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天國皇朝 作者： 嬴無敵 (連載中)

　　【第020章】荒誕年代

　　「龍？dragon？」趙龍咀嚼了一下這個法語單詞，龍這個單詞不論是在英語中還是法語中，所代表的都是那種肥胖的，長著醜陋翅膀的可笑生物，跟東方的龍完全扯不上半點關係。

　　可現在一個意大利神甫，居然能夠在耶路撒冷的城外，居然說出東方人比異教徒更邪惡，信仰魔鬼和龍的話，這個問題可就不是小問題了。

　　以趙龍對歷史的認識，從漢朝到唐宋年間，東西方的交流一直都是很密切的，每年都會有無數的絲綢、瓷器和茶葉香料通過海上和陸路的絲綢之路運到歐洲來，在交流溝通方面理應有一些相對的瞭解才是，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

　　可轉念一想此時是中世紀，趙龍便馬上釋然了。因為這就跟後世一樣，如果遇到任何看起來不合理的事，只要明白這事發生在天朝，便自然合理了，這可是一個堪比後世天朝河蟹時代的荒誕年代。因而以趙龍的看法，意大利人也好，歐洲人也好，對中土大宋的看法必然是摻雜著利益的成分。因為歷史上與大宋交流最為密切的都是波斯商人，他們壟斷東西方貿易物流的手段，看起來應該是以這種荒誕並且恐怖的說辭嚇阻了歐洲人的探索慾望。

　　想通了這些趙龍也就不將此事放在心上，正欲策馬離去時，那意大利神甫突然口中一變，竟是用英語再次高喊了起來。這一次，趙龍可是聽得明白，這傢伙喊道：「聖徒們，不要讓這個東方人走進耶路撒冷，東方人都是魔鬼和龍的後裔，他是來褻瀆聖地的！」

　　這傢伙喊了這一句還不夠，當即又用法語和希臘語，以及好幾種語言大喊了起來。當即就引起了騷動，原本寬敞的道路也被圍上來的朝聖者們前後堵上，不少人更是抽出了身上的兵器，露出了或憤怒、或貪婪、或仇恨的表情。甚至還有人當場起哄道：「神甫說得沒錯，這個東方人和撒拉遜人在一起，一定是來褻瀆聖地的！」

　　「殺了他！殺了異教徒！」這種事情一有人帶頭，情況立馬就一發不可收拾，甚至人群中還跳出了幾個身穿黑色長袍的本地正牌東正教神職者公開喊道：「殺死異教徒不是罪惡，是行善！」

　　這一下趙龍就納悶了，而阿里等人卻是毫不遲疑的紛紛抽出了兵器將趙龍圍在了中心，阿里大喝道：「這裡是耶路撒冷，耶路撒冷王有律法，聖地准許任何人進入。」

　　「但不歡迎瀆神者！」意大利神甫大聲喊道：「東方人都是瀆神的異教徒！」

　　隨著神甫的喊聲，聚集過來的人群頓時瘋狂了，他們開始叫囂和咆哮，甚至有狂熱的朝聖者開始彎腰在地面上扣挖，看樣子是準備撿石頭把趙龍這個東方異教徒幹掉。

　　一看這情況，趙龍知道這場無妄之災只怕難以善了，急促間四下張望，恰巧看到一隊手持紅底白十字旗的騎士正從耶路撒冷城中馳出，方向正是自己這方。當即趙龍心中有了計較，神情篤定的伸手一指意大利神甫用法語大聲喊道：「他才是瀆神者！你是個騙子！你在說謊！」

　　趙龍的這句話中氣十足，法語也是說得很有法蘭西貴族的腔調，在加上他被阿里等人護衛在中間，很有大人物的氣度做派，因此當他說出這句話後，凡是聽得懂法語的都愣住了，而意大利神甫聽了之後也是被氣得渾身發抖，咆哮了起來：「你說我是騙子？你說我在說謊？」

　　「是的，你在說謊，你根本就沒有去過東方！」趙龍當即大聲喊道：「他是一個說謊者，他在欺騙你們！他根本就沒有去過東方！」

　　「我……我沒有說謊！」在趙龍理直氣壯的指責下，意大利神甫見到人們出現了疑惑的表情，當即狡辯道：「我是沒有去過東方，但我知道東方人都是異教徒，你們信仰魔鬼和龍！」

　　趙龍卻是搖頭大笑道：「你就是個偽劣的說謊者，如果你去過東方，你就應該知道我們東方人和你們一樣，也信仰神。你們的神在東方不叫上帝，叫做盤古，你們的亞當和夏娃，我們稱之為伏羲和女媧。在印度，他們將你們的神稱為梵天，亞當和夏娃則稱之為毗濕奴和濕婆。所以，你是一個騙子，你欺騙了這些虔誠的人。」

　　趙龍的這些話讓這個意大利人的腦門上頓時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只見他的一對老鼠眼骨碌碌的轉了兩圈後馬上跳起來喊道：「他在胡說，不要相信這個東方人的蠱惑，他在蠱惑你們，想把你們帶入去往地獄的歧途！」

　　趙龍將他的神色看在了眼裡，自然對他的表現留了個心眼，接著卻是趁熱打鐵的向眾人喊道：「你們當中，有人去過東方嗎？或者去過印度？」

　　趙龍喊了兩遍，但顯然這些歐洲朝聖者能夠來到耶路撒冷已經是得到了上帝的恩寵和眷顧，至於東方或印度，對他們來說可就太浮雲了。但也就在趙龍準備接著往意大利人身上潑污水的時候，卻有一個衣著襤褸的歐洲人從人堆裡擠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張望著臉上有著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趙龍一看這人就知道他身上有戲，當即盯著他問道：「你……你去過東方嗎？」

　　見趙龍和無數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這人嚇得急忙往人群中縮，卻被身後的幾隻手又推了回來，當即苦著臉道：「我……我……我沒有去過東方，可是……我在伯利恆，見過一個撒拉遜商人，他說印度已經被撒拉遜人征服了。」

　　「是的，印度已經被撒拉遜人征服了！」雖然這人的話並沒有為趙龍解圍，但趙龍還是從這句話裡抓到了關鍵：「而且，撒拉遜人還要繼續往東走，他們還要去征服我的國家－－大宋！」

　　然後，趙龍臉上擺出了義憤填膺的表情，高喊了起來：「該死的撒拉遜人，不但是你們的敵人，也是我們敵人，它們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殺光撒拉遜人！」

　　趙龍的話立即在人群中引起了共鳴，好些人當即跟著喊了起來：「對！殺光撒拉遜人！殺光他們這些異教徒！」

　　也在這時，從耶路撒冷城中出來的騎士隊伍終於趕來了，老遠他們就大聲呵斥，很快就把圍困趙龍等人的群眾驅散開來。而這個近五十名騎士的隊伍護衛著一個臉上有著一道橫跨鼻樑的醜陋疤痕，年紀約在五十上下，一頭短髮略有些花白的老人，他身穿著深藍色的天鵝絨罩袍，身披黑色的皮草斗篷，氣度非常的懾人。

　　馬隊很快在趙龍跟前停下，老人一雙銳利的眼睛緩緩在人群中掃過之後，聚焦在了趙龍身上。

　　也在這時，一名手持著耶路撒冷國皇家旗幟的騎士大聲呵斥道：「快快讓路，不可阻擋耶路撒冷執政官大人的道路。」

　　一聽是耶路撒冷的執政官，趙龍不由心中一驚，難道這個老人就是殺父仇人蓋伊？可根據自己掌握的歷史資料而言，這時的蓋伊應該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才是，那這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此時，道路上原本圍著趙龍等人的朝聖者們紛紛退往路旁，騎馬的人也紛紛下馬，唯獨趙龍還安坐在馬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馬隊中的那個老人，立時場面上的情況有些扎眼起來。

　　不過這老人似乎有急事要辦，當道路讓出後馬隊便再次行動起來，尤其是他的目光雖然在趙龍身上停留了幾秒，但卻沒有任何表示顯露出來。也在這時，趙龍卻是突然揚聲用法語道：「執政官大人，請等一下！」

　　隨著趙龍的這聲呼喊，整個馬隊的起步陣型突然一頓，靠在趙龍等人這邊的騎士紛紛用手扣住了腰上的佩劍，不少人甚至將劍拉出了半鞘。不過被馬隊保護在中間的老人卻沒被嚇到，他拉住韁繩，扭頭看著趙龍，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悅的表情念叨了一句：「東方人？」

　　趙龍依舊坐在馬上，卻是伸手抱拳為禮道：「執政官大人，我是穆罕默德?本?阿卜杜勒?馬赫迪從東土大宋請來的醫生，我要覲見耶路撒冷王。」

　　「馬赫迪？你是馬赫迪的人？」老人眉頭一緊一鬆，這才正眼打量起趙龍來。而趙龍也答道：「是的，但在我們進入耶路撒冷的時候遭遇了劫掠，因此我們失散了，有可能他已經死了。」

　　「他沒有死……」老人神情一變，原本掛滿冰霜的臉上突然展現出了笑容，只聽他道：「他還活著，就在耶路撒冷，你就是他口中的東方醫生？很好，你馬上跟我入城，覲見王上。」

　　當即馬隊就在原地調轉方向，老人要帶著立即趙龍入城，可就是這時那個意大利神甫卻是突然跳了出來，就在大路上張開雙臂攔住了道路大聲道：「泰比利亞斯大人，不能讓這個東方異教徒進入耶路撒冷，他們都是瀆神者，他們崇拜魔鬼和龍。」

　　正高興著的老人猛然被這個臭蒼蠅攔住了去路，當即臉色一變，就要出口呵斥，也在這時趙龍卻是大喇喇的搶先開口道：「不錯，我們東方人是向魔鬼和龍祈禱。但我們祈禱的是，希望魔鬼和龍能夠寬恕那些因為犯罪而墮入地獄的靈魂，其中也包括你這樣的說謊者。」

　　「褻瀆！」意大利人漲紅了臉，大喊了起來。

　　可趙龍卻笑道：「上帝如果能夠寬恕所有的罪惡，還要地獄做什麼？」

　　【第021章】再遇故人

　　跟著雷蒙德?泰比利亞斯進入耶路撒冷的趙龍，隱約間已經預料到了這句和「對不起如果有用，還要警察做什麼」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話日後有可能非常流行。

　　當然，他的心思沒必要放在這上面，只是在行進途中悄悄向阿里吩咐道：「記住這個意大利人。」

　　雷蒙德?泰比利亞斯，耶路撒冷的執政官，醫院騎士團的前任大團長，根據趙龍從阿里口中所獲得的信息看，他確如歷史所述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鴿派。自從鮑德溫四世繼位登基以來，身為耶路撒冷執政官的他便努力在朝聖者與穆斯林之間尋找平衡，用自己掌握的醫院騎士團努力的維持著危若懸卵一般的和平。

　　醫院騎士團與聖殿騎士團是分屬兩個派系的中世紀軍事組織，兩者的特色非常的易於辨認：醫院騎士團的徽標是色底白十字，而聖殿騎士團是白底紅十字。

　　醫院騎士團的徽標正是後世的紅十字會徽標的前身，醫院騎士團全稱是「耶路撒冷聖約翰醫院騎士團」，又被稱為聖約翰騎士團或善堂騎士團，是最為古老的軍事修會，代表羅馬教廷。醫院修會在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前就成立了，醫院騎士團的會規以聖奧古斯丁修會的會規為基礎制定。騎士團的成員分為教士、騎士和士官，以及會友。

　　騎士團由一位大團長（GrandMaster）統治，並有教士會議和八位法官協助。泰比利亞斯在成為耶路撒冷的執政官之前是醫院騎士團在耶路撒冷總部的大團長，擔任執政官後按騎士團的規定辭去了職務，現任的團長叫做羅傑?德?穆蘭（Rogerde

　　Moulins），一位來至法蘭西的正直騎士，奉命領導醫院騎士在聖地保護所有的朝聖者。

　　對於泰比利亞斯這個人，趙龍的信息渠道並不多，除掉天國王朝裡的演繹之外，多數消息來源都來自阿里。不過阿里對這個人看法並不太好，因為他不但對破壞和平氛圍的聖殿騎士下手狠辣，對城內的撒拉遜人和穆斯林也不算友好，至於城裡的亞美尼亞人和羅馬人似乎對他也不怎麼待見。

　　總體來說，阿里對他評價是一個公正得近乎苛刻的東正教徒。

　　早期的基督宗教在公元1054年發生了基督宗教大分裂，教會從這裡分成東部和西部兩個教會。雙方都認為自己的教會才是由基督使徒所開創的最原始的教

　　會，並且都不讓對方擁有這頭銜。東部教會在自己的名稱裡頭加上了「正」（正統）所表示的是他們認為東正教會保留了最原始的教導和崇敬的教會傳統。

　　有些人認為羅馬天主教會代表的是「西部傳統」，然而持不同意見的人則認為羅馬教會已經背離傳統。所有的東正教派教會都可以回溯他們的脈系直至五個早期的基督教會中心：羅馬教會、耶路撒冷教會、安提阿教會、亞歷山大教會和君士坦丁堡教會。雖然所有的東正教教會都承認君士坦丁堡牧首為最高領袖（正式頭銜為君士坦丁堡，新羅馬大主教和普世牧首），但是教會之間並不是完全一體，而是在彼此承認的狀態下相互獨立。

　　醫院騎士團隸屬於羅馬教廷，自然他們的團員都是正統的東正教徒。

　　能夠在進入耶路撒冷之前遇見他，對於趙龍來說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更別說還是在遇到莫名其妙的宗教攻擊時。因為根據天國王朝裡面的描述，他應該是忠誠於鮑德溫的一派。因此當趙龍從他的表情察覺發自內心的喜悅後，便知道自己這一寶算是壓對了。

　　至於進入耶路撒冷的過程可謂是乏善可陳，如果硬要描述的話，除了髒亂差之外，也就是一種讓人不敢恭維的混搭。整個城市幾乎入眼的都是不著調的混搭風格，比如說在擁有穆斯林風格的建築物頂部豎立有高聳的十字架，而服裝各異的亞美尼亞人、羅馬人、撒拉遜人和基督徒也融洽而和睦的混雜在一起，將耶路撒冷變成了一個臭烘烘的牛馬市場。

　　不過，泰比利亞斯並沒有給出太多的時間讓趙龍欣賞耶路撒冷城的風景，而是領著他快速的穿越城市，來到了一處位於耶路撒冷城市西北角的官邸建築，這處建築趙龍沒有任何印象，雖然他來過後世的耶路撒冷，但他可以確定後世的耶路撒冷沒有這處建築的遺跡。當然阿里也在這時悄悄的為他介紹，這裡就是耶路撒冷執政官的官邸和耶路撒冷王的宮殿所在地。

　　進入官邸後，泰比利亞斯便安排趙龍在一處偏廳等待，哪知到這一等就等了大約一個多小時，不過對於這樣的等待趙龍可不會表現出任何不耐的情緒，而是藉著這個時間透過詳細的推敲著他的計劃。趙龍承認，他一直都在天機客與從龍客這兩個角色之中搖擺，他也曾經設想過如果現身之地不是耶路撒冷而是大宋的臨安或是金國的汴京，自己又將何去何從。

　　但他始終認為，上天安排他出現在這裡，就是賦予了他天機客的使命，幫助已經病入膏肓的鮑德溫逆轉天命，而不是加入薩拉丁的陣營順應天命。因此，他就必須適時的介入到這個宏大的歷史進程之中，給鮑德溫治療麻風病恰巧就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雖然趙龍不太認可這個時代對麻風病的治療手段，但他卻掌握著後世先進的醫療理念，因此相信就算不能完全的治療鮑德溫的麻風病，但讓他多活幾年還是大有可為。

　　沒過多久，也就在趙龍默默預想著將會面對的各種情況時，泰比利亞斯便引著一副軟榻來到了偏廳，軟榻上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領著趙家父子來到耶路撒冷的穆罕默德?馬赫迪。

　　「三郎，真的是你？」一見面，穆罕默德便驚訝的用臨安官話喊了起來，不得不說阿拉伯人普遍都擁有著非常出色的語言天賦，阿齊茲也是這樣。

　　趙龍一看這人，也自然認出了他的身份，當即搶上一步撲到了榻邊，裝模作樣的悲呼了一句：「馬伯父！」

　　由於穆斯林姓名組成的特殊性，一般來說宋人習慣於從阿拉伯商人的姓名裡為他們找出姓氏來，比如說穆罕默德的全名是穆罕默德?本?阿卜杜勒?馬赫迪，那麼他的名字就是穆罕默德，他的父親叫做本，他的爺爺叫做阿卜杜勒，至於馬赫迪是他高祖父（爺爺的爺爺的父親）的名字，他的高祖父因為獲得了法蒂瑪王朝封爵，所以成為了他這一族人名字的末姓。不過在大宋，人們找來找去，只在馬赫迪裡找到了一個「馬」姓，因此便把馬赫迪當成了他的姓氏和名字。

　　「唉……賢侄，伯父對你不住啊！」穆罕默德長歎一聲，一張蠟黃色的臉上露出了幾許悲傷。三個多月前的那場襲擊，不但毀滅了他的商隊，也搶光了他從東方帶回的貨物，雖然這些並不是他的全部家底，卻也使得他元氣大傷。再加上逃亡時受了重傷，這三個多月來自然是度日如年一般難熬。

　　一旁的泰比利亞斯見兩人相認，也就確認了趙龍果然是貨真價實的東方醫生，當即便道：「你們稍後再敘舊，先讓他為陛下診治。」

　　「不，執政官大人！我要先為伯父診治。」但趙龍聞言，卻是抬頭看了泰比利亞斯，斬釘截鐵的說道。

　　泰比利亞斯看了看趙龍，又看了看穆罕默德，卻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走到一旁的一張椅子上在坐下道：「當然可以，我可以旁觀嗎？」

　　「如您所願！」趙龍應了一句，便讓阿里帶人去取來藥箱和一應的器械。隨後便在軟榻上細細檢查起穆罕默德的傷勢。穆罕默德的傷勢看起來並不重，全身四處刀傷，三處在肩臂和大腿，都已經縫合結痂，近乎痊癒。只有後背左肩上有一處箭傷，也不知是箭上有毒還是因為摩擦感染的緣故，一直都沒癒合，並且有潰爛的跡象。

　　當即趙龍便讓穆罕默德趴在軟榻上，取出銀針扎穴麻醉後，為他處理傷口。很快趙龍就發現傷口之中存在著異物，這應該就是病灶所在，當即趙龍便用刀過火消毒，又在死海海水中過了一遍之後，便動手剔除傷口上的腐壞血痂和壞死的皮膚肌肉組織，用竹鑷插入傷口中探尋了幾下後便找到了異物，取出一看正是一塊比常人小拇指的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鐵製錐形箭頭碎片，正是因為這塊碎片一直沒能取出，所以穆罕默德是傷口一直不能痊癒。

　　隨後趙龍又用刀將傷口周圍和內部的腐敗組織全部剜除，又用死海的海水將傷口清洗了幾遍，最後才從頭上取下了幾根長髮在海水裡浸泡消毒後用來給穆罕默德做縫合，在傷口外部又用他精選過的海底泥作為外敷藥膏塗在傷口表面，用繃帶裹紮好後，這才交代穆罕默德三天內不可仰臥，七天後就可拆除繃帶。

　　見趙龍行雲流水一般的處理穆罕默德的傷口，坐在一旁的泰比利亞斯不時流露出讚許的神色。雖然醫院騎士團是一個軍事組織，但他們的組織是從一個以救治病人為職業的醫療團體發展起來的，作為前任的大團長，泰比利亞斯在醫療方面的造詣自然無需多言。

　　可以說，趙龍在他面前展示的外科手術能力，已經可以媲美醫院騎士團裡的大醫師。而更為讓他好奇的是趙龍手術時使用的奇怪液體和黑色的外敷藥物。如果不是趙龍一早就將刀具和器具在這種看著像是水一樣的液體裡浸泡，又用這種水擦拭傷口，泰比利亞斯會忍不住想要伸指蘸上一點嘗一嘗看看。

　　【第022章】麻風之王

　　處理完穆罕默德的傷口，趙龍這才一一將紮在他身上的銀針取下，才取下來沒多久，穆罕默德在手術中一直保持平靜的面容很快就扭曲了起來。不過他和所有的阿拉伯人一樣，都具有極其強韌的忍耐能力，並沒有張嘴呼痛，只是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正在收拾的趙龍見了，便笑道：「馬伯父不必擔心，長則一天，短則兩個時辰，疼痛感就會消失。」

　　穆罕默德聽了眉頭也是自然舒展，依舊用臨安的官話答道：「好好！賢侄，這點痛伯父也還擔待得起。賢侄還是快去給王上診治，切不可失了禮儀。」

　　趙龍這便起身，向穆罕默德道：「伯父稍待，侄兒去去就來。」

　　言畢，這便看向泰比利亞斯，口中用法語道：「執政官大人，我可以為王上診治了。」

　　「跟我來！」泰比利亞斯神色平淡的點點頭，起身領著趙龍走出了偏廳，而阿里和納爾遜兩人則背負著趙龍的藥箱和用具跟在後面。

　　這一走起來，趙龍便發現執政宮並不如他想像中的寬敞和龐大，從泰比利亞斯的房間出來，穿過一個回字形的廣場，便來到了執政宮遍南角的一處小型宮殿，通過一道充滿穆斯林風格的旋轉式階梯後，來到宮殿的二層，走過一條以火把作為照明的陰暗長廊，又到了一扇用華麗的沉香木雕刻鏤空的大門前。從鏤空的木門中，可以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坐在一張巨大的書桌前，一桿長長的鵝毛筆正輕輕的顫動著。

　　泰比利亞斯推開門，領著趙龍走了進去，阿里和納爾遜則被侍從攔在了門外。

　　「哦！你就是那個東方人？」伏在書桌前書寫的白衣人並沒有回頭，只是用低沉的聲音用法語問道：「上帝如果能夠寬恕所有的罪惡，還要地獄做什麼？這是你說的？」

　　對於這個歷史上氣場最強大的麻風病人，趙龍曾經預想過無數版本的第一次見面，但他卻沒有想到過，兩人的第一句搭話話，竟是從他說過的話中引申。要知道趙龍進入耶路撒冷還沒有兩個小時，這句話居然都傳到了他的耳中，當即趙龍有些愣神，但卻很快恢復了過來，用法語回答道：「在東方，這句話婦孺皆知！」

　　「是嗎？」鮑德溫還是沒有回頭，卻放下了手中的鵝毛筆，將書寫的紙張拿了起來，透過窗口射來的光線，趙龍能夠看見上面書寫的應該是拉丁文，有大約三行的樣子，寫的應該就是這句話。

　　鮑德溫並沒有等待趙龍的回答，而是緩緩的站起身來，將手中的紙張遞給一旁的侍從，語氣十分自嘲的笑道：「想不到這個真理在東方竟然婦孺皆知。而在耶路撒冷，懂得這個真理的不會超出十個！你說是嗎，泰比利亞斯？」

　　「王上！你定是其中之一！」泰比利亞斯小小拍了下鮑德溫的馬屁。

　　隨著鮑德溫的起身，趙龍也看清了他的樣貌。正如天國王朝裡一樣，他身穿著亞麻與絲綢混搭的白色袍服將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用一面金屬的面具遮擋了容貌，個頭並不高大，舉手投足之間並沒有絲毫的威嚴或是氣場外洩，如果拋開這裡的場景和鮑德溫的身份背景，僅以趙龍的感覺而言，他並不認為眼前的這人就是實至名歸號稱耶路撒冷之王的鮑德溫四世，則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

　　聽著泰比利亞斯的奉承，面具後的鮑德溫輕笑了一聲，卻是將一對明亮的碧色瞳孔聚焦到了趙龍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後，他才輕聲道：「小時候，我和玩伴戲耍時割傷手臂，我的宮廷老師發現我感覺不到疼痛，便向我的父王哭訴，說我是一個麻風病人。」

　　鮑德溫慢走了兩步，來到了趙龍的面前，細細打量著趙龍道：「撒拉遜人說，神用麻風病來懲罰這個王國。他們相信，我這樣的人將來必入地獄，懲罰將會格外的痛苦和漫長。若真如此，就太不公平了。」

　　「現在，我的執政官，泰比利亞斯，將你帶到了我的面前，他說你能夠治癒這種疾病，這就讓我對上帝的信仰產生了歧義。」鮑德溫說道此處，雙眼聚焦在了趙龍的眼中，一股毫無形質的威壓突然之間從他瘦弱的軀體中爆發了出來，只聽他一句一頓的說道：「告訴我，你真的可以治療這種疾病，真的可以解除神的懲罰？」

　　這是一個宗教問題，也是一個哲學問題，但在兩個問題之外，被鮑德溫強大氣場逼迫著的趙龍正面臨著一個更大的問題，那就是他無法在繼續收斂自己的氣場，身體中一股遇強則強的氣息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來，卻堪堪能夠與鮑德溫的王霸之氣勉強抗衡。

　　很顯然，鮑德溫此時外放的，正是傳說中的王者之風。

　　「災難、疾病和神罰，這些都是魔鬼的權柄。神愛世人，不會以神罰來脅迫凡人愛?。」無懼於鮑德溫的王霸氣場，趙龍侃侃而談道：「只有魔鬼，才會用它的權柄來玩弄和誘惑世人，這也是神賦予它的權利。因此，王上是選擇屈服，還是選擇抗爭，這取決於王上自己。」

　　「屈服或抗爭？」對於趙龍的論述，鮑德溫也是頭一次聽說，神色間不由露出了新奇之感，當即趙龍便趁熱打鐵的激將道：「在東方，醫生還有另外一個稱呼，叫做鬥爭者，是與死神做鬥爭人。至於能否取得勝利，還要看患者能否抵抗魔鬼的玩弄和誘惑，如果患者願意將靈魂奉獻給魔鬼，誰也無能為力。」

　　「醫生是與死神做鬥爭的人？」鮑德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卻是又問：「所以，你們就向魔鬼祈禱？」

　　趙龍機敏的答辯道：「我們向魔鬼祈禱，是因為我們希望魔鬼能夠寬恕那些墮落的靈魂，甚至我們還希望能夠為那些有罪的靈魂分擔懲罰和痛苦。在東方也有一位和耶穌一樣的聖子，?叫做地藏。?自願墮入地獄，為所有墮入地獄的罪靈分擔懲罰，?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地獄若是不空，誓不回歸天堂。」

　　「啊！萬能的上帝啊！」在側旁聽的幾名侍奉官一樣的人聽了之後，不由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呼，而泰比利亞斯和鮑德溫兩人雖然沒有明顯的失態，卻也被趙龍的話給打動了。在他們的宗教觀念裡，耶穌那樣自願背負十字架為世人贖罪已經是夠偉大的了，自然也就沒想到在東方還有比耶穌更為強大的存在。

　　「自願墮入地獄……為罪靈分擔懲罰……」鮑德溫低著頭回味這兩句話的內涵，抬起頭來時，趙龍從他的眼角處看出了笑意，只聽他笑道：「你現在，就是在與死神鬥爭？」

　　趙龍點頭答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呵呵……地獄是用來安置罪人的，並且地獄裡總是塞滿了罪人。」鮑德溫輕笑一聲，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王霸之氣隨著他的這聲輕笑突然之間化為無形，趙龍一時之間甚至從他身上獲得了一種如沐春風般的奇異感覺，這是趙龍不論前世今生都未曾感受過的一種感受。

　　「跟我來，尊敬的鬥爭者！」鮑德溫向趙龍低下頭，左手撫胸行了個充滿敬意的禮節，右手微微伸出做引導狀，將趙龍引入了內室。

　　進入內室後，鮑德溫安靜的走到臥床上躺下，向泰比利亞斯點了點頭後，便閉上了眼睛。趙龍也不客氣，坐上了侍從為他搬來的椅子後，一面讓阿里和納爾遜將藥箱和器具都拿進來，一面也讓人打開了內室房間裡的窗戶，讓刺眼的陽光照進了屋內。

　　很快，藥箱和器具迅速到位，趙龍從藥箱取出了一套白色棉布做成的大宋制式簡易口罩、手套和診療罩衣，穿上之後卻是皺起了眉頭。這套大宋制式的診療裝備一直放在藥箱的底部，臨來耶路撒冷之前趙龍也讓人清洗過，可此時穿戴起來卻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口罩實在是太過簡易，只是幾層單薄的棉布。雖然麻風病並不通過空氣傳播，可趙龍一點也不想使自己身處險境。

　　但此時已經是箭在弦上，總不能因為自己的口罩不太保險就推遲診斷。當即趙龍便讓內侍為鮑德溫解下身上的衣物，又讓泰比利亞斯和阿里等人站到了風頭出。隨著鮑德溫身上的衣物一層層揭開，趙龍發現他的麻風病發作得並不十分厲害，只在手腳和肩、肘、腰側等摩擦頻繁的部位有些潰爛和膿瘍。

　　當鮑德溫的面具最後被除去時，這個傳奇人物的容貌終於出現在了趙龍眼前。但很可惜，趙龍無法用更好的語言去描述他，眉毛幾乎全部脫落，鼻子也潰爛萎縮，留下了一個醜陋的坑洞，由側的臉頰上有著一個巨大的膿瘍，相信只要不久就可以爛穿。整張臉唯一可以描述的，就是他那雙完好的眼瞼，以及眼瞼下深藏的碧色眼眸，但按照歷史記載，不久之後他就會瞎掉。

　　「如果我沒有推斷錯誤，王上最多還可以活三年，並且一年後王上的雙眼就會失明。」趙龍放下手，語氣非常的平淡，眼神卻直盯著張開了眼睛向他注視的鮑德溫道：「現在，王上是選擇屈服，或是抗爭？」

　　鮑德溫潰爛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也平靜的說道：「我不會把靈魂奉獻給魔鬼，即便它在地獄為我建造十座耶路撒冷。」

　　【第023章】仇人相見

　　對於麻風病，趙龍的瞭解並不多，除了知道這是一種非常可怕的不治之症外，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患病者都會無一例外的全身潰爛，死狀奇慘無比。

　　但趙龍所奪舍的趙連卻是對治療麻風病輕車熟路，麻風又稱大風、癘風，是因感受風邪癘毒而致肌膚麻木不仁的慢性傳染病。《素問?長刺節論》中稱：「病大風，骨節重，鬚眉墜，名曰大風。」

　　至於治療方法，擅長癬疣之疾的趙家自然是有幾招散手的。雖然專門用於治療麻風病的藥物在劫掠中遺失，但眼下趙龍的藥箱卻備有一些針對潰瘍類皮膚病的藥物，配合這些藥物與趙龍的先進學識，確信能夠延緩鮑德溫的病情發展。只要能緩上一年，就能再次遣人返回大宋去收集藥物。

　　當下趙龍再不遲疑，從藥箱中配了一副洗劑苦參湯交予阿里，讓他去尋陶罐煎熬，再讓鮑德溫的侍從取來大量乾淨的棉布用大鍋烹煮消毒。然後又讓人將鮑德溫的床榻搬到室外陽光下，一邊用刀剜除他身上的潰瘍膿痂，一面用棉布蘸上死海海水擦洗。

　　死海海水的殺菌能力畢竟與高純度的酒精有著一定的區別，因此趙龍便將它當做生理鹽水來用。當然死海海水的強度比起生理鹽水可就強多了，在處理兩個位於腰部的膿瘍時，面色原本平靜的鮑德溫突然微微的顫抖了起來，他不經好奇的張開了眼睛，直盯著趙龍的動作道：「很奇怪，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是疼痛嗎？」趙龍不緊不慢用蘸有鹽水的棉布擦拭著鮑德溫身上的潰瘍，將潰瘍裡的膿血和積液吸乾。雖然潰瘍組織不斷的滲出血液，但在鹽水的強力刺激下，接觸到鹽水的肌肉都劇烈的收縮和痙攣起來，因此出血量相當的少。

　　「疼痛……」鮑德溫面上露出苦笑，似乎從八歲以後，他就再沒有感覺過疼痛，想不到自己真的忘記了疼痛的感覺。

　　趙龍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將鮑德溫身上的潰瘍清理完畢，然後就讓侍從取來清水，用清水和死海海水調出了可以用來服用的生理鹽水，讓鮑德溫服下。從中醫上來講，鹽味鹹，鹹入腎經。血味亦鹹，固血液屬心，其味關腎。在中醫裡，腎是先天之本，一切機體的活動，均有賴於腎的先天之本所進行。因此，服用適量的鹽水，鹹味也會進入腎臟，腎得其「同類」之補充，其功能作用亦得以補充，那麼就可使機體向正常的水平靠攏。

　　因此，服用鹽水就相當於補充了能量。

　　這時阿里煎熬的苦參湯也好了，隨後趙龍又用苦參湯洗滌潰瘍處，並用精練海底泥和七三丹混合而成的膏藥外敷在潰瘍上。七三丹是中醫的一劑專門用於治癰疽瘡毒，搜膿拔毒，去腐生肌的藥物。

　　打理好鮑德溫身上潰瘍，趙龍又交代了鮑德溫日常的衣物必須全部換成絲綢或棉織物，不能穿亞麻製品也不能穿戴鎧甲。每日早上和下午各曬一個小時的太陽，裸露的肌膚需要抹上新鮮的橄欖油防曬，不可讓陽光照射眼睛等等。

　　還特別強調，鮑德溫的用具衣物必須每日換洗高溫蒸煮消毒，房間的各處角落需要撒上干石灰粉。最後又拿出藥箱裡僅有的四支十年生野人參，配出了八副固原歸本，養氣補虛的湯藥，細細交代內侍如何煎服。

　　最後，趙龍還特別詢問了鮑德溫飲食，在得知他食量很小，主食是小麥餅和羊肉，稍稍喝一點葡萄酒後。趙龍要求今後鮑德溫必須戒酒，每日以小麥羊肉粥和燉煮狗肉為主食，配以水果汁為輔食。

　　對於吃狗肉，趙龍的這一提議讓鮑德溫和泰比利亞斯都是非常吃驚，不過趙龍知道這個時候的東正教對食物的選擇還沒日後那麼挑剔，並且後世的東正、基督和天主三派也沒有明文規定不可以吃狗肉。不過為了表示尊重，趙龍還是特別強調了狗肉對鮑德溫疾病的益處，甚至還告訴他，黑狗的血具有一種神奇的效用，那就是用來驅趕魔鬼，因為魔鬼十分討厭黑色的狗。

　　不過說起來，後世的西方人不吃狗肉或許真的和宗教沒有關係，甚至認為跟狗ML比吃狗肉更人道。

　　交代了七天後會來換藥後，一身大汗的趙龍終於呼出一口大氣走出了鮑德溫的房間。當然，為了展現自己的能力，臨走時趙龍沒忘記給鮑德溫紮了幾針，讓他安靜的沉沉睡去。

　　和穆罕默德一同回到泰比利亞斯的執政官大廳後，趙龍便向泰比利亞斯說道：「泰比利亞斯執政官大人，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量穩定住王上的病情。大人也知道，穆罕默德的商隊遭遇了劫掠，從大宋帶來專門用於治療麻風病的藥物全部遺失，想要完全治好王上的病，必須再次派人前往大宋購買藥物。」

　　「這沒問題，我會安排的。」泰比利亞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卻是突然抬起頭來注視趙龍道：「你知道薩拉丁嗎？」

　　泰比利亞斯的突兀疑問，讓趙龍心中暗生警兆，難道說剛才與穆罕默德重逢時編的瞎話被他看穿了？

　　對於遇襲後的失散情況，趙龍自然有一套說辭，也巧妙的把阿里等人也引了進來，只說他在遇襲當日僥倖逃離，而後卻是碰上了阿里的隊伍，跟著大病了一場，直到最近才養好身體。

　　可現在，泰比利亞斯突然問趙龍是否知道薩拉丁，其中到底包含有怎樣的深意，也就耐人尋味了。當即趙龍點頭道：「我聽阿里說過，他是撒拉遜人之王，是一個偉大的戰士。」

　　「沒錯，他可以說是一個偉大的戰士，但絕不是什麼王者。」泰比利亞斯的眼神冷冷一掃，趙龍注意到他的目光恰好從阿里的正面掃過，似乎紕漏應該就出在阿里是身上。趙龍頓時想起之前給鮑德溫治療時，泰比利亞斯曾經被侍從叫出去耳語了許久的樣子。

　　「薩拉丁是一個卑鄙的撒拉遜人。」泰比利亞斯咬牙切齒的端起了一個銅製的酒壺，倒出了三杯血紅色的葡萄酒。雖然是純度很低的果酒，但室內迅速飄散出了一股葡萄的果香。將酒杯分別遞給趙龍和穆罕默德後，泰比利亞斯低聲道：「阿勒頗人再次收買阿薩辛刺客對薩拉丁進行了刺殺，這些愚蠢的阿勒頗人，他們顯然還是不相信那個傳聞。穆罕默德，我本想將你的侄子留在官邸，但我擔心這樣會引起薩拉丁的注意，所以你必須向我承諾，你會保護好他的安全。」

　　「大人，請放心。」躺在軟榻上的穆罕默德深知情況的危急性，也低聲道：「我會連夜將他送出城去。」

　　泰比利亞斯點點頭，從桌子上拿起了兩個小口袋，從外型上看口袋裡裝的應該是錢幣的樣子。他先將體積大一些的錢袋交給了穆罕默德，面帶歉意的說道：「你為耶路撒冷和這個王國做了很多，但作為老朋友，我只能做到這些。雖然不能彌補你損失，但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而後他又將小錢袋遞給趙龍，但趙龍並沒有伸手去接，泰比利亞斯見狀當即笑道：「這不是王上的賞賜，這僅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請收下。」

　　見泰比利亞斯神情懇切，趙龍也不好拂逆了他的心意，但接下錢袋後，卻讓阿里遞上了一個棉布口罩也交到了泰比利亞斯手裡道：「執政官大人，請以這個作為母本，仿製一批同樣的東西，日後若是覲見王上，請戴上它。不但是你，還有王上身邊的人。」

　　拿著口罩，泰比利亞斯面有困惑，卻沒提出來，放好口罩後舉杯向兩人致敬。

　　「雷蒙德！給我出來！」也在這時，一聲大喊從官邸之外的小廣場傳來，接著就聽見一陣劇烈的馬蹄聲雷動地面，隨後就看到一個身穿聖殿騎士白底紅十字罩袍的中年大鬍子走了進來，遠遠就喊道：「雷蒙德，你憑什麼抓我的人。」

　　泰比利亞斯的臉色立時就變了，猛然放下杯子迎了上去，也大喝道：「雷納德?沙提昂，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泰比利亞斯，你憑什麼說的人襲擊了撒拉遜人，你有怎麼證據嗎？」雷納德掀開頭上的鏈甲罩帽，氣勢洶洶搶到了泰比利亞斯面前，咆哮道：「誰，誰能證明是我的人幹的？」

　　泰比利亞斯一指穆罕默德回應道：「這個證人、耶路撒冷的所有人、神，還有我。」

　　「哈哈哈，泰比利亞斯……」雷納德囂張的狂笑道：「你所謂的證人，不過是個撒拉遜人，他在撒謊。」

　　「終有一天，雷納德……」泰比利亞斯咬牙切齒的逼視著對方，一張臉因為傷疤的緣故顯得格外的猙獰，只聽他頓了一頓後道：「你的爵位也保不住你！」

　　雷納德一臉無所謂的笑問道：「什麼？終有一天？什麼時候？等那一天來的時候，別忘記提醒我，泰比利亞斯……」

　　泰比利亞斯伸手一指窗外，冷笑道：「那些聖殿騎士因為你的指使，去攻擊穆斯林而被絞死。」

　　雷納德也冷笑回答：「你有證據嗎？有證據話，你可以隨時來卡勒堡找我。」

　　「王上會收回你的卡勒堡，會有那一天的，雷納德……」泰比利亞斯厭惡的詛咒道：「我會很樂意替王上親手絞死你。」

　　「隨時恭候大駕！哈哈哈哈！」雷納德一臉嘲諷的向泰比利亞斯行了一個撫胸禮，一雙猶如毒蛇一般的眼睛狠狠從穆罕默德和趙龍身上掃過，然後搖搖擺擺的扭著屁股，跳著奇怪的舞蹈走出了大廳。

　　【第024章】分外眼紅

　　由於雷納德的打攪，泰比利亞斯的心情變得極壞，略微寒暄了幾句之後便讓穆罕默德領著趙龍離開。

　　但他和穆罕默德都沒注意到，原本表情平靜的趙龍在短短幾分鐘內，他的眼球裡就佈滿了蛛網一樣的血絲。當然，這不是說趙龍在給鮑德溫清創的時候被麻風病菌侵入了眼睛，而是見到雷納德後，這具身體自然而然生出的反應。

　　毫無疑問，雷納德就是偷襲穆罕默德商隊的罪魁禍首，也是間接弄死趙家父子的仇人。俗話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是每一個炎黃子孫可以引為不共戴天之仇的首二位。因此這具被趙龍奪舍的身體自然而然生出反映，也就是情有可原了。

　　說實話，趙龍當時很有衝動，甚至腦中都浮現出了幻想，幻想著衝上去用一招雷公捶法裡的雷公開山將雷納德的腦袋好像爛西瓜那樣一拳打爆。但趙龍的理智卻清醒的制止了身體的衝動，因為雷納德可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

　　他，可是誘發第二次十字軍東征的導火索，逆天一般的存在。

　　從執政宮出來，就在官邸外的一個小廣場上，十多個身穿白底紅十字罩袍的聖殿騎士光著腳被吊死在絞索上，一個個好像鐘擺一樣在微風中來回晃動著。觀看絞刑的人群此時早已散去，但這些死人卻還要被懸掛著暴屍三天，以耶路撒冷此時的氣候，這些聖殿騎士的屍體只怕不用三天就會發臭腐爛。

　　趙龍沒想到自己給鮑德溫治療的時候，泰比利亞斯就已經給了他一個交代。罪魁禍首的雷納德固然可恨，但下手執行的聖殿騎士們又有幾個無辜之輩。看著擺動的屍體，趙龍不由揚了揚眉毛，心念恍惚間不知飄向了遠方，那個被死鬼趙連魂牽夢繞的魂歸之地……大宋。

　　也在恍惚間，趙龍感覺到有人牽自己胯下馬匹的韁繩正在往路旁帶，跟著十餘騎裝備看上去有些混搭的騎士便從大路上一陣風似的疾馳了過來，街市上行走的民眾見狀紛紛雞飛狗跳的躲避，甚至有閃避慢了的人直接被刮蹭倒地，可騎士隊伍卻沒有因此減速。

　　等這隊騎士一陣風似的奔入了執政宮，一旁的阿里這才低聲向趙龍介紹道：「大人，剛剛進去的就是耶路撒冷的攝政官，公主茜貝拉的駙馬，蓋伊?魯西南。」

　　在耶路撒冷，攝政官和執政官是兩個官職，攝政官類似於儲君或准王儲，只有虛銜沒有實權，執政官則是掌握有實際權力的官職，類似國家總理或首相。

　　剛剛馬隊路過時，趙龍也曾留意過，但這批人的打扮非常相近，自然也就沒能分辨出另一個仇人蓋伊究竟長什麼樣子。不過趙龍也不去想了，反正以後的日子還長，並且據說鮑德溫的姐姐茜貝拉也是一個容貌艷麗的混血美女，說不定到時有機可乘，直接給他戴綠帽洩憤也是一種報仇的方式。

　　當即，趙龍便跟著穆罕默德回到了他的耶路撒冷的住處，位於耶路撒冷城西的一片宮殿區。

　　不得不說，穆罕默德在耶路撒冷混得還算不錯，雖然這次劫掠讓他元氣大傷，絕大多數的貨物都被雷納德等人搶了去，但他僥倖帶出的一些寶貨多少還算為他挽回了少許。而他的家底當然不會全壓在這一趟遠洋貿易上，就比如說他現在所居住的宮殿，百年前其實是一處穆斯林的清真寺，在十字軍攻破耶路撒冷後被賞賜給了一個法國的侯爵作為府邸，經過百年的輾轉，法國侯爵的後裔家族漸漸破落，這才把這處宮殿轉賣給了穆罕默德。

　　走近這處宮殿，趙龍發現它身上的拜占庭風格非常濃烈，不但有著圓形的穹頂，在房子的牆面和窗戶上還鑲嵌有不少彩色的馬賽克玻璃，還有一圈裝飾得美輪美奐的側廊在宮殿一側，如果穆罕默德沒有事先申明這裡是他住所，趙龍會以為這是要帶他來清真寺朝拜。

　　到家之後，穆罕默德對趙龍的招待自然堪比貴客。這一次趙龍不但給他掙了臉面，就連耶路撒冷王和執政官都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之前的三個月裡，他可沒少去執政宮找泰比利亞斯告狀，可泰比利亞斯一直用這樣那樣的借口推諉拖延。今天趙龍一來，妙手一施，不但解除了穆罕默德身上的病痛，也讓泰比利亞斯立馬就換上了一張臉，又是殺人為他洩憤，又是賠款。

　　就說剛剛泰比利亞斯賠償給他的款項，就足足有五百枚金幣，這點錢雖然對於穆罕默德是損失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可泰比利亞斯能夠出錢作為損失賠償，對他們這些阿拉伯商人來說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至於趙龍所得到的「心意」，以穆罕默德的估算，至少也有兩百枚金幣，也算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當即穆罕默德就大呼小叫的讓管家為趙龍準備家中最好的房間，又調出十名處女奴隸去趙龍的房間專門服侍。甚至對於阿里等人，每人也大方的賞賜了五十枚金幣作為酬謝。雖然阿里他們對這筆錢嗤之以鼻，但還是規規矩矩接受了穆罕默德的賞賜，並言明已經拜趙龍為主人，自然會負責他的安全和起居。

　　隨後趙龍便在管家的安排下前往家中的澡堂沐浴更衣，準備參加晚上穆罕默德專門為他準備的晚宴。至於離開耶路撒冷的事，眼下看起來自然還為時尚早，誰會認為趙龍中午剛去給鮑德溫治療，晚上薩拉丁就派刺客來暗殺。

　　沐浴的架勢自不用說，十名身穿東方薄紗的阿拉伯處女站成一排任由採摘，不過此時也不是提槍上馬任興馳騁的時候，趙龍便隨便點了四人為他沐浴更衣。

　　一番梳洗後，趙龍這才神清氣爽的離開了浴室，交代下人要將他的衣物漂洗後再用大鍋蒸煮消毒，便向穆罕默德家的宴客大廳走去。哪知才至門外，就聽見穆罕默德中氣不足的高聲喊道：「真主在上！你會付出代價的！」

　　此時，大廳內，穆罕默德的軟榻擺在主位上，但他的臉色非常不好，胸口起伏劇烈，顯然正在火頭上。而在他的左下首則坐著一個身穿藍色袍服的歐洲人，年紀應該在二十五歲上下，但臉上卻留著比較難看的德式小鬍子，使得他樣子看起來有些老氣。

　　「生意就是生意！穆罕默德，如果你不接受的話，我可以去找別的買家。」這人只是用銳利的眼神掃了一眼出現在門口的趙龍，便在站起身來到穆罕默德面前，將他身前矮几上的一團東西拿了起來，隨手拋給了身後的侍從。

　　趙龍定眼一瞧，便發現那團東西是糾結在一起的花色絲綢，旋即就明白了穆罕默德為什麼會發怒，感情這傢伙居然把打劫穆罕默德的商隊所獲得的贓物，轉臉又買給他。

　　「我全部都要了……」穆罕默德雖然快氣瘋了，但還是維持著他應有的風度，想也沒想就從軟榻上掏出了一個小口袋丟在了那人腳下，正是泰比利亞斯給他的那筆補償。只聽穆罕默德用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人，一字一句的咬牙說道：「這是訂金，攝政官大人，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

　　「攝政官？」難道這人就是傳說中花樣的二逼青年蓋伊?魯西南？就是那個蠢到以卵擊石，完全不懂軍事卻想要硬撼沙漠之王薩拉丁，結果全軍覆沒斷送天國王朝的短命之王蓋伊?魯西南？

　　眼下，瞧著眼前這個滿臉全是得意之色的青年人，想著他居然敢將贓物反賣給失主的二逼行為，趙龍終於確定歷史這玩意兒真不是個東西。就這麼一個二逼，居然也能夠取得鮑德溫姐姐茜貝拉公主的歡心，最終登基成為耶路撒冷的短命之王。

　　「生意就是生意，金子就是金子。」蓋伊一點也不介意的彎腰撿起了錢袋，掂量了一下之後丟給了身後的侍從，跟著他一手接過侍從遞上的頭盔，一面向穆罕默德笑道：「今天我晚上，我的僕人會把那些絲綢和瓷器送來。很抱歉，據說有一些瓷器被碰碎了，我想你是不會介意的。畢竟它們來自遙遠的東方，你應該有辦法將這些瓷器換成金幣。」

　　說著蓋伊將頭盔戴在了頭上，轉身邁步向大門走去，可就在他將要和站在門旁的趙龍錯身而過時，一直在關注他的趙龍突然全身一震，雙拳便下意識的攥緊，整個手臂的骨骼猛然發出了咯咯咯的悶響。

　　就在這瞬間，趙龍好像就置身在茫茫的隔壁之中，在他的身邊似乎正是一個充滿了鮮血和悲鳴的殺戮場，無數的人就在周圍廝殺搏鬥。忽然，一個披頭散髮，身穿宋人衣衫的身影出現在這修羅場中，他忽悲忽喜，手裡拿著一把彎刀胡亂揮舞，接著一道白影突然撞破了這景象，一個身穿鏈甲白袍，跨騎白馬、頭罩護面鐵盔的聖殿騎士迅馳之中手起矛落，將一根黝黑的鋼頭長矛扎入這宋人的腹中，將他活活釘在地上。

　　跟著，這白影在眼前越變越大，護面鐵盔下的那張猙獰面孔也越變越大，最後竟然和眼前蓋伊的臉完全重合在一起。

　　幾乎也就是同時，趙龍眼中原本已經消散了少許的血絲再次攀爬了出來，這使得他的眼睛散發出了血紅色的光芒，就像準備撲食怪獸一樣。

　　【第025章】終有一天

　　只要一拳！

　　趙龍相信，只要五成功力的一拳，就可以將戴著頭盔的蓋伊打爆腦袋，然後，就可以看見紅白相間的腦組織四處飛濺，這些好看的東西就可以將周圍裝點起來，就可以讓這個地方充滿節日的氣氛。

　　打還是不打，這是一個問題！

　　「三郎！」也就在趙龍腦中思考著這個深奧的問題時，一聲熟悉的臨安官話卻是突然在耳邊響起。

　　趙龍腦中一震，從幻想中醒了過來，卻恰巧看見眼前的蓋伊已經退到了兩步之外，並將佩劍抽出了一半。而他的腦門上，此時正爬滿了黃豆大小的汗珠，甚至可以看見細流一樣的汗水正順著他的小鬍子向下滴落。

　　趙龍剛剛爆發出來的威勢和殺氣，比起當日在死海練拳時還要強大。此時現場之中，不但蓋伊被他的殺氣逼得非常狼狽，就連穆罕默德也是大汗淋漓，甚至幾名在旁服侍的女奴直接被嚇得一屁股坐在的地上，臉色慘白全身發抖，腹下一熱便失了禁。

　　尤其是穆罕默德，他面現驚懼之色，剛剛那聲呼喊就是出自他口。正所謂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帝王一怒，血流漂擼。一個普通人爆發出怒氣來，都可以叫人血濺五步，以趙龍的能力和身份，他的絕對憤怒，其威力自然可想而知。

　　場面一時間僵在原地，趙龍理智的認為，今天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殺了蓋伊，因為這樣不但是給自己惹麻煩，也是在給穆罕默德惹麻煩。可另外的理智卻認為，如果殺了蓋伊，也就完成了修改天機的重大歷史使命。只要蓋伊死了，耶路撒冷的前途命運必然就會有所改變。

　　而他此時腦海中的激烈鬥爭外人並不能得知，所見的是只能是他雙手握拳，雙眼血紅一片，像是一頭就要撲出噬人的猛獸一樣死死盯著大汗淋漓的蓋伊。而蓋伊雖然是個二逼筒子，可畢竟他還是有些戰陣廝殺的搏鬥經驗，被趙龍的氣機鎖定之後，自然明白眼前的凶險。

　　「你……你是誰？」蓋伊大聲的喊了起來，似乎在給自己壯膽似的，他大喊道：「你想幹什麼？你這個該死的撒拉遜人。」

　　撒拉遜人？如果不是此時的狀態讓趙龍面容抽搐扭曲，或許他會笑出聲來。而與此同時，一個決定也在趙龍的心中形成：「不，不能就這麼殺了他。殺了他也就等於便宜了他，我要讓他以最悲慘的方式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有了決定，趙龍當即大喘一口氣，鬆開了緊握的拳頭，用法語冷冷的說道：「記住我這張臉，終有一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言畢，趙龍轉身便走，快步離開了大廳。

　　沒過多久，穆罕默德就讓下人抬著軟榻來到了趙龍的房間，見趙龍正整理著藥箱便沒多話，直到趙龍完成後，這才開口問道：「三郎，這剛剛究竟是怎一回事？」

　　「馬伯父，我爹就是被他……」趙龍只說了上半句，下半句便哽咽在喉中。這具身體，看來還是無法完全被掌控，不過趙龍挺喜歡這種有血有肉的感覺就是了。

　　「三郎，你說的可真？」穆罕默德自然大吃一驚，趙龍適才的表現確實把他的給嚇到了。當時他先是感覺到整個房間裡突然刮過一陣冷風，將整個地方變得陰森恐怖，接著才發現趙龍的異狀，被他猩紅的雙眼嚇得差點魂不附體。

　　現下聽來倒也理解，想不到蓋伊竟是他的殺父仇人，換言之打劫自己商團的人果然是他。當即穆罕默德表示道：「若真如此，這筆生意我便不和他做了，這筆血債伯父定然要給你一個交代。」

　　「不必，馬伯父，生意便是生意，馬伯父一諾千金的聲譽，不可壞在此人身上。」趙龍當然知道穆罕默德的斤兩，但多少還是有些感動，隨口推辭了幾句後，突然想起一事，便問：「不知，我爹的遺體……」

　　「三郎，且跟我來！」穆罕默德點點頭，向下人交代了幾句，不一會家中的僕人就備好的馬匹和車輛。

　　出了耶路撒冷一路向西，大約二十餘里的樣子，穆罕默德便領著趙龍來到了一個道旁的綠洲村莊。在村莊外的一個墓園裡，有一塊看起來有些迥異的墓地，墳墓外表並非如其他的那樣與地面平整，而是鼓起了一個小小的墳包，在墳包向東一面還豎立著一小塊石碑，上面用漢字刻著：臨安府趙倫賢弟之墓，大宋淳熙七年十月。

　　看著父親的墳塚，趙龍也不言語，逕自在自己的內衣撕下了一條白布繫在頭上，先向墓碑叩首九次，又跪在墓旁向穆罕默德叩首拜謝。穆罕默德在大宋生活日久，自然知道宋人禮儀，便讓下人送上供奉的三牲祭品和香燭等物祭拜供奉，又讓人在墓園一側搭起帳幕，供趙龍守靈盡孝之用。

　　此後三天，趙龍不言不食不寢為亡父守孝，心境也在時光流逝之間漸漸平和。

　　又過了兩日後，幾騎快馬從耶路撒冷疾馳而來。

　　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泰比利亞斯，他已經從穆罕默德口中知道了趙龍的情況，自然沒有廢話，開門見山的向趙龍道：「王上要見你。」

　　倒也不是泰比利亞斯不近人情，不知道東方的喪葬禮儀，而是鮑德溫眼下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很快，趙龍就跟著泰比利亞斯返回了耶路撒冷，在進入執政宮後就發現在王宮內的小廣場前聚集了很多的人，不少看起來都是身份尊貴的勳爵，其中就包括了雷納德和蓋伊。

　　泰比利亞斯領著趙龍進去時，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齊齊將目光投到了他身上。而泰比利亞斯卻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帶著趙龍直接穿過廣場向鮑德溫的寢宮走去。也在這時，只聽一個粗獷的聲音響了起來：「泰比利亞斯，你等等。」

　　一個長相粗獷的大鬍子從人群中追了上來，由於這個時候的歐洲人喜歡留大鬍子的人非常多，因此在造型方面都存在千人一面的情況。趙龍也就沒有留意，但泰比利亞斯卻是停了下來，等這人過來後便點頭道：「你也一去來吧！」

　　「他就是哪個東方人？哪個說出『上帝如果寬恕所有的罪惡，還要地獄做什麼』的東方人？」來人走近後，臉色好奇的上下打量著趙龍，而趙龍也禮貌性的將他也打量了一遍。這人的褐色大鬍子修剪得非常的精緻，一雙藍色的眼眸充滿了魅力，從外型上看應該是個年過四十的中年大叔。但從他的眼角和髮鬢上的一些小細節上，趙龍推斷他的實際年齡應該接近六十了。

　　「是的，就是他！」泰比利亞斯可沒時間多說，領著兩人再次走了起來，但大鬍子卻是走到了趙龍身旁和他並肩同行，並低聲道：「我是那不勒斯的巴裡安（Barisan），請接受我的敬意。」

　　那不勒斯的巴裡安？

　　不就是天國王朝裡的那個鐵匠，伊貝林的男爵巴裡安麼？

　　實際上，真實的巴裡安，是為十二世紀耶路撒冷王國十字軍中重要的貴族。他是伊貝林的貝裡森(BarisanofIbelin)之子;休及鮑德溫的兄弟。

　　巴裡安之名亦為貝裡森(Barisan)，但古法語中其名字之發音為貝里昂或貝裡安，故中文譯名取自音譯叫做巴裡安。由於父亦以巴裡安聞名，故其有時亦被稱為小巴裡安(BaliantheYounger)。別名拉姆拉的巴裡安(Balianof

　　Ramla)或那不勒斯的巴裡安(BalianofNablus)。

　　1150年，其兄休死後，伊貝林城被過繼予欲保持原爵位的拉姆拉男爵鮑德溫，後轉讓予巴裡安。1174年，鮑德溫支持的黎波里的雷蒙德三世，也就是泰比利亞斯取代普蘭西的米爾斯為國王鮑德溫四世的執政官。1177年，他家兩兄弟都參與了蒙吉薩戰役。同年，巴裡安與阿馬裡克一世之遺孀瑪利亞康尼娜（鮑德溫四世的親媽）結婚並繼承了那不勒斯公爵的爵位。

　　因此，此時的巴裡安可不是天國王朝裡的伊貝林男爵，而是那不勒斯公爵，一個真正的牛人。要知道中世紀時所實行的「公侯伯子男」五級爵位中，公爵可最高級的爵位。

　　「Why?」趙龍有些好奇，也低聲問了一句為什麼，他想知道為什麼巴裡安要向他表示敬意。

　　巴裡安卻是眨眨眼笑道：「因為你是敢於和魔鬼做鬥爭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能說出這句話的人，難道不應該受到尊敬？」

　　想不到幾天前跟鮑德溫說的那些話，這麼快就傳到了巴裡安的耳中，想必此時耶路撒冷內怕已是家喻戶曉了吧。

　　「到了！」說話間，泰比利亞斯領著兩人來到了鮑德溫的房間門口，從侍從手裡接過三條用棉布製作而成的口罩，戴好後這才推門而入。進門後，趙龍便聽見房中傳來了女子哭泣的聲，以及鮑德溫那特有的磁性嗓音正在低聲的勸慰。

　　走近一看趙龍便愕然發現，此刻鮑德溫並沒有將自己包裹起來，但他裸露的頭臉以及胸前的皮膚上卻爬滿了大塊大塊的紅色斑痕，這是一種皮膚過敏的症狀。一旁的泰比利亞斯適時的解說道：「今天早上，公主茜貝拉陪伴王上沐浴陽光，在抹上橄欖油後就出現了這個症狀，宮廷御醫們已經束手無策。」

　　說話間，伏在鮑德溫床邊低泣的女子猛然抬起了頭，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上露出了希望的神色，雖然不知名的眼影染料被她的眼淚衝散，在面龐上留下了兩道污痕，但她容貌還是趙龍呆了一呆，失聲用漢語叨念道：「赫本？你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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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6章】禍起鬩牆

　　「你說什麼？」泰比利亞斯有些詫異的看著滿臉驚愕的趙龍，他當然聽不懂漢語，但他卻從趙龍的表情上看出點什麼。

　　「她……她……」趙龍指著床邊的女子，張著嘴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泰比利亞斯卻明顯沒會過意來，低聲答道：「她就是公主茜貝拉。」

　　「不！」趙龍想了想，從身上的小藥箱裡取出了一副口罩，語氣有些不自然的向茜貝拉問道：「你為什麼不用口罩？」

　　正在自責的茜貝拉顯然沒有把角色轉換過來，聽聞之後柳眉一揚，顯出了怒色反問：「你是誰？」

　　「姐姐，他就是來自東方的神奇鬥爭者，趙醫生。」躺在床上的鮑德溫自然看到了趙龍，面露笑容向趙龍點頭致敬。

　　「就是那個東方人？」愕然中的茜貝拉有些狼狽地伸手胡亂抹了抹臉，沒想到卻是讓臉更花了，但她自責的表情也迅速消退，起身道：「快過來，快給我弟弟醫治。」

　　「你先戴上這個……」趙龍不為所動，而是遞上了口罩，並做個了個佩戴的示範，但茜貝拉明顯無法理解這個行為，不解道：「為什麼，你要讓我戴上這個？」

　　趙龍也揚了揚眉，但心機一動，神色平淡的反問了一句：「你有個孩子？五歲？」

　　「是的。」茜貝拉的神色更加狐疑起來，她顯然不明白趙龍為什麼會問這個不相干的問題。

　　趙龍直言答道：「你如果不戴上它，你弟弟的麻風病，就會通過你傳播孩子的身上，讓他也患上麻風病。」

　　「什麼？我的上帝！」茜貝拉被驚嚇的當即花容失色，而鮑德溫、泰比利亞斯和巴裡安也是頓時色變。

　　麻風（leprosy）是由麻風分支桿菌引起的一種慢性傳染病，主要侵犯皮膚和周圍神經，在抵抗力低的病例中，到了中、晚期可累及深部組織和內臟器官。麻風很少引起死亡，但可導致肢體殘廢和畸形，使患者喪失勞動力。一般兒童免疫力較低，年齡增長而增強，成年人中絕大多數對麻風桿菌有較強的抵抗力，在接觸麻風患者後，大多數接觸者在感染後建立了對麻風桿菌的特異性免疫力，從而以亞臨床感染的方式終止感染，不發生麻風病。但少數人也會成為麻風桿菌的帶菌者，成為移動的定時炸彈。

　　不過這個道理，趙龍一時半會也無法對這些中世紀時代的人說清，但他卻懂得如何裝神弄鬼，當即神色非常謹慎的左右看了看，泰比利亞斯自然懂事，便喝退了房間內的所有僕人。

　　正欲說話，趙龍卻是伸手打斷，向房間外等候的阿里說道：「阿里，十步之內，不許有人。」

　　當即阿里點頭答應，便拔出了腰上的彎刀攀上門外廊簷躍上的屋頂，而哈基姆等人也跟著爬上了房頂，扼守四角進行警戒。

　　見阿里等人如此精悍，就是泰比利亞斯和巴裡安也不由暗暗點頭，帶一切佈置停當之後，趙龍便走到鮑德溫身旁，用戴上了棉布手套手指輕輕按壓鮑德溫身上的過敏腫塊，又輕輕揭開治療潰瘍的外敷藥物查看情況，發現鮑德溫身上的潰瘍大致已經沒有大礙，不但沒有化膿感染的跡象，一些原本潰爛得十分嚴重的地方甚至已經生出了細細的肉芽。

　　趙龍細細檢查之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才慢條斯理的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們侃侃而談道：「早在兩千多年以前，東方的古代醫者們就已經發現了麻風病。但由於當時的醫術的局限，古人們對這種病症束手無策，但經過兩千多年的歷代醫者不斷的研究探索，至今我大宋的醫者已知麻風病主要分為兩種病症，一是遺傳，二是傳染。」

　　「遺傳？」傳染這個詞，在中世紀的英文和法文中都已經出現，但（genetic）遺傳這個詞卻是還沒出現。因此當趙龍說出這個英語單詞的時候，幾人都是一愣。隨即趙龍解釋道：「遺傳，也就是父輩傳給子輩，但我聽說王上的父親和母親都未患有麻風病。那麼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王上的麻風病是被人傳染的，也可以說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作為執政官的泰比利亞斯對這個推斷非常的激動，他不由主動上前了一步，克制的壓低嗓音問道：「你確定王上是被人下毒？如何下毒？」

　　趙龍點頭道：「很簡單，只要從一個麻風病人的身體裡，取出潰瘍裡的膿液，然後將膿液投放到食物或水裡，就可以讓人中毒，患上麻風病。」

　　泰比利亞斯聽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確實聽說過類似的東西，似乎在希臘人的巫術裡就有用病人的衣物或物品進行巫術施法活動，但他馬上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道：「那麼現在呢？王上又是什麼情況？」

　　「你看……」趙龍引著泰比利亞斯、茜貝拉和巴裡安來到鮑德溫的身側，用手揭開了一處他腰上的潰瘍，將外敷的藥物除去後，可以看見潰瘍裡已經沒有膿液，露出了猩紅的血肉。看了之後，都是不明所以的抬起頭來看向趙龍，不解何故，趙龍便解釋道：「很顯然，我的藥物，正在讓王上康復，但有人並不喜歡。」

　　「你是說？有人再次對王上下了毒？」巴裡安是什麼人，他當然迅速的反應了過來，明白了話裡的隱喻。

　　趙龍不置可否的搖頭道：「巴裡安大人，如果王上不幸蒙上帝寵召，對誰最有利？」

　　「肯定是撒拉遜人，薩拉丁……」巴裡安咬著牙狠狠道：「阿薩辛，一定是阿薩辛。」

　　他口中的阿薩辛是穆斯林的一個神秘教派，這個教派除了信奉**之外，還擅長培養殺手刺客進行恐怖襲擊和暗殺。是**非常有名的刺客組織，前不久據說就接受了阿勒頗人的懸賞，去刺殺沙漠之王薩拉丁。但在基督教的世界裡，卻還有著另外一個傳聞，那就是阿薩辛其實就是薩拉丁馴養的獵犬。

　　雖然戴著口罩，但四人都看出趙龍口罩之後的面容露出了笑容，趙龍卻是向泰比利亞斯問道：「泰比利亞斯大人，我想知道，如果王上不幸駕崩，誰會繼承耶路撒冷王國的王位？」

　　「是我的侄兒，鮑德溫五世。」一直沒說話的鮑德溫出聲答道，鮑德溫五世(BaldwinV)也就是茜貝拉的兒子。

　　歷史上，這個孩子也被稱為蒙費拉的鮑德溫

　　(1177年?1186年)是茜貝拉公主和她的第一任丈夫蒙費拉的威廉之子。1183年被他的舅舅耶路撒冷國王鮑德溫四世立為王儲，並在他舅舅去世後，在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攝政下即位為王(1185年－1186年)。

　　趙龍自然步步緊跟道：「如果，鮑德溫五世也不幸患上麻風病，蒙上帝寵召了呢？誰來繼承耶路撒冷？」

　　「你是說……」泰比利亞斯和巴裡安當即色變，而茜貝拉的臉上卻是依舊露出懵懂的神色，顯然她的腦子明顯慢了一拍。也就在這時，只聽外面傳來一聲怒喝，跟著就傳來了嘈雜的人聲，趙龍也不給泰比利亞斯點題，而是搶到了房間的陽台向外望去，正好看見阿里和納爾遜兩人在陽台外的花園裡按住了一個僕人，耳中聽著泰比利亞斯和巴裡安跟了出來，趙龍故意揚聲問道：「阿里，什麼事？」

　　阿里大聲答道：「大人，這個僕人悄悄的接近房子，想要偷聽。」

　　「衛兵！」巴裡安高聲喊了起來，然後他左右看來看，發現花園裡居然一個衛兵都沒有，泰比利亞斯當即搶先命令道：「把人帶過來，我要好好的審問。」

　　「啊！大人，他嚼舌了！」沒等泰比利亞斯的話音落下，就看見被阿里和納爾遜按在地上那個僕人的身子突然抽搐起來，兩人見狀急忙放開手，就看見這僕人猛然間站了起來，口吐著鮮血，用手抓撓著脖子，嗓子眼裡發出了野獸一般嗬嗬低吼。

　　但很快他就雙眼一翻，倒地身亡。

　　現場一時就僵住了，泰比利亞斯等衛兵來到護衛住鮑德溫的房間後，這才快速的上前查看，搖頭道：「沒救了，他不但嚼舌，還服下毒藥。」

　　「這個僕人是誰，能查出來嗎？」趙龍不動聲色走到一邊，冷眼看著，然後點題式提問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法拉？是法拉？」一直沒怎麼說話化裝好奇寶寶的茜貝拉突然開了口，她走到死人的旁邊，伸足將他踢正後確認道：「他是我的僕人……我想起來了，今天我使用的橄欖油，就是他準備的。」

　　聽聞這人竟然就是茜貝拉的僕人，趙龍玩味翹起了嘴角，但他卻神色不變的微微點頭後，看也不看泰比利亞斯和巴裡安的神色逕自走回了鮑德溫的房間，然後從藥箱裡取出家傳秘製的脫敏秘藥，退下手套塗在手上勻開後細細的為鮑德溫塗抹。

　　之前在死海營地時候，他曾經用這種藥給同樣皮膚過敏的女奴塗抹過，反饋的效果是非常好，對皮膚過敏和濕疹都有很好的藥效。

　　然後，趙龍當著鮑德溫的面用死海海水淨手，又用在當時算是烈酒的烈焰葡萄酒一直洗到手肘，這才讓阿里背上藥箱，對鮑德溫道：「王上，三天之後再來為您換藥。」

　　言畢，趙龍禮貌的向眾人行禮辭去，施施然離開了執政宮。

　　【第027章】傳授武技

　　出了執政宮，趙龍徑直出城返回墓園，按照此時大宋的習慣，做兒子的為父喪守孝三月也是合情合理。

　　今天這個事情，自然不是有人想要暗害下毒，鮑德溫身上的紅斑不過就是一次偶然的皮膚過敏，只不過被別有用心的趙龍所利用演出了一場好戲。在耶路撒冷王國的政治核心種下了一枚兇惡的種子，一旦這種子抽枝發芽，開枝散葉的成長起來，所結出的惡果可就很令人期待了。

　　回到墓園後，趙龍並沒有立即恢復到之前守靈那種不言不語不食不寢的病態，而是讓人準備沐浴的浴湯好好洗了個澡，沐浴更衣外加吃飽喝足之後，這才將阿里等人叫至面前，開門見山的道：「今天你們辦得很好，晚上我就會開始傳授你們武技。」

　　說完也不待阿里等人有所表示，趙龍便揮退眾人，好好的睡上一覺。

　　一直以來，趙龍對阿里他們都抱有戒心，畢竟這夥人以前都是強盜馬賊，和阿齊茲的出身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雖然自己表面上算是收服了他們，但也只是以武力約束和威懾，並沒有真正收服他們的心，讓他們成為心腹。可今天在執政宮花園的那一幕，卻讓他認識到阿里不但是個可造之材，也是一個值得信任屬下。

　　要知道趙龍今天也是臨時起意，想要往某個倒霉蛋的身上潑髒水，並沒有交代阿里應當如何配合。但他卻是聞絃歌而知雅意的立馬接住了下手，從這一點上就可以說明阿里真的對他很上心。

　　有了這一層的關係，趙龍覺得是時候給他們一點甜頭了。

　　眼下，阿齊茲負責死海訓練營的運作，除了哈基姆、納爾遜、勒布、扎木這四個高手和阿里一起隨侍在趙龍身邊外，阿里原來的二十多號手下都在訓練營裡接受訓練，自然趙龍不會讓阿里和四大高手反倒弱了下去。

　　是夜月朗星稀，晚風如酥，趙龍將穆罕默德派給他的僕人遠遠放了出去，以防不相干的人打擾。而後，就在趙倫墓旁好好的打了一趟拳法，只聽趙龍舉手投足之間，一招一式都帶著滾滾雷聲，相比數日之前功力更是精進了幾分。一趟熱身拳後，這便要阿里等人各自演示武技，以方便趙龍能夠有針對性的傳授。

　　實際上，雖說趙龍所練的雖然是雷公捶法，但他所掌握的武技卻是非常之多，一方面是修煉雷公捶法必然要瞭解其他門派的武技進行喂招切磋，提升自身修為。另一方面則是教授他武功的老頭，本就是一個武功突破化境已然通玄的武學大宗師，對趙龍師兄弟都是因材施教，各自傳授一門獨特武技。

　　以至於，當老頭逼迫趙龍的師兄弟們再次自相殘殺，卻反被群攻身受重傷之後，也把倖存的趙龍當成是唯一的繼承衣缽之人，把畢生的武學所得悉心傳授。因而此時的趙龍可並不單單就掌握了雷公捶法這一門特殊武技，像是太極拳、八極拳、三皇炮捶之類的大眾武技更是信手拈來。

　　經過一番演示，趙龍也就掌握了阿里、哈基姆、納爾遜、勒布和扎木五人的特色。

　　先說阿里，由於是阿薩辛刺客出身，他的武技比較系統，除掉阿里劍和回回刀這兩門功夫之外，還習有一套古代羅馬人的軍隊搏鬥技能，以速度和敏捷見長，在力量方面處於中等偏弱的態勢。

　　至於哈基姆，這人完全就沒有學過什麼武技，但是卻在意大利人的鬥獸場裡學到了一套能夠快速提升體力的呼吸功法，這套功法據說是斯巴達角鬥士在長期的實戰角鬥中摸索出來的，因此趙龍就給這套功法起名叫做斯巴達戰技。不過這套功法也存在著優點和害處，優點是它可以在極短時間內調動全身的力量，並刺激腎臟分泌出巨量的腎上腺素，持續的時間也很長，達到十分種甚至更長的時間，但後遺症卻是使用了這個功法後至少要脫力半天以上，長期使用的話還會傷害腎臟，減少人的壽命。

　　當然，類似的功法在中華武學的各家各派中都有，卻沒有能夠達到如此長時間的，多數功法都等同於魔獸世界中薩滿的獨有技能「嗜血」一樣，只有三十秒。

　　而納爾遜卻是一個地道的英格蘭騎士，從小就作為騎士侍從接受了完整的軍事訓練，後來因軍功被冊封為騎士，可由於向仰慕的貴族小姐求愛時弄傷了惹不起的人，只得遠走他鄉來到耶路撒冷尋求機遇與財富，機緣巧合下被阿里爭取了過來。他的武技也比較系統，但多為馬戰武技，步戰方面的技巧主要是長劍格鬥和基礎肉搏，不過他對意大利人發明的劍招「晴空霹靂」有著非常獨到的見解，在絕大多數場合只要這一招就足夠應付，真正的是「一招鮮吃遍天」。

　　而勒布和扎木兩人都是馬賊出身，武技都沒有經過系統學習，完全是自行摸索。扎木還好，他曾經得到阿里的指點，將一套回回刀法學了個七七八八，加上他的速度和力量都不弱，很快就在盜匪團中躋身高手的行列。而勒布早年卻是耶路撒冷城裡有名的小偷，長期的街頭戰鬥生涯也磨練出了一套屬於他自己的專有技能，那就是匕首、短劍的實用短打。簡而言之，他也就像是魔獸世界裡的盜賊，專長是潛伏刺殺，悄無聲息的接近目標，出手致命。

　　有了對這些人的瞭解，趙龍自然也是有針對性的進行傳授。

　　首先，趙龍傳授給阿里一套武當劍法以及相輔的發力技巧和劍架，阿里的特點就是速度迅捷，而武當劍講究的是太極腰、八卦步、形意勁、武當神。曾有贊武當劍法的詩云：「翻天兮驚飛鳥，滾地兮不沾塵，一擊之間，恍若輕風不見劍，萬變之中，但見劍光不見人」。

　　故武當劍法如果和阿里迅捷的速度配合起來，威力必不可小窺。

　　至於哈基姆，他的特點是身大力猛，又有斯巴達戰技護身，因此趙龍就傳了他武當的另外一套著名的內功心法莽牛勁和八極拳中的貼山靠打。貼山靠又名鐵山靠，八極拳六大開中的一套著名套路，以簡樸剛烈、節短勢險、猛起硬落、硬開硬打、兇猛異常的風格和技擊性強的特點著稱於世，在八極拳門中世代秘傳。

　　以哈基姆的體格配合這套打法，威力定然強大，對於器械方面，趙龍的構想是前期給他做一對鐵臂拳套，鐵拳套+鐵山靠，絕對是強強組合。日後若是要上戰場廝殺，則可以傳給他一套據說是源自唐初名將程咬金的旋風斧，雖然只有三招，卻是變化無窮，剛猛無比，這也是老頭傳授給趙龍一位師兄的武技。

　　納爾遜的話，從他「晴空霹靂」的造詣可以看出，他應該更適合用刀而非用劍，在日本傳統的刀技中就有一式上三段大劈斬，因此趙龍便選擇了傳自戚繼光的辛酉刀法。

　　據傳明代抗倭名將戚繼光於戰場上自一倭寇身上得到日本古流劍術傳書《陰（隱）流之目錄》一卷，當時倭寇的單兵作戰能力甚強，又兼倭刀鋒利難擋，明軍士兵多有傷亡，戚繼光曾說：「我軍長兵不捷，短兵不接，身多兩斷！」

　　這是感同身受之語，裡內蘊含著一個軍事家的悲痛與無奈。正因為如此，當時不少優秀的軍事將領和民間武藝家，通過各種渠道努力學習日本刀法，戚繼光得此倭刀圖譜之後，即以日本劍術之勢法，著成了《辛酉刀法》。

　　只不過，此時趙龍手上可沒有倭刀，只能用歐式雙手大劍作為替代，傳授給納爾遜。

　　至於扎木，當初他劈出的迅捷一刀趙龍可是記憶深刻，自然也就無需多言，將一套六十四路潑風刀法傳授給了他。潑風刀法本是北地的傳統武技，起源可追溯至唐代，而其特色也非常的通俗易懂，便是這套武技施展開來猶如潑婦撒潑一般，非常的犀利。

　　至於勒布，趙龍便也傳了他一套後世軍隊裡常見的匕首格鬥技、一套軍刺技，以及三式禹步身法。匕首格鬥技屬於近身肉搏技能，在軍隊裡只有特種部隊才會學習，這種技能的殺傷力非常強大，一旦施展開來足以讓人目瞪口呆。

　　在後世的一部由史蒂文?西格爾主演的動作片裡，就曾經有一段長達五分鐘的匕首格鬥戰，只要看過的人就能夠明白這種格鬥技的彪悍。而軍刺技則是中華所獨有的一種戰鬥技巧，針對的武器也是凶名赫赫的俄羅斯鋼刺（俄羅斯鋼刺系五六、六三軍刺之母）。

　　鑒於勒布的高敏盜賊屬性，近身格鬥技配合禹步自然是最為完美的組合。

　　這一夜趙龍並沒有傳授太多，只是講了個入門，天色便已大亮。看著初升的旭日，趙龍望向了耶路撒冷的方向，心中突然沒來由的生出了一股強烈的緊迫感。想起自己與鮑德溫、泰比利亞斯、巴裡安、茜貝拉、蓋伊和雷納德這些人的交集，難道說這新的天機當真是被自己創造了麼？

。

　　【第028章】宗教迫害

　　耶路撒冷的春天並不難熬，墓園靠近水源不遠，附近的土地都被濕潤，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在濕熱的熱風中緩緩抽出新綠。

　　趙龍就坐在父親的墓旁，在驕陽變成烈日之前好好的感受了一番春天的氣息，但他進入帳篷剛躺下不久，耶路撒冷的執政官泰比利亞斯和那不勒斯公爵巴裡安在穆罕默德家僕的帶領下頂著烈日聯袂而來。

　　兩人皺著眉頭看著墓地旁的帳篷，顯然無法理解這種東方人要為死者看守墳墓的行為。等趙龍將兩人讓進帳篷後，泰比利亞斯便開口道：「趙，跟我回耶路撒冷吧！你不應該住在這裡。」

　　「執政官大人，希望你理解。」趙龍神色誠懇的表示了感謝，以大宋時代的民俗，至少也要守孝七七四十九天才算盡了孝道。

　　巴裡安顯然對這個問題並不上心，而是憂心忡忡的直接奔入主題：「趙，我們查了一天，並沒有從那個死掉的僕人身上查出些什麼，你能告訴我們王上中的是什麼毒嗎？或許我們能從其中找出點線索。」

　　「沒有線索？」趙龍面上顯出了疑惑之色，但心裡卻是曬道這本就是栽贓嫁禍，能找出線索可就奇怪了。

　　「是的，我們讓御醫將王上所用的橄欖油進行了查驗，可什麼都沒找到。」泰比利亞斯點點頭，昨天趙龍離開後他自然大力的調查，但卻全無線索，就連用來給鮑德溫塗抹的防曬橄欖油也沒查出什麼問題。

　　對於這個趙龍自然早有準備，便取來藥箱，從裡面找出了三味藥材擺在了兩人面前：「這三種藥材分別是甘草、烏頭、貝母，單獨服用或與其他藥材配合，都是治病救人的良藥，但如果將這三種藥材混合在一起……」

　　說著趙龍拿出一個藥碾，將藥放進去碾成粉末，然後交給阿里道：「牽一批馬來，將這個拿去餵馬。」

　　說這話的同時，趙龍看著阿里的時候微微揚眉，阿里當即回了個瞭解的神色。隨後阿里牽來一批馱馬，當著泰比利亞斯和巴裡安的面將藥粉吹入馱馬的口中，沒過三分鐘，馱馬便悲嘶著口吐鮮血倒地死亡。

　　有了實例，趙龍接下來的話也就有了權威性，他侃侃而談道：「王上所中的毒，是一種很奇特的毒藥，我也正在研究。根據我的分析，這種毒藥混合在橄欖油裡，人服用之後應該不會有問題，但如果塗抹在比如王上或患有麻風病的病人身上，就會成為毒藥。」

　　說到這裡，趙龍裝作沉思的樣子想了想，繼續道：「我聽執政官大人說過，王上最大的敵人是薩拉丁，但他不在耶路撒冷。並且王上一直都在接受治療，所以我的出現應該不會在短短幾天內就傳到薩拉丁耳中。」

　　「因此，只能是王上身邊的人。」巴裡安摸著自己的鬍子給出了結論，雖然這個結論間接是趙龍給他的，但出自他口正是趙龍想要的效果。

　　當即趙龍點點頭，卻轉身走回了帳篷，進去之前向兩人道：「執政官大人，公爵大人，我只是一個醫生。請回耶路撒冷吧！如果公爵大人的猜測沒錯，王上更需要的是你們，而不是我！」

　　所謂響鼓無需重槌敲，泰比利亞斯這樣的人精和巴裡安這種的萬金油貴族，自然也就聽明白了其中的暗喻。並且也對主動撇清干係，置身事外的趙龍高看了幾眼。當下兩人也沒二話，這便拍馬轉回耶路撒冷，但在臨走前巴裡安卻是摸出一個錢袋丟給了阿里，要他改善趙龍的生活，阿里拿回來一看，居然也是兩百個金幣，趙龍倒也笑納了。

　　可中午未過，又有一支馬隊從耶路撒冷趕來，這一次趙龍遠遠就看見來人當中飄揚的一桿皇家旗幟，接近之後卻意外發現領頭的並不是別人，正是殺父仇人蓋伊，耶路撒冷的攝政官。

　　「東方人，跟我走！去耶路撒冷！」騎在馬上的蓋伊，眼神有些複雜的看著地上的趙龍，那天在穆罕默德家他可是被嚇得不輕，似乎一生中都沒有體驗過如此恐怖的氣息。

　　趙龍揚了揚眉，他可沒料到蓋伊會出現在地方，但他卻在隊伍裡發現了之前和泰比利亞斯一起來的穆罕默德家僕，心中也就明白了點什麼。

　　「快點，東方人！」蓋伊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個東方人總是有著一種厭惡和恐懼。

　　趙龍想了想，卻是大膽提問道：「是王上要召見我？」

　　「不！」蓋伊的面頰有些抽搐，顯出了一絲猙獰的表情：「是耶路撒冷大主教閣下要召見你！」

　　趙龍一聽大主教的名頭，心中就有所頓悟，卻是明知故問道：「為什麼？」

　　「有人控告你，說你褻瀆了上帝！」蓋伊獰笑著回答。

　　想不到自己處心積慮要弄蓋伊，蓋伊卻是先下手為強，宗教這個問題擺在中世紀可不是小問題，趙龍相信蓋伊這些人握在手裡的把柄必然就是那句「如果上帝寬恕所有的罪惡，還要地獄做什麼。」

　　這句話表面上看起來是絕對的真理，但擺在中世紀卻是問題巨大，因為中世紀的東正教就是以上帝的名義發起十字軍戰爭，宣稱只要前往聖地耶路撒冷與撒拉遜人作戰，不管曾經犯下任何罪惡都可以得到上帝的寬恕，死後都可以升入天堂。

　　現在趙龍公然宣稱，上帝不可能寬恕所有的罪惡，犯罪的人依然要被罰下地獄，這也就動搖了東正教宣傳聖戰的根本。

　　當即趙龍也不多話，點了扎木和納爾遜兩人跟隨，給阿里使了眼色後便跨上蓋伊帶來的戰馬，向耶路撒冷行去。

　　對於此行，趙龍並沒有多大的信心能夠用真理打贏這場宗教官司。此時，意大利人對宗教的壟斷，包括對聖經的解釋權屬於教廷，普通人無權閱讀聖經，違者可以處死等，和它與世俗政權的聯合，首先是導致了宗教的腐敗。

　　在公然違背聖經原則（不可拜偶像，政教分離等等）而佔有巨大世俗利益的時候，人性的種種惡劣日益侵蝕著信仰的純正。

　　中世紀教會的腐敗達到令人髮指的地步，而為了維護這種世俗利益，就要竭力維護教權，所謂異端思想就成為教會的大敵。

　　通過宗教裁判所之類機構實施大規模的宗教迫害，嚴厲鎮壓對聖經的任何一種另類的解釋，像是趙龍這種與教會當前奉行的策略和利益完全背離的異端邪說，被釘死在十字架上都是輕的。

　　甚至，趙龍想起了被燒死在火刑架上的布魯諾，想起了中世紀之後被宗教裁判所迫害的所謂異端和女巫，差點就在半路上掉頭逃命。可一想，自己既然來到這個時代，肩負創造天機的使命，就這麼跑了反倒沒趣。不論耶路撒冷是龍潭還是虎穴，他相信以自己現在的實力，真要殺出一條血路也不是難事。

　　沒用一個小時，趙龍便跟著蓋伊來到了耶路撒冷，但與之不同的是，在趙龍進入耶路撒冷的道路方向，此時聚集了至少數萬的民眾，這些人當然不是來夾道歡迎的，不過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出節日才有的喜悅和興奮。

　　「快看！那個東方的異端，就是他！」老遠就有人認出了一身宋人裝扮的趙龍，跟著各種的呼喊也就山呼海嘯一般騰空而起。

　　「絞死他！他褻瀆了聖地！」有人大喊，也有反對：「不！應該把他釘死在十字架上！」

　　狂熱的民眾，扭曲的面孔，趙龍冷漠的看著路旁人群，眼中既沒有憤怒，也沒恐懼。反倒他有些憐憫這些可悲的人，在宗教的號召下冒著生命危險萬里跋涉來到耶路撒冷，卻像是小丑一般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讓他們笑就笑，讓他們怒就怒。

　　「你褻瀆了上帝，你將會受到正義的審判！」說出這話的就是當日那個意大利人，他站在路旁的一塊大石頭上，一臉的得意。

　　看著這個可悲的傢伙，趙龍不由露出了笑容，被蓋伊的騎士保護在隊伍中間的趙龍毫無畏懼的也大聲回道：「上帝對你的審判，也快要到了！」

　　這句話讓意大利人面色一僵，卻想不出用什麼話對答，恍惚的功夫趙龍的隊伍就越過了過去。

　　在接近耶路撒冷的城門時，趙龍終於看見了泰比利亞斯和巴裡安，以及一身歐洲皇室裝扮，卻用阿拉伯婦女才用的面紗遮住容貌的公主茜貝拉，他們都站在城門旁，在他們的身後還站著一大群貴族。

　　「蓋伊，誰給你的權利去逮捕他？」巴裡安首先開聲，他的大鬍子在說話時劇烈的抖動著，這說明他非常的憤怒。

　　「是大主教閣下！」蓋伊臉上顯出得色，一名身穿聖殿騎士團袍服的人策馬出列，拿出一個羊皮捲著大聲讀了出來：「耶路撒冷主教閣下授權給耶路撒冷的攝政官，榮譽聖殿騎士，蓋伊?魯西南，由他去逮捕教會的敵人，來自東方的異端。」

　　這人雖然身穿聖殿騎士團的袍服，但趙龍卻從巴裡安等人的眼神中看出此人的身份顯然不低。但泰比利亞斯卻是上前一步，從侍從手裡接過了一卷文書，隨手拋給此人後也道：「這是王上的赦令！」

　　「王上只能赦免他在世俗的罪！」這人看也不看，直接將文書扔了回去，一臉的狂傲。

　　泰比利亞斯並沒有被他激怒，而是冷冷的說道：「那麼，王上要求必須在執政宮，公開對他的審判，如果說不，他將會放逐大主教閣下。」

　　【第030章】許我做陪

　　「你說什麼？泰比利亞斯！」阿諾德?德?托洛哥一臉詫異的看著耶路撒冷執政官，作為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阿諾德自然能夠聽出泰比利亞斯的語氣不是開玩笑。

　　「這是王上的原話！」泰比利亞斯依舊保持著冷淡的語氣，雖然此時城門內外民眾發出的叫喊聲依舊吵雜，但這句話卻像是一把錐子扎進了阿諾德的心坎裡。

　　還別說，作為耶路撒冷之王，鮑德溫是有這個權利放逐他認為犯了錯的主教，然後讓羅馬教廷另外派個人來。雖然現任的耶路撒冷大主教，又稱提爾大主教的喬西烏斯?薩達特是鮑德溫的導師和摯友，但如果逮捕東方人的行為確實觸動了鮑德溫的利益，那麼以放逐喬西烏斯作為代價進行交換，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當即阿諾德終於放下了架子和身份，翻身下馬走到了泰比利亞斯的身旁，低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阿諾德領導的聖殿騎士團和泰比利亞斯所代表的醫院騎士團，是護衛耶路撒冷的兩股強大戰力，但他們本身卻並不團結，醫院騎士們戲稱聖殿騎士團的人都是戰爭販子，而對方也反稱醫院騎士們是阿什克倫的掘墓人（醫院騎士早期駐守在阿什克倫附近的貝特吉伯蘭城堡），兩幫人是一幫管殺，一幫管埋，明面上沒有利益鬥爭，但暗地裡都為取得領導權而進行著不見血的政治鬥爭。

　　泰比利亞斯皮笑肉不笑的俯身到阿諾德的耳畔，也低聲道：「這個東方人是一名醫生，他維繫著王上的健康。或許你已經知道了，王上的病情最近已經有了很大的起色。因此任何人都不能碰他，這不但是王上的意願，也是王國勳爵們的共同決意。」

　　聽了泰比利亞斯的話，阿諾德的腦門立時滲出了冷汗，他雖然是1179年才被推舉出來登上了大團長的高位，可也是在耶路撒冷打了很多年醬油的人物，自然有著一定的政治眼光和遠見能力，當即急忙撇清道：「願王上健康！我並不知道這個，泰比利亞斯。」

　　泰比利亞斯點點頭，給了他一個台階:「這個人由我們帶往執政宮，你去向喬西烏斯傳話吧！把王上的意願告訴他！」

　　「這……恐怕不行，逮捕他的命令正是大主教閣下親自簽發的！」阿諾德有些為難，扭頭看了一眼不知道自己倒霉近在眼前的蓋伊，他再次壓低了聲音道：「而且，控告這個東方人的就是蓋伊，大主教閣下承諾將會在聖墓大教堂對東方人進行不公開審判，並且在今天之內就會把他處死。」

　　泰比利亞斯聞言抬眼看了看尚不知已經被人出賣的公主駙馬，眼神中露出了複雜的神色。自從趙龍出現後，先是有人在鮑德溫的防曬油裡下毒，卻查不出任何線索，現在蓋伊又跳出來把趙龍告了，打定主意要處死趙龍。

　　趙龍如果死了會怎麼樣？

　　很顯然，趙龍如果死了，那麼鮑德溫的病情就會繼續惡化，壽命可能會僅僅剩下三年，甚至更短，雖然可以派人再去東方聘請醫生，但也不能保證鮑德溫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而鮑德溫死後，繼位的自然是茜貝拉五歲大的兒子，以茜貝拉的能力肯定無法維持這個王國，更不能維持鮑德溫與薩拉丁簽訂的和平協議，到時得益者除了蓋伊這個攝政官和駙馬之外，還會有別人麼？

　　隨即泰比利亞斯退後了一步，來到了巴裡安的身邊，低聲將阿諾德的話複述。巴裡安聽完經過之後，又滿臉憤怒的回頭向一個中年的黑鬍子轉述，最後巴裡安伸手接過中年黑鬍子從手指上取下的徽記戒指，並一同拔下了自己手上的戒子交給了泰比利亞斯。隨後泰比利亞斯將連同自己手上的戒子在內的三枚戒指一併交到了阿諾德手中道：「用這些向大主教閣下覆命，人必須由我們帶走。」

　　看著手中的三枚戒指，阿諾德的頭更大了，泰比利亞斯是的黎波里伯爵，巴裡安是那不勒斯公爵，而那名趙龍還不認識的黑鬍子，也是托倫的傑弗裡伯爵，手下有整整五百名騎士，也是王國的實權人物。

　　現在這三個老大將代表身份和地位的徽記戒指一起拿了出來，也就表示他們因為這個東方人而團結到了一起。阿諾德雖然是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可也抗不下這個事情，當即只能訕訕的取下了頭盔，狠狠在自己的短髮上抓了一把後，轉身上了馬，向一臉詫異的蓋伊交代道：「蓋伊，送這個東方人去執政宮！」

　　說完阿諾德打馬就走，向提爾大主教所在的聖墓大教堂奔去。

　　對於阿諾德交代，蓋伊當然感到困惑，不明白突然之間為什麼改變了原先的計劃，不是說好直接將這個東方人送到聖墓大教堂，由喬西烏斯隨意審理一下就把他絞死了的嗎？怎麼現在反倒要要把人送到執政宮去？

　　跟著，他就發現站在泰比利亞斯和巴裡安身後的耶路撒冷勳貴們紛紛議論了起來，並且多數人都把包含有鄙視和仇視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蓋伊當然認得這伙勳貴，雖然多數都是子爵和男爵的頭銜，但也算得上是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平時都圍攏在泰比利亞斯和巴裡安的身邊，是些不折不扣的鴿派。

　　身為好戰派領袖雷納德的親密夥伴，蓋伊當然也是個好戰派，雖然他對這些鴿派的人不怎麼感冒，但也懂得如何在中間找平衡的手段，所以之前在他們當中也算留下了一個好印象，可今天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全變了。

　　也就在蓋伊的納悶中，泰比利亞斯等人也紛紛上了馬，五、六十號耶路撒冷的勳貴們一前一後分作兩批，將蓋伊的這隊騎士夾在中間，泰比利亞斯斜著嘴，冷冷的喝道：「走，去執政宮。」

　　蓋伊徹底糊塗了，不由將目光投向了和巴裡安並行的妻子茜貝拉，在不久之前的復活節剛剛成婚的妻子此時卻是根本就不看他，一雙美目竟然直盯著那個該死的東方人。

　　「這到底怎麼了？」蓋伊有些想不明白，眼下究竟是一個什麼情況。

　　要說起來，今天的事情並不複雜，蓋伊第一次見到趙龍就是在穆罕默德的家裡，當時蓋伊剛剛結束了在紅海沿岸的劫掠，帶著大量的戰利品和雷納德前後腳的功夫趕回耶路撒冷，急於銷贓的他主動找上門去要把贓物賣給穆罕默德，雖然趙龍當時爆發出的殺氣和後來說的話讓他嚇了一大跳，可他還真就沒往心裡去。

　　直到昨天，他前往聖墓大教堂做彌撒，並向大主教貢獻贖罪金時，無意中聽到了大主教喬西烏斯跟人聊起有關新近來到聖地的東方人褻瀆上帝的言論，這才拍著腦袋想起趙龍，隨後便自告奮勇的表示願意出頭當控告人，以此換取教廷方面的好感。

　　卻說此時的情況，不光蓋伊看不明白，整個耶路撒冷的民眾也看不懂了。他們一大早起來就發現教會的神甫在挨家挨戶的通告，說今天將會把說出那句「如果上帝能夠寬恕所有的罪惡，還要地獄做什麼」的東方異端押回耶路撒冷進行審判的消息，便萬人空巷的趕來看熱鬧。

　　可沒想到正主兒才進城，耶路撒冷的貴族們卻是一前一後將隊伍包夾了起來，往執政宮走了。

　　隨即，數萬群眾熱鬧的跟在了隊伍後面，歡天喜地的順著人流向執政宮走去，直到隊伍走了進去，人群才在宮門外停住腳步，紛紛的議論起來。

　　「難道說，王上將會和大主教閣下一起審判這個東方異端？」這是群眾之中主流聲音，但也有人說：「我妻子的叔叔的妹妹的侄兒的妻子在執政宮裡做僕人，聽說這個東方人與魔鬼做了交易，用巫術為王上治療麻風病，所以王上應該不會判處他的死刑。」

　　總之，類似的傳聞開始在人群中流傳，不論是歐洲來的朝聖者還是本城土生土長的居民，很快就分裂成了好幾派。一些派別認為即便這個東方人為王上治病，但他說出了異端邪說，就應該受到審判。而另一些派別卻認為，他的說法並不是異端邪說，更何況他還為王上治病，審判他反倒是對上帝不敬。

　　對於這些情況，已經進入執政宮的趙龍可不知道，他被泰比利亞斯直接引入了鮑德溫的房間，此時的耶路撒冷之王已經將他的行頭穿戴了起來，一套完全由絲綢裁剪而成的袍服將他罩了個嚴實，金屬面具遮擋住英俊的面容，只留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視著趙龍。

　　「上帝如果可以寬恕所有的罪惡，還要地獄做什麼？」鮑德溫有些嘲諷的念起這句話，看著一臉平靜的趙龍道：「你有什麼可說的嗎？」

　　趙龍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緩緩答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王上！」

　　「如果你真的要去地獄……」鮑德溫緩步走過來將腦袋湊進趙龍，一雙深邃的眼眸裡泛起了異樣的光彩，低聲輕笑道：「請允許我在旁做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