類似的地方。

  比方楚雲升的一元天境界,就是一個完整的儲元體構建過程,當達到巔峰突破二元天境界後,儲元體同時發生質變,成為融元體,這個過程和其他屬性覺醒者是類似的,他們也有一個從“儲能體”到“融能體”的質變過程,當然這兩個名詞古書上沒有,別人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為方便稱呼而隨意編的。

  所不同的是,楚雲升的狀態,不管是“儲元體”還是“融元體”,它們的結構都是超穩定以上的,所容納與運用的也是純粹的天地元氣,而屬性覺醒者的“儲能體”與“融能體”,則是單屬性的一般穩定狀態,所運用的也是單一的屬性能量,即便有兩次覺醒者,它們的組合也是一般穩定狀態,這其中的差別是本質的,也是極為嚴肅的。

  還有,楚雲升當初一元天境界的修煉其實很簡單,只是配合古書的條文,機械地重複一次又一次的充滿與釋放元氣,他現在回過頭來重新審視才知道,那是因為它的基礎是建立在超穩定狀態之上的,本身就高一個臺階,若不是楚雲升資質太一般,也不會太難。

  但隨著境界的提升,他和其他人不同,古書條文的修煉功法,需要他不斷地衝擊更高狀態的超穩定,這個時候,難度係數就激增了。

  因此,相比他的一元天境界的不複雜,其他屬性覺醒者的修煉功法,在他的總結中,就不是那麼簡單了,一共被他分為七個階段,每個階段都有明顯的區別,需要努力衝擊。

  而方家老二帶回來的那張紙,只是他為屬性覺醒者總結的“一元天”功法的前一小部分,還是被其他人故意變動過的。

  紙張的內容,楚雲升看過,漏洞很多,但他也不得不佩服別人的腦袋就是厲害,為了配合他當初那份功法,竟然在這短短的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內,就創造出如他現在眼前所見到,余家老大作出的各種體動,按照這種外在動作,來輔助體內的屬性能量儘快對身體的改造。

  只是,老大沒有任何能量在身,再練一萬遍也是百練,作為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他可不覺得這麼比劃幾下,就能破開空間壁障,自行覺醒。

  望著老大揮汗如雨,比他還有耐心的枯燥練習著,楚雲升心中一動,他本不想管這個事情,但在老大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絲自己曾經執著的東西。

  “你這麼練下去,一百年也練不可能練出什麼來!”楚雲升輕輕地朝前邁出幾步,突然出聲道。

  老大沒有料到竟然有人忽然出現,驚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待看到來的是楚雲升,才沉默地站到了一邊。

  “聽好,不要問什麼,也不要將今晚的事情說出去。”楚雲升靜靜地站在那裡,火把下,白髮飛舞,顯得異常的“神秘”,緩緩道:“你沒有覺醒,練這些東西根本沒有,等下我會教你一套身法,雖然沒有能量輔佐效果大打折扣,但比起這些沒用的東西來說,不知有用多少倍。”

  老大抬起頭,眼神中閃爍著堅毅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他和楚雲升接觸很多,越發的覺得楚雲升深不可測。

  “看好了。”楚雲升錯開雙腿,不用一絲一毫的元氣,按照九章圖籙的身法,儘量放慢了速度,一一展現出來。

  ……

  那夜之後,楚雲升便再也沒去過老大用睡覺的時間練習的地方,事實上,老大很聰明,那是一種沉默的智慧,楚雲升只教了他三遍,他便能照學下來。

  又或者也是得益於他這麼多年,跟著大人們學了太多的活計。

  不管怎樣,楚雲升仍在尋找送入命源的辦法,開始頻繁地出入蘑菇雲森林,有時候一天也不見蹤影。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村子的建造工作也接近了尾聲,老大的婚事也漸漸被提上了日程,而楚雲升的境界也一天都沒有停地緩緩提升著,但他始終找不到命源的解決辦法。

  老人般的小女孩,也終於沒有挨過嚴寒的冬天,生了大病,來勢洶洶。

  楚雲升默默坐在她的身邊,握著她枯萎的小手,他有愈體符可以救治所有的外傷,但卻救不了這種因為命源即將耗盡而引起的內病。

  這些天,楚雲升給她講了很多的故事,告訴她曾經有過陽光的世界,小孩可以上學,大人可以上班,騙她人死後,就會回到那個溫暖的世界,再也不用在這裡受罪。

  他又將物納符中最好吃的東西讓她嘗嘗,用多餘的衣服布料,為她做了一個布娃娃……

  但這一切擋不住命源的消散,小女孩一天天地萎縮下去。

  直到最後,她只和楚雲升一個人說起,這些天,是她過的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她好像好像這麼快樂下去,但也好像好像去看看楚雲升告訴她的溫暖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她向楚雲升提了一個小請求,希望能在自己死之前,看看自己的樣子。

  她說自己來沒有見過自己的模樣,也沒有見過楚雲升說的鏡子,只想最後再看自己一眼。

  楚雲升猶豫了很久,怕她會受不了,但最終還是在她乞求般的目光中軟了下來,讓她的母親為她洗乾淨了枯老的頭髮和臉龐,再穿上楚雲升能拿得出的最好的衣服。

  ……

  一天后,楚雲升沉悶地坐在南瓜房頂上,抽著煙,他曾給過小女孩一個希望,但最終這個希望破滅了,雖然小女孩走的時候,是拿著鏡子,看著裡面的自己,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離開的。

  在她走的那一瞬間,楚雲升仿佛明白了一絲命源的真意,以及當年前輩與七釘之主開戰的原因……

  他又開始頻繁地出沒于森林深處,尋找可供他儘快恢復命源的植物或者怪物,時常很久都不再回到瓜地聚居點,因為他知道,自己是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最後一次,楚雲升已經不想回去了,他準備去西方,去植物林星沙城的方向,但臨行的時候,想起了今日應該是老大結婚的日子,對他“出來”後第一眼見到並又生活了一段時間的聚居點,隱隱中還是有一些感情的,只不過並不那麼強烈,只是淡淡的味道。

  他決定回去再看一眼,算是告別吧,末日中,往往一別,就是死離。

  他穿梭著叢林,朝著瓜地方向,迅速的移動。

  但當他回到瓜地的時候,渾身的血液凝固了,整個人佇立了很久很久,寒寒的輕風掀起他的衣角,拋起他的白髮,帶著一抹抹濃郁的血腥,久久不散。

  出現在他眼裡的,不是熱鬧的婚慶場面,也不是平常的忙碌,而是一片死寂,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就連小孩都沒有放過!

  大火順著乾枯的南瓜藤,洶洶的燃燒著,激起滾滾的濃煙,咆哮著竄入黑壓壓的天空。

  他嘴角一動,邁出腳,踏上流滿血液的冰土。

  一具具被劈開的屍體,慘不忍睹地分解在他的兩旁,死前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有的還試圖護著懷裡的孩子,鋪滿了地面……

  楚雲升抬眼望去,方家老二被釘死在燃燒的南瓜房上,他手裡緊緊地攥著一片黑色的衣布,睜大了眼睛,是後悔還是仇恨?

  楚雲升不知道,他沒有悲傷,也沒有歎息,他已經經歷過太多太多這樣的事情,已經打擊不了他了。

  只在唇齒中,輕輕地,卻足以令天下震動、烽煙四起地吐出:姚翔,是你幹的嗎?

  很快,一具老人的屍體,就讓他大致明白了事情始末,這個老人他認識,遷徙的時候被留在了斷峰,如今卻出現在這裡,顯然是有人將她接了過來,因此而被跟蹤了,這裡距離斷峰可只有一天多的路程!

  他開始的時候就勸過高村長要慎重考慮,想不到今日,他們仍舊沒有躲過刀塢的屠殺,仍舊是一樣的結局。

  楚雲升轉過身體,走向老餘家,那裡一樣的屍橫遍佈,只有幾張木藤做的桌子,顯示這裡曾正辦著一場簡陋之極的“婚宴”。

  帶著帽子的老楊,被刀鋒切成兩段,上身在扒在桌子上,分開在地面,腸子血液流了一地,他引以為豪的二兒子還穿著那件地攤上的衣服,被人從中間直接劈開。

  再往前走,是老餘的腦袋,滾在桌子下面,身下護著楚雲升抱回來的已經死去多時的四妹。

  她是被刀焰鋒氣刺穿肚子而死的,血跡染紅了楚雲升送給她的衣服,以及她小手裡抱著的從她姐姐那裡繼承來的布娃娃。

  楚雲升微微一顫,這是睜開眼後,見到的第一個小孩,她的驚慌與後來的笑容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之中,一顰一動,分外的清晰。

  “姚翔,你知道嗎,她只有八歲!只有八歲!”楚雲升冷冷地笑道,輕輕地抱起四妹,將她平放在血地上,把流出的內臟放了回去,整理好衣服。

  做完這一切,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想不出那些黑袍人為何連一個小孩都下得了手。

  即便是他當年也在黃山,面對被神域控制的發狂小孩,都曾猶豫過。

  僅僅是因為斬草除根嗎?還是這樣才算得上狗屁的梟雄?又或者是因為內心的恐懼?

  楚雲升拔出新煉製的千辟劍,劍氣縱橫交錯,蕭殺淩然,頃刻間,在地面上剁開一個大坑。

  他將屍體一具具地送入坑中,這是他的一個習慣,萬死都不會改變的習慣。

  當他抱起老大的時候,才發現他身下最小的一個妹妹,還是個幼兒,早已被窒息而死了。

  這個時候,老大的“屍體”忽然動了一下,悶哼了一聲,悠悠地張開了眼睛。

  他腹部中了一刀,大概是楚雲升教給他的身法起了作用,這一刀稍稍偏了一點,但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從下面掃過,雙腿齊斷,抱著妹妹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他費力地看了楚雲升一眼,立即像是想起了什麼,以雙手為腳,爬在地上移動身體,不顧一切地搖晃著一具具屍體:“老妹……爸……媽……四兒!”

  “冬兒,冬兒?冬兒你在哪?”他遊爬著,像個瘋子一樣,扒拉著屍體,卻最終只找到小女孩半截的身體。

  他蠕動著嘴,一開一合,劇烈地顫抖著,眼淚滾滾落下,卻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他的夢想、期盼、幸福,所有的所有,全都破滅了,命運之手,殘忍無情地在他最幸福的婚宴上,奪走了他的一切,親人、妻子以及他的未來,卻無比殘酷地獨獨餘下他一條命!

  這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殘酷!?就算到了生命的盡頭,也是無法抑制的悲涼。

  “想哭就哭出來吧,哭過就不會那麼痛了。”楚雲升背過身,提著寒劍,長身蕭蕭,一根根銀髮飄舞淩飛。

  “當初的我,也是這樣的絕地嗎?……”他默然不語。

  須臾之後,老大撕心裂肺的喊叫,混著慘絕人寰的哭聲,陣陣回蕩在屍地的上空,一聲催斷一寸腸!

  蕭殺的寒風,嗚嗚地掃落地面,像是慘死的魂魄在淒涼地回應。

  等他哭夠了,喊累了,沒了聲息,楚雲升冰冷地說道:

  “老大,你前面有兩樣東西,一個是你妹妹留下的布娃娃,一個是我給你斷劍。”

  “你若選布娃娃,我馬上送你下去見你的親人一家,從此遠離這個冷血的世界,結束一切痛苦!”

  “你若選斷劍,我會治好你,從此就是刀光劍影、屍山血海,所有的痛,所有的苦,你都要自己扛著!”

  “兩條路,你選吧!”

  ……

  老大的眼神中燃燒起無比炙熱的仇恨,似要焚燒掉這世間的一切,許久後,他匍匐爬行著身體,將手伸向那只帶血的布娃娃。

  楚雲升冰若寒雕,輕輕蕩起千辟劍——

  這時,卻見他咬著血牙,將布娃娃塞入懷中,又艱難地爬向斷劍,緊緊地握在劍鋒上,殷紅的血液汩汩地順著他的手指縫隙溢了出來。

  一張愈體符憑空飄飛了過來。

  ……

  一天后。

  全村火葬的烈焰沖天,影火搖動,映紅了半邊天空。

  火光下,蕭蕭走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兩個穿著蓑衣背著長劍的人影,一步一步,越來越清晰。

  其中一個矮小的身影,回頭凝望了火光一眼,轉過頭來,已是滿臉的決絕。

  另外一個聲音也響了起來:

  “老大,從今往後,你就叫余寒武,餘是你的姓,也是你剩餘一命之意,寒武,是此事的起因……”

  “師傅名叫楚雲升,日後你自會知道,我對你沒有什麼要求,只有兩點。”

  “第一,做事無愧於心;第二,可以有殺意,不可有殺心,若殺心一起,第一個毀得就是你自己。”

  “螻蟻尚且偷生,痛過之後,還得要活下去,因為活著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

  楚雲升緩緩轉過身,望著大火沖天的瓜地,卻仿佛看到的是他的過去。
fikmc 發表於 2011-9-27 20:45
第四百六十三章 捨得

  焦土的西地,殘峰斷山比比皆是,放眼望去,就像是在這裡曾爆發過無數次天崩地裂的戰爭,以致山河破碎,蒼夷滿目。

  須臾,來自遙遠恆星的微光,排開重重的黑暗,將整個世界漸漸地擁抱在藹藹的霧色之中。

  一座至少三百多米高的斷峰平臺上,亂石奇刺橫生多布,薄薄的霧氣彌漫其間,像是脫離了人世的仙境。

  其中一塊平滑的大石頭上,兩道人影,已經站立了很久。

  “寒武,可能會很疼,你要忍住了。”一個蒼勁的聲音,透過霧氣,穿了出來。

  “是,師傅。”另個少年的聲音,堅定地回答道。

  “還記得師傅和你說的步驟嗎?”

  “記得。”

  “那好,開始吧!”

  這麼多年來,楚雲升從未收過徒弟,但若勉強較起真來,還真有那麼半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同事余小海,這小子在實習期的時候,就分歸楚雲升帶著,所以後來才能有那麼好的關係。

  只不過,此景非彼時,老大除了在幹活做事以外,基本就是一張白紙,連個鬥大的“人”字都不認得。

  楚雲升一改傳統意義上的做法,他自己在古書字符上吃夠了苦頭,不希望將來自己的徒弟也是這樣,是個超級“文盲”。

  他從第一天起,就告訴老大,自己做他師傅,教他功法武力永遠不是第一位的,第一位只能是教陽光時代的文字、知識、斷層的歷史以及五千年來人類的智慧結晶。

  在瓜地給小女孩講故事的時候,楚雲升就感受到文明摧毀後的恐怖,不管他講述那一個故事,小女孩都無法聽懂那些陌生的名詞:烏鴉、瓶子、太陽、蘋果、火車……

  為此,他花費了一個月的時間,首先教導老大識字認字,給他介紹日常生活中、以及順帶一些簡單功法上的名詞含義。

  對一個陽光時代的人來講,理解這些東西很容易,但對於老大來說,卻像聽著另外一個文明的傳說一般,即便他心如死灰,在這一個月中,也不禁被楚雲升的描述的世界所吸引和嚮往。

  他向楚雲升問的最多的不是某個名詞的涵義,而是迷惘地問著:“師傅,真的有那樣的世界嗎?”

  陽光時代無數知名的導演可以拍出逼真到極致的末日場景,卻無論如何也描繪不出真正生活在這個時代裡的人,對陽光時代的美好想像與憧憬。

  一個月的時間,即便老大再聰慧,也只能認識一些簡單的文字和名詞涵義,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楚雲升也沒那麼多的時間。

  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自他醒來之後,尤其是在幾次接觸到命源食物鏈之後,便日夜迫切地感覺到七釘之主繼承人的浩大氣息。

  當他打落第七釘的時候,七釘身上那絲與它的繼承人之間的相關性被切斷的一瞬間,一個完美至極的女人驀然轉身的身影,刹那間曾映入他的腦海。

  楚雲升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七釘之主,還是她的繼承人,但令他心驚的是,這個記憶直到最近才被他所猛然想起,而在黑屋子裡那麼無盡的歲月中,竟然一點也不能想起來,像是過了就忘了一般。

  他必須為此早做準備,經過小黑屋中那段漫長的歲月思索,又到了今時今日,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從申城出發,最終又回到申城,從黃山死戰,又從黃山出來,命運無情地摧殘他打回他的同時,卻也正是在告訴了他,他走錯路了!

  一條從一開始就走錯的路,無論如何也無法到達終點。

  而正確的路,遠在五千年前,前輩就為他安排好了,他卻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嚴格地按照這條路走下去。

  最早的時候,他以為應該先保護好親人,再去尋找前輩的遺物,接著,金陵城沒了,他因為仇恨屢次延誤,雖然還在掛念地圖,但找到它的目的卻已經變為利用前輩的遺物去尋找消失的金陵城,後來,到了港城,他為了報仇為了刻骨銘心的痛,幾乎都快忘了還有地圖這回事,最終,蜀都一戰之後,他終於將地圖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一心只有滔天的恨意!

  仇恨本身並沒有錯,不恨那不是人,但經過這麼多年的痛思,他才明白,他本可選擇另外一條道路。

  但他無法後悔,因為這條路,需要太大的大魄力、大智慧,沒有歲月的沉澱,沒有足夠的人生經歷,永遠無法懂得、理解。

  那就是“捨得”二字!

  看似簡單,幾乎人人都懂的“捨得”——有舍才有得,然而,實際上,事到臨頭的時候,又有幾人能夠看透真正大氣魄大智慧的捨得!?

  就像瓜地一樣,如果捨得不接回那位老母,就不會被跟蹤,那樣,或許所有的人就不會死,而那位老母就是做一個野人也許也能多活幾年,但一切都毀於一片赤子之心,一片無可厚非的親情。

  這矛盾嗎?不矛盾!因為有的時候,捨得才是大孝,才是大親、大情!

  如果當初,他捨得暫時放下姑媽一家,捨得暫時放下後來的種種恩怨與仇恨,一心按照前輩給他安排的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地圖,取出遺物,離開這片連前輩都因為炁始祖與天外邪魔而看不清的是非之地。

  或許趕在金陵城消失之前就搞定了,姑媽一家也不用死,而後來的種種痛苦萬分的事情,也不會發生。

  他一直幼稚地以一腔熱血在低層面奮戰,認為自己堅持的就不會錯,卻將前輩給他安排的正道,置若罔聞。

  最終,終於以慘重的血的代價,又回到了失去一切的新原點。

  所以這一次,在“出來”並度過第六個階段後,他隱隱中已經有了決定,這片是非之地,埋葬了太多的秘密,太多的恩怨糾葛,上至天外邪魔,下至冰火五族,全部糾纏不清,就連前輩與七釘之主都喪命於此,以他“螞蟻般”的能力,前輩的安排的確一點兒也沒錯,應該儘快離開。

  只有捨得暫時放下仇恨的執念,跳出這個是非之地、這個大坑,在將來,才有機會保住性命並瞭解所有的真相,完成他的大誓。

  但楚雲升現在必須面對他曾因走錯路而造成的苦果,六釘與古書的糾纏狀態還未解除,連升級都停止很多年了,更不要說指出最後一幅地圖的所在位置了。

  這也是他一直只能待在瓜地的原因之一,另外這也給了他時間去瞭解這近二十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二十年的時間雖然太久了一點,元氣修煉也停滯不前,但卻並非一無是處,漫長的歲月,足以看出一個人的本性,在他陷入人生低谷甚至成為一塊肥肉的時候,那些他在強勢的時候所結識下的人,誰才是真,誰才是假,誰真實可交,誰又會落井下石,如今,便一覽無遺!

  他只會帶走值得帶走的人,並肩作戰。

  而余寒武,楚雲升已經觀察很久了,他的人生除了自已也有過的刻骨仇恨,其他就是一張質樸的白紙。

  當小海沒了,姑媽一家也走了,埃德加生死不明,他必須要有一個除了虎仔和冥之外,可以讓他放心睡覺的貼心自己人。

  當然楚雲升也承認,他對老大這個性格與遭遇都和他相似的孩子,有著說不清的同情和憐憫,否則以他的性格,即便有上面的想法,也不會認寒武為徒。

  所以楚雲升並不吝嗇花時間去培養他、引導他,真正的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徒弟而不是糊弄,甚至在今天,他準備動用這段時間吸取而來的命源,為老大打通空間壁障,讓他成為一個可以如自己一樣修煉天地元氣的嫡傳徒弟。

  但他也和老大明言了,這個辦法只是自己想出來的,從沒有實際檢驗過,風險極大,隨時都可能喪命,但這也是他唯一的機會,否則他將永遠都可能是個普通人。

  因為他到如今也沒有覺醒,而楚雲升也沒有直接可以令人覺醒的天地元符,只能冒著巨大的風險,以這些天吸取的命源消耗為基礎,來控制第七釘破開多維空間與零維空間的空間壁障!

  對楚雲升來說這毫無風險,只是消耗大量命源,但對老大來說,就是生死一線的事情,一旦楚雲升稍微控制不住第七釘,讓它射入老大的零維空間,只要一瞬間,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便有了開頭的那一幕,在確定老大已經準備足夠的時候,楚雲升凝聚著神思,緩緩地逼出第七釘,直飛向老大的腦袋,同時,為穩固新開闢出的空間通道而早準備好的卻是剛學會的通壁元符,也激發了出去。

  三天后,斷峰上,一個瘦弱的身影,不用楚雲升任何督促,拼命地練習著寒冰箭箭法。

  一元天的境界很簡單,配合功法,充滿釋放完八十一次體內的元氣,將儲元體淬煉完畢即可,以前楚雲升需要玩命的去殺蟲獲得元氣,余寒武卻不需要,他有楚雲升為他備下的大量的攝元符可以消耗。

  而遠處的楚雲升,銀髮又變成了白髮,正練習著他第一個真正的古書本體戰技——元氣手!

  並默默地注視著焦土之東,在去植物林之前,他要去刀塢查清楚是否和姚翔真的有關,同時,也讓余寒武自己去了卻心中的一樁大事。
bladelin 發表於 2011-10-1 20:09
第四百六十四章 元氣手
    向聞西正在興頭上,在一眾隊長的吹捧下,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他現在的心情真的很好,上次上面大堡主下來的差事,雖然有些波折,但最終還是解決了。如今,只要塢主的這件事再辦成了,陞遷是遲早的事。那麼塢主走後空下的位置,就非他莫屬了!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成為一方之主,向聞西便隱隱地興奮起來。連下面在兩位美人的挑逗下,都硬了許多,那種我說了算的感覺,實在太好、太吸引人了,他等著這一天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終於要來了嗎?」他眯著眼睛,享受著食物新酒與美女,腦袋裡已經開始以塢主的身份,打量著眼前的這些隊長們,哪些人可以利用,哪些人可以重用……

    用不了多久,塢堡附近所有的人類都要跪拜在他的腳下,生殺予奪,但憑他一念之間,在這個幾乎沒有什麼道德規則約束的年代,他就是這裡的「皇帝」,甚至比皇帝還皇帝。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時候,一聲刺耳的警報,將他震出虛幻的世界,下意識的微怒起來,沉聲向外道:「怎麼回事?」

    門外的塢主第一協官正拿著圓盤型的通訊器,皺著眉頭,訓斥道:「喂,喂!說清楚一點。怎麼回事?」

    「有人襲擊?什麼人?數量才多少?你說清楚一點!?喂,嗯……」。

    通訊儀的另外一頭傳來一聲驚駭欲絕的慘叫,便再沒了聲音,只傳來一陣陣:嘟……嘟……嘟……

    那名協官心中一驚,急忙三步併一步,快速走到已經怒火布目的向聞西身邊,附身低語幾句。

    「什麼!什麼人都沒搞清楚?現在人攻到哪裡?」向聞西眉頭一挑,心中卻出奇的冷靜下來,酒了醒了七八分。

    如今的局勢下,膽敢強攻一個塢堡的不管來的有多少人,其中必定會有三元天的高手,這是多年戰爭的嘗試。沒有三元天的高手,根本不可能攻下如鐵桶般的塢堡。

    「已經攻破了城門!但人數還不清楚。」第一協官小心翼翼地說道,生怕被向聞西歸咎為失職之罪,最後又補了一句:「剛剛通訊中斷了。」向聞西心中一沉,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攻破塢堡城門,要麼攜帶了高端武器,要麼是一個頂尖的三元高手出手了。

    但無論是那一種情況事情都變得十分棘手,甚至已經超過他能夠應付的層面!

    ,「難道那個人的事情洩露了?」他心中一驚,不由地這麼猜測起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理由!

    攻擊塢堡就是公開與他們整個勢力作對,尋常人有再多的膽子也沒這個膽量。

    但不管怎樣,他都要立即趕到現場瞭解真實情況,連忙推開左擁右抱的美人,唰地一聲站直了身子,掃視一圈諸位隊長剛要說話,這時通訊儀上的螢幕又閃亮了起來,一個急促的聲音:「甕城攻破!我是丁隊副隊長程家央,急報塢主,請求立即支援!」

    通訊儀的聲音不大,但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心中無疑不大驚:「這才多大的功夫甕城已經攻破了?」

    「他們有多少人?是那邊的人?」向聞西揮了揮手示意諸位隊長,一邊向外面疾走,一邊沉聲道。

    「不知道,來歷不明,但只有兩人。他們已經攻入第一戰道,塢主,那人太快、太強了!兄弟們根本擋不住!」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既然只有兩個人,你們就是拿命也得給把他堵在第一戰道,援兵馬上就到!」向聞西聽到來的只有兩人,反而略略地鬆了一個口氣。

    兩個人就意味著很可能是騙計攻下城門的。否則在沒有任何掩護和輔攻下作為全塢最堅固的第一道城門豈是那麼容易就被攻下的?

    而且對方也不會有空中打擊力量。沒有空中打擊力量就是一個三元天的高手,想完完全全地攻下塢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因為他們可以集中優勢兵力,將對方堵在盤盤曲曲的戰道中」進行毀滅性的打擊。

   「小李,通訊全城,所有人一級待命,新式戰隊立即召集,進入戰鬥位置。」向聞西立即對第一協官下令,接著又對身後的隊長們道:「你們也馬上召集所部,最終戰場就在第二戰道!」

    眾人不敢怠慢延誤,立即應聲魚貫而出。只有丁隊的隊長心中頓時一涼。向聞西的一句話,就等於他的人馬判了死刑,但他也知道這倒不是向聞西故意在整他,誰也不會想到今天會出事,而今天偏偏又輪到他的丁隊輪值城門。

    「取我刀來!另外,立即啟動主通訊器。向大堡緊急通報。」向聞西冰著臉,向協官小李最後道。

    整個塢堡上下,十隊共一百武士,三百多新武器士兵,即便對方來的是三元天境界的高手,他也還有勝算。多年的經營、滾爬,眼見到手的榮華富貴、一手遮天的權利,絕對不能就這麼毀了!

    隨著終端通訊儀中一道道消息飛逝,塢堡中的大規模兵力迅速向第二戰道集中,刺耳的警報聲,撞擊著山頂天穹。

    第一戰道上,屍體七零八落,程家央手中的火焰戰刀嗡嗡作響,顫鳴不己。他本來想抗命撤退到第二戰道,但眼前的這個魔鬼根本不給他機會,不到轉眼的功夫,就將整個戰道中的人體殺得漂浮起來,一片血霧,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剩下他一人一刀。

    「他不是來攻城的!他是來殺人的!」程家央不知道心中怎麼突地有了這個想法。

    但他此刻卻不想退了,看著自己的兄弟們一個個斃命當場,那裡面有他最好的兄弟,也有為他擋過致命攻擊的手下,他眼紅了,神經極度地暴跳著,仇血沸騰,令他瞬間沖昏了頭腦,忘記了家人兒女,「我要殺了你!」程家央高舉著戰刀火一樣地衝向撇劍蕭立的楚雲升。

    一道清瘦身小的影子,踩著戰道右邊的牆壁,從楚雲升的身後躍了出來,凌空刺下同樣飽含仇恨之火的寒劍!

    兩片仇恨的刀光劍影,溘然而合,溘然而開!

    程家央身形一晃,殷紅的鮮血自黑袍裡端汩汩嘩出。反手扣刀,跪倒在地上,支撐不了數秒一陣痙攣地抽搐,向前撲倒戰死。

    至此,第一戰道全軍覆沒!

    余寒武胸口劇烈地起伏不定,不但口中,眼眶鼻孔中都震出了朱紅的血液,站在一片屍體上,手中的鋒劍抖動不停。

    同樣是一元天巔峰的兩個人有著符文戰甲以及六甲符防護的余寒武,抵消掉年紀的弱小,仍稍佔了上風。

    但此時即便是滿懷著極仇之心,第一次殺人的他,看著這麼多死狀恐怖的屍體,也不禁微微地顫慄起來。

    尤其是程家央的反應,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樣。

    而且這個人,余寒武在殺他之後的一瞬間想起來了,他記得在自己昏昏迷迷之際有人讓這個人清理遺漏活口。當時他們對視了一眼,這個人的眼神極為複雜,後來他就不知道了……

    他不安地看向自己的師傅。師傅的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變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寒武,有句老話,叫做殺人者,人復殺之。或許將來有一天,有人會再來找你我師徒二人復仇,如此週而復始不是你想殺盡就能殺盡得了的。凡事的發生,必有其因果,因在前果在後,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誰也逃脫不了。但你只要記住師傅說過的話,做事無愧於心即可。當你選擇那斷劍的時候,就注定了此生與師傅一樣,刀光劍影,一生飄零!」楚雲升一腳跨過黑袍人的屍體,蓑衣慣性擺起,冷冷道。

    他不怪余寒武的反應,這不但是余寒武第一次殺人,而且就是楚雲升自己在港城殺了那麼多的士兵最終報仇後,也有過類似的一絲空落。只是這麼多年下來,他懂得了很多。

    「是,師傅,寒武記住了。」余寒武擦掉嘴邊的血跡,點頭道,對師傅的那兩句話,似乎終於開始明白了一點。

    此刻,他只要稍微一點的不穩,輕則影響心緒,重則如楚雲升當日,陷入渾噩大牢。

   「還有,如果我們打不過他們,那麼現在躺在這裡的,就會是我們,而不是他們。這個世界,已經變得沒什麼道理可講了!所以,要麼不出劍,要麼一出劍,就不要給對方任何還手之力!」楚雲升歸劍入鞘,張開古弓弓弦。

    弓弦一道極光,奪目刺眼。弓戰技,嘯雲箭驟然形成,對準不遠處的第一戰道與第二戰道的大門。

    嘯雲箭的強悍,就連塢堡的城門都抵擋不住,更不要說只是戰道中的間隔門了,在一聲巨響中,轟然塌落。

    但奇怪的是,裡面竟然空無一人。

    楚雲升冷冷一笑,取出千辟劍,騰之戰甲戰能猝然迸發,雙腳踏空,一躍再躍,幾息的功夫便竄至高達十幾米的戰道左牆之上。

    一劍劈下,劍氣並蓄刺出,頓時便將牆壁後面的通道石頂洶湧翻開,露出裡面正一隊隊開進,手持統一制式新武器的士兵。

    翕然之間,那些士兵也沒料到楚雲升竟然會出現在他們頭頂,當即一陣混亂,等他們回過神來,只見楚雲升一手持劍,一手絞出半圓,並用力握起。

    一張拖著細長旋風形,由噴然發出體外的本體元氣組成的元氣大手,呼嘯強勁形成,並在楚雲升左手的操縱下,以細長旋風狀元氣漩為「引繩」,將元氣手如風捲殘雲般地掠過士兵們上空,陣陣能量衝擊風將他們吹得東倒西歪!

    嘩嘩,嘩嘩嘩!

    士兵們手中的一隻隻新式槍支武器,在一股巨大卷力下,脫手而出,飛上空中,攥在那隻他們所看不見的大手中!

    「這是什麼本領!?」第一個衝到的甲隊隊長苗為元,見楚雲升此時左手已經負於背後,天空中一大捆的新式槍支,在細漩元氣大手的束縛下,懸空繞飛到身後,頓時心頭大震,不禁驚呼道。
bladelin 發表於 2011-10-1 20:10
第四百六十六章 鎮塢之寶  (此處章節錯亂, 並無缺章)

  楚雲升左手負於背後,稍稍微動,一大捆簇集成堆的新式槍支,卷在空中,頓然消失,全部收入物納符中。

  他倒也不在乎被這些人看出什麼元符端倪,元氣手對他們來說,本身就神奇。

  「我今日來只殺黑袍,其餘降者不死。」楚雲升仗劍崇立,獵獵蓑衣於風雨中飄擺搖曳,突兀地像極了一個古怪的劍客。

  「哪裡來的狂徒!」第二戰道夾擊過道中,眾人身後走出一人,正是取了刀來的向聞西,眼光落在楚雲升的千辟劍上,心中暗道果然是那個女人的事情洩露了,皺了皺眉頭道:「你是雲宗的人?」

  楚雲升聞言心中微微一轉,暗忖自己之所以要和他們說話,無非想是從他們口中瞭解一些事情,若不經意地被誤解身份的話,或許會比被刀劍加身時的得來的東西要更廣、更真實一些,因為就算他自己來問,也不知道從何而問起。

  現在果然多出一個什麼「雲宗」了。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楚雲升這一尋思的功夫後,模糊地說道。

  「我們之間可是有協議的,難道你想破壞停戰協定嗎?」向聞西見楚雲升猶豫了片刻,卻正以為是被自己識破了身份,更加肯定了楚雲升的身份!

  這時,再加上楚雲升剛才聲勢赫赫的那手超強本領,心中不禁思索,如果能不打,用停戰協議糊弄過去,向聞西還是儘量不希望打的,畢竟這裡將來都會是他的人馬和財產。

  「停戰協定?你們自己做了什麼事情,自己知道。」楚雲升這回沒有片刻的遲疑,不動聲色,半真半加地說道。

  果然越扯越多了。

  向聞西壓根就沒想到楚雲升是為斷峰聚居點來尋仇的,莫不說現在楚雲升與余寒武都裹在戰甲衣裡,就是露出本相,他也會認為這和大堡主的局有關,這天底下,還從來沒聽說過一個三元天的高手,會為一個不知名的聚居點尋仇,若真有,也只是藉口開戰之類的而已。

  他自然一下子就又想到那個女人身上,而不是那個「局」,臉色頓時微微一變,如果真是這樣,只怕這場仗是躲不過去了,他的前途可全壓在那個女人身上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如果你以為我們塢堡好欺負的話,就算是你三元天的高手,怕也討不到什麼好處!」他暗暗的給協官小李使了眼色,眼前此人非同尋常,光是剛才那一手就從未聽聞過,看來是要動用「鎮塢之寶」了。

  他卻不知道,楚雲升的目力和感知力是何等的驚人,他們的一舉一動,即便是昏暗的光線下,亦是能瞭如指掌,不過楚雲升倒是有點不明白,以他們行事毒辣囂張的手段來看,怎麼忽然不敢承認了?又或者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這倒是很有可能!

  「是嗎,若是姚翔在這裡,我或許還有所顧忌!」楚雲升見可能套不出別的什麼東西,心中一動,忽然故意道。

  他這話一出口,頓時全場驚而變色,一片鴉雀無聲!

  就連向聞西都微微一顫,呼吸都變得急促,不過他很快就恢復過來,立即想也沒想的就判定楚雲升在唬他,冷笑道:「你不用裝神弄鬼,有本事看真章吧!」

  楚雲升詭異的一笑,他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果然和姚翔有關,那麼接下來,就沒有再問的必要了,輕輕蕩起千辟劍,厲聲道:「寒武,你左邊,師傅右邊!」

  說話間,兩道一大一小的身影分錯再並起,在楚雲升的輔助下,余寒武輕鬆躍上牆頭,兩人一左一右雙劍合併,跳下夾道,掠過一眾失去武器的士兵,直殺向黑袍帶刀人。

  楚雲升沒有動用攻擊元符,這東西太招眼,在沒有徹底搞清楚現狀之前,他不想再被異族搞得滿世界追殺。

  況且對付這群只有他所定義過的一元天以及少量兩元天的黑袍人,還遠不到必須用攻擊元符的地步,他現在可是元氣手這個強力本體戰技可以代替,並且和物納符配合起來,簡直是天衣無縫。

  「大家不要慌,他們只有一個人是三元天,我們有上百人,一輪齊攻就能擊傷他!」向聞西眼球一跳,大聲喊道。

  楚雲升的速度太快了,看得他有些心驚肉跳,但此時絕對不能露出怯意,必須穩住軍心。

  但他仍沒有想到楚雲升出招的速度更快,幾乎就在要進入他們齊攻攻擊範圍之內前,一招元氣手,已經如狂風一般橫捲過來。

  直到這時,這些十隊武士才切身體會到剛才那些新式士兵的無奈與愕然,在這股強大的卷力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兵器被那隻無形的大手一奪而空!

  這還怎麼打?人還沒近身,兵器先沒了!

  好在對方的這個怪招也是有攻擊範圍的,前面數排兵器被奪走後,後面的人立即不再管攻擊範圍是否足夠,急忙齊齊斬殺出一道道赤炎半弧,憑空攔住楚雲升前衝的去路。

  楚雲升左手扯起,將所有戰刀拋之一邊,一柄不漏地全部攝入物納符中,以防止他們再次撿起,同時發動戰甲戰能,躍在空中,絲毫沒有任何停滯高速衝向赫赫殺來的一片半弧刀焰。

  他的舉動令十隊武士們十分的不能理解,竟然不是正常的規避,而是敢硬拚一波齊斬雲殺!完全不符合正常的打法!

  他們卻不知道,楚雲升的打法從來就沒有正常過。

  轉眼,他們就明白了,這人實在太過彪悍,猝然之間竟然在半空中還能釋放出第二種戰技!

  六道嘯銳的劍氣,帶著精純的本體逆元氣,排成一列,急速旋轉開來,絲毫不差地強擊上一片火燒雲一樣的半弧刀焰。

  劈里啪啦!

  一陣能量撞擊後的爆裂刺耳聲震得牆壁上小石塊都在高頻上下直顫顛。

  「他在那裡,快!」

  爆裂之後,有眼尖的黑袍人頓時發現楚雲升竟毫無損傷地直接穿過爆裂中心,已經逼在眼前了。

  中間幾排的黑袍人全然一凝,正準備發動第二波齊斬,卻只覺一股巨大卷力襲來,手中兵器頓時颼颼脫飛,匯在空中。

  「寒武,跟緊師傅!」楚雲升又收入一堆的戰刀,落在地上,已經赫然到了黑袍人堵截陣前,長劍蕩起,沉聲道。

  現在眼前幾排的黑袍人雖然失去了戰刀,但楚雲升已經發現,他們所使用的戰技是同一制式的,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經過統一學習的,但每人在覺醒時,都會有自己各人所屬的戰技,有的是不需要借助任何兵器就可以施展出來的。
余寒武才剛到一元天的巔峰之境,單獨地一對一面對這些黑袍人還行,但若是被圍攻了,即便身穿戰甲與六甲符,也必是死無葬身之地。

  「是,師傅!」余寒武戰鬥經驗十分生疏,他幾乎是被楚雲升催逼而成的,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向楚雲升當年那樣身經百戰之後,才最終突破到二元天,自然做不到楚雲升那般連「裝死」都會的諸種經驗。

  此時最後幾排的黑袍人已經發動了刀焰齊斬,前面與中間數排的黑袍人連忙避開,避不開的甚至直接橫趴在地上,以避免被當空斬為兩截。

  楚雲升直接拉起趕上來的余寒武,騰空躍在牆頂上,再朝上騰躍,在高度上,完全避開刀焰齊斬,並居高臨下地殺出六道劍氣!

  後排的黑袍武士雖然還不知道這是何種戰技,但通過剛才那一幕,已經深知這些劍氣的厲害,此刻見刺晃晃的蕭殺劍氣凌厲攻到,紛紛架刀橫檔,又或者急忙退後躲避。

  六道劍氣,在楚雲升的控制下,劍尖朝外,呈齒輪狀,形成圓形,向外旋轉殺去。

  「啊!……」

  一聲聲慘叫頓時從下方密集的人群中傳來,一片薄薄的血霧混合著潮濕的雨水,陰寒地漂浮起來。

  劍氣之鋒銳,破金斷玉,尤其三元天下的真正劍氣,更是銳不可擋,若非這群黑袍人衣服內穿了特製的鎧甲防護,只怕此刻六道劍氣的殺傷力半徑還要擴大一倍以上。

  但即便是這樣,仍叫一眾黑衣人心生懼意,向聞西更是臉色發青,自己一方已經連攻兩輪齊斬,對方不但毫髮無傷,且只順手攻了一次,便當場格殺了他十來個隊員!

  這難道就是三元天的境界?果然是一直被稱謂為「魚躍龍門」的分水嶺!

  「他已經連發數式,元氣消耗必定極為龐大,現在正是最好機會,大家一齊圍上,必能將他拿下!」向聞西回過神來,見士氣衰落不穩,急忙高聲鼓動道。

  他雖心疼傷亡戰損,這些人,將來可都是自己的根基,但將命與前途比起來,孰輕孰重,心中自有分斷。

  在他的示意下,十隊的隊長親自隨後督戰,舉著戰刀群圍上前,他們十人,已經是唯一剩下沒有被捲力奪走戰刀的人了。

  畢竟楚雲升的元氣手才是入門級的水準,這十人又是二元天的水平,搶奪起來頗為費力,楚雲升一向以快準狠為打擊準則,不會浪費時間在消耗上。

  夾道兩頭,密集的黑袍人再次奮力擁堵上來,在如此狹小的地方,激起的能量波動,相互干涉交錯,如沸騰的開水。

  這時,落在地上的楚雲升,也已經用繩索縛好余寒武,將他向後拋去,讓他憑藉強悍防護能力,腳踏黑袍,阻滯他們從後面衝上來的同時,楚雲升劍氣已經向前面一頭衝來的黑袍人橫掃而去。

  幾乎是在轉瞬之間,楚雲升收劍轉身,拉起繩索,協助余寒武踩著豎直的牆壁,轉向前頭防線,而他向後的劍氣也急促而出!

  師徒二人第一次如此配合殺敵,起初十分生疏,有幾次余寒武還差點掉落下來,被黑袍人拖入陣中,但隨著次數的逐漸增多,熟練度與配合度逐漸升高,倒也有模有樣。

  實際上,對楚雲升來說,壓根算不得什麼,他隻身一人千人大陣、萬蟲大軍都闖過,如今只區區百人不到,還是三元天以下的,一元天佔了絕大多數的陣勢,不可能擋得了他,不過一是讓余寒武親手刃仇,以解心結,二是增加余寒武的實戰經驗,尤其是膽量。

  不過,在楚雲升眼裡,當初他在一元天的時候,最強最實用,也同樣需要最大膽量的本領,卻不是任何戰技,而是千鈞一髮之際的「裝死絕技」。

  只是現在已為人師,這種事情也不好再提。

  師徒兩人轉圈襲殺,攻守兼備,對方又少了武器,很快大片大片的黑袍人在刺寒的劍氣下,染血而亡。

  向聞西目光之中,越來越怒恨,越來越陰寒,這可全是他未來的實力!

  「哪怕你是三元天的高手,今天我也要讓你葬身在這裡!」向聞西咬緊牙關,計算著時間,冷冷道。

  他還有一個殺手鐧沒有動用,這個寶貝就是他當年與塢主兩人遊蕩逃命的時候,偶然發現,不但大堡主不知道,就連頂上面都不知情。

  只是每次動用這個它,都要殺死很多人來「血祭」!不到危急關頭,塢主和他從來不敢隨便啟用。

  但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必須要用了。

  他心中滴著血,忍耐著楚雲升的殺伐,終於,在遠處,第一協官小李打出了一發信號彈!

  「替我殺了他!」向聞西指著楚雲升,痛恨到了極點。

  他和塢主與那個寶貝是有協議的,只要按照協議來,它從來沒有違過約,也從來沒有讓他們失望過!

  向聞西話音剛落,一聲戾嘯連雨水都頃然震碎,一抹烏紅滴血的影子從塢堡深處,破空襲出,筆直刺向黑袍人中心的楚雲升。

  「去死吧!」他怨恨地冷笑著,彷彿見到了楚雲升斃命當場,三元天嗎?他親眼見過兩個三元天的高手聯手,最終仍在它面前戰死斃命的場景!

  但他卻或略了楚雲升微微地一抬頭間,一寸璀璨的光芒!
bladelin 發表於 2011-10-1 20:10
第四百六十七章 重重殺機

  在那抹烏紅滴血的影子出現的一剎那間,楚雲升其實早已經發現了它,甚至比向聞西還要早,周圍元氣的異動,一絲一毫也逃脫不了他的第六根分叉線。

  它很強,的確很強,光是元氣上的波動就絲毫不亞於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他楚雲升。

  但同時它也很弱,非常弱,弱到就像一個精緻的花瓶,一碰就碎。

  然而,它的弱,包裹在層層堅固的空間壁障的第四維空間內,你碰觸不到它的強,卻展露在三維空間中,可以給你強勁的打擊。

  七釘影人不算的話,它是楚雲升見到的第一個可以將自己的生命依託在第四維空間的實體生物,只要四維不破,零維空間就不會崩塌。

  但它對楚雲升來說卻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很早之間就認識了,只是在後來的歲月中,早已將它忘記很遠了。

  它就是楚雲升在第一次進入孢子森林邊緣的時候,見到的最弱小的怪物——飛頭怪!

  楚雲升不知道它發生怎樣的變故,可以變得如此強大,它的樣貌外形雖在,卻已血肉模糊,整個腦袋早成了一個血紅的噁心肉球,兩邊插著醜陋的肉翅,五官已經消失,想必已經進化出更為高級的器官來觀察這個世界。

  細想起來,它的確曾有十分古怪的地方,只是被自己忽略了,因為它們太弱小了,在他所有認識的蟲子中,除了泯用來控制人體間諜的寄生黏液,那還不是真正的蟲子,就不再有任何一種蟲子像它們一樣必須通過寄生人頭來活動,而且這種寄生關係十分牢固,不像泯的寄生黏液時間一長,就會失效。

  除此之外,如果說還有別的什麼感覺的話,楚雲升隱隱地覺得它似乎還沒有完成體型變化,正在努力突破著什麼,比起七釘中人,它很弱小很弱小。

  當它氣勢洶洶地向自己衝來的時候,楚雲升並不敢大意,這已經不是當初的那種他可以用寒冰箭就射死的飛頭怪了,但也沒有什麼驚慌,沉寂黑屋無盡歲月,如今似乎已經沒有太多的東西可以讓他驚慌失措了。

  他微微抬頭,默默地注視著飛頭怪,即便不動用第七釘,他亦有信心在元氣戰盡、元符用完之前將它徹底抹去,但他卻不想這麼做,不是捨不得元氣,事實上他的物納符中還存有大量的蜀都戚氏銀行的能量管,只是不想浪費大量的時間消耗在它的身上,它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得了。

  所以,第七釘,瞬間出動了!

  雖然每用它一次,就要花上更長的時間調養第七分叉線,甚至導致這根分叉線因此而始終無法前進半步,蓋是因為第七釘太過霸道,還遠不是弱小的第七分叉線可以抗得住的。

  但同樣也是它的霸道,讓它斬荊披棘,所向無敵!

  而要付出什麼樣子的代價,這段時間,通過利用它獲取命源,楚雲升也十分的清楚,目標越強,它對第七分叉線的消耗就越大,當目標強到一定強度,這種消耗也會隨之增強到一個恐怖級別,超過第七分叉線所能承受的極限,甚至有可能會因此而崩潰掉。

  不管怎樣,這隻怪異的飛頭怪的實力也至多比自己高一層,尚在第七分叉線的極限之下,瞬間擊殺,毫無懸念!

  飛頭怪的戾嘯轉眼變為驚恐萬分的慘叫,死命的掙扎,但在第七釘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勞,第七釘的攻擊,瞬間開始,瞬間結束!

  這個結果對楚雲升來說是必然的,但對向聞西來說,則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而實際上,楚雲升並沒有殺死它,一來他還是很在意第七分叉線受損不治,二來他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以讓一隻孢子森林中最弱小的怪物強大如斯?

  在第七釘射出的一瞬間,他就刻意控制了這種打擊力度,並同時使用元氣手捲起命遊一絲的飛頭怪,裹在背後他與余寒武之間,激出一張封獸符,暗中迅速封印起來。

  就是那麼一小會的功夫,第七分叉線便再次沉寂下去,而剛剛奪取來的飛頭怪渾厚的命源,還未來得及令楚雲升驚喜,就被黑色漩渦絞殺一空,片源不留!

  接著,楚雲升猛然一個寒顫,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生物本能的恐慌頓時不受他控制地蔓延全身。

  這是怎麼回事?

  他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卻探究不到源頭,就像在漆黑的午夜從噩夢中忽然驚醒,全身都籠罩在極大的恐慌之中,卻始終想不起究竟做了什麼樣的一個可怕的夢。

  他忽地顫慄地意識到,靈魂的世界,或者說是零維空間的世界,遠不是他前一段時間自以為瞭解很多的樣子,它充滿了神秘的同時也充滿了永遠藏匿於黑暗中的重重殺機!

  荒城外的那個雨夜,面紗女人說過的兩句話,不知道怎麼地就被他再一次鬼使神差地想了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和你一樣,……所以我們苦苦尋求……然而,誰也沒想到,當繁榮到極點的時候,最終卻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

  「不用奇怪,這是我們用無數歲月以及整個文明歷史才換回來的結論,當我們明白過來的時候,也帶來了毀滅。」

  不同的是,這一次,這兩句在當時他完全是以旁聽者身份聽著的話,給他帶來感覺卻已完全不再是「哦,原來是這個樣子。就行了,也足夠了。」而是深深的顫慄與恐慌。

  「師傅!」余寒武一聲驚呼,將楚雲升拉回了現實,一柄烈焰戰刀已經逼近眼前!
他來不及架劍格擋,急忙伸出左手,令其他黑袍人口瞪目呆地握住佈滿火焰的刀鋒,一腳踹起,強勁的氣流蓬地一聲立即將持刀人影遠遠地踢飛。

  這是十六章圖籙的本體戰技,可以運用於四肢,因為他體內的本體元氣的緣故,這套戰技發生了一些變換,攻擊力變為氣勁的強悍衝擊力。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戰場上出神,只是剛才的事情太過突然,並透著古怪,否則以他歷經無數次生死的經驗,決計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被楚雲升踢飛的不是別人,正是驚憤交加到極點的向聞西,他本準備乘著這唯一的機會進行偷襲,卻只一招落敗,頓時知道大勢已去。

  連他最大底牌憑藉,那個寶貝,也奈何不了這個人,再打下去就是找死了,向聞西偷襲不成後,立即開始準備逃跑,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幹了,在和塢主遊蕩逃命的那會,就成功過無數回,否則他也不會能活到今天了。

  但楚雲升豈能讓他逃掉,一個箭步提劍就衝了過來,夾道上的其他黑袍人見偏塢主都跑了,人心頓散,此刻那裡還敢和他交手,一個個倉狂後逃。

  他們跑的快,楚雲升手中的劍更快,不到一會的功夫,便在肆虐地劍氣中,一個接著一個倒在血泊之中。

  沒有斷氣的,也在余寒武充滿復仇之火的寒劍下,一一斃命!

  血腥與一邊倒的驟然出現,導致了整個塢堡的極度混亂與崩潰,剩下的後面的只有一元天的黑袍人在楚雲升摧枯拉朽般的殺伐下,肝膽俱裂,竟然被小小的余寒武追得抱頭鼠串,那裡還有一絲當日的狂傲?

  此時的混亂與血腥,大概隱隱地刺激到了余寒武,讓他眼前彷彿出現了瓜地的慘劇,爸爸、媽媽、四妹……冬兒,一個個慘死在他幼小的眼睛裡,仇恨的火焰包裹著他,令他赤紅了雙目。

  他瘋狂地追殺著他能看到的所有的黑袍人,直到他殺光最後一個黑袍人,一回身,一劍劈在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一個女孩頭頂不到兩釐米的地方,猛然看見師傅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邊,驚想起師傅的那兩句話,手中一抖,那個女孩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他的劍也落在了一邊。

  站在一片屍體上血地上,余寒武瘦弱的肩頭,急劇地顫抖著,臉色蒼白,搖搖欲墜,淚落滿面的後退著,一步步退到牆邊,靠在牆壁上,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啊!」

  他撕心裂肺地慘叫著、發洩著,不知道是因為大仇得報,還是因為自己殺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師傅!」

  他一下子撲到走過來的楚雲升的懷裡,放聲大哭。

  楚雲升抬起頭,嘆息一聲:「寒武,一切都過去了。」

  然而,一切真的都過去了嗎?他望向黑壓壓的天空,無數的雨點,無情地鞭打著大地。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把那個女人交給你。」重傷的向聞西,望著身下的血液染紅了雨水,語無倫次地叫道。

  「女人?」楚雲升眉頭皺了皺,他留了向聞西一命,因為還有許多事情要問他。

  「是,是是,你不就是為她來的嗎?你放了我,我把她交給你……」向聞西此時一心求得保命,根本沒留心楚雲升的疑惑語氣。

  「現在你已經沒什麼資格談條件了,我有事情問你,答的好,我或許可以考慮不殺你,如果答的不好——」楚雲升話未說完,就見向聞西忽然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接著竟自己倒逼著自己的火元氣,反噬爆裂血管而死!

  楚雲升臉色大變,唰地一下站了起來,警覺度直線飆升,緊握著千辟劍,收斂心神,搜索著一絲一毫的元氣異動!

  但,什麼都沒有!楚雲升心中一沉,想起向聞西臨死前提到一個女人……

  他卻沒有想到,當他見到向聞西口中的那個女人的時候,一下子就驚住了!
bladelin 發表於 2011-10-1 20:11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天下共主

  向聞西是怎麼死的,楚雲升一點也不知道,他既沒有感覺到元氣的波動,也沒有感覺到思維延展的力量,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但向聞西的的確確自殺在他的眼皮底下!

  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或者說是威脅,可以令求生慾望極其強烈的向聞西頃刻瓦解,自斃當場?

  楚雲升極度警覺,這種迫脅感,很久沒有過了,好似一雙冰冷的眼睛一直躲在黑暗中漠漠地注視著自己,令他十分的不舒服。

  他沒有立即驚而避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對方如果要對他出手的話,早出手了,而現在不出手,走與不走都一樣了,關鍵是他無法知道對方的真正實力,甚至連對方哪裡都不知道,又要往哪裡走呢?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對方拿他沒有辦法!

  於是,他立即想到了向聞西臨死前提到的那個女人,不過他並沒有懷疑是她下的殺手,如果她有這個能力,也不用等到今天。而且躲在背後的這雙眼睛,其實力絕對不可能隨便被人關在什麼地方,那是連他都察覺不到的存在。

  但楚雲升覺得這件事即便不是這個女人幹的,也極有可能與她有關,否則不至於向聞西向他一提到這個女人不到一會的功夫,就自斃而死。

  另外,這件事也許還可能與他有關係,因為那位偏塢主是在對他而不是別人說起那個女人的時候,才最終遭到「襲擊」的。

  在他的威脅下,協官小李立即被人「出賣」身份,不得不帶著楚雲升走入隱藏在塢堡深處的一間幽室。

  油燈火光中,一位絕世佳人緩緩轉過頭來,那一剎那間,楚雲升幾乎屏住了呼吸,全身僵直。

  令他如此失態,卻不是因為她禍國殃民的容顏,而是在她的容貌之間,竟有幾分景恬的影子!

  尤其是那鼻子與耳朵,是景恬長的最好看的地方,但不是至親之人,從小就熟悉相伴的,卻也無法感受到這種奇妙的熟悉之感。

  「你是誰?」楚雲升失聲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的顫動。

  雖然理智告訴他,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景恬,不但是因為年紀上的緣故,更重要的原因在於她的眼神,心靈的窗戶,透著令楚雲升陌生的寒韻。

  但他又情願矛盾的希望她是,這是一種不可抑制的渴望。

  那女人剔透勻潤的嘴唇一張一合,泯滅了楚雲升一切的幻想:「這重要嗎?不要再殺人了,我跟你們走。」

  完全不是景恬的聲音與語氣,連神情都不像,楚雲升自嘲地笑了笑,明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心中總懷著奇蹟發生的幻想。

  但他笑容轉眼就凝固在臉上,一絲微不可查的運動闖入第六根分叉線的監視範圍,幾乎在是同時,楚雲升發動微縮型元氣手,憑空速抓,瞬息之間,在元氣手卷力中心,翻滾著一隻隻如一個黑點般大小的「機器人」,人的肉眼根本無法注意到它,而且即便是站在第四維的高維「視線」若不刻意留心,也不可能發覺。

  比芝麻粒還要小上十倍的微型機器人,在空中翻滾變形,轉眼重組為一個利於突破阻力的尖刺型奇小無比的飛行器,從尾部噴射出淡淡的波紋,試圖以此強勁的推力,逃脫元氣手的束縛。

  「原來是你!」楚雲升皺著眉頭注視著這只微縮型「變形機器人」,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神域那幫子「神棍」,才熱衷於製造這些尖端的機械。

  而那位副塢主的死,只怕也是因為它,只有它混合在殺戮與雨水中,以極其細微的動靜,才能在自己的不經意下,悄然入侵進入人體,至於如何產生破壞,就不得而知了。

  「應該不止一個!」

  向聞西死後,楚雲升曾密切地關注周圍的動靜,結果卻什麼都沒有發現,說明這種微縮機器人很可能是一次性自殺式的。

  楚雲升以三元逆元氣強行捏碎它,猛然抬頭,突然激出一張三階的六甲符,不由分說地封在那個擁有絕世容顏的女人身上,然後拉著她,立即朝著門外跑去。

  這事情已經很明顯和這個女人有關了,有人不想讓他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而這個人或許已經發現了他的身份。

  他要留這個女人一命,除了要搞清楚這個以外,還要弄明白,為何她會與景恬有幾分相似!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萬一……

  「師傅?」余寒武緊跟著楚雲升身後,見師傅拉出一個女人交到自己手裡,不解地道。

  「看好她,我去去就來!」楚雲升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人已經射在幽室牆壁背後不遠的地方。

  一個年輕的男孩,嘴角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將手腕上的衣袖拉下,遮住裡面的古怪機器,再抬起頭,已經與常人無異,轉入混亂的人群,做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在雨中看似一氣亂走,卻是隱隱地迅速離開。

  「走得掉嗎?」楚雲升的身影,從雨水中破襲浮現,攔在他的身前。

  在發現微型機器人之後,他就跟著搜索四周動靜,依靠第六分叉線的能力,很快便讓他發現幽室後面的男孩,這個男孩,在那位偏塢主自斃的時候,就出現過一次,不過那時,有很多混亂的人群,楚雲升並沒有懷疑到他一個普通人身上。

  男孩略有些驚訝的看了楚雲升一眼,但隨即便一閃而逝,嘴角之上又出現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緊接著,他的左手腕閃過一絲電流般的紋路,佈滿全身,連楚雲升詢問的機會都不給,就在那抹怪異的笑容中,烈烈自燃,焚燒為灰燼,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旁邊的人群尖叫著四散逃開,那火竟在雨中不熄!

  「以為死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楚雲升望在那團妖異的火焰,凝聚的目光中,閃爍在陣陣的寒芒。

  黑夜降臨,在一個塵埃濛濛的廢墟遺鎮上。楚雲升、余寒武、以及那個絕色的女人,三人圍聚在火堆邊上,各自沉默地吃在東西。

  遠處,黑暗的焦樓角落,封印蜓蟲正躲在一個刁鑽的位置,「痛苦」地執行在楚雲升給它的封印令——放哨。

  對這只意識沒有被抹去的封印蟲,楚雲升有著十分後悔的感覺,不為別的,就因為它實在太膽小了,小心謹慎的行為比起楚雲升都有過之而不及,彷彿天性即是如此。

  習慣了所有封印蟲無視死亡的驍勇,猝然之間,就像在一鍋粥中突兀地發現一顆老鼠屎一般,出現這麼一個異類,令楚雲升一時無語。

  好在封印令對它的控制是絕對性的,再怎麼膽小,它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放哨。

  楚雲升在想在自己的心思,余寒武還沒有徹底從殺戮中走出來,而那個女人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有些「好奇」地打量這對同樣古怪的師徒二人。

  三人的吃相完全不同,楚雲升是那種無所顧忌、略帶心不在焉地吃法,偶爾也會將他認為有「營養」的部分遞給余寒武,他是在太過瘦弱了;

  余寒武一直想學師傅的吃法,不僅是吃法,他什麼都想學著師傅去做,在他眼裡師傅已經是無所不能的人,只是他對食物根深蒂固珍惜,令他永遠也學不會,他改不掉小心翼翼的吃法,生怕糟蹋了一絲一毫的糧食。

  而那個女人則完全是另外一番的精緻與優雅,在余寒武可憐的見識中,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女人這樣優雅地吃著東西,即便是再粗陋的食物,彷彿一到了她那雙出水小蔥一般的手裡,都成了高貴的東西。

  三人之中,以楚雲升的吃法最為迅速,故而最先吃完,在他的生存法則中,時間永遠是第一位的,有心思花在毫無意義的吃相上,不如聚集一些本體元氣來的划算。

  「快點吃吧,吃完我有話要問你。」楚雲升壓制著複雜的心情,對著那個女人說道,他現在語氣還是很和緩的,甚至有一絲的期待,如果她真與景恬有關,那麼自己就算她的長輩了,作為有可能的唯一的親人,他將會給她的照料,將是她無法想像的。

  但他也知道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再加上之前的一番接觸,這種可能性極小,所以也還沒有過分的激動,只是心存那一絲殷殷的希望罷了。

  當然如果期望成真的話,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激動地跳起來,仰天大吼!

  「你想問什麼?」女人輕輕放下手中的食物,抬起頭,一雙閃動清澈的眼神毫不畏懼地迎上楚雲升的目光。

  「你的來歷,你的身份,你的一切我都要知道。」楚雲升凝視在她那兩道清秀眉黛下的眼睛,目光中帶著期盼道:「不要撒謊,我對你沒任何惡意,照實說就行了。」

  他之前試圖問過協官小李,但他對上面的事情壓根就不清楚,更不要說原雪澗的來歷了。

  「我明白了,你原來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女人微微一笑,火光中,傾國傾城。
但任憑她如何的美若仙子、冰雪聰慧,卻也看不懂眼前的這個白髮散落的老者,在他的目光中,她看不到一絲一毫對她佔有的慾望,彷彿她絕世的容顏、白玉無瑕的身體在他面前根本不存在一般,有的卻是令她心悸顫慄的眼神,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猶如寄託了所有的生命之光,令人無法忍心去破滅它!

  「我姓原,叫原雪澗,是一個普通塢堡塢主的女兒。」她移開目光,跳躍的火光映射在純淨的瞳孔上,異常的美麗。

  「所有的事情,都是從那一天開始的,那天,有一個人來找我的父親,說我們的主上,楚術門人的少公子看中我了,要送我去那裡,父親與母親雖然捨不得,卻不敢拒絕,來人最終還是帶著我北上了,卻在半路碰上雲宗的人,我聽說,他們正在爭奪「天下共主」的位子——」

  「你母親姓什麼?你今年多大?」楚雲升忽然打斷她,回到前半句道。

  原雪澗詫異地望了楚雲升一眼,不知道什麼意思,但還是回答道:「姓張,二十一歲。」

  楚雲升盯著她看了很久,沒有發現一絲說謊的跡象,「姓張,二十一歲」至此,他終於徹底死了心,微微一聲嘆息,望著燃燒的火光,默然不語。

  許久之後,他才已無多大興致地說道:「你繼續吧,剛才說到哪裡了?」

  原雪澗越發地覺得這個老者的奇怪,卻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於是接著說道:「說到他們正在爭奪「天下共主」的位子。」

  「天下共主?」楚雲升微微詫異道,這近二十年間,天下終於統一了嗎?

  原雪澗輕輕地點點了頭,道:「自布武使神秘失蹤後,傳聞只有「天下共主」才能從他那裡繼承完整的寒武遺書!」
bladelin 發表於 2011-10-3 11:44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人神之戰

    「只是為了那幾張紙嗎?」楚雲升將目光從早已破爛的窗戶穿了過去,望著對面那棟黑漆漆的燒得只剩下殘影的樓房,自言自語地說道。

    瞭解到這裡,他雖然智商不算過人,但心下也很清楚,那幾張紙或者說是「寒武遺書」,不過是一個引子和藉口,反而「天下共主」才是各方的真正目的,執天下之牛耳,掌日月之乾坤,才是他們想要的東西。

    原來一切的原因在於權力,而不是那幾張紙。

    這不是陽光時代的電視劇,幾張破紙,就能掀起滿世界的腥風血雨,就算再神奇的功法或者是科技,在大勢下、天下權柄下,亦不過是笑話罷了。

    當初他身懷古書現身蜀都,五盟、多能,也未曾打亂大局部署調集全球之力量對他全力打擊,而都是只是儘量出動了一部分不妨礙大勢的力量,譬如冰族的人數,以及只有一個天導人參與的圍剿。

    楚術門人的紹炳雖然可惡,但他有一句話,並非不對,一個人的力量再強,或者說一個功法再厲害,也不可能擋得住天下大勢。

    這也是楚雲升的「死穴」,他沒有那個能力駕馭那種宏大的局勢,惶惶武力可以讓一人保身、獨善其身,可以讓一個人威名千里,令敵人聞風喪膽,甚至數十載不滅,卻不可以讓一個人駕馭得了天下權柄,那是另外一種能力。

    但楚雲升早在金陵城的時候,就滅了那份心思,深知自己不是那塊材料,也不想和任何人任何勢力爭什麼,只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然而厄運並沒有因此就放過了他,反而越勒越緊,一步步將他推向黑暗的深淵,萬劫不復的地方。

    也許前輩五千年前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甚至料到了自己的命運,直才會一再提醒讓自己盡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的吧,那一聲跨越時空的嘆息,實在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你繼續說吧。」楚雲升收回目光,內心出奇的平靜。

    原雪澗一直在默默地觀察著楚雲升的表情變化,心中早已驚疑連連,她還是第一個見到有人用這種嘲諷的語氣和表情評價「天下共主」,若不是她後來得知楚雲升師徒二人僅以兩人之力,卻以強不可擋之勢橫掃了整個塢堡,只怕早將這個老頭當成了那些剛剛踏入三元天境界,還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自大之徒了。

    她瞥了一眼一旁對著火堆發呆的余寒武,像是在贊同楚雲升的說法一般,道︰「我也曾聽父親說過,推舉「天下共主」的確不僅是為了寒武遺書,還為了即將要爆發的第二次「人神之戰」以您的年紀和境界,想必是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些事情吧。」

    楚雲升略微驚訝地看了一眼原雪澗,她的這句話除了說了一個令他疑惑的「人神之戰」,別的卻沒有一絲毛病,尤其是最後一句,像是她在理解楚雲升為何會一眼看出爭奪「天下共主」的真正目的。

    但背後,楚雲升敏銳地捕捉到那個女孩對他的懷疑與試探,這是他多年來被騙得多了,而落下的謹慎反彈。他問了這麼多,可能有許多是常識的事情,但自己卻不知道,不懷疑反倒不正常了。

    不過,楚雲升也沒想和她演什麼戲,沒別的什麼原因,只是覺得太累,俗話說的好,若要撒一個謊,則必須再得用九個謊話去圓,結果越圓漏洞越多,以致一塌糊塗。

    他挑動著火堆中的藤睫,這些都是余寒武利用休息時間在斷山上砍伐晾乾的,笑了笑道︰「我和你挑明了吧,我的來歷連我徒弟現在都不知道,你也不用知道,但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就是當年因為一些恩怨,惹了一些不得了的勢力,躲在深山絕地中幾十年,這世間的事情,早就不知道了。」

    楚雲升雖然沒有說出他到底惹了誰,只怕全都說出來的話,且不要說保密的事情,單是那些名頭,或許就能嚇傻這個女孩與余寒武。

    原雪澗倒是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道︰「對不起,我只是有點好奇。」

    「沒關係,換作我也會懷疑……說說「人神之戰」是怎麼回事吧?」楚雲升搖了搖頭,看了一眼余寒武,見他也望著自己,沒多說什麼,回到原來的話題上道。

    原雪澗點了點,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多數都是聽父親說起的,他早年參加過人蟲決戰,但是從來不肯和任何人談起那場決戰,包括我的母親,所以後來第一次人神之戰,他也不想提起。」

    楚雲升若有所思地道︰「你還記得第一次「人神之戰」大概是什麼時候嗎?」

    原雪澗攏起精緻的小手,合在光滑柔嫩的下巴上,彷彿在回憶著道︰「大概是在人蟲決戰之後的五年吧,第一次人神之戰後,距現在又是五年了。」

    楚雲升忽然地風馬牛不相及地笑道︰「你沒有二十一歲吧。」

    原雪澗眼神中出現一抹驚訝,道︰「您怎麼知道?」

    楚雲升摸著余寒武的腦袋,道︰「他才十五歲,你看他的眼神以及路上與他說話的語氣都不是大很多年紀的那樣,而是差不了多少的同齡人。」

    誠然楚雲升不是什麼目光如炬地智者,但勝在心細謹慎,加之第六分叉線的清晰,原雪澗一舉一動他都清清楚楚。

    開始的時候,楚雲升並不能確定,因為從相貌上,非常奇怪,並不能判定,但隨著三人相對的時間推延,便越發的肯定了,不過她越小,越不可能和景恬有關,反倒令楚雲升不太願意去多想。

    原雪澗低下頭,道︰「我這麼是說有原因的,不過我可以保證,其他說的都是真的,還有人神之戰的時間也不會記錯。」

    楚雲升也無多大的興趣去探究她的秘密,之所以要點破,是怕她記錯了時間,這對他的判斷十分重要,遂擺了擺手道︰「沒關係,你跟我描述一下那個「神」是什麼模樣的?」

    原雪澗見楚雲升沒有刨根問底,也聰明地略過,蹙著顰眉,回憶道︰「我從來沒上過戰場,只聽說,神們從天而降,手中捧著智慧的光芒,身披修長的戰衣,懲下無邊無際的威嚴……」
52110708 發表於 2011-10-10 23:50
本帖最後由 bib 於 2011-10-26 19:29 編輯

第四百五十九章 尖端試驗

偷襲一向是楚雲升最拿手的本領,卻想不到,今天居然反過來被一個怪物給偷襲了。

他也來不及思考它是如果躲過自己感知的,一劍劈出,就感覺到一片密密麻麻的綠芒shè了過來。

後面就是“萬丈”堅地,楚雲升顧不上查看劍氣有無擊中目標,急速地飛舞著元氣劍,打落飛刺過來綠芒,腳下快速移步換位,順著“蘑菇雲頂”邊緣游走。

一旦跌落下去,憑他現在的這幅“老骨頭”,不死也得半殘。

那怪物見偷襲攻擊不成,竟硬挨著楚雲升的一劍劍氣,飛撲上來,如此短的距離下,頓時掀起一股包含風屬性的能量衝擊波。

楚雲升不是金庸筆下的“劍聖”,只用一柄劍,就能將整個身體前方舞得密不透風,只一會的功夫,便有大量的綠芒刺入他殘破的戰甲,吱吱作響。

“劍式!”

一人一怪的第二波打擊幾乎在同時發出,被強風掀起的楚雲升,心神聚定,余光掃向稍遠的對面,一處低一點的“蘑菇雲頂”,最大限度地催動戰甲上騰之戰能,借助強風的威勢,在空中翻滾幾圈,穩穩地落在那處“蘑菇雲頂”上。

那怪物仿佛也感覺到劍式上劍氣的危險氣息,接連在空中高速移動身形,試圖躲過劍氣的刺殺。

但楚雲升的戰技劍式豈是那麼容易躲的,一旦出劍,必中目標,否則永不會停下,直到元氣耗盡為止。嘭!

一聲清脆的刺響,伴隨著那怪物身體上淡起的綠光,隔空傳了過來。

距離有點遠,楚雲升看不到具體的劍氣傷害效果,正準備著第二次的劍式追擊,他一向是不給對手有還手之力的,不管是他偷襲別人,還是現在被別人偷襲。

這時間,卻見那怪物尖叫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紮在ròu裡一樣,但奇怪的是,它並沒有和楚雲升以前瞭解的其他怪物特性一樣——在被打傷的時候,往往會激怒它們的野性——而是竟然在楚雲升詫異的目光中,掉頭就飛!

“想逃?”楚雲升暗道一聲,驚訝道,這麼多年來,逃跑的怪物也不是沒有,但很少。

那怪物那裡會管楚雲升想那麼多,它的本性就是喜愛偷襲獵物,現在碰了楚雲升這麼硬釘子,又挨了一道劍式淩殺,按照本能,就想立即躲起來。

但它沒想到,就在扭頭逃跑的一瞬間,就已經被楚雲升看上了。

雙屬性的能量波動,雖然不極強,但是這太少見了,除了xiǎo老虎身上他見過,其他怪物身上還從未見到過,而最為楚雲升看中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它神奇的藏匿本領,配上它的飛行能力,正是楚雲升現在這副“老骨頭”所需要的。

那怪物的飛行速度極快,楚雲升現在戰甲殘破,騰之戰能不能完全發揮,想在空中追上它完全不現實。

電光火石間,古弓已經出現在手上,這個時候,遲一秒,它就可能逃之夭夭了!

肅!

一道極光,遁空而去,撕裂開空氣的聲音,十分刺耳。

那怪物仿佛天生對危險有特別的直覺,急忙扭動著屁股,調整飛行姿態,試圖躲過身後的極光箭。

但它豈能知道,楚雲升在古書與七釘戰場不知道射出幾千萬次極光箭,如果現在將他所有的技能再拿出來比較一翻,就會駭然地發現,他原本極爛的箭術,如今竟然已經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這或許也是黑屋的“正威力”之一吧。

極光箭在空中隨著元氣的波動,扭曲了箭形,嘭地一聲,鑽入那怪物的綠光護體中,破入體內。

怪物尖銳的痛叫了一聲,在空中差點失去了平衡,搖晃不定,努力地拍打著翅翼,竟然又被它撐過了一次打擊。

可惜下麵的楚雲升已經牢牢地鎖定了它,它又豈能跑掉?

第二記極光箭,立即便乘風而至。

那怪物許是被嚇到了,它已經挨了一道劍氣,一次劍式,以及一記極光箭,若是再挨上第四擊的話,只怕半條命就沒了。

隨即,它“靈機一動”,收斂所有的能量波動和翅翼,身形直墜,沒入下方的叢林中,利用它高超的隱匿手段,躲過了這一箭的追殺。

接著,便一動也不肯動,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楚雲升咦了一聲,掃視了一圈,在“雲頂”上加速助跑了一段,飛身跳躍到另外一面更低的“蘑菇雲頂”上,接近剛才那怪物墜落的方向。

那怪物像是打定主意躲起來一般,為了躲過這個“災星”,隱在某根枝幹上,混為一起,任憑楚雲升怎麼掃視,誓死靜默不動。

楚雲升知道它就在附近,凝視了一圈未果後,吸了一口氣,乾脆閉上眼睛,催促著第六根分叉線明亮起來,聚精會神,一波一波地從四維高度打探周邊。

幾圈下來,楚雲升心中一動,睜開眼睛。

“原來在這裡。”他暗暗道,手中緩緩抬起古弓,為了不刺激驚動它,故意緩緩地從它的方向上,偏移了近40°的角度。

那怪物可不知道楚雲升這是在騙它放鬆警惕,本能地感覺到危險的氣息移開了一段。

就在這個時候,楚雲升突然急轉,對準它藏身的地方,一連連發三箭,箭箭極光呼嘯。

嘭,嘭,嘭!

三聲,聲聲在耳,無一虛發!

那怪物尖尖的腦袋,向左邊一歪,被打得“昏死”過去,身體直線墜落,蓬地一聲,摔在地面上。

楚雲升見“偷襲”得手,擔心它被摔斷了氣,連忙順著枝幹,緊跟著滑落了下去。

但走到它身邊,接連踢了十幾腳,都毫無反應,楚雲升生出一絲失望,他本是準備封印它的,所以一直沒有用最強的嘯雲箭進行攻擊。

於是只得收起古弓,準備等下把它在放入物納符,卻在這時,那怪物如蚊子腿模樣的長足悄悄一動,夾著翅翼就準備偷偷溜走。

“竟然還會裝死!”楚雲升一愣,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這次是真的驚訝了。

那怪物自然聽不懂楚雲升在說什麼,只想著逃命,雖然已經是奄奄一息,但是動物的求生本能刺激著它所有的潛力。

但它現在的這種速度和傷勢,又怎能逃脫楚雲升的“魔掌”呢,只不過是徒勞掙扎而已。

“算了,能不能活命,就要看你的運氣了,我正好要做一次實驗。”楚雲升不會因為它的求生欲望強烈,就會放過它,但它或許有另外一種機會。

三階封獸符是會抹殺一切封印生物意識的,這就涉及到符文對封印生物零維空間的準准“制作”,這種“制作”要在不傷害頻死命源的基礎上,“格式化”掉它的零維空間,並刻上主從控制關係。

在“黑屋子”裡關了這麼多年,雖然對命源本質還不了解,但對封獸符原理的分析,還是有很大的進步的,那都是他空虛期那段時間,慢慢琢磨出來的。

別的不說,起碼他現在知道了為什麼要是命源頻死這個極為苛刻的條件。

因為只有在命源微弱到即將消失的條件下,封獸符才能成功地入侵到生物的零維空間,否則稍稍強大命源會對來自外來的入侵產生極度排斥抵抗,這種抵抗的後果,就是命源的徹底消失與零維空間的崩塌。

這部分楚雲升不需要做什麼改動,瀕死的條件雖然苛刻,但也不是完全無法達到,面前的這只怪物就已經處於瀕死狀態。

他所需要試驗的地方,只在“格式化”零維空間這一項,對於它的神秘,楚雲升知之甚少,前輩也不知何故也隻字不提,如果這次實驗能夠成功,將大大增強他對零維空間的瞭解,然而反過來,運用到自己身上,瞭解自己的零維空間結構與規則。

古書與七釘的一戰,令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頂級的戰爭,必定和命源與零維空間有關,他現在拿著所謂的“神儲詔書”,還不知道會碰到什麼來自金字塔頂端的高手,有些事情,得早做準備。

但三階封獸符是最低等級的封獸符,它符文規則也就是符體內容,是簡單一體化的,無法將各個功能塊分解開來,逐一修改。

從這個層面上來說,最好的修改藍本應該是五階封獸符,它的符體規則是相對獨立區分的,一目了然,但楚雲升現在只是三元天的境界,最多隻能越階嘗試籙制四階封獸符,五階的東西還無法觸及。

這在無形中,就給他增加了極大的難度,四階封獸符的符體內容只是部分獨立的,修改起來,困難極大,並且越階籙制元符,本體元氣的消耗也是極為驚人的!

此時,如果換做了別人,或許已經沒什麼辦法了,但楚雲升物納符裡可是藏在大量的攝元符,這些元符本來是他準備對付水晶衣人的,想不到沒能用到那裡,卻救急在了這裡。

取出從申城得來的紙張,楚雲升一刻也未耽誤就地籙符。

四階的封獸符籙制辦法,他以前看過,但不理解,便擱在了一邊,不過在“黑屋子”關了那麼多年,早已經琢磨爛了,那會,他恨不得將一件事掰開為兩件事情來做,以打發極度空虛的時間。

但知道了原理,並不代表成功率就會有多高,這裡面有個熟練度的問題,若是三階的封獸符,他的成功率可以高達90%以上,但四階的,或許能有10%就不錯了。

他充分地發揮了一個工程師的長處,將籙符的過程分為三個穩紮穩打的步驟,第一步,是熟悉四階封獸符的構造,多籙制幾張,在充分瞭解實際制作和符體內部各模組間的真切關係後,第二步,就是依據第一步驟獲得的經驗,加上原有的理解,在圖紙上勾勒“修正封獸符”的模組分析,這種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幹了,以前因為三物混戰,就動手改過物納符,自有一些經驗。

接著分析模型建立完成,在理論上取得成功後,最後一步,就是真刀實槍的按照修正後的原理,衝擊他所需要的“修正封獸符”!

這三步,一步踩在一步的肩膀上,環環相扣,缺一不可。

不過,他倒是沒有注意到,自己又無意識地將修煉與籙符當成了一個“專案”去精心制作,這或許是陽光時代的職業病,但對他的説明卻是不容xiǎo覷!

一個多xiǎo時後,楚雲升耗費了二十多張攝元符的補充,額頭上滲出大量的汗珠,本體元氣已經隱隱地出現幾分混luàn的勢頭,終於nòng出一張對他來說是劃時代的“修正四階封獸符”。

望著還在努力試圖逃跑的那只都快要死掉的怪物,楚雲升定了定心神,叱地一聲,啟動符體,射向驚懼的怪物。

同時,他盡最大的努力,亮起第六根分叉線,通過符封,站在第四維空間的高度,凝聚一切注意力,準備觀察封獸符的一舉一動,以及每一個法則的運作規律……

這次尖端試驗,是他瞭解命源與零維空間的最佳機會,為此,他已經將自己所有的本事,包括分叉線,一切能用得上的都用上了,只要,哪怕只是“窺視”到一點點徒徑,不管是對命源的修煉,還是對元氣境界的修煉,甚至是衝擊四元天,都將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須臾間,符光開始籠罩那只怪物,符體規則的模組馬上就要觸動——





第四百六十章 符文種族

  不得不說,如果沒有第六根分又線的協助,楚雲升很難像現在這樣,從多出一個維度的高度,高屋建瓴地清晰感受著符體發生作用時的運動軌跡。

  它首先包裹了那只怪物周邊的,“小三維空間”。接著通過符體規則迅速嫁接四維,“空間橋”打通隱藏在怪物身體,“小三維空間”中的零維空間。

  找到這個零維空間,是整個封印過程中最關鍵的地方,這也是符文技術的神奇之處,它將大量複雜的空間定位計算,以符文規則的形勢,格式成形,僅此一項,就不知道凝聚著發明它的種族多少歲月的智慧結晶。

  接著,它便開始入侵已經赤裸裸地暴露在,“安間橋”下零維空間,這時候。就能看出瀕臨死亡的作用了,怪物的命源根本無法反抗符力的“非法”進入。

  很快,那零維空間裡面。同樣也存在的分叉線,一狠狠地相繼被,“掐滅”,按照本來的流程,此時,應該是,“格式化”流程。以抹去它的一切意識。但現在,這一段被楚雲升改動了,徑直試圖在命源上面刻封印關係。

  就在符體剛要進一步動作的時候,怪物的零維空間一陣扭曲,隱隱地有一絲崩塌的徵兆,楚雲升心中一驚,連忙以第七根這兩天恢復了一點微弱星光的分叉線的操縱能力,強行將正在發生作用的符體如觸電般地彈了回來。

  那個地方,果然是不可思議的禁區,只在這麼一小會的功夫,楚雲升便得到了第一個,“收穫”:命源和零維空間是緊密糾纏與耦合的,甚至還存在某種不定性,如果不先把零維空間,“格式化”了,就很難在命源上刻下封印關係,難怪封獸符非要抹去封印生物的意識,除非一楚雲升飛快地修改著封獸符,不到一會,一個新的構思呈現在符體上,接著又是叱地一聲,包裹、空間橋架立、入侵……

  被折騰的奄奄一息的那只怪物,此刻已經是只有進氣沒了出氣。若再不成功,則必死無疑。

  片刻之後,終於,符光大盛,那只怪物漸漸縮小,攝入封獸符體中。

  這個過程也是十分神奇的。但楚雲升現在沒時間去研究,這和物納符的原理一樣,涉及到定向空間中的單位質能轉換。

  他剛才異想天開地又將零維空間,“格式化”這一段加了上去,不過作用卻不是,“格式化”而是直接將封印關係打在它的上面,通過它與命源的糾纏和耦合關係,傳導轉換到命源身上。

  這只是他到一個猜測,根本毫無憑據,但它竟然奇跡般的成功了,這給楚雲升帶來的信息量是極為龐大的,一時片刻根本無法消化完全。

  但同時,他也知道,如果他的猜測成立的話,剛才的成功還是占了很大的運氣成分,完全是極低成功率的封印技術,就像抽籤一樣,充滿不確定性,無法真正實際運用。

  不過,楚雲升也沒想過要做實再,只是為了瞭解那個禁區的一場試驗而已。況且,他相信以發明符文技術的種族的智慧,不可能比他還笨,他能想到主意。只怕早就被人家研究得爛透了,可能是的確找不到穩定成功的渠道,故而最終放棄了。

  一項技術的力量,甚至是功法的效果。都不在於實驗室,而在於是否能成熟運用于現實。

  封獸符是成熟的符文技術,只要瀕死條件達到。基本,嘣封印。沒必要那麼瞎折騰。

  這時間,他不禁地想到,當日金陵城消失的時候,那個被他殺死的斗篷人曾說過符文技術消失了萬年,那麼換句話說。就算斗篷人以它自己的時代為基準來衡量,符文技術應該是在它們之前就出現過的。那麼,這個種族,和似乎更早的水晶衣人又會有什麼關係呢?

  他可還記得兩個特別的事件,一個是水晶衣人囚禁任何私修命源的生物。而符文種族已經涉及到了命源,會不會它們的消失和水晶衣人有關?

  另外一個,則是他在零維空間關小黑屋的時候,曾偶爾想到的。他記得在無名孤島上,所有的生物對那道影子都是臣服的,連那個巨爪海怪也不例外,而水晶衣人只是驚懼逃跑,並沒有臣服的意念,這或許又意味著什麼?

  楚雲升吸了一口氣,揮去這些錯綜複雜的歷史糾葛,放開本體元氣限制,緩緩注入封獸符。那只,“偽裝蜓蟲”傷得很慘,一時半刻估計也恢復不了,得抓緊時間滋養。

  天空中已經降下微光,透過厚厚的粉塵雲,像是被悶在燈籠裡的火光一樣昏暈。

  他這一來一去。幾番折騰,也已經離開高村長他們約莫有了兩個多小時。本不準備再回去,就此別過,但終究改變不了他做人的本性,那個小女孩是因為她才被吸幹了命源,其他已經被村民遺棄死掉的小孩,只能算了,但活著的,總是要還給人家的,而且這和他目前的形勢與計劃也並無衝突。

  不管在黑屋關了多久,有些東西可以改變、可以成長,但有些東西卻變不了,若變了,成了另外一種連自己都認不得人,那就不再是自己,活著還才什麼意義?

  不過奇怪的是,當他返回高村長原來駐紮的地方,卻驚訝地發現,他們只留了一個專門在等他的小夥子。其他人都不知道去哪裡了。

  “人呢?”楚雲升上下打量著這個黑瘦的小夥。長期食物的缺乏和毒素沉澱,導致他的發育十分畸形,就像一個枯枝般的木桿上支著一個巨大的腦袋。

  “村長讓我在這裡等你,前面發現了一個瓜地。他們已經過去了。”那個大腦袋,眼神中閃爍著絲絲的興奮,手舞足蹈地說道。

  “瓜地?”楚雲升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樣的地方,疑惑道。

  “是啊,你跟我來吧,剛才。大家討論了,村長決定就安家在這裡了……”大腦袋一邊走,一邊喋喋不休地呱呱說道,像是遇到了很久都沒有遇碰到過的開心事一般。

  “安在這裡?”楚雲升對他們決定遷徙到什麼地方,並不關心。只是奇怪為何高村長要將預定地遷徙地突然變更到這裡,這裡距離斷峰可僅僅就是一天多的路程而已。

  不過等他跟著大腦袋七拐八拐地,在巨大的蘑菇雲森林中小心地穿稜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程,甚至繞過一座森林中的小山口,最終出現在隱藏於裡面的一片開闊地面的時候,一下子就怔住了!

  南瓜!

  好大的一個南瓜!

  楚雲升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大的南瓜,足足有半個房子那般大小。

  他十分震驚地繞著這個,“大南瓜”走了一圈,半天合不上嘴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地球上原生植物在經受住黑暗降臨後,產生的奇異變化。

  這個大南瓜已經芥蒂脫落。顯然成熟很久了,再它的後面,楚雲升展眼望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映入他眼底的,果然是一片“瓜地”!

  到處都是大小不一的南瓜,以及少量的蘿蔔,有的已經風乾了不知道多少年,橫臥在叢林般的世界裡。

  而人類,就像是縮小了十幾倍,然後被丟掉入到這片“菜地”之中一樣渺小。

  難怪高村長要冒著巨大的風險定居在這裡,這裡幾乎有他們吃不完的食物。即便是那些快要風乾的南瓜,磨成粉也能活很多人。

  食物終究還是他們的頭號大敵,面對這樣的誘惑,常年吃不飽飯的村民們。又豈能再邁得動步伐?

  俗話說的好,甯做飽死鬼,不做餓死鬼!

  楚雲升跟著夾腦袋,低著頭,穿過茂密地巨大藤莖,如小老鼠一樣鑽來鑽去,不到一會,就見到高村長在不遠地地方,指揮著幾今年輕“力壯”的人,拾掇著什麼。

  見到楚雲升,高村長連忙分開身,迎了上來,興奮道:“我們這有人說小時候吃過這個東西,說是能吃,剛剛已經用人試吃過了,果然可以吃!”

  楚雲升看了那幾今年輕人一眼,道:“聽說你們準備定居在這裡?”

  高村長不知道楚雲升是什麼意思,現在他心裡面和當初完全不同,是不希望楚雲升離開的,但聽楚雲升的語氣用詞,是“你們”而不是“我們”,自然也明白了一些。遂有些失落。

  “是這個打算,就算躲遠了。說不定還會遭到當地聚居點的排擠,不如藏在這裡,有了這些食物,每年就不用餓死那麼多人了!”高村長收回了目光,感歎道。

  “我建議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比較穩妥,這裡距離斷峰太近了。只有一天多的路程,對於刀塢的人來說,可能更短。”楚雲升說著,目光已經落在那些個小夥子收拾的幾具人類骨骸上,在骨骸的邊上。歪倒著一個油漆牌子。

  高村長點了點頭,道:“大家都商量好了。就算被發現了,能過上幾天好日子,也值了!”

  楚雲升笑了笑,沒再說什麼,他能勸的已經勸了,便轉身走到那塊牌子邊上。蹲下身。伸手擦掉上面的泥土,露出一片鐵銹斑斑,油漆脫落不堪的表面。

  一個字一個字的努力地辨認道:“黃,什麼縣,蔬菜,什麼示範,點?200幾,多少年?”

  “果然是黃山!”

  “難道真是冥把我帶回到這裡的?”

  “也許在它的意識裡,這裡是它出生的地方,是它的家吧!”

  “但是,它又在哪裡呢?”

  楚雲升站起了身子,仰望著天空四周,搖了搖頭,默然失語。




第四百六十一章 幸福

  三天后,楚雲升坐在大南瓜的瓜頂上,靜靜地將本體元氣籠聚在一起,然後朝著身體中的各個角落,釋放衝擊,一遍又一遍地淬煉著他的逆元體。

  從三元天底層境界到三元天中層境界,在功法已經不是問題的前提下,剩下的只是枯燥機械的修煉過程。

  當然突破的時候,一般都會有點困難,不過他之前與冥合體的時候,曾直接飆飛突進至“瞬時四元天”的境界,後來雖然跌落了回來,但在中層的境界上停留過很長的一段時間,這段熟悉的境界經歷,對他突破中層很有幫助。

  唯一無法改變的就是修煉時間,這個沒辦法,一般資質在那裡擺著,身體條件的限制是客觀因素,不由他的意志為變化。

  而現階段,他所能做的就是兩個字:努力!

  從昨晚開始,他便有意識的壓縮睡眠時間,增加修煉時間,枯燥無聊的同時,一邊思考著如何將命源返還給那個小女孩。

  以他現在的能力操縱,第七釘只能奪取命源,卻無法送入命源,而封獸符倒是可以輸送命源,但又不可能將那小女孩封印了,實為兩難。

  或許等到第七根分叉線徹底明亮時,才會有新的辦法,第七分叉線現在對四維空間的操縱還需要通過“物體中介”來實現,但楚雲升見那小女孩已經衰老到燈盡油枯的地步,根本等不到那個時候。

  因此,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解決辦法。

  遠處,高村長帶著村民,正建造著“房屋”,說是房屋,其實很假,就是將風乾的大南瓜中間掏空,然後開上一個小門,一家人住進去也就行了。

  兩百多人,一共建造了五十個左右這樣的“南瓜房”,遠遠地看去,男男地從大南瓜中鑽進鑽出,像極了書上描繪的童話世界。

  楚雲升也分到了一個,就是他屁股下面的南瓜,是老余家的老大忙活了整整一夜,才弄設好的。

  這個孩子,不愛說話,只知道埋頭幹活,吃飽了食物,渾身就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一般,比楚雲升修煉功法還要賣命。

  或許,對他來說,瓜地的發現,令他對將來“幸福”的生活充滿了希望,雖然不曾見他笑過,但楚雲升看得懂他的眼神,因為他們很像。

  這不,楚雲升練到煩躁了,打開眼睛,四下觀望一圈,正見到一個裹著破布禦寒的男人牽著一個大約也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拜訪”現在與楚雲升是“鄰居”的老餘家。

  小女孩沒有太多的衣服可以穿,凍得通紅的小腳還赤裸地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時而蜷縮起小小的腳趾抵抗著削骨的寒冷,不過,仍然能看得出來,在父女倆來之前,她還是經過“精心打扮”一翻的,至少披了一件植物枯條編制的簡陋“衣服“,也難得地套了一條粗爛的大褲頭,只是他們可能沒有意識到,這樣一來,小女孩兩條細小的瘦腿就顯得格外的刺眼、紮目,反倒不搭調。

  因為受凍風吹而發皴的小臉也難得地洗了乾淨,她的母親甚至還為她第一次紮起了枯黃的小辮子,就垂在腦袋後面,隨著寒風歡快的輕輕飄蕩。

  小女孩看起來有些局促不安,大概是有一絲的害羞,一直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其他人一眼,緊緊攥住枯條衣角的小手,卻出賣了她此刻緊張而複雜的心情。

  “老餘在家嗎?”小女孩的父親站在外面,伸了伸脖子沙啞的叫道。

  他帶著全村除了高村長外,唯一的一頂帽子,破爛的邊緣上面還能看到“汽修”的字樣。

  據他吹噓,這是陽光時代的老爹給他留下的唯一遺物,不過現在已經基本沒有人能認識那幾個字,這便足以成為炫耀的資本。

  南瓜房裡沒有動靜,小女孩的父親卻沒有顯露出絲毫的不耐,反而難得地等待著。

  黑暗的南瓜房中,一個怪物般的小臉孔,驚慌地向外面的父女倆看了一眼,便急忙藏了起來,不敢見人。

  小女孩的父親看見了她,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老餘頭早年受過毒傷,還害過一場大病,老婆也就半條命,還有怪物妹妹做拖累,全家就最大的兒子拼死拼活的維持著全家生計,這樣的家境在全村那是墊底的最底層之一。

  若擱在以前,這樣的人家,他連搭理興趣的都沒有,躲都躲不及,但風水輪流轉,你不服也得服,這就叫命!

  然而今日卻不同往日,自從那個古怪老頭抱回老餘家老四之後,老餘一家不論在生活條件上,還是在全村的地位上,直線飆升,就連村長每日都要來這好幾次。

  他能在全村混成頂尖的幾個“富裕”家庭,非是要有點眼力勁不可的,可沒有全靠著他那個的“天才”兒子。

  他這邊將自己的小心思又盤算了一遍,各種關係也細細地研磨了,自忖是搶先那些笨蛋一步了,這麼等著,不到一會的功夫,便見老餘頭背著一卷枯萎的條藤,劇烈地咳嗽著朝自己的南瓜房艱難移動。

  老余頭心疼老大沒日沒夜的拼命幹活,一大早就隨著老大出了門,此刻才回來,一抬頭見到門口的父女倆,頓時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慌忙放下條藤,急趨了幾步,迎了上來。

  “老餘啊,最近身體怎麼樣?”小女孩的父親很滿意老餘頭的這個表情,這便意味著他下面的計劃會順利的很多。

  只是望著老餘頭身上腳上那些連村長都穿不上的衣服和鞋子,隱隱地生出幾分嫉妒,或者說是眼紅。

  那可是完好無損的衣服,雖然不太合身,但現在能穿上這樣的衣服的,除了塢堡中的人,像他們這種破落聚居點根本不可能會有。

  “好,好,您怎麼來了?”老餘頭嘴拙,搓著手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對面的這個可是村裡的四大“富戶”之一,雖然聚居點的人已經處於焦土上的底下層了,但是在這個底下層中,仍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就像再可憐再落魄的聚居點的人,也會瞧不起野人一樣,哪怕在“天人”的眼裡,他們和野人幾乎毫無區別,但他們自己卻不會這麼認為,時常會這麼地說道:“那些野人真可憐……”

  又或者在嚇唬孩子的時候,會說道:“再不聽話,就把丟到外面當野人。”之類的。

  聽起來可笑,但這也的確是他們唯一可以值得“驕傲”的地方,哪怕這種“驕傲”是多麼的可憐,他們卻一點也不覺得。

  小女孩的父親就有這樣的心態,他自認為他兒子將來是有機會住進塢堡中的人,故而以前都是有點瞧不起他的這些“鄰居”的,但今日不同,該放段的時候,他絕不含糊,於是笑嘻嘻地答道: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來找你聊兩句。”

  老餘頭傻傻地笑了兩聲,道:“您看我外面這,要不您進來做?”

  “不用,不用,就在外面說吧。”小女孩的父親看了南瓜房一眼,估計是不想見到那個小怪物,搖著手道:“就你嫂子吧,昨晚跟我嘮叨了一晚,說現在不是日子好過了嗎,糧食暫時也不愁了,一個女人家,瞎操心來著,尋思著三丫頭歲數也不小了,乘著好光景的時候,是該找個好人家嫁了。”

  說到這裡,小女孩的父親拿捏了下來,打量了一眼老餘頭的表情,見對方一副不敢置信的摸樣,微微地笑了起來道:

  “老餘啊,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老大三歲不到就病死了,老二雖說爭氣,但遲早不是能留在村子裡的人,我們老兩口將來還是要指望三丫頭的。”

  老餘頭徹底懵了,就像是被天大的餡餅砸中一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結結巴巴道:“楊老哥,您,這,這是?”

  小女孩的父親扶著老餘頭的肩膀,將小女孩拉上前,道:“我也不跟你繞彎彎了,你看看我家三丫頭怎麼樣,配得上你家老大不?”

  “啊?”老余頭張大了嘴巴,半天才反應過來,慌道:“配得上,配得上,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們家老大配不上三兒。”

  這不能怪老餘頭失態,老大這個年紀,雖然才只有十四五歲,但按照聚居點的傳統,早該說媳婦了,只因為老餘家家境太差,並且還有許多拖累,不要說本村的,就是其他聚居點,也沒有人願意將女兒嫁給他家受罪,是以老大在斷峰聚居點竟成了“大齡”。

  “這說的是什麼話?老大是我看中的,這村裡但凡長了眼的人,都知道這孩子孝順、能幹,頂著一大家子的嘴,什麼苦活累活埋頭就幹,將三丫頭交給他,我放心。”小女孩的父親故意板起面孔道。

  “這,這……”老餘頭被他訓了一句,不知是喜,還是無奈,老大的事情,一直是他的一個心結,甚至動過心思,為老大尋個野人家的女孩。

  “我看你要是不反對的話,這事就這麼定了吧,等村子裡眼下的事情忙完了,我們再找個好日子,把孩子們的事情給辦了!”小女孩的父親思忖到這個時候,該是一錘定音了,對著自己女兒道:“冬兒啊,給你公公先磕個頭,算是定了。”

  那小女孩極為緊張,聽到父親這般說,想也沒想地就爬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起來的時候,卻偷偷地打量著不遠處的老大,臉上泛起一片紅暈。

  “快,快起來,好孩子,我這——”老餘頭激動的,渾身上下摸著口袋,卻十分窘迫地什麼也沒翻出來,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拿著這個吧,算是老余家給媳婦的見面禮。”楚雲升從南瓜頂上輕輕地滑了下來,從物納符中取出一小袋“鹽”,遞送到小女孩的手上,笑了笑道。

  他沒有多少可以補償那些被他奪走命源的小孩,有的也只是一些衣物以及鹽——這個在黃山一帶極為貴重稀少的東西,不但老餘家分到了,就是那些已經死掉小孩的家也分到了,他只求問心無愧。

  這個時候,他看見一直“躲在”一旁的老大,紅著臉,見楚雲升發現了他,連忙躲閃目光,低下頭,裝作去幹活的樣子。

  只是不知道,他在那裡賣力的樣子,是證明給楚雲升看,還是證明給他的未來岳父和妻子看。

  但楚雲升看得出來,老大對“幸福”的期盼越發的強烈了,他竟奇跡般的笑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破滅

  自從那日“定親”之後,余家老大壓抑而沉重的十五年,迎來他生命中最燦爛的時刻,透過那層黑壓壓的雲,一切都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仍舊賣力的幹著活,不知疲倦,只有那個叫冬兒的小姑娘來看他的時候,他才會露出一絲發自心脾的笑容,如同見到了未來。

  他想用自己雙手和肩膀,創造出踏踏實實的美好日子。

  偶爾,在黑暗籠罩大地的前一刻,他會帶著冬兒爬到南瓜房上,和楚雲升坐在一起,但不說話,望著天際邊那一抹若隱若失的微光蔓延,然後,在輕輕的風兒中,眯著璀璨的雙眼,任憑黑髮淩亂吹起,微微地笑著、笑著……

  方家老二的傷勢也完全好了,他是一個火能覺醒者,楚雲升不用看,隔著很遠就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元氣波動,但他從來不願意和楚雲升交流什麼,甚至諱避極深,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不安。

  楚雲升知道原因來自那張血紙,雖然那上面的寫的東西,對楚雲升來說漏洞百出,但對他來說,那卻是用性命換換回來的,上面寄託著全村人的希望。

  自他傷好後,便召集了一群孩子,開始按照紙張上的內容與他所知道的所有知識,教導他們苦苦練習,希望能促進出一個兩個覺醒的小孩。

  而全村唯一的一個覺醒小孩,就是與老餘家定親的那個老楊的二兒子,已經拜了方家老二為師,整日裡被方家老著修煉,一刻未停止過,不過,他倒是不用幹活,村裡也會主動分給他一份,而且還是很大的一份。

  高村長雖然不待見方家老二,主要是這小子太能給他惹禍,但對村裡再能出一兩個覺醒者,不管從那個角度來說,高村長都是求之不得的。

  余家老大也是想去學的,但老餘家的家底實在太薄了,他必須拼命地幹活掙村子裡的份子,從現在開始積累,追趕上人家,因此,他開始學著代替父親私自做主,讓三弟和四妹停下幫忙,去跟方家老二學東西,有的時候,他甚至會崇敬三弟或者四妹要是能覺醒了,那該多好啊!

  楚雲升沒有干預村子裡的一舉一動,除了修煉,就是尋找送入命源的辦法,直到一天夜裡,他從枯燥的修煉中停了下來,有了一絲預感,自己可能短期內無法找到這個辦法,心中有些無奈,遂出了南瓜房,順著村民在條藤中開闢的小道中,極為難得地感受著這一的夜靜。

  “喝,喝喝!”

  當他漸漸地走的遠了,隱約中聽到一個努力的聲音,不知道在操練著什麼。

  楚雲升身影一動,閃入雜藤叢亂的條藤林中,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迅速地逼近聲音的來源地,一點半星的火光的地方。

  “原來是他。”楚雲升翕然一笑。

  小小的火把下,余家老大弱小的身影正一絲不苟地學著弟弟妹妹從方家老二那裡學來的動作和口令,偷偷刻苦地練習著。

  楚雲升沒有驚動他,隱在陰暗中,默默地注視著余家老大的每一個動作。

  他還記得,自己交給埃德加的手稿中,曾將屬性不同的覺醒者的修煉境界也籠統歸於一元、二元這樣的命令。

  因為,雖然他們不能和自己一樣修煉純淨的天地元氣,但各種屬性的能量對他們身體的改變,從某個方面來說,也有著類似的地方。

  比方楚雲升的一元天境界,就是一個完整的儲元體構建過程,當達到巔峰突破二元天境界後,儲元體同時發生質變,成為融元體,這個過程和其他屬性覺醒者是類似的,他們也有一個從“儲能體”到“融能體”的質變過程,當然這兩個名詞古書上沒有,別人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為方便稱呼而隨意編的。

  所不同的是,楚雲升的狀態,不管是“儲元體”還是“融元體”,它們的結構都是超穩定以上的,所容納與運用的也是純粹的天地元氣,而屬性覺醒者的“儲能體”與“融能體”,則是單屬性的一般穩定狀態,所運用的也是單一的屬性能量,即便有兩次覺醒者,它們的組合也是一般穩定狀態,這其中的差別是本質的,也是極為嚴肅的。

  還有,楚雲升當初一元天境界的修煉其實很簡單,只是配合古書的條文,機械地重複一次又一次的充滿與釋放元氣,他現在回過頭來重新審視才知道,那是因為它的基礎是建立在超穩定狀態之上的,本身就高一個臺階,若不是楚雲升資質太一般,也不會太難。

  但隨著境界的提升,他和其他人不同,古書條文的修煉功法,需要他不斷地衝擊更高狀態的超穩定,這個時候,難度係數就激增了。

  因此,相比他的一元天境界的不複雜,其他屬性覺醒者的修煉功法,在他的總結中,就不是那麼簡單了,一共被他分為七個階段,每個階段都有明顯的區別,需要努力衝擊。

  而方家老二帶回來的那張紙,只是他為屬性覺醒者總結的“一元天”功法的前一小部分,還是被其他人故意變動過的。

  紙張的內容,楚雲升看過,漏洞很多,但他也不得不佩服別人的腦袋就是厲害,為了配合他當初那份功法,竟然在這短短的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內,就創造出如他現在眼前所見到,余家老大作出的各種體動,按照這種外在動作,來輔助體內的屬性能量儘快對身體的改造。

  只是,老大沒有任何能量在身,再練一萬遍也是百練,作為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他可不覺得這麼比劃幾下,就能破開空間壁障,自行覺醒。

  望著老大揮汗如雨,比他還有耐心的枯燥練習著,楚雲升心中一動,他本不想管這個事情,但在老大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絲自己曾經執著的東西。

  “你這麼練下去,一百年也練不可能練出什麼來!”楚雲升輕輕地朝前邁出幾步,突然出聲道。

  老大沒有料到竟然有人忽然出現,驚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待看到來的是楚雲升,才沉默地站到了一邊。

  “聽好,不要問什麼,也不要將今晚的事情說出去。”楚雲升靜靜地站在那裡,火把下,白髮飛舞,顯得異常的“神秘”,緩緩道:“你沒有覺醒,練這些東西根本沒有,等下我會教你一套身法,雖然沒有能量輔佐效果大打折扣,但比起這些沒用的東西來說,不知有用多少倍。”

  老大抬起頭,眼神中閃爍著堅毅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他和楚雲升接觸很多,越發的覺得楚雲升深不可測。

  “看好了。”楚雲升錯開雙腿,不用一絲一毫的元氣,按照九章圖籙的身法,儘量放慢了速度,一一展現出來。

  ……

  那夜之後,楚雲升便再也沒去過老大用睡覺的時間練習的地方,事實上,老大很聰明,那是一種沉默的智慧,楚雲升只教了他三遍,他便能照學下來。

  又或者也是得益於他這麼多年,跟著大人們學了太多的活計。

  不管怎樣,楚雲升仍在尋找送入命源的辦法,開始頻繁地出入蘑菇雲森林,有時候一天也不見蹤影。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村子的建造工作也接近了尾聲,老大的婚事也漸漸被提上了日程,而楚雲升的境界也一天都沒有停地緩緩提升著,但他始終找不到命源的解決辦法。

  老人般的小女孩,也終於沒有挨過嚴寒的冬天,生了大病,來勢洶洶。

  楚雲升默默坐在她的身邊,握著她枯萎的小手,他有愈體符可以救治所有的外傷,但卻救不了這種因為命源即將耗盡而引起的內病。

  這些天,楚雲升給她講了很多的故事,告訴她曾經有過陽光的世界,小孩可以上學,大人可以上班,騙她人死後,就會回到那個溫暖的世界,再也不用在這裡受罪。

  他又將物納符中最好吃的東西讓她嘗嘗,用多餘的衣服布料,為她做了一個布娃娃……

  但這一切擋不住命源的消散,小女孩一天天地萎縮下去。

  直到最後,她只和楚雲升一個人說起,這些天,是她過的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她好像好像這麼快樂下去,但也好像好像去看看楚雲升告訴她的溫暖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她向楚雲升提了一個小請求,希望能在自己死之前,看看自己的樣子。

  她說自己來沒有見過自己的模樣,也沒有見過楚雲升說的鏡子,只想最後再看自己一眼。

  楚雲升猶豫了很久,怕她會受不了,但最終還是在她乞求般的目光中軟了下來,讓她的母親為她洗乾淨了枯老的頭髮和臉龐,再穿上楚雲升能拿得出的最好的衣服。

  ……

  一天后,楚雲升沉悶地坐在南瓜房頂上,抽著煙,他曾給過小女孩一個希望,但最終這個希望破滅了,雖然小女孩走的時候,是拿著鏡子,看著裡面的自己,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離開的。

  在她走的那一瞬間,楚雲升仿佛明白了一絲命源的真意,以及當年前輩與七釘之主開戰的原因……

  他又開始頻繁地出沒于森林深處,尋找可供他儘快恢復命源的植物或者怪物,時常很久都不再回到瓜地聚居點,因為他知道,自己是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最後一次,楚雲升已經不想回去了,他準備去西方,去植物林星沙城的方向,但臨行的時候,想起了今日應該是老大結婚的日子,對他“出來”後第一眼見到並又生活了一段時間的聚居點,隱隱中還是有一些感情的,只不過並不那麼強烈,只是淡淡的味道。

  他決定回去再看一眼,算是告別吧,末日中,往往一別,就是死離。

  他穿梭著叢林,朝著瓜地方向,迅速的移動。

  但當他回到瓜地的時候,渾身的血液凝固了,整個人佇立了很久很久,寒寒的輕風掀起他的衣角,拋起他的白髮,帶著一抹抹濃郁的血腥,久久不散。

  出現在他眼裡的,不是熱鬧的婚慶場面,也不是平常的忙碌,而是一片死寂,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就連小孩都沒有放過!

  大火順著乾枯的南瓜藤,洶洶的燃燒著,激起滾滾的濃煙,咆哮著竄入黑壓壓的天空。

  他嘴角一動,邁出腳,踏上流滿血液的冰土。

  一具具被劈開的屍體,慘不忍睹地分解在他的兩旁,死前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有的還試圖護著懷裡的孩子,鋪滿了地面……

  楚雲升抬眼望去,方家老二被釘死在燃燒的南瓜房上,他手裡緊緊地攥著一片黑色的衣布,睜大了眼睛,是後悔還是仇恨?

  楚雲升不知道,他沒有悲傷,也沒有歎息,他已經經歷過太多太多這樣的事情,已經打擊不了他了。

  只在唇齒中,輕輕地,卻足以令天下震動、烽煙四起地吐出:姚翔,是你幹的嗎?

  很快,一具老人的屍體,就讓他大致明白了事情始末,這個老人他認識,遷徙的時候被留在了斷峰,如今卻出現在這裡,顯然是有人將她接了過來,因此而被跟蹤了,這裡距離斷峰可只有一天多的路程!

  他開始的時候就勸過高村長要慎重考慮,想不到今日,他們仍舊沒有躲過刀塢的屠殺,仍舊是一樣的結局。

  楚雲升轉過身體,走向老餘家,那裡一樣的屍橫遍佈,只有幾張木藤做的桌子,顯示這裡曾正辦著一場簡陋之極的“婚宴”。

  帶著帽子的老楊,被刀鋒切成兩段,上身在扒在桌子上,分開在地面,腸子血液流了一地,他引以為豪的二兒子還穿著那件地攤上的衣服,被人從中間直接劈開。

  再往前走,是老餘的腦袋,滾在桌子下面,身下護著楚雲升抱回來的已經死去多時的四妹。

  她是被刀焰鋒氣刺穿肚子而死的,血跡染紅了楚雲升送給她的衣服,以及她小手裡抱著的從她姐姐那裡繼承來的布娃娃。

  楚雲升微微一顫,這是睜開眼後,見到的第一個小孩,她的驚慌與後來的笑容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之中,一顰一動,分外的清晰。

  “姚翔,你知道嗎,她只有八歲!只有八歲!”楚雲升冷冷地笑道,輕輕地抱起四妹,將她平放在血地上,把流出的內臟放了回去,整理好衣服。

  做完這一切,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想不出那些黑袍人為何連一個小孩都下得了手。

  即便是他當年也在黃山,面對被神域控制的發狂小孩,都曾猶豫過。

  僅僅是因為斬草除根嗎?還是這樣才算得上狗屁的梟雄?又或者是因為內心的恐懼?

  楚雲升拔出新煉製的千辟劍,劍氣縱橫交錯,蕭殺淩然,頃刻間,在地面上剁開一個大坑。

  他將屍體一具具地送入坑中,這是他的一個習慣,萬死都不會改變的習慣。

  當他抱起老大的時候,才發現他身下最小的一個妹妹,還是個幼兒,早已被窒息而死了。

  這個時候,老大的“屍體”忽然動了一下,悶哼了一聲,悠悠地張開了眼睛。

  他腹部中了一刀,大概是楚雲升教給他的身法起了作用,這一刀稍稍偏了一點,但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從下面掃過,雙腿齊斷,抱著妹妹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他費力地看了楚雲升一眼,立即像是想起了什麼,以雙手為腳,爬在地上移動身體,不顧一切地搖晃著一具具屍體:“老妹……爸……媽……四兒!”

  “冬兒,冬兒?冬兒你在哪?”他遊爬著,像個瘋子一樣,扒拉著屍體,卻最終只找到小女孩半截的身體。

  他蠕動著嘴,一開一合,劇烈地顫抖著,眼淚滾滾落下,卻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他的夢想、期盼、幸福,所有的所有,全都破滅了,命運之手,殘忍無情地在他最幸福的婚宴上,奪走了他的一切,親人、妻子以及他的未來,卻無比殘酷地獨獨餘下他一條命!

  這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殘酷!?就算到了生命的盡頭,也是無法抑制的悲涼。

  “想哭就哭出來吧,哭過就不會那麼痛了。”楚雲升背過身,提著寒劍,長身蕭蕭,一根根銀髮飄舞淩飛。

  “當初的我,也是這樣的絕地嗎?……”他默然不語。

  須臾之後,老大撕心裂肺的喊叫,混著慘絕人寰的哭聲,陣陣回蕩在屍地的上空,一聲催斷一寸腸!

  蕭殺的寒風,嗚嗚地掃落地面,像是慘死的魂魄在淒涼地回應。

  等他哭夠了,喊累了,沒了聲息,楚雲升冰冷地說道:

  “老大,你前面有兩樣東西,一個是你妹妹留下的布娃娃,一個是我給你斷劍。”

  “你若選布娃娃,我馬上送你下去見你的親人一家,從此遠離這個冷血的世界,結束一切痛苦!”

  “你若選斷劍,我會治好你,從此就是刀光劍影、屍山血海,所有的痛,所有的苦,你都要自己扛著!”

  “兩條路,你選吧!”

  ……

  老大的眼神中燃燒起無比炙熱的仇恨,似要焚燒掉這世間的一切,許久後,他匍匐爬行著身體,將手伸向那只帶血的布娃娃。

  楚雲升冰若寒雕,輕輕蕩起千辟劍——

  這時,卻見他咬著血牙,將布娃娃塞入懷中,又艱難地爬向斷劍,緊緊地握在劍鋒上,殷紅的血液汩汩地順著他的手指縫隙溢了出來。

  一張愈體符憑空飄飛了過來。

  ……

  一天后。

  全村火葬的烈焰沖天,影火搖動,映紅了半邊天空。

  火光下,蕭蕭走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兩個穿著蓑衣背著長劍的人影,一步一步,越來越清晰。

  其中一個矮小的身影,回頭凝望了火光一眼,轉過頭來,已是滿臉的決絕。

  另外一個聲音也響了起來:

  “老大,從今往後,你就叫余寒武,餘是你的姓,也是你剩餘一命之意,寒武,是此事的起因……”

  “師傅名叫楚雲升,日後你自會知道,我對你沒有什麼要求,只有兩點。”

  “第一,做事無愧於心;第二,可以有殺意,不可有殺心,若殺心一起,第一個毀得就是你自己。”

  “螻蟻尚且偷生,痛過之後,還得要活下去,因為活著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

  楚雲升緩緩轉過身,望著大火沖天的瓜地,卻仿佛看到的是他的過去。





第四百六十三章 捨得

  焦土的西地,殘峰斷山比比皆是,放眼望去,就像是在這裡曾爆發過無數次天崩地裂的戰爭,以致山河破碎,蒼夷滿目。

  須臾,來自遙遠恆星的微光,排開重重的黑暗,將整個世界漸漸地擁抱在藹藹的霧色之中。

  一座至少三百多米高的斷峰平臺上,亂石奇刺橫生多布,薄薄的霧氣彌漫其間,像是脫離了人世的仙境。

  其中一塊平滑的大石頭上,兩道人影,已經站立了很久。

  “寒武,可能會很疼,你要忍住了。”一個蒼勁的聲音,透過霧氣,穿了出來。

  “是,師傅。”另個少年的聲音,堅定地回答道。

  “還記得師傅和你說的步驟嗎?”

  “記得。”

  “那好,開始吧!”

  這麼多年來,楚雲升從未收過徒弟,但若勉強較起真來,還真有那麼半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同事余小海,這小子在實習期的時候,就分歸楚雲升帶著,所以後來才能有那麼好的關係。

  只不過,此景非彼時,老大除了在幹活做事以外,基本就是一張白紙,連個鬥大的“人”字都不認得。

  楚雲升一改傳統意義上的做法,他自己在古書字符上吃夠了苦頭,不希望將來自己的徒弟也是這樣,是個超級“文盲”。

  他從第一天起,就告訴老大,自己做他師傅,教他功法武力永遠不是第一位的,第一位只能是教陽光時代的文字、知識、斷層的歷史以及五千年來人類的智慧結晶。

  在瓜地給小女孩講故事的時候,楚雲升就感受到文明摧毀後的恐怖,不管他講述那一個故事,小女孩都無法聽懂那些陌生的名詞:烏鴉、瓶子、太陽、蘋果、火車……

  為此,他花費了一個月的時間,首先教導老大識字認字,給他介紹日常生活中、以及順帶一些簡單功法上的名詞含義。

  對一個陽光時代的人來講,理解這些東西很容易,但對於老大來說,卻像聽著另外一個文明的傳說一般,即便他心如死灰,在這一個月中,也不禁被楚雲升的描述的世界所吸引和嚮往。

  他向楚雲升問的最多的不是某個名詞的涵義,而是迷惘地問著:“師傅,真的有那樣的世界嗎?”

  陽光時代無數知名的導演可以拍出逼真到極致的末日場景,卻無論如何也描繪不出真正生活在這個時代裡的人,對陽光時代的美好想像與憧憬。

  一個月的時間,即便老大再聰慧,也只能認識一些簡單的文字和名詞涵義,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楚雲升也沒那麼多的時間。

  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自他醒來之後,尤其是在幾次接觸到命源食物鏈之後,便日夜迫切地感覺到七釘之主繼承人的浩大氣息。

  當他打落第七釘的時候,七釘身上那絲與它的繼承人之間的相關性被切斷的一瞬間,一個完美至極的女人驀然轉身的身影,刹那間曾映入他的腦海。

  楚雲升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七釘之主,還是她的繼承人,但令他心驚的是,這個記憶直到最近才被他所猛然想起,而在黑屋子裡那麼無盡的歲月中,竟然一點也不能想起來,像是過了就忘了一般。

  他必須為此早做準備,經過小黑屋中那段漫長的歲月思索,又到了今時今日,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從申城出發,最終又回到申城,從黃山死戰,又從黃山出來,命運無情地摧殘他打回他的同時,卻也正是在告訴了他,他走錯路了!

  一條從一開始就走錯的路,無論如何也無法到達終點。

  而正確的路,遠在五千年前,前輩就為他安排好了,他卻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嚴格地按照這條路走下去。

  最早的時候,他以為應該先保護好親人,再去尋找前輩的遺物,接著,金陵城沒了,他因為仇恨屢次延誤,雖然還在掛念地圖,但找到它的目的卻已經變為利用前輩的遺物去尋找消失的金陵城,後來,到了港城,他為了報仇為了刻骨銘心的痛,幾乎都快忘了還有地圖這回事,最終,蜀都一戰之後,他終於將地圖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一心只有滔天的恨意!

  仇恨本身並沒有錯,不恨那不是人,但經過這麼多年的痛思,他才明白,他本可選擇另外一條道路。

  但他無法後悔,因為這條路,需要太大的大魄力、大智慧,沒有歲月的沉澱,沒有足夠的人生經歷,永遠無法懂得、理解。

  那就是“捨得”二字!

  看似簡單,幾乎人人都懂的“捨得”——有舍才有得,然而,實際上,事到臨頭的時候,又有幾人能夠看透真正大氣魄大智慧的捨得!?

  就像瓜地一樣,如果捨得不接回那位老母,就不會被跟蹤,那樣,或許所有的人就不會死,而那位老母就是做一個野人也許也能多活幾年,但一切都毀於一片赤子之心,一片無可厚非的親情。

  這矛盾嗎?不矛盾!因為有的時候,捨得才是大孝,才是大親、大情!

  如果當初,他捨得暫時放下姑媽一家,捨得暫時放下後來的種種恩怨與仇恨,一心按照前輩給他安排的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地圖,取出遺物,離開這片連前輩都因為炁始祖與天外邪魔而看不清的是非之地。

  或許趕在金陵城消失之前就搞定了,姑媽一家也不用死,而後來的種種痛苦萬分的事情,也不會發生。

  他一直幼稚地以一腔熱血在低層面奮戰,認為自己堅持的就不會錯,卻將前輩給他安排的正道,置若罔聞。

  最終,終於以慘重的血的代價,又回到了失去一切的新原點。

  所以這一次,在“出來”並度過第六個階段後,他隱隱中已經有了決定,這片是非之地,埋葬了太多的秘密,太多的恩怨糾葛,上至天外邪魔,下至冰火五族,全部糾纏不清,就連前輩與七釘之主都喪命於此,以他“螞蟻般”的能力,前輩的安排的確一點兒也沒錯,應該儘快離開。

  只有捨得暫時放下仇恨的執念,跳出這個是非之地、這個大坑,在將來,才有機會保住性命並瞭解所有的真相,完成他的大誓。

  但楚雲升現在必須面對他曾因走錯路而造成的苦果,六釘與古書的糾纏狀態還未解除,連升級都停止很多年了,更不要說指出最後一幅地圖的所在位置了。

  這也是他一直只能待在瓜地的原因之一,另外這也給了他時間去瞭解這近二十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二十年的時間雖然太久了一點,元氣修煉也停滯不前,但卻並非一無是處,漫長的歲月,足以看出一個人的本性,在他陷入人生低谷甚至成為一塊肥肉的時候,那些他在強勢的時候所結識下的人,誰才是真,誰才是假,誰真實可交,誰又會落井下石,如今,便一覽無遺!

  他只會帶走值得帶走的人,並肩作戰。

  而余寒武,楚雲升已經觀察很久了,他的人生除了自已也有過的刻骨仇恨,其他就是一張質樸的白紙。

  當小海沒了,姑媽一家也走了,埃德加生死不明,他必須要有一個除了虎仔和冥之外,可以讓他放心睡覺的貼心自己人。

  當然楚雲升也承認,他對老大這個性格與遭遇都和他相似的孩子,有著說不清的同情和憐憫,否則以他的性格,即便有上面的想法,也不會認寒武為徒。

  所以楚雲升並不吝嗇花時間去培養他、引導他,真正的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徒弟而不是糊弄,甚至在今天,他準備動用這段時間吸取而來的命源,為老大打通空間壁障,讓他成為一個可以如自己一樣修煉天地元氣的嫡傳徒弟。

  但他也和老大明言了,這個辦法只是自己想出來的,從沒有實際檢驗過,風險極大,隨時都可能喪命,但這也是他唯一的機會,否則他將永遠都可能是個普通人。

  因為他到如今也沒有覺醒,而楚雲升也沒有直接可以令人覺醒的天地元符,只能冒著巨大的風險,以這些天吸取的命源消耗為基礎,來控制第七釘破開多維空間與零維空間的空間壁障!

  對楚雲升來說這毫無風險,只是消耗大量命源,但對老大來說,就是生死一線的事情,一旦楚雲升稍微控制不住第七釘,讓它射入老大的零維空間,只要一瞬間,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便有了開頭的那一幕,在確定老大已經準備足夠的時候,楚雲升凝聚著神思,緩緩地逼出第七釘,直飛向老大的腦袋,同時,為穩固新開闢出的空間通道而早準備好的卻是剛學會的通壁元符,也激發了出去。

  三天后,斷峰上,一個瘦弱的身影,不用楚雲升任何督促,拼命地練習著寒冰箭箭法。

  一元天的境界很簡單,配合功法,充滿釋放完八十一次體內的元氣,將儲元體淬煉完畢即可,以前楚雲升需要玩命的去殺蟲獲得元氣,余寒武卻不需要,他有楚雲升為他備下的大量的攝元符可以消耗。

  而遠處的楚雲升,銀髮又變成了白髮,正練習著他第一個真正的古書本體戰技——元氣手!

  並默默地注視著焦土之東,在去植物林之前,他要去刀塢查清楚是否和姚翔真的有關,同時,也讓余寒武自己去了卻心中的一樁大事。



第四百六十四章 出劍!

  “師傅,吃飯了。”余寒武端著煮熟的肉與熱水,恭敬地站在楚雲升的面前。

  自楚雲升替他強行打通空間壁障後,他發現師傅又變老了許多,雖然師傅並沒有告訴他為什麼會這樣,但心思聰慧的他,不用人說也明白是和他有關,他心質純樸,卻口舌木訥,不善於表達,只知道師傅對他好,也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這絲師徒之情早在瓜地的時候,從借給他斷刀,又到教他九章圖篆身法,就已經隱隱地出現了,在他全家慘死激變之後,便變得更為的強烈,如果沒有師傅,他都不知道怎麼活下去,怎麼能撐得住!?

  而且,在聚居點,如果要拜一個有手藝的人為師,那是要一輩子伺候著師傅的,在陽光時代,或許一門手藝不算什麼,但在文明斷裂的黑暗時代,一門手藝就代表的意義無可估量的,它包含著在聚居點的身份、地位以及生存保障等等很多東西。

  “放下吧,寒武,還記得師傅和你說過要永遠記住的那兩條嗎?”楚雲升收攏起四散衝擊的本體元氣,望著余寒武憔悴的眼睛,靜靜地說道。每天夜裡,楚雲升都見到余寒武在噩夢中掙扎,渾身大汗如雨,撕心裂肺地叫著那幾個名字,且每次都在叫到“冬兒”的時候,痙攣中驚醒……那其實不再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名字,而是他失去的未來。

  到了第二天,余寒武強作沒事,一樣的修煉練習,一樣的幹活做飯,轉移著注意力。

  楚雲升沒有安慰他,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候,任何的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呻吟,這種感覺,他曾親身血淋淋的經歷過,刻骨銘心,一切只有也只能靠自己,別人說什麼都沒什麼大用。

  但如果再這樣下去,楚雲升擔心他會在衝擊二元天境界的時候,會因為思緒不穩,而導致元氣大亂,裂體而亡。

  另外,他的元氣手也已入門,此處也再無待下去的必要了。

  “記得,師傅說:第一,做事無愧於心;第二,可以有殺意,不可有殺心,若殺心一起,第一個毀得就是你自己。”余寒武一字不差地回答道。

  以他只有十四五歲的年紀,理解第一條都尚有難度,更不要說第二條了,實際上,他的確不懂第二條,只知道師傅說先記住,日後自然會懂。

  他相信師傅,不但是因為師傅救了他的命,還教了他很多東西,而不僅僅是功法。在他眼裡,師傅幾乎什麼都懂,就像天人一樣,有時候,他真的曾這樣想過,但他又豈能知道自己的師傅,即便是在天人的眼裡,也是當年赫赫天下的“天人”,天下第一人!

  “那好,我們走吧。”楚雲升起身,伸手虛招,放哨的封印蜓蟲從遠處斷石刺頂上,滑飛落下,停在他的腳邊。

  “師傅?”余寒武望著煮好的肉與熱水,他與楚雲升不同,對食物的珍惜的程度,絲毫不亞於性命,即便是此刻,這個觀念已經深印他的心底,永遠也不會忘記。

  “我們去刀塢!”楚雲升看也沒看那片肉一眼,抬頭邁上蜓蟲的甲背,負手而立。

  余寒武渾身一顫,手中的食物差點摔了出去:這一天,終於來了!

  距離斷峰聚居點向東百里的地方,刀塢,昏天,雨一直的下。

  這是一個由堅固的石塊圍砌而成的菱形塢堡,築山而建立,典型的一座平頂山城,居高臨下,占盡天然的地理優勢,即便是大軍圍攻,依可堅守不破。

  城牆上巡遊著一隊隊身穿黑袍的帶刀武者,整齊劃一,訓練有素,隱隱中,透著一股森嚴的威嚴。

  塢堡中又多為戰道,蜿蜿蜒蜒,錯綜複雜,像是一個大型的迷宮,位於城中的一方,可以在任何一處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圍堵入侵者。

  而中心位置,一座高高的四方平臺上,設置著一尊尊對空防禦武器,四面傲立。

  如此一般,從內到外,從上到下,將整個塢堡打造的如鐵桶一般堅固,密不透風!

  自最後一次人蟲決戰之後,除了偶爾一些極為強大的生物,便再也沒有怪物軍團大規模攻入到這裡,到了如今,塢堡中的人更是壓根就沒想過有人敢打他們的注意,還是主動殺上門的。

  此刻,塢堡中的偏塢主向聞西正在招呼手下幾個得力的隊長,聚在一起,將從上頭得來的新酒擺滿了桌子,各種食物更是絲毫不缺,又招來諸多美女男寵,遊戲其間,快活勝人間。

  “向哥,那娘們這次回去,就不回來了吧?這半年,兄弟可是受盡她的氣了,說話得陪著她小心,做事得看著她臉色,處處把她當成祖宗一樣供著,這叫他媽的什麼事啊!”向聞西下方右手邊坐著一個粗獷大漢,手裡摟著身軀纖細的柔弱少女,一邊肆意揉弄,一邊粗聲粗氣道。

  坐在主位上的玉面方臉、儀態堂堂的偏塢主向聞西,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放下手中精緻的玻璃杯,兩旁的美豔不可方物的侍女立即為他滿滿斟上。

  “鐘隊長這話以後還是少說為妙啊,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怕就是有再多的腦袋也不夠掉的!”向聞西知道他是因為那個女人空降下來,而無奈降為副隊長,如只是這樣也就算了,偏又要朝夕相處,受了不少別子氣,心中也能理解,隨即又淡淡一笑,又道:“不過,你倒是可以放心,她此次調回,應該不會回來了。”

  那鐘隊長大概也自知酒多失了言,雖然粗狂了一點,但心中仍是一顫,忙舉著杯子向偏塢主巴結道:“向哥教訓的對,我老鐘就一大老粗,出力打殺的貨,以後還要靠向哥多多提點。”

  向聞西揮了揮手,微微一笑道:“哎,咱們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客氣的話,說它幹什麼!今個高興,大家好吃好喝!”

  此時,坐在鐘隊長對面的甲隊隊長苗為元,若有所思地道:“向哥,上次的那個事……那個三元天的高手身份,上面查到了嗎?”

  向聞西目光收斂,抿著嘴,思索了片刻,屏退那些美女男寵,才沉聲低低道:“具體還沒有聽到消息,這事最好不要多打聽,諸位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妨多說兩句,那個叛逆者現在也已經誅斃,上面的口風也不那麼緊了,聽說這是大堡主的一個局,要不然,就憑那小子,能從大堡中盜走那個東西?做夢吧!”

  他頓了頓,手指敲著桌面,傾身小聲道:“不過,據說出了意外,真正的目標並沒有出現,你們碰到的那個人,有人推測是劍堡那邊派來的,用意卻不知道。”

  甲隊隊長苗為元點了點頭,道:“也只能是他們了,那天我們跟上面派來的高手去清理後患的時候,翻遍了整個聚居點也找不到那個人,估計看了東西就走了。

  向聞西向後面靠了靠,搖頭道:“這事不宜多談,喝酒,喝酒!”

  其他隊長頓時附和道:“聽向哥的,上面的事自有大人物操心,我們兄弟們只管及時行樂就行了,來來,喝,喝!”

  接著那些美女男寵又被召了進來,酒盅交錯,淫聲蕩蕩。

  像是被放肆的淫聲想起了什麼,向聞西再一次屏退他她們,壓低聲音道:“險些忘了大事,塢主大哥陪那個女人去大堡前,曾囑咐過我,前幾日他僥倖從劍堡護送隊與不明勢力的衝突中得來的那個女人,你們誰都不能碰!那是塢主準備找機會跳過大堡主獻給頂上面的少主的,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

  他一說完,眾人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丙隊女隊長嚴似噫道:“聽說頂上面的大人物很少露面,就是咱們塢主大哥至今也沒資格去覲見,不過謠傳說,少主的確喜好女色異常。”

  旁邊立即有人接話道:“不要說喜愛女色,就是再不喜女色的人,怕是見到那女人也要神魂顛倒,我就見了她一眼,就覺得魂都快要丟了!不瞞你們說,這幾日,我這心裡就想貓爪的一樣直癢癢,連覺都睡不好!”

  甲隊隊長聽他說完,忽然道:“這女人不會是劍堡準備獻給他們那個自詡正統的那個少宗主吧?許久前,就聽過幾大勢力下面的人,在搶一個女人,不會就是?”

  向聞西似笑非笑地微微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眾人見狀,各自苦笑,也不敢再做其他念想,不管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少主,還是別人的少宗主,哪一個都不是他們能夠觸犯的存在。

  除了羨慕之外,便只能再次招來那些美人男寵,發洩著屬於他們的欲望。

  而此刻,微風椏雨中,一道青虹閃出黑暗幕色,落在塢堡山下。

  兩個蓑衣身影,手扶劍柄,蕭然而立。

  “寒武,第一次殺人會很難,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楚雲升清晰地聲音刺穿雨水。

  余寒武扶著劍柄的手,緊緊地一握,咬著嘴唇,抬起頭。

  片刻後,楚雲升心神一凝。

  “你準備好了嗎?”

  “是的,師傅!”

  “出劍!”

  “你們什麼人!?”

  殺!

  “竟荊童闖刀塢!”

  殺!

  “有敵襲!”

  殺!






第四百六十五章 元氣手

  向聞西正在興頭上,於一眾隊長的吹捧下,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他現在的心情真的很好,上次上面大堡交下來的差事,雖然有些波折,但最終還是解決了,如今。只要塢主的這件事再辦成了,升遷是遲早的事。那麼塢主走後空下的位置,就非他莫屬了!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成為一方之主,向聞西便隱隱地興奮起來。連下面在兩位美人的挑逗下,都硬了許多,那種我說了算的感覺,實在太好、太吸引人了,他等著這一天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終於要來了嗎?”他眯著眼睛,享受著食物新酒與美色,腦袋裡已經開始以塢主的身份,打量著眼前的這些隊長們,那些人可以利用,那些人可以重用……

  用不了多久,塢堡附近所有的人類都要跪拜在他的腳下,生殺予奪,旦憑他一念之間,在這個幾乎沒有什麼道德規則約束的年代,他就是這裡的,“皇帝”甚至比皇帝還皇帝。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時候,一聲剩耳的警報,將他震出虛幻的世界,下意識的微怒起來,沉聲向外道:“怎麼回事?”

  門外的塢主第一協官正拿著圓盤型的通訊器,皺著眉頭,訓斥道:“喂,喂!說清楚一點。怎麼回事?”

  “有人襲擊?什麼人?數量才多少?你說清楚一點!?喂,嗯……”

  通訊儀的另外一頭傳來一聲驚駭欲絕的慘叫,便再沒了聲音,只傳來一陣陣:嘟……嘟……嘟……

  那名協官心中一驚,急忙三步並一步,快速走到已經怒火布目的向聞西身邊,附身低語幾句。

  “什麼!什麼人都沒搞清楚?現在人攻到哪裡?”向聞西眉頭一挑,心中卻出奇的冷靜下來,酒了醒了八九分。

  如今的局勢下,膽敢強攻一個塢堡的不管來的有多少人,其中必定會有三元天的高手,這是多年戰爭的嘗試。沒有三元天的高手,根本不可能攻下如鐵桶的般塢堡。

  “已經攻破了城門!但人數還不清楚。”第一協官小心翼翼地說道,生怕被向聞西歸咎為失職之罪,最後又補了一句:“剛剛通訊中斷了。”

  向聞西心中一沉,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攻破塢堡城門,要麼攜帶了高端武器,要麼是一個頂尖的三元高手出手了。

  但無論是那一種情況事情都變得十分棘手,甚至已經超過他能夠應付的層面!

  “難道那個女人的事情洩露了?”他心中一驚,不由地這麼猜測起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理由!

  攻擊塢堡就以為著公開與他們整個勢力作對,尋常人有再多的膽子也沒這個膽量。

  但不管怎樣,他都要立即趕到現場瞭解真實情況,連忙推開左擁右抱的美人,唰地一聲站直了身子,掃視一圈諸位隊長剛要說話。這時通訊儀上的綠屏又閃亮了起來,一個急促的聲音:“甕城攻破!我是丁隊副隊長程家央,急報塢主,請求立即支援!”

  通訊儀的聲音不大,但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心中無疑不大驚:“這才多大的功夫甕城已經攻破了?”

  “他們有多嚴人?是那邊的人?”向聞西揮了揮手示意諸位隊長,一邊向外面疾走,一邊沉聲道。

  “不知道,來歷不明,但只有兩人快。他們已經攻入第一戰道,塢主,那人太快、太強了!兄弟們根本擋不住!”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既然只有兩個人,你們就是拿命也得給把他堵在第一戰道援兵馬上就到!”向聞西聽到來的只有兩人,反而略略地鬆了一個口氣。

  兩個人就意味著很可能是騙攻下城門的。否則在沒有任何掩護和輔攻下作為全塢最堅固的第一道城門豈是那麼容易就被攻下的?

  而且對方也不會有空中打擊力量。沒有空中打擊力量就是一個三元天的高手,想完完全全地攻下塢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因為他們可以集中優勢兵力,將對方堵在盤盤曲曲的戰道中,進行毀滅性的打擊。

  “小李,通訊全城,所有人一級待命,新式戰隊立即召集,進入戰鬥位置。”向聞西立即對第一協官下令,接著又對身後的隊長們道:“你們也馬上召集所部,最終戰場就在第二戰道!”

  眾人不敢怠慢延誤,立即應聲魚貫而出。只有丁隊的隊長心中頓時一涼。向聞西的一句話,就等於他的人馬判了死刑,但他也知道這倒不走向聞西故意在整他,誰也不會想到今天會出事,而今天偏偏又輪到他的丁隊輪值城門。

  “取我刀來!另外,立即啟動主通訊器。向大堡緊急通報。”向聞西冰著臉,向協官小李最後道。

  整個塢堡上下,十隊共一百武士,三百多新武器士兵,即便對方來的是三元天境界的高手,他也還有勝算。多年的經營、滾爬,眼見到手的榮華富貴、一手遮天的權利,絕對不能就這麼毀了!

  隨著終端通訊儀中一道道信息飛逝,塢堡中的大規模兵力迅速向第二戰道集中,刺耳的警報聲,撞擊著山頂天穹。

  第一戰道上,屍體七零八落,程家央手中的火焰戰刀嗡嗡作響。顫鳴不己,他本來想抗命撤退到第二戰道,但眼前的這個魔鬼根本不給他機會,不到轉眼的功夫,就將整個戰道中的人體殺得漂浮起來,一片血霧,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剩下他一人一刀。

  “他不是來攻城的!他是來殺人的!”程家央不知道心中怎麼突地有了這個想法。

  但他此刻卻不想退了,看著自己的兄弟們一個個斃命當場,那裡面有他最好的兄弟,也有為他當過致命攻擊的手下,他眼紅了,神經極度地暴跳著,仇血沸騰,令他瞬間沖昏了頭腦,忘記了家人兒女,“我要殺了你!”程家央高舉著戰刀火一樣地沖向撇劍蕭立的楚雲升。

  一道清瘦身小的影子,踩著戰道右邊的牆壁,從楚雲升的身後躍了出來,淩空刺下同樣飽含仇恨之火的寒劍!

  兩片仇恨的刀光劍影,溘然而合,溘然而開!

  程家央身形一晃,殷紅的鮮血自黑袍裡端汩汩嘩出。反手扣刀,跪倒在地上,支撐不了數秒一陣痙攣地抽搐,想前撲倒戰死。

  至此,第一戰道全軍覆沒!

  余寒武胸口劇烈地起伏不定。不但口中,眼眶鼻孔中都震出了朱紅的血液,站在一片屍體上,手中的鋒劍抖動不停。

  同樣是一元天巔峰的兩個人有著符文戰甲以及六甲符防護的余寒武,抵消掉年紀的弱小,仍稍占了上風。

  但此時即便是滿懷著極仇之心,第一次殺人的他,看著這麼多死狀恐怖的屍體。也不禁微微地顫慄起來。

  尤其是程家央的反應,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樣。

  而且這個人,余寒武在殺他之後的一瞬間想起來了,他記得在自己昏昏迷迷之際有人讓這個人清理遺漏活口。當時他們對視了一眼。這個人的眼神極為複雜,後來他就不知道了……

  他不安地看向自己的師傅。師傅的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變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寒武,有句老話,叫做殺人者,人複殺之。或許將來有一天。才人會再來找你我師徒二人復仇,如此周而復始不是你想盡就能盡得了的。凡事的發生,必有其因果,因在前果在後,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誰也逃脫不了。但你只要記住師傅說過的話。做事無愧於心即可。當你選擇那般斷劍的時候,就註定了此生與師傅一樣,刀光劍影,一生飄零!”楚雲升一腳跨過黑袍人的屍體,蓑衣慣性擺起,冷冷道。

  他不怪余寒武的反應,這不但是余寒武第一次殺人,而且就是楚雲升自己在港城殺了那麼多的士兵最終報仇後。也有過類似的一絲空落,只是這麼多年下來,他懂得了很多。

  “是,師傅,寒武記住了。”余寒武擦掉嘴邊的血跡,點頭道,對師傅的那兩句話。似乎終於開始明白了一點。

  此刻,他只要稍棄一點的不穩,輕則影響心緒,重則如楚雲升當日,陷入渾噩大亂。

  “還有,如果我們打不過他們,那麼現在躺在這裡的,就會是我們,而不是他們,這個世界,已經變得沒什麼道理可講了!所以,要麼不出劍,要麼一出劍,就不要給對方任何還手之力!”楚雲升歸劍入鞘,張開古弓弓弦。

  弓取一道極光,奪目刺眼。弓戰技,嘯雲箭驟然形成,對準不遠處的第一戰道與第二戰道的大門。

  嘯雲箭的強悍,就連塢堡的城門都抵擋不住,更不要說只是戰道中的間隔門了,在一聲巨響中,轟然塌落。

  但奇怪的是,裡面竟然空無一人。

  楚雲升冷冷一笑,取出千辟劍,騰之戰甲戰能猝然迸發,雙腳踏空,一躍再躍,幾息的功夫便竄至高達十幾米的戰道左牆之上。

  一劍劈下,劍氣並射刺出。頓時便將牆壁後面的通道石頂洶湧翻開,露出裡面正一隊隊開進,手持統一制式新武器的士兵。

  翕然之間,那些士兵也沒料到楚雲升竟然會出現在他們頭頂,當即一陣混亂,等他們回過神來,只見楚雲升一手持劍,一手絞出半圓,並用力握起。

  一張拖著細長旋風形,由噴然發出體外的本體元氣組成的元氣大手,呼嘯強勁形成,並在楚雲升左手的操縱下,以細長旋風狀元氣漩為,“引繩”將元氣手如風捲殘雲般地掠過士兵們上空,陣陣能量衝擊風將他們吹得東倒西歪!

  嘩華。嘩嘩嘩!

  士兵們手中的一隻只新式槍支武器,在一股巨大卷力下,脫手而出,飛上空中,攥在那只他們所看不見的大手中!

  “這是什麼本領!?”第一個沖到的甲隊隊長苗為元,見楚雲升此時左手已經負於背後,天空中一大捆的新式槍支,在細漩元氣大手的束縛下。懸空饒飛到身後,頓時心頭大震,不禁驚呼道。



第四百六十六章 鎮塢之寶

  楚雲升左手負千背後,稍稍微動,一大捆簇集成堆的新式槍支,卷在空中,頓然消失,全部收入物納符中。

  他倒也不在乎被這些人看出什麼元符端倪,元氣手對他們來說,本身就神奇。

  “我今日來隻殺黑袍,其餘降者不死。”楚雲升仗劍崇立,獵獵蓑衣於風雨中飄擺搖曳,突兀地像極了一個古怪的劍客。

  “哪裡來的狂徒!”第二戰道夾擊過道中,眾人身後走出一人,正是取了刀來的向聞西,眼光落在楚雲升的千辟劍上,心中暗道果然是那個女人的事情洩露了,皺了皺眉頭道:“你是雲宗的人?”

  楚雲升聞言心中微微一轉,暗忖自己之所以要和他們說話,無非想是從他們口中瞭解一些事情,若不經意地被誤解身份的話,或許會比被刀劍加身時的得來的東西要更廣、更真實一些,因為就算他自己來問,也不知道從何而問起。

  現在果然多出一個什麼“雲宗”了。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楚雲升這一尋思的功夫後,模糊地說道。

  “我們之間可是有協議的,難道你想破壞停戰協定嗎?”向聞西見楚雲升猶豫了片刻,卻正以為是被自己識破了身份,更加肯定了楚雲升的身份!

  這時,再加上楚雲升剛才聲勢赫赫的那手超強本領,心中不禁思索,如果能不打,用停戰協議糊弄過去,向聞西還是儘量不希望打的,畢竟這裡將來都會是他的人馬和財產。

  “停戰協定?你們自己做了什麼事情,自己知道。”楚雲升這回沒有片刻的遲疑,不動聲色,半真半加地說道。

  果然越扯越多了。

  向聞西壓根就沒想到楚雲升是為斷峰聚居點來尋仇的,莫不說現在楚雲升與余寒武都裹在戰甲蓑衣裡,就是露出本相,他也會認為這和大堡主的局有關,這天底下,還從來沒聽說過一個三元天的高手,會為一個不知名的聚居點尋仇,若真有,也只是藉口開戰之類的而已。

  他自然一下子就又想到那個女人身上,而不是那個“局”,臉色頓時微微一變,如果真是這樣,只怕這場仗是躲不過去了,他的前途可全壓在那個女人身上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如果你以為我們塢堡好欺負的話,就算是你三元天的高手,怕也討不到什麼好處!”他暗暗的給協官小李使了眼色,眼前此人非同尋常,光是剛才那一手就從未聽聞過,看來是要動用“鎮塢之寶”了。

  他卻不知道,楚雲升的目力和感知力是何等的驚人,他們的一舉一動,即便是昏暗的光線下,亦是能了如指掌,不過楚雲升倒是有點不明白,以他們行事毒辣囂張的手段來看,怎麼忽然不敢承認了?又或者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這倒是很有可能!

  “是嗎,若是姚翔在這裡,我或許還有所顧忌!”楚雲升見可能套不出別的什麼東西,心中一動,忽然故意道。

  他這話冉一出口,頓時全場驚而變色,一片鴉雀無聲!

  就連向聞西都微微一顫,呼吸都變得急促,不過他很快就恢復過來,立即想也沒想的就判定楚雲升在唬他,冷笑道:“你不用裝神弄鬼,有本事看真章吧!”

  楚雲升詭異的一笑,他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果然和姚翔有關,那麼接下來,就沒有再問的必要了,輕輕蕩起千辟劍,厲聲道:“寒武,你左邊,師傅右邊!”

  說話間,兩道一大一小的身影分錯再並起,在楚雲升的輔助下,余寒武輕鬆躍上牆頭,兩人一左一右雙劍合併,跳下夾道,掠過一眾失去武器的士兵,直殺向黑袍帶刀人。

  楚雲升沒有動用攻擊元符,這東西太招眼,在沒有徹底搞清楚現狀之前,他不想再被異族搞得滿世界追殺。

  況且對付這群只有他所定義過的一元天以及少量兩元天的黑袍人,還遠不到必須用攻擊元符的地步,他現在可是元氣手這個強力本體戰技可以代替,並且和物納符配合起來,簡直是天衣無縫。

  “大家不要慌,他們只有一個人是三元天,我們有上百人,一輪齊攻就能擊傷他!”向聞西眼球一跳,大聲喊道。

  楚雲升的速度太快了,看得他有些心驚肉跳,但此時絕對不能露出怯意,必須穩住軍心。

  但他仍沒有想到楚雲升出招的速度更快,幾乎就在要進入他們齊攻攻擊範圍之內前,一招元氣手,已經如狂風一般橫卷過來。

  直到這時,這些十隊武士才切身體會到剛才那些新式士兵的無奈與愕然,在這股強大的卷力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兵器被那只無形的大手一奪而空!

  這還怎麼打?人還沒近身,兵器先沒了!

  好在對方的這個怪招也是攻擊範圍的,前面數排兵器被奪走後,後面的人立即不再管攻擊範圍是否足夠,急忙齊齊斬殺出一道道赤炎半弧,憑空攔住楚雲升前沖的去路。

  楚雲升左手扯起,將所有戰刀拋之一邊,一柄不漏地全部攝入物納符中,以防止他們再次撿起,同時發動戰甲戰能,躍在空中,絲毫沒有任何停滯高速沖向赫赫殺來的一片半弧刀焰。

  他的舉動令十隊武士們十分的不能理解,竟然不是正常的規避,而是敢硬拼一波齊斬雲殺!完全不符合正常的打法!

  他們卻不知道,楚雲升的打法從來就沒有正常過。

  轉眼,他們就明白了,這人實在太過彪悍,猝然之間竟然在半空中還能釋放出第二種戰技!

  六道嘯銳的劍氣,帶著精純的本體逆元氣,排成一列,急速旋轉開來,絲毫不差地強擊上一片火燒雲一樣的半弧刀焰。

  劈里啪啦!

  一陣能量撞擊後的爆裂刺耳聲震得牆壁上小石塊都在高頻上下直顫顛。

  “他在那裡,快!”

  爆裂之後,有眼尖的黑袍人頓時發現楚雲升竟毫無損傷地直接穿過爆裂中心,已經逼在眼前了。

  中間幾排的黑袍人全然一凝,正準備發動第二波齊斬,卻只覺一股巨大卷力襲來,手中兵器頓時颼颼脫飛,匯在空中。

  “寒武,跟緊師傅!”楚雲升又收入一堆的戰刀,落在地上,已經赫然到了黑袍人堵截陣前,長劍蕩起,沉聲道。

  現在眼前幾排的黑袍人雖然失去了戰刀,但楚雲升已經發現,他們所使用的戰技是同一制式的,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經過統一學習的,但每人在覺醒時,都會有自己各人所屬的戰技,有的是不需要借助任何兵器就可以施展出來的。

  余寒武才剛到一元天的巔峰之境,單獨地一對一面對這些黑袍人還行,但若是被圍攻了,即便身穿戰甲與六甲符,也必是死無葬身之地。

  “是,師傅!”余寒武戰鬥經驗十分生疏,他幾乎是被楚雲升催逼而成的,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向楚雲升當年那樣身經百戰之後,才最終突破到二元天,自然做不到楚雲升那般連“裝死”都會的諸種經驗。

  此時最後幾排的黑袍人已經發動了刀焰齊斬,前面與中間數排的黑袍人連忙避開,避不開的甚至直接橫趴砸地上,以避免被當空斬為兩截。

  楚雲升直接拉起趕上來的余寒武,騰空躍在牆頂上,再朝上騰躍,在高度上,完全避開刀焰齊斬,並居高臨下地殺出六道劍氣!

  後排的黑袍武士雖然還不知道這是何種戰技,但通過剛才那一幕,已經深知這些劍氣的厲害,此刻見刺晃晃的蕭殺劍氣淩厲攻到,紛紛架刀橫檔,又或者急忙退後躲避。

  六道劍氣,在楚雲升的控制下,劍尖朝外,呈齒輪狀,形成圓形,向外旋轉殺去。

  “啊!……”

  一聲聲慘叫頓時從下方密集的人群中傳來,一片薄薄的血霧混合著潮濕的雨水,陰寒地漂浮起來。

  劍氣之鋒銳,破金斷玉,尤其三元天下的真正劍氣,更是銳不可擋,若非這群黑袍人衣服內穿了特製的鎧甲防護,只怕此刻六道劍氣的殺傷力半徑還要擴大一倍以上。

  但即便是這樣,仍叫一眾黑衣人心生懼意,向聞西更是臉色發青,自己一方已經連攻兩輪齊斬,對方不但毫髮無傷,且只順手攻了一次,便當場格殺了他十來個隊員!

  這難道就是三元天的境界?果然是一直被稱謂為“魚躍龍門”的分水嶺!

  “他已經連發數式,元氣消耗必定極為巨大,現在正是最好機會,大家一齊圍上,必能將他拿下!”向聞西回過神來,見士氣衰落不穩,急忙高聲鼓動道。

  他雖心疼傷亡戰損,這些人,將來可都是自己的根基,但將命與前途比起來,孰輕孰重,心中自有分斷。

  在他的示意下,十隊的隊長親自隨後督戰,舉著戰刀群圍上前,他們十人,已經是唯一剩下沒有被卷力奪走戰刀的人了。

  畢竟楚雲升的元氣手才是入門級的水準,這十人又是二元天的水平,搶奪起來頗為費力,楚雲升一向以快准狠為打擊準則,不會浪費時間在消耗上。

  夾道兩頭,密集的黑袍人再次奮力擁堵上來,在如此狹小的地方,激起的能量波動,相互干涉交錯,如沸騰的開水。

  這時,落在地上的楚雲升,也已經用繩索縛好余寒武,將他向後拋去,讓他憑藉強悍防護能力,腳踏黑袍,阻滯他們從後面沖上來的同時,楚雲升劍氣已經向前面一頭沖來的黑袍人橫掃而去。

  幾乎是在轉瞬之間,楚雲升收劍轉身,拉起繩索,協助余寒武踩著豎直的牆壁,轉頭前頭防線,而他向後的劍氣也急促而出!

  師徒二人第一次如此配合殺敵,起初十分生疏,有幾次余寒武還差點掉落下來,被黑袍人拖入陣中,但隨著次數的逐漸增多,熟練度與配合度逐漸升高,倒也有模有樣。

  實際上,對楚雲升來說,壓根算不得什麼,他隻身一人千人大陣、萬蟲大軍都闖過,如今只區區百人不到,還是三元天以下的,一元天占了絕大多數的陣勢,不可能擋得了他,不過一是讓余寒武親手刃仇,以解心結,二是增加余寒武的實戰經驗,尤其是膽量。

  不過,在楚雲升眼裡,當初他在一元天的時候,最強最實用,也同樣需要最大膽量的本領,卻不是任何戰技,而是千鈞一髮之際的“裝死絕技”。

  只是現在已為人師,這種事情也不好再提。

  師徒兩人轉圈襲殺,攻守兼備,對方又少了武器,很快大片大片的黑袍人在刺寒的劍氣下,染血而亡。

  向聞西目光之中,越來越怒恨,越來越陰寒,這可是全是他未來的實力!

  “哪怕你是三元天的高手,今天我也要讓你葬身在這裡!”向聞西咬緊牙關,計算著時間,冷冷道。

  他還有一個殺手鐧沒有動用,這個寶貝就是他當年與塢主兩人遊蕩逃命的時候,偶然發現,不但大堡主不知道,就連頂上面都不知情。

  只是每次動用這個它,都要殺死很多人來“血祭”!不到危急關頭,塢主和他從來不敢隨便啟用。

  但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必須要用了。

  他心中滴著血,忍耐著楚雲升的殺伐,終於,在遠處,第一協官小李打出了一發信號彈!

  “替我殺了他!”向聞西指著楚雲升,痛恨到了極點,道。

  他和塢主與那個寶貝是有協議的,只要按照協議來,它從來沒有違過約,也從來沒有讓他們失望過!

  向聞西話音剛落,一聲戾嘯連雨水都頃然震碎,一抹烏紅滴血的影子從塢堡深處,破空襲出,筆直刺向黑袍人中心的楚雲升。

  “去死吧!”他怨恨地冷笑著,仿佛見到了楚雲升斃命當場,三元天嗎?他親眼見過兩個三元天的高手聯手,最終仍在它面前戰死斃命的場景!

  但他卻或略了楚雲升微微地一抬頭間,一寸璀璨的光芒!




第四百六十七章 重重殺機

  在那抹烏紅滴血的影子出現的一刹那間,楚雲升其實早已經發現了它,甚至比向聞西還要早,周圍元氣的異動,一絲一毫也逃脫不了他的第六根分叉線。

  它很強,的確很強,光是元氣上的波動就絲毫不亞於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他楚雲升。

  但同時它也很弱,非常弱,弱到就像一個精緻的花瓶,一碰就碎。

  然而,它的弱,包裹在層層堅固的空間壁障的第四維空間內,你碰觸不到;它的強,卻展露在三維空間中,可以給你強勁的打擊。

  七釘影人不算的話,它是楚雲升見到的第一個可以將自己的生命依託在第四維空間的實體生物,只要四維不破,零維空間就不會崩塌。

  但它對楚雲升來說卻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很早之間就認識了,只是在後來的歲月中,早已將它忘記很遠了。

  它就是楚雲升在第一次進入孢子森林邊緣的時候,見到的最弱小的怪物——飛頭怪!

  楚雲升不知道它發生怎樣的變故,可以變得如此強大,它的樣貌外形雖在,卻已血肉模糊,整個腦袋早成了一個血紅的噁心肉球,兩邊插著醜陋的肉翅,五官已經消失,想必已經進化出更為高級的器官來觀察這個世界。

  細想起來,它的確曾有十分古怪的地方,只是被自己忽略了,因為它們太弱小了,在他所有認識的蟲子中,除了瑉用來控制人體間諜的寄生黏液,那還不是真正的蟲子,就不再有任何一種蟲子像它們一樣必須通過寄生人頭來活動,而且這種寄生關係十分牢固,不像瑉的寄生黏液時間一長,就會失效。

  除此之外,如果說還有別的什麼感覺的話,楚雲升隱隱地覺得它似乎還沒有完成體型變化,正在努力突破著什麼,比起七釘中人,它很弱小很弱小。

  當它氣勢洶洶地向自己沖來的時候,楚雲升並不敢大意,這已經不是當初的那種他可以用寒冰箭就射死的飛頭怪了,但也沒有什麼驚慌,沉寂黑屋無盡歲月,如今似乎已經太多的東西可以讓他驚慌失措了。

  他微微抬頭,默默地注視著飛頭怪,即便不動用第七釘,他亦有信心在元氣戰盡、元符用完之前將它徹底抹去,但他卻不想這麼做,不是捨不得元氣,事實上他的物納符中還存有大量的蜀都戚氏銀行的能量管,只是不想浪費大量的時間消耗在它的身上,它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得了。

  所以,第七釘,瞬間出動了!

  雖然每用它一次,就要花上更長的時間調養第七分叉線,甚至導致這根分叉線因此而始終無法前進半步,蓋是因為第七釘太過霸道,還遠不是弱小第七分叉線可以抗得住的。

  但同樣也是它的霸道,讓它斬荊披棘,所向無敵!

  而要付出什麼樣子的代價,這段時間,通過利用它獲取命源,楚雲升也十分的清楚,目標越強,它對第七分叉線的消耗就越大,當目標強到一定強度,這種消耗也會隨之增強到一個恐怖級別,超過第七分叉線所能承受的極限,甚至有可能會因此而崩潰掉。

  不管怎樣,這只怪異的飛頭怪的實力也至多比自己高一層,尚在第七分叉線的極限之下,瞬間擊殺,毫無懸念!

  飛頭怪的戾嘯轉眼變為驚恐萬分的慘叫,死命的掙扎,但在第七釘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勞,第七釘的攻擊,瞬間開始,瞬間結束!

  這個結果對楚雲升來說是必然的,但對向聞西來說,則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而實際上,楚雲升並沒有殺死它,一來他還是很在意第七分叉線受損不治,二來他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以讓一隻孢子森林中最弱小的怪物強大如斯?

  在第七釘射出的一瞬間,他就刻意控制了這種打擊力度,並同時使用元氣手卷起命遊一絲的飛頭怪,裹在背後他與余寒武之間,激出一張封獸符,暗中迅速封印起來。

  就是那麼一小會的功夫,第七分叉線便再次沉寂下去,而剛剛奪取來的飛頭怪渾厚的命源,還未來得及令楚雲升驚喜,就被黑色旋渦絞殺一空,片源不留!

  接著,楚雲升猛然一個寒顫,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生物本能的恐慌頓時不受他控制地蔓延全身。

  這是怎麼回事?

  他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卻探究不到源頭,就像在漆黑的午夜從噩夢中忽然驚醒,全身都籠罩在巨大的恐慌之中,卻始終想不起究竟做了什麼樣的一個可怕的夢。

  他忽地顫慄地意識到,靈魂的世界,或者說是零維空間的世界,遠不是他前一段時間自以為瞭解很多的樣子,它充滿了神秘的同時也充滿了永遠藏匿於黑暗中的重重殺機!

  荒城外的那個雨夜,面紗女人說過的兩句話,不知道怎麼地就被他再一次鬼使神差地想了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和你一樣,……所以我們苦苦尋求……然而,誰也沒想到,當繁榮到極點的時候,最終卻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

  “不用奇怪,這是我們用無數歲月以及整個文明歷史才換回來的結論,當我們明白過來的時候,也帶來了毀滅。”

  不同的是,這一次,這兩句在當時他完全是以旁聽者身份聽著的話,給他帶來感覺卻已完全不再是“哦,原來是這個樣子。就行了,也足夠了。”而是深深的顫慄與恐慌。

  “師傅!”余寒武一聲驚呼,將楚雲升拉回了現實,一柄烈焰戰刀已經逼近眼前!

  他來不及架劍格擋,急忙伸出左手,令其他黑袍人口瞪目呆地握住佈滿火焰的刀鋒,一腳踹起,強勁的氣流蓬地一聲立即將持刀人影遠遠地踢飛。

  這是十六章圖籙的本體戰技,可以運用於四肢,因為他體內的本體元氣的緣故,這套戰技發生了一些變換,攻擊力變為氣勁的強悍衝擊力。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戰場上出神,只是剛才的事情太過突然,並透著古怪,否則以他歷經無數次生死的經驗,決計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被楚雲升踢飛的不是別人,正是驚憤交加到極點的向聞西,他本準備乘著這唯一的機會進行偷襲,卻只一招落敗,頓時知道大勢已去。

  連他最大底牌憑藉,那個寶貝,也奈何不了這個人,再打下去就是找死了,向聞西偷襲不成後,立即開始準備逃跑,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幹了,在和塢主遊蕩逃命的那會,就成功過無數回,否則他也不會能活到今天了。

  但楚雲升豈能讓他逃掉,一個箭步提劍就沖了過來,夾道上的其他黑袍人見偏塢主都跑了,人心頓散,此刻那裡還敢和他交手,一個個倉狂後逃。

  他們跑的快,楚雲升手中的劍更快,不到一會的功夫,便在肆虐地劍氣中,一個接著一個倒在血泊之中。

  沒有斷氣的,也在余寒武充滿復仇之火的寒劍下,一一斃命!

  血腥與一邊倒的驟然出現,導致了整個塢堡的極度混亂與崩潰,剩下的後面的只有一元天的黑袍人在楚雲升摧枯拉朽般的殺伐下,肝膽俱裂,竟然被小小的余寒武追得抱頭鼠串,哪裡還有一絲當日的狂傲?

  此時的混亂與血腥,大概隱隱地刺激到了余寒武,讓他眼前仿佛出現了瓜地的慘劇,爸爸、媽媽、四妹……冬兒,一個個慘死在他幼小的眼睛裡,仇恨的火焰包裹著他,令他赤紅了雙目。

  他瘋狂地追殺著他能看到的所有的黑袍人,直到他殺光最後一個黑袍人,一回身,一劍劈在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一個女孩頭頂不到兩釐米的地方,猛然看見師傅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邊,驚想起師傅的那兩句話,手中一抖,那個女孩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他的劍也落在了一邊。

  站在一片屍體上血地上,余寒武瘦弱的肩頭,急劇地顫抖著,臉色蒼白,搖搖欲墜,淚落滿面的後退著,一步步退到牆邊,靠在牆壁上,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啊!”

  他撕心裂肺地慘叫著、發洩著,不知道是因為大仇得報,還是因為自己殺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師傅!”

  他一下子撲到走過來的楚雲升的懷裡,放聲大哭。

  楚雲升抬起頭,歎息一聲:“寒武,一切都過去了。”

  然而,一切真的都過去了嗎?他望向黑壓壓的天空,無數的雨點,無情地鞭打著大地。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把那個女人交給你。”重傷的向聞西,望著身下的血液染紅了雨水,語無倫次地叫道。

  “女人?”楚雲升眉頭皺了皺,他留了向聞西一命,因為還有許多事情要問他。

  “是,是是,你不就是為她來的嗎?你放了我,我把她交給你……”向聞西此時一心求得保命,根本沒留心楚雲升的疑惑語氣。

  “現在你已經沒什麼資格談條件了,我有事情問你,答的好,我或許可以考慮不殺你,如果答的不好——”楚雲升話未說完,就見向聞西忽然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接著竟自己倒逼著自己的火元氣,反噬爆裂血管而死!

  楚雲升臉色大變,唰地一下站了起來,警覺度直線飆升,緊握著千辟劍,收斂心神,搜索著一絲一毫的元氣異動!

  但,什麼都沒有!楚雲升心中一沉,想起向聞西臨死前提到一個女人……

  他卻沒有想到,當他見到向聞西口中的那個女人的時候,一下子就驚住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天下共主

  向聞西是怎麼死的,楚雲升一點也不知道,他既沒有感覺到元氣的波動,也沒有感覺到思維延展的力量,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但向聞西的的確確自殺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或者說是威脅,可以令求生欲望極其強烈的向聞西頃刻瓦解,自斃當場?

  楚雲升極度警覺,這種迫脅感,很久沒有過了,好似一雙冰冷的眼睛一直躲在黑暗中漠漠地注視著自己,令他十分的不舒服。

  他沒有立即驚而避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對方如果要對他出手的話,早出手了,而現在不出手,走與不走都一樣了,關鍵是他無法知道對方的真正實力,甚至在哪裡都不知道,又要往哪裡走呢?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對方拿他沒有辦法!

  於是,他立即想到了向聞西臨死前提到的那個女人,不過他並沒有懷疑是她下的殺手,如果她有這個能力,也不用等到今天。而且躲著背後的這雙眼睛,其實力絕對不可能隨便被人關在什麼地方,那是連他都察覺不到的存在。

  但楚雲升覺得這件事即便不是這個女人幹的,也極有可能與她有關,否則不至於向聞西向他一提到這個女人不到一會的功夫,就自斃而死。

  另外,這件事也許還可能與他有關係,因為那位偏塢主是在對他而不是別人說起那個女人的時候,才最終遭到“襲擊”的。

  在他的威脅下,協官小李立即被人“出賣”身份,不得不帶著楚雲升走入隱藏在塢堡深處的一間幽室。

  油燈火光中,一位絕世佳人緩緩轉過頭來,那一刹那間,楚雲升幾乎屏住了呼吸,全身僵直。

  令他如此失態,卻不是因為她禍國殃民的容顏,而是在她的容貌之間,竟有幾分景恬的影子!

  尤其是那鼻子與耳朵,是景恬長的最好看的地方,但不是至親之人,從小就熟悉相伴的,卻也無法感受到這種奇妙的熟悉之感。

  “你是誰?”楚雲升失聲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的顫動。

  雖然理智告訴他,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景恬,不但是因為年紀上的緣故,更重要的原因在於她的眼神,心靈的窗戶,透著令楚雲升陌生的寒韻。

  但他又情願矛盾的希望她是,這是一種不可抑制的渴望。

  那女人剔透勻潤的嘴唇一張一合,泯滅了楚雲升一切的幻想:“這重要嗎?不要再殺人了,我跟你們走。”

  完全不是景恬的聲音與語氣,連神情都不像,楚雲升自嘲地笑了笑,明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心中總懷著奇跡發生的幻想。

  但他笑容轉眼就凝固在臉上,一絲微不可查的運動闖入第六根分叉線的監視範圍,幾乎在是同時,楚雲升發動微縮型雲氣手,憑空速抓,瞬息之間,在元氣手卷力中心,翻滾著一隻只如一個黑點般大小的“機器人”,人的肉眼根本注意到它,而且即便是站在第四維的高維“視線”,若不刻意留心,也不可能發覺。

  比芝麻粒還要小上十倍的微型機器人,在空中翻滾變形,轉眼重組為一個利於突破阻力的尖刺型齊小無比的飛行器,從尾部噴射出淡淡的波紋,試圖以此強勁的推力,逃脫元氣手的束縛。

  “原來是你!”楚雲升皺著眉頭注視著這只微縮型“變形機器人”,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神域那幫子“神棍”才熱衷於製造這些尖端的機械。

  而那位副塢主的死,只怕也是因為它,只有它混合在殺戮與雨水中,以極其細微的動靜,才能在自己的不經意下,悄然入侵進入人體,至於如何產生破壞,就不得而知了。

  “應該不止一個!”

  向聞西死後,楚雲升曾密切地關注周圍的動靜,結果卻什麼都沒有發現,說明這種微縮機器人很可能是一次性自殺式的。

  楚雲升以三元逆元氣強行捏碎它,猛然抬頭,突然激出一張三階的六甲符,不由分說地封在那個擁有絕世容顏的女人身上,然後拉著她,立即朝著門外跑去。

  這事情已經很明顯和這個女人有關了,有人不想讓他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而這個人或許已經發現了他的身份。

  他要留這個女人一命,除了要搞清楚這個以外,還要弄明白,為何她會與景恬有幾分相似!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萬一……

  “師傅?”余寒武緊跟著楚雲升身後,見師傅拉出一個女人交到自己手裡,不解地道。

  “看好她,我去去就來!”楚雲升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人已經射在幽室牆壁背後不遠的地方。

  一個年輕的男孩,嘴角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將手腕上的衣袖拉下,遮住裡面的古怪機器,再抬起頭,已經與常人無異,轉入混亂的人群,做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在雨水看似一氣亂走,卻是隱隱地迅速離開。

  “走得掉嗎?”楚雲升的身影,從雨水中破襲浮現,攔在他的身前。

  在發現微型機器人之後,他就跟著搜索四周動靜,依靠第六分叉線的能力,很快便讓他發現幽室後面的男孩,這個男孩,在那位偏塢主自斃的時候,就出現過一次,不過那時,有很多混亂的人群,楚雲升並沒有懷疑到他一個普通人身上。

  男孩略有些驚訝的看了楚雲升一眼,但隨即便一閃而逝,嘴角之上又出現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緊接著,他的左手腕閃過一絲電流般的紋路,佈滿全身,連楚雲升詢問的機會都不給,就在那抹怪異的笑容中,烈烈自燃,焚燒為灰燼,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旁邊的人群尖叫著四散逃開,那火竟在雨中不熄!

  “以為死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楚雲升望著那團妖異的火焰,凝聚的目光中,閃爍著陣陣的寒芒。

  ……

  黑夜降臨,在一個塵埃濛濛的廢墟遺鎮上,楚雲升、余寒武、以及那個絕色的女人,三人圍聚在火堆邊上,各自沉默地吃著東西。

  遠處,黑暗的焦樓角落,封印蜓蟲正躲在一個刁鑽的位置,“痛苦”地執行著楚雲升給它的封印令——放哨。

  對這只意識沒有被抹去的封印蟲,楚雲升有著十分後悔的感覺,不為別的,就因為它是在太膽小了,小心謹慎的行為比起楚雲升都有過之而不及,仿佛天性即是如此。

  習慣了所有封印蟲無視死亡的驍勇,猝然之間,就像在一鍋粥中突兀地發現一顆老鼠屎一般,出現這麼一個異類,令楚雲升一時無語。

  好在封印令對它的控制是絕對性的,再怎麼膽小,它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放哨。

  楚雲升在想著自己的心思,余寒武還沒有徹底從殺戮中走出來,而那個女人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有些“好奇”地打量這對同樣古怪的師徒二人。

  三人的吃相完全不同,楚雲升是那種無所顧忌、略帶心不在焉地吃法,偶爾也會將他認為有“營養”的部分遞給余寒武,他是在太過瘦弱了;

  余寒武一直想學師傅的吃法,不僅是吃法,他什麼都想學著師傅去做,在他眼裡師傅已經是無所不能的人,只是他對食物根深蒂固珍惜,令他永遠也學不會,他改不掉小心翼翼的吃法,生怕糟蹋了一絲一毫的糧食;

  而那個女人則完全是另外一番的精緻與優雅,在余寒武可憐的見識中,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女人這樣優雅地吃著東西,即便是再粗陋的食物,仿佛一到了她那雙出水小蔥一般的手裡,都成了高貴的東西。

  三人之中,以楚雲升的吃法最為迅速,故而最先吃完,在他的生存法則中,時間永遠是第一位的,有心思花在毫無意義的吃相上,不如聚集一些本體元氣來的劃算。

  “快點吃吧,吃完我有話要問你。”楚雲升壓制著複雜的心情,對著那個女人說道,他現在語氣還是很和緩的,甚至有一絲的期待,如果她真與景恬有關,那麼自己就算她的長輩了,作為有可能的唯一的親人,他將會給她的照料,將是她無法想像的。

  但他也知道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再加上之前的一番接觸,這種可能性極小,所以也還沒有過分的激動,只是心存那一絲殷殷的希望罷了。

  當然如果期望成真的話,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激動地跳起來,仰天大吼!

  “你想問什麼?”女人輕輕放下手中的食物,抬起頭,一雙閃動清澈的眼神毫不畏懼地迎上楚雲升的目光。

  “你的來歷,你的身份,你的一切我都要知道。”楚雲升凝視著她那兩道清秀眉黛下的眼睛,目光中帶著期盼道:“不要撒謊,我對你沒任何惡意,照實說就行了。”

  他之前試圖問過協管小李,但他對上面的事情壓根就不清楚,更不要說原雪澗的來歷了。

  “我明白了,你原來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女人微微一笑,火光中,傾國傾城。

  但任憑她如何的美若仙子、冰雪聰慧,卻也看不懂眼前的這個白髮散落的老者,在他的目光中,她看不到一絲一毫對她佔有的欲望,仿佛她絕世的容顏、白玉無瑕的身體在他面前根本不存在一般,有的卻是令她心悸顫慄的眼神,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猶如寄託了所有的生命之光,令人無法忍心去破滅它!

  “我姓原,叫原雪澗,是一個普通塢堡塢主的女兒。”她移開目光,跳躍的火光映射在純淨的瞳孔上,異常的美麗。

  “所有的事情,都是從那一天開始的,那天,有一個人來找我的父親,說我們的主上,楚術門人的少公子看中我了,要送我去那裡,父親與母親雖然捨不得,卻不敢拒絕,來人最終還是帶著我北上了,卻在半路碰上雲宗的人,我聽說,他們正在爭奪“天下共主”的位子——”

  “你母親姓什麼?你今年多大?”楚雲升忽然打斷她,回到前半句道。

  原雪澗詫異地望了楚雲升一眼,不知道什麼意思,但還是回答道:“姓張,二十一歲。”

  楚雲升盯著她看了很久,沒有發現一絲說謊的跡象,“姓張,二十一歲”,至此,他終於徹底死了心,微微一聲歎息,望著燃燒的火光,默然不語。

  許久之後,他才已無多大興致地說道:“你繼續吧,剛才說到哪裡了?”

  原雪澗越發地覺得這個老者的奇怪,卻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於是接著說道:“說到他們正在爭奪“天下共主”的位子。”

  “天下共主?”楚雲升微微詫異道,這近二十年間,天下終於統一了嗎?

  原雪澗輕輕地點點了頭,道:“自布武使神秘失蹤後,傳聞只有“天下共主”才能從他那裡繼承完整的寒武遺書!”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人神之戰

  “只是為了那幾張紙嗎?”楚雲升將目光從早已破爛的窗戶穿了過去,望著對面那棟黑漆漆的燒得只刺下殘垣的樓房,自言自語地說道。

  瞭解到這裡,他雖然智商不算過人,但心下也很清楚,那幾張紙或者說是“寒武遺書”,不過是一個引子和藉口,反而“天下共主”才是各方的真正目的,執天下之牛耳,掌日月之乾坤,才是他們想要的東西。

  原來一切的原因在於權欲,而不是那幾張紙。

  這不是陽光時代的電視劇,幾張破紙,就能掀起滿世界的腥風血雨,就算再神奇的功法或者是科技,在大勢下、天下權柄下,亦不過是笑話罷了。

  當初他身懷古書現身蜀都,五盟多能,也未曾打亂大局部署調集全球之力量對他全力打擊,而都是只是儘量出動了一部分不妨礙大勢的力量,譬如冰族的人數,以及只有一個天導人參與的圍剿。

  楚術門人的紹炳雖然可惡,但他有一句話,並非不對,一個人的力量再強,或者說一個功法再厲害,也不可能擋得住天下大勢!

  這也是楚雲升的“死穴”,他沒有那個能力駕馭那種宏大的局勢,煌煌武力可以讓一人保身、獨善其身,可以讓一個人威名千里,令敵人聞風喪膽,甚至數十載不滅,卻不可以讓一個人駕馭得了天下權柄,那是另外一種能力。

  但楚雲升早在金陵城的時候,就滅了那份心思,深知自己不是那塊材料,也不想和任何人任何勢力爭什麼,只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然而厄運並沒有因此就放過了他,反而越勒越緊,一步步將他推向黑暗的深淵,萬劫不復的地方。

  也許前輩五千年前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甚至料到了自己的命運,這才會一再提醒讓自己儘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的吧,那一聲跨越時空的歎息,實在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你繼續說吧。”楚雲升收回目光,內心出奇的平靜。

  原雪澗一直在默默地觀察著楚雲升的表情變化,心中早已驚疑連連,她還是第一個見到有人用這種嘲諷的語氣和表情評價“天下共主”,若不是她後來得知楚雲升師徒二人僅以兩人之力,卻以強不可擋之勢橫掃了整個塢堡,只怕早將這個老頭當成了那些剛剛踏入三元天境界,還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自大之徒了。

  她瞥了一眼一旁對著火堆發呆的余寒武,像是在贊同楚雲升的說法一般,道:“我也曾聽父親說過,推舉“天下共主”的確不僅是為了寒武遺書,還為了即將要爆發的第二次“人神之戰”!以您的年紀和境界,想必是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些事情吧。”

  楚雲升略微驚訝地看了一眼原雪澗,她的這句話除了說了一個令他疑惑的“人神之戰”,別的卻沒有一絲毛病,尤其是最後一句,像是她在理解楚雲升為何會一眼看出爭奪“天下共主”的真正目的。

  但背後,楚雲升敏銳地捕捉外那個女孩對他的懷疑與試探,這是他多年來被騙得多了,而落下的謹慎反彈。他問了這麼多,可能有許多是常識的事情,但自己卻不知道,不懷疑反倒不正常了。

  不過,楚雲升也沒想和她演什麼戲,沒別的什麼原因,只是覺得太累,俗話說的好,若要撒一個謊,則必須再得用九個謊話去圓,結果越圓漏洞越多,以致一塌糊塗。

  他挑動著火堆中的藤莖,這些都是余寒武利用休息時間在斷山上砍伐晾乾的,笑了笑道:“我和你挑明瞭吧,我的來歷連我徒弟現在都不知道,你也不用知道,但也不是什麼大事情,就是當年因為一些恩怨,惹了一些不得了的勢力,躲在深山絕地中幾十年,這世間的事情,早就不知道了。”

  楚雲升雖然沒有說出他到底惹了誰,只怕全都說出來的話,且不要說保密的事情,單是那些名頭,或許就能嚇傻這個女孩與余寒武。

  原雪澗倒是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道:“對不起,我只是有點好奇。”

  “沒關係,換作我也會懷疑……說說“人神之戰”是怎麼回事吧?”楚雲升搖了搖頭,看了一眼余寒武,見他也望著自己,沒多說什麼,回到原來的話題上道。

  原雪澗點了點,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多數都是聽父親說起的,他早年參加過人蟲決戰,但是從來不肯和任何人談起那場決戰,包括我的母親,所以後來第一次人神之戰,他也不想提起。

  楚雲升若有所思地道:“你還記得第一次“人神之戰”大概是什麼時候嗎?”

  原雪澗攏起精緻的小手,磕在光滑柔嫩的下巴上,仿佛在回憶著道:“大概是在人蟲決戰之後的又五年吧,第一次人神之戰後,距現在又是五年了。”

  楚雲升忽然地風馬牛不相及地笑道:“你沒有二十一歲吧。”

  原雪澗眼神中出現一抹驚訝,道:“您怎麼知道?”

  楚雲升摸著余寒武的腦袋,道:“他才十五歲,你看他的眼神以及路上與他說話的語氣都不是大很多年紀的那樣,而是差不了多少的同齡人。”

  誠然楚雲升不是什麼目光如炬地智者,但勝在心細謹慎,加之第六分叉線的清晰,原雪澗一舉一動他都清清楚楚。

  開始的時候,楚雲升並不能確定,因為從相貌上,非常奇怪,並不能判定,但隨著三人相處的時間推延,便越發的肯定了,不過她越小,越不可能和景恬有關,反倒令楚雲升不太願去多想。

  原雪澗低下頭,道:“我這麼是說有原因的,不過我可以保證,其他說的都是真的,還有人神之戰的時間也不會記錯。”

  楚雲升也無多大的興趣去探究她的秘密,之所以要點破,是怕她記錯了時間,這對他的判斷十分重要,遂擺了擺手道:“沒關係,你跟我描述一下那個“神”是什麼摸樣的?”

  原雪澗見楚雲升沒有刨根問底,也聰明地略過,蹙著顰眉,回憶道:“我從來沒上過戰場,只聽說,神們從天而降,手中捧著智慧的光芒,身撥修長的戰衣,懲下無邊無際的威嚴……”
sexl 發表於 2011-10-11 09:56
本帖最後由 sexl 於 2011-10-11 09:58 編輯

第四百七十章 八勢奪嫡


聽完原雪澗的回憶描述,楚雲升不動腦子也知道這群「裝神弄鬼」的是什麼誰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神棍們還在玩當年那一套,不過想起它們長到恐怖的歷史,也就釋然了。

這大概也是楚雲升聽到的唯一的好消息,起碼從原雪澗口裡沒有說出人類匍匐在它們的腳下,將它們真得「奉若神明」,反而奮起反抗,竟然敢打出一場「人神之戰」,看似是簡單的熱血恢弘的戰爭,背後或許糾結著太多的信仰與崩潰,黑暗的觸角已經從天空下的廢墟,蔓延到人的靈魂深處。

不過這其中,想來也必定應該是原因的,否則以「神棍」的「忽悠」與實戰能力,還真有可能成功再次封神。

只是不知道它們不是和冰火等異族為敵嗎,怎麼又和人類幹上了?看來這近二十年的時間,自己似乎錯過了很多東西。

楚雲升不知不覺中抽出一根香煙,余寒武習慣地給他點上,或許這就是有徒弟的第一個好處吧,徒弟對待師傅,總是在潛移默化之中體現出來。

但香煙卻沒有多少了,楚雲升早已經開始「計劃經濟」,今日或許是殺了人,又或許是瞭解到了很多錯過的事情,總之,奢侈地點了上一根,

在煙霧中,他的目光顯得有些平常,就像蹲在大門口抽著煙槍的真老頭,讓原雪澗只覺得這大概是她見過的「最差勁」的一個三元天高手了。

「你知道五盟嗎?就是冰族、火族那些。」楚雲升吐出一口淡淡的煙霧,將左手靠近火堆,感受著溫度。

這是平平順帶一問,因為楚雲升正思考著神棍們怎麼和人類幹上了,卻沒想要,原雪澗竟然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如果有的話,也應該是人蟲決戰之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還小,後來父親也從來不再提那時候的戰事,不過,據說,布武使也是那個時候神秘失蹤的。」

「布武使……」這是楚雲升第二次聽到她提到這個名字了,但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個上面了,除了埃德加,他想不出還有誰,他現在是在驚訝怎麼五盟一下子沒了?他絕對不相信以它們的能力會在人類滅絕前消失,除非!

他驟然抬起頭,目光出劈出一道厲芒道:「你聽過冥這個名字嗎?」

原雪澗被這道目光驚了一跳,隨即搖了搖頭。

「楚雲升呢?」楚雲升目光漸漸變的冰寒起來。

這下子,不光是原雪澗,就連余寒武都驚覺起來,張大了眼睛望著楚雲升。

「您說的是天下第一人?」原雪澗小心地問道。

楚雲升眉頭皺得更深了,沉聲道:「就是他!」

原雪澗竟然點了點,小小的絕美臉蛋上,浮現出出神的憧憬之情,道:「自從天下第一人失蹤後,布武使自稱遵照他的遺言,開始了壯烈而漫長的天下布武之路,受到恩惠的人,到處都在傳頌著他的名字,尊稱他為武源,除了那些賤民野人外,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天下共主的推舉,也和他有關,據說只有他正統的繼承者才能臣服天下。」

楚雲升心沉如海,一種不好預感令他異常的憤怒,既然他的名字還存在,五盟和冥的名字怎麼會憑空消失了?

只有兩種可能,一種五族與冥都消亡了,但是如果真的消亡了,再掩飾它們存在過就毫無意義,所以這個「可能」實際是「不可能」;

而另外一種,卻有極大的可能,但是卻另楚雲升無可抑制的憤怒,那就是五族改了名字,加入了人類勢力對抗「神棍」大戰之中,或許成為了人類徹底的實際統治者,或者成為了他們的合作者,總之如果是這樣的話,說明人類至少現在已經完完全全的接納了他們,視他們為戰友。

但,不管誰接納了他們,哪怕是全世界,他楚雲升也不會,至死也不會!他們給自己帶來的傷害與痛苦,已經永遠無法算得清楚了。

可是,人神之戰、並肩……楚雲升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但不能接受,無法接受,可是,萬惡的可是,他要站在全世界人類的對面嗎?和「神棍們」合作?

楚雲升站了起來,走出廢墟底房,臨面黑暗,彷彿看見命運的魔爪又一次逼近他,就在不遠的地方張狂嘲笑。

「大蟲,你告訴我,我要敵立天下嗎?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他輕輕地一字一句傾述著,兩行冰涼的淚水溢出了眼眶。

他無法用語言描述自己內心的感受,就像提著刀,經過多年再次找到血仇,卻發現仇人竟然已經成了和家裡人並肩作戰的兄弟……

「我不承認,永遠不會承認,除非我死!」楚雲升迎著寒風,冷冷地說道。

他穆然轉身,對原雪澗道:「如今天下有多少勢力?不清楚不要緊,知道幾個說幾個,你們別怕,我只是想起了一些的以前事情。」

他不會讓余寒武看到自己的眼淚,那是他的心傷之地,只屬於他自己一個人。

也許是這副老者摸樣,容易獲得一些同情,原雪澗忽然起身幫助余寒武扶著他,道:「你要休息一下嗎?」

「不用了,你說吧。」楚雲升揮了揮手,道。

原雪澗望了一眼余寒武,有沒說什麼,點了點,才道:「這也不是太難得到的消息,我還是知道一點的,我們楚術門人算一個,距離這裡不遠的雲宗,勢力遍佈全球的天空之城,還有森林女王,荊棘島,千葉勢,西蜀唐氏,移動鋼堡,自稱也是寒武前人的寒武紀,其他還有很多,各自佔據一個遺留下來的城市,成為人們嚮往的天堂,還有其他大陸地區的,錯綜複雜,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過上面的大人物我不知道,他們鬥爭了很久,尤其是我前面說的六家,還有兩個其他大陸的勢力,都自稱是天下第一人的正統繼承人,這些年來,被稱為八勢奪嫡。」

「所有勢力中,聽父親說,以天空之城、雲宗、寒武紀以及遠在歐洲大陸的一座城市四家最為勢大,其他勢力有時候要聯合起來,才能對抗它們。」

「每個城市勢力都會在支配廢墟上建立生存大堡,大堡下面分設一個個小塢堡,採集新能源與物質,你們攻下的那個塢堡就是天空之城麾下的一個。」

……

聽完原雪澗的講述,楚雲升陷入了沉思,原雪澗瞭解的都是下層勢力知道的大路消息,真正核心的東西,包括這些勢力背後的真正人物,以他父親的位置根本無法知道。

冰火五族地位本來就高,普通人就是在當初的那幾年也無法接觸到,甚至連聽到的資格都沒有,如今也許已經處在頂端的某處,即便是原雪澗的身份也無法窺視到他們。

而他自己,則徹底被「淪落」為諸多倖存城市勢力之間奪取天下大旗的工具。

這一切的關鍵時間點,都指向人蟲決戰,而人蟲決戰卻似乎成了一個禁忌的話題,就連冥與埃德加都隨同一起失蹤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的時間還夠瞭解真相嗎?」

「五族到底是怎麼來的?天導人似乎還是人類本身,就像譚凝一樣,難道……」

楚雲升望著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的余寒武與原雪澗,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了,思緒隨著火苗而跳動,他一直不願意去面對這個問題,越瞭解的越多,越加的發現自己像是在一個永遠看不清四周的漩渦一般。

半夜。

忽然,他眼皮一跳,樓角上的「膽小鬼」封印蜓蟲,向他發來一串警報的信息。

楚雲升迅速伸手揮起,以本體元氣直接泯滅火堆,並將火炭一併收入單獨一個張物納符。

「師傅?」余寒武被驚醒,黑暗中,低聲驚道。

「不要說話,有人來了,你們先去廢樓上藏著。」楚雲升合了合眼睛,迅速地適應著周邊的黑暗無光,壓低聲音立即說道。

說話間,原雪澗也醒了,正好聽到楚雲升的最後一句,猶豫了片刻,忽然奇怪的小聲道:「要幫忙嗎?」

像是感受到楚雲升的疑問一般,原雪澗在黑暗中伸出纖纖小手,攏出一團淡淡的綠芒,如同妖異的幽光,輕輕道:「我也是個覺醒的人類。」

「不用!」楚雲升驚訝一閃而過,否定道。

他的第六分叉線還沒有到神乎其技的地步,只要別人不運用元氣能量,他也無法發現異常的波動漣漪。

換句話說,第六分叉線對第四維空間波動的「觀察」,還處於如同人眼一樣被動式的接受層次,只有等到他能夠以自身的元氣波紋去主動搜索周邊,產生干涉與反射,並配合上第六分叉線的提升,才能算得上真正主動式的「探測」,那已經是四元天的層次了。

他現在只是擔心原雪澗所說的那個什麼大堡派高手來追擊了,如果其中有幾個三元天高手的話,眼下第七釘暫時不能使用,應付起來稍有些麻煩,不過還遠沒有需要余寒武和她幫忙的地步,他身上的大量攻擊元符可不是擺設。

黑漆漆中,楚雲升帶著他二人上了樓,飄然一閃,沒入更深的黑暗之中,來到「膽小鬼」封印蜓蟲放哨的地方,遠處,一片漆黑的地方,十幾個穿著各不相同的男男女女拿著類似於手電的奇特光源,如同點點星星,正快速進入廢墟小鎮。

楚雲升沉寂了片刻,伸手微張,將封印蜓蟲收回物納符,悄然下樓,隱入廢墟黑暗之中,快速逼近他們,為防止萬一,即便要打,他一向奉行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但他剛剛接近,就聽到一個少女絲毫不謹慎的聲音,嘀咕道:「這個鬼地方,晚上怎麼能睡覺!?」

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她邊上傳來:「將就一晚吧,這次消息很可靠,那個人可能是真的布武使,他這次暗中通過各種渠道,召集閒散勢力……說他不定一高興,還能傳我們一些正統的功法。」

「布武使?埃德加?」楚雲升心頭一動,對方的來歷似乎與他與原雪澗想的都不一樣,立即隨機應變,將「偷襲」當即轉變為「跟蹤」。
sexl 發表於 2011-10-11 10:01
本帖最後由 sexl 於 2011-10-11 10:02 編輯

第四百七十一章 詭異的突破



黑暗中的另外一邊。

原雪澗合著小手,兩隻大拇指並列抵在精緻的下巴上,如水蔥般食指微微點碰著清靈的鼻尖,專注地「打量」著坐在她對面的余寒武,雖然她其實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對面清晰而又輕微的呼吸聲,但往往沒有了眼睛的「欺騙」干擾,一個人的呼吸節奏更能清晰的反應出他內心情緒的波動,尤其是在這種黑漆而寂靜的環境中。

有了一會,耐心的原雪澗終於發現這個小男孩似乎一點點與她交談的興趣都沒有,他的呼吸很平穩,靜若一塊石頭,彷彿自己根本不存在一般。

雖然她一向不喜歡這麼想,但是當自己令無數男人神魂顛倒的容貌甚至身上特有的自然香味,不僅在那個老者身上徹底地失了效,就連這個小男孩都像是視若未見一般,心裡總仍不住地還是有一大片的不可思議。

當然,他們師徒二人並不是第一個可以無視這些的男人,也不是第一個反過來竟可以吸引自己好奇的男人。

在她少女夢飛的記憶裡,那還是第一次人神之戰結束的時候,那個英姿勃發的男人,英雄般的凱旋,歷經百戰的白雲戰甲,飄飛的長髮,明亮的眼眸,淡淡而自信的微笑,永遠充滿著陽光,彷彿一切都踏在他的腳下,無數的少女為之而瘋狂悸動,就連她也不例外,但同樣,那個男人充滿魅力的目光在她絕世的容顏上,也沒有為她例外地停留,哪怕半秒都沒有!

所不同的是,那個男人永遠都是那麼的陽光,彷彿心中懷有整個世界的光明,而今晚的師徒二人,孤獨的眼神中透著壓得令人乃至令整個世界都喘不過氣來的心思,好似他們的心中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找不到一絲的光芒。

「小弟弟,你叫寒武?」原雪澗想了想,首先打破了沉寂,開口輕輕說道。

她是知道這個名字的,那個老者絲毫沒有隱瞞的說過很多次,

「……」沒有任何回應。

「小弟弟,你今年十五歲了?」原雪澗沒有氣餒,繼續地問道,這也從那個老者口裡聽到的。

「……」仍然沒有任何回音。

「小弟弟,你能告訴姐姐你的師傅叫什麼名字嗎?」原雪澗覺得剛才的兩個問題可能是可以默認的,於是換了問題,不甘心地再次問道。

「……」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

……

許久之後——

原雪澗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做死不開口了,她為了讓余寒武說話,甚至將自己的身世都又仔細的說了一遍,就是一般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興趣了,然而黑暗中的這位就像一塊木頭一樣,一動也不動,連哼一聲都沒有。

若不是她聽到過余寒武和楚雲升說過話,簡直就要以為對方是個聾子或者是個啞巴了。

不過,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

「小弟弟,可以告訴姐姐,你為什麼不說話嗎?」原雪澗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果然這一次,余寒武說話了,聲音很小,但內容卻讓原雪澗啞口無言——

「師傅走的時候說過,不要說話。」

原雪澗迅速地回過神來,笑了笑,道:「沒關係的,我們說的很小聲,外面聽不到的。」

余寒武卻又一次閉地上了嘴巴,一言不發。

兩人沉默了半響,原雪澗像是想起了什麼,以一種奇怪的語氣道:「小弟弟,你想聽天下第一人的故事嗎?」

余寒武仍舊沒有說話,但他瞬間出現的一絲停頓的呼吸聲,仍舊讓原雪澗敏銳的捕捉到了。

她記得當時那個老者在和她說到天下第一人的時候,余寒武臉色出現的那一抹古怪的驚訝,彷彿聽到了什麼想不明白的事情。

「你的師傅從來都沒有和你說過那個人嗎?」原雪澗知道自己終於找對了話題了。

余寒武點了點頭,但是黑暗中,原雪澗完全看不見,不過以覺醒者的感覺,還是能夠細微地察覺得到一點。

「他想知道!」原雪澗雖然不太明白那個老者如此關愛自己的徒弟,甚至在吃東西的時候,都將最好的地方仔細地剔給他,卻為何不告訴他這麼重要的歷史人物。

但她的疑問並不在此,而在於:「你們的本領不是學自寒武遺書嗎?」

余寒武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原雪澗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問得太早了,於是立即開始了余寒武所感興趣的話題:「那還是在十幾年前,你或許還沒有出生,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蟲物橫行,人類朝不保夕,危在旦夕,那個時候,天下間出了一個絕世的高手,那個人就叫……」

……

「就在這裡,他曾經一戰而天下動!……」

……

「最後,他將一生所學交給了布武使,自己沉入了茫茫的大海。」

這個時候,驚呆住的余寒武,忽然打破沉默道:「雪澗姐姐,他,他後來……?」

原雪澗搖了搖頭,口中卻道:「聽說開始的時候,很多人認為他和以前以前沒有真死,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再無他半點的消息,直到有一天,他的屍體被發現了,證實了他的去世!」

余寒武沒有說話,但是原雪澗卻奇怪地聽到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

她思索了一會,剛想再繼續找機會詢問她的疑問,卻忽然發現余寒武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起初,原雪澗還以為是他被觸動了什麼,是情緒方面的變化,但片刻之後,陡然地意識到是出事了,因為余寒武周邊的元氣能量突然混亂起來。

再過一會,她甚至能聽到余寒武體內似乎產生了一種什麼東西被層層推進打破的聲音,愈演愈烈,到後來,簡直就是摧枯拉朽!

「突破一元天!」原雪澗幾乎要驚呼出來,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孩子竟然能夠突破一元天,這需要多高的天分!?

別的信息或許她只是聽來的大路貨,但是突破一元天的場景,在塢堡中,父親那些的手下在突破的時候,她都按照父親的安排去「學習」過,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只不過,狀況似乎有些不同……

余寒武也沒有料到自己會現在就不由自主的進入突破的境地,在聽完原雪澗的講述後,他就準備繼續不再說話,按照師傅的教導一刻不停的緩緩地修煉著自己的元氣,卻不料剛進行了一點,身體就像不受控制一樣開始被元氣層層衝擊,和師傅說的一樣,自己就像一座被元氣包圍的城堡,正在土崩瓦解之中。

不同的是,他的這座城堡似乎有點脆弱了,外圍在被融解崩潰的時候,內部應該在等待外面的元氣推進,而不是已經漸漸地經受不住地有點要崩塌的跡象,這種崩潰的結果,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最為清楚——凶險異常,幾乎是命懸一線!

即便余寒武以遠超一個同齡少年的心志,異常的冷靜與沉著,按照師傅教的辦法竭力的控制著,但是被楚雲升人為打通的空間壁壘以及過快進入一元天巔峰的雙重後遺症開始彰顯出它們無窮的威力!使得正常的突破忽然間變得詭異起來。

混亂開始了!

元氣不受控制的四處亂撞,和當初楚雲升緩緩地自動吸入外部天地元氣入體秩序推進不同,余寒武周邊的天地元氣幾乎是爭先恐後地湧入他的體內,加入這場本該是儲元體向融元體質變的最後一躍,現在卻演變成異常完全的破壞摧毀。

只毀不建!

一旦所有的儲元體全部被摧毀,而融元體又沒有被建立,余寒武將立即成為一具沒有生命的死屍!

大量元氣的異常波動,開始向四周蔓延與擴散,就像在平靜的湖面中投下一個高速墜落的石頭,不但潛伏中的楚雲升立即就感應到了,就連那群剛進廢鎮的人中,也有幾個人漸漸將目光投向余寒武藏身的廢樓。

「怎麼回事?現在突破了?」楚雲升心中微凝,對於處在巔峰狀態的時期,突破的準確時間,他也拿捏不準,他的一元天突破是在完成淬煉全部次數後立即發生的,而余寒武卻拖延了很久,他也不知是何故,但沒有太多擔心,因為在他的認知中,一元天的突破幾乎是最安全的,和二元天的凶險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這個時候,余寒武已經暴露,潛藏已經沒有什麼大用了,他剛剛也已經又偷聽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遂立即身形折起,踏著九章圖箓身法,猶如一隻夜間的鬼魅,一閃而逝,急速掠向廢樓二層。

之後,十幾個身影也動作起來,快速圍向那座廢樓,謹慎地探聽著動靜。

楚雲升剛進入廢樓二層,就意識到余寒武竟然已經到了生死關頭,雖然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那裡出了問題,但立即就排列出幾條應急方案。

而原雪澗只覺得眼前一晃,就發現楚雲升已經回毫無徵兆地到了小樓,她正在運用她的木元氣努力地為正在崩潰中的余寒武重建生命活力!

熒熒綠光在她白皙的額頭汗滴上,折射晶瑩的光芒。

楚雲升雙手飛動,一手拿出一張自己的六甲符封住余寒武向外大量吸入天地元氣的混亂,一手掏出一張改造過的植物林面具,不由分說地按在原雪澗俏生生的小臉上。

「這是植物森林的面具!」原雪澗心中大驚,雖然外間也流傳一些他們的面具,但罩在她臉上的這具,是她從未接觸過的檔次,純淨的土元氣竟然不和她的木元氣發生衝突,傳說中只有森林女王親手製作的,才能有這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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