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海茵之名_030 王子的野心
雷曼愣了一下，還陶醉在那一眼風情中的思緒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敏銳的直覺，讓他感到這一問似乎別有含意。
他略帶探究的看著那個令他神魂顛倒的女子，只見她很隨意的朝自己笑笑：「別想太多，就只是想聽聽你對這戰爭的看法。」
「聽我的看法，還是一個奧斯陸的人的看法？」雷曼想了想回問。
「有差別嗎？」她略略挑起了眉，歪著頭看他。
「也許有……」他沉吟，目光深幽，帶著審視和估量。
「那麼……你的看法。」安卓回頭看他，眸子如同晴空下的潭水，清澈的映著他的臉。
那麼乾淨的一雙眼，沒有欲望偏見……也許，她能明白他。
突然的，他很想跟她說說藏在心中已久，從未讓人知道的話，那是他的夢想、他的希望、他的抱負。
「戰爭，是遲早的事。」他思考了一下，整理心中的想法，「人族已經混亂了太久，是該統一的時候了……」
他說了很多，關於城邦與城邦，關於國與國……
他心痛。
從過去到現在，人族之間那一場場紛亂的戰爭……北方百年來層出不窮的爭鬥，南方貴族皇室的墮落糜爛……貴族過度的富庶奢華，平民不合理的艱苦窮困……
他憂慮。
對於漠原年年不斷獸潮侵襲，對於人族越來越擁擠的土地，人口的增加，糧食的緊張，資源的短缺……
他渴望。
漠原之北有庫克塔克山未開發過的礦藏，凶險大森林中豐富的資源，還有沼澤叢林邊肥沃的土壤……
「世界這麼大，人族應該走出去。」他說，眼中閃著睿智的光，「而不是消耗在持續不斷的內鬥上。」
「這需要一個強盛的國家，一個統一的國度……」和一個英明的王。安卓默默無聲的接口，腦海中迴響起另一個人曾對她說過的話，她靜靜的注視著那個神采飛揚的王子殿下。
看著他沸騰的眸光，他沒有熱血的揮舞雙手，沒有的激動的口沫橫飛，只是認真的訴說，認真的描繪著他心目中關於人族的未來，心目中的夢想。
豐饒、強大、人人富足、無所畏懼的和平盛世。
他想告訴她，奧斯陸是侵略者，但侵略不只是為了侵略，不只是為了權勢和財富，還有夢想和希望。
「戰爭，是為了以後沒有戰爭。」
他有野心、他有欲望，他更有理想和抱負，他的心很大，大到連父王也不能明白他所渴望的未來是什麼，但他相信有人能理解他、認同他，而那個人，他希望是她，他渴切的望著她，但是她卻別開了目光。
他這才注意到，她始終靜靜的聽著，沒有發表任何看法，這讓他激昂的情緒冷卻下來，他遲疑了一會，試探的問，「你呢？你對這場戰爭怎麼看？」
安卓回過目光，低頭撥弄著柴火，垂落的髮絲遮蔽了她的臉，在搖曳的火光下明滅不定。
她不能理解嗎？就在他開始覺得失望的時候，聽見她說。
「在那之前，將死去無數生命。」
他沉默，而後說。
「值得的。」沒有犧牲，就沒有收穫。
「戰敗者將如何活？」她問。
「無論勝敗，將皆如一國。」他說。
他望著她，坦然無私，語音鏗鏘，眼神湛湛放著光，「唯人之國。」
屬於人族，無分彼此的大一統帝國嗎？安卓笑了，笑容澀澀，不知是笑他的天真妄想，還是笑他的抱負狂妄。
她認同他嗎？還是覺得他好高騖遠，只會空想漫言？雷曼看不出來，於是兩人之間剩下的只有沉默。
然後格林他們回來了，他們烤肉、吃飯，接著準備分道揚鑣。
「那麼，就此告別了。」離去之前，女王軍團長將那條被蹂躪的不成樣子的褲子施捨給王子殿下，揮揮手，不帶一絲雲彩的瀟灑離開。
晚風中，夕陽餘暉下，雷曼光著兩條腿，拎著褲子，有些失落的看著一騎雙人逐漸遠去。
「要到聯絡方式了嗎？」格林問。
「啊！我忘了……」雷曼這才想到自己忘了要那最重要的東西。
不會吧！為了幫忙製造機會，他都沒臉沒皮的想方設法拖延那個不會看眼色的笨蛋藍西亞人這麼久，結果居然連住址都沒要到。格林沒表情的瞪著他的王子。
雷曼苦笑了一下，悵然若失的道：「也許侵略者，終究還是侵略者……」
「沒要到也好，我探了一下那個叫迪倫的底。」盡責的副官沉默了一會，用自己的方式笨拙的安慰他的王子：「他是藍西亞的軍人，負責保護那位小姐，我猜那那位是藍西亞的貴族，父親大概是軍方將領，而且應該地位不低。」
是嗎？果然一開始就不應該開始啊！
王子殿下嘆氣，抖開褲子打算穿回去，卻突然愣住。
褲腿上有字，模模糊糊有些凌亂，似乎是隨手用炭枝寫的。
他攤開來看，露出失而復得的喜悅微笑。
「那兩人是怎麼回事？」於此同時，軍紀官也正在和他的軍團長抱怨，「那個叫格林的像是誰欠了他幾百萬，一直沒表情的問東問西，我看他們來歷不太對啊！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哪裡的貴族，可這附近的貴族早跑光了，他們倆哪來的？」
總算没有笨到死。安卓笑了起來，為自己軍紀官難得的機靈和依舊慢半拍的反應。
當然不是普通人，她從第一次見面就知道這個人不同尋常……只是沒想到，居然是他。
伸手摸向懷中有著盾與交錯利刃的黑色徽章，她苦笑，難道真是命運的安排？
思緒飄散，心潮湧動，曾經的對話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
他會是那個人嗎？那個自己所等待的人。
她閉上眼睛，靜靜的偎入身後溫暖的懷抱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