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驚鴻 第398章 就這樣吧
少陰山,帽兒峰下的無名山谷。
在這漆黑的夜,大雨依舊磅礴不停。
一代新晉劍神澹台靖罡突然身亡,其死亡的偶然性和突然性不止東南域劍修沒有想到,就連慈渡聯盟的劍修也感到不可思議,或者說本已抱著拼死決心的他們,對突然而至的勝利有點茫然無措。
肖遙敗走了,連同一起支援來的幾位神劍宗劍帝也狼狽的逃走了,僅存的十餘位東南域劍帝並沒有逃走,他們緊緊的護衛在澹台靖罡的屍體周圍,他們以為勝利已經觸手可及,結果是他們內心的精神支柱率先砰然倒塌,所以他們眼神是一種屈辱不甘的悲哀。
慈渡聯盟的劍帝們也沒有趁機痛打落水狗,戰鬥的時間並不長,但是他們卻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八名灰衣長老作為主力戰死四人,其餘也是人人帶傷,五名魔宗劍帝戰死二人,五名天界寺高僧戰死一人,長風重傷,霍慶忠戰死。
還有,在天蒼追擊下跳入山澗洪流中生死不知的狄雲辰。
看起來慈渡聯盟的損失要大過東南域劍修,但是他們卻是勝利者,因為高空還有兩位劍神,在他們的虎視下,心神皆乏東南域劍修甚至連逃跑的心思都沒有。
下面依舊劍拔弩張,上面的兩大劍神卻在談笑風生。
“早知道你來了,怎麼也要請你喝兩杯!”申蕞向著斑銘笑道。他並沒有太過於擔心狄雲辰的生死,因為他親自看見狄雲辰跳進了水中,在水中,擁有湧潮的狄雲辰面對劍帝以下境界的劍修,近乎無敵。哪怕是劍帝,他也相信狄雲辰有足夠自保的本事。
直到此刻,申蕞才明白一開始自己為什麼沒有帶著神劍天璇逃走,因為他相信了狄雲辰,狄雲辰來這里之前就意料到可能有隱蔽的勢力來援助玄陰宗,加上澹台新月一行又是朝西逃的,這股隱蔽的勢力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但是狄雲辰依然來了,面對對方兩大劍神的威嚇,他毅然拔劍沖鋒在前。
那是因為他比誰都有底氣,他的底氣就是一直隱藏在斑嘉影子裡的斑銘,結果是斑銘沒有辜負魔師的苦心栽培,一直忍看著斑嘉被打的狼狽不堪,而後在最恰當的時機,把握住了稍縱即逝的機會。
想著斑嘉那驚採絕豔的一刺,申蕞又想起了深受重創藏起來養傷的灰一,他們都是當今世上最好的刺客,只是一個風華正茂,一個已經垂垂老矣….
“現在也不遲!”斑嘉笑著向申蕞伸出了手,“慕名已久!”
“哈哈哈….”兩大劍神把手狂笑,笑聲中飽含著太多的艱辛。
“哈哈…”斑嘉扶著深受重創的有聞也跟著一起狂笑,如果說有誰知道斑銘存在的話,只有他和有聞,他是因為一開始就知道,有聞是因為自身修為的特性——洞悉。所以他們聯手迎上了肖遙,他們要給斑銘製造“刺”的機會。
下方慈渡聯盟的劍修也跟著狂笑,看著身死的同伴,笑得像哭,磅礴的大雨沖刷掉了連同他們的笑聲一起湧出的熱淚,只剩下瘋癲的笑。
在對方肆無忌憚近乎嘲諷的笑聲中,東南域劍修憤怒了,他們的自尊在對方的狂笑中被揉虐的一干二淨,笑聲,更像是壓迫,他們只剩下了垂死掙扎。
“拼了,為宗主報仇!”
“男子漢頂天立地,情願站著死也不躺著活!”
劍罡又起,絕地的反擊剛剛展開,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黑暗中的流星,從南方急速劃落到山谷,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住手!”
與此同時,天空落下一道烏金色的劍罡,帶著一股感覺夢幻的霸氣,將交戰雙方的劍罡全部絞碎,並在地面堅硬的岩石上切開了一道寬四十餘米長達百米的深坑。
斑嘉用一記劍罡證明,自己不止是一個合格的刺客,就是正面遇上任何一個劍神,他也有足夠的實力來應戰。
一記劍罡,將東南域劍修心中憤恨的怒火徹底斬滅,雖然他們還有十數之多,但是他們不是斑嘉和有聞,不是每個劍帝都有資本和自信來迎戰劍神的,而且上面還有兩個處在巔峰期的劍神,身邊還有一群虎視眈眈實力不弱於他們的對手。
“住手!”飛奔而來的人,是一位老者,在這場戰役中本不該消失,卻至始至終不見身影的人——玄陰宗首席大長老閔長天。
閔長天來晚了一步,他是在遠方看著澹台靖罡從空中墜落的,他飛縱到澹台靖罡的屍首邊,摸著他的臉看著他死不瞑目的雙眼,悲慟的喚了一聲“宗主!”
“宗主!”所有的東南域劍修直到此刻,在齊齊的跪忘澹台靖罡的屍首,行使著自己的追掉禮,澹台靖罡不論是為人還是自身實力,都是令他們欽佩的,現在澹台靖罡撒手人寰,他們就像一群沒有大人看顧的孩子徬徨無助。
閔長天把澹台靖罡的雙眼撫上,站起來一一掃過周圍慈渡聯盟的劍修,似乎在尋找什麼人,最終,目光卻落在了身邊一眾東南域劍修的身上,蠕動的唇角久久沒有吐出一個字,似乎接下來要說的話,有多麼的難於啟齒。
山谷的最低處,是一條深達百米山洪滾滾的山澗,孟雪兒魏湘亭畢寧三人,在戰鬥一停下來,就第一時間奔向了這裡,默不作聲的望著下方,看著“轟隆”巨響奔騰不息的山洪似乎在期待什麼?
也許是在期待狄雲辰再也回不來了,現在東南域劍修戰敗,慈渡神宗形式一片大好,少了功勳卓著人望滔天的神宗首徒狄雲辰,他們才有上位的機會不是嗎?
所以當狄雲辰手裡提著一把土屬性的天級劍器,從山澗下游無聲無息的飛縱到他們身邊時說道:“很抱歉我還活著!”
畢寧笑得很開心,魏湘亭笑得很無奈,孟雪兒那張蒙著面巾的臉,笑著就溜了淚。
至於天蒼的死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狄雲辰把他的佩劍帶回來了,這很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狄雲辰緩步走向戰場中心,一路跨過敵人的屍首,繞過自己人的屍首,他看到了渾身血跡再不復飄逸而多了一份血性的長風子,他看到了臉色岔白的有聞向著他低聲宣了一聲佛號,還看在到了一個陌生的老人,老人正望著他,這是他第一次面對閔長天,所以他不認識。
但是,閔長天卻認識他,或者說從他手中那把本該屬於天蒼的劍器上認出了,放眼當今大陸,有能力從天蒼手中奪下劍器的年輕人,也只有傳的神乎其神的狄雲辰。
閔長天一直在等狄雲辰,直到此刻,一直徘徊在閔長天心中的話才說出口:“宗主臨來前有令:若我戰死,所有東南域劍修,向慈渡神宗投降!”
修士界內戰有這樣一個傳統,那就是臨死不降,這無關氣節,而是與生俱來的那份高傲。
就在其他東南域的劍修還在質疑這樣一個命令時,閔長天帶頭向著狄雲辰跪下:“看在霓裳的面上,看在澹台宗主一直善待霓裳的面上,懇求你放過這裡所有人,給玄陰宗一條生路。”
狄雲辰沉默著,長風子走到他身邊提醒道:“他是霓裳的外公,閔長天。”
這時澹台新月突然站了起來,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不要,我就是身死,也不願受如此屈辱!”說完手中劍一亮,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一道黑影閃過,“鏘”的一聲澹台新月的劍被蕩開!
斑嘉如閣幽靈般在二十米外收劍而立,能夠跟劍神肖遙游斗,就足於看出斑嘉在身法上的成就。“現在你的生死,不是你說了算。”
“哈哈….”澹台新月放聲大笑,似乎在臨死前不甘遭受這番恥辱,就欲自爆經脈。
“等一等!”狄雲辰終於說話,抬腳邁入敵陣,一點兒也不擔心被他們挾持,在澹台新月身邊站定:“有一個人說你必須活著!”
“誰?”澹台新月僅僅是詫異了一下。
狄雲辰湊到澹台新月耳邊,輕聲吐出三個字:“冷花翎!”
澹台新月像是見了鬼一樣,睜大著眼睛一臉驚悸駭然的望著狄雲辰,渾身顫栗不停。
直到此刻,狄雲辰才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閔長天,冷漠的吐出一句話:“那就這樣吧!”
那就這樣吧!
一句話讓所有人呆立當場,這話什麼意思?很顯然,狄雲辰答應了閔長天的請求。這在所有熟悉狄雲辰性格的人看來不可思議,一聲在磨難中九死一生前進的他,從來就是一個抱有憐憫而心慈手軟的人。
但是如果對狄雲辰了解到骨子裡的人,一定會覺得狄雲辰這個決定理所當然,比如雲靜,既然狄雲辰知道是霓裳的外公開口求情,那麼以狄雲辰對她們無條件寵愛的脾性,那麼任何匪夷所思的命令也就在情理當中了。
本以為必死無疑的東南域劍修,齊刷刷的在眼中流露出那麼一點狂喜的神色,慈渡聯盟的劍修則正好相反,他們想勸導狄雲辰不要心慈手軟,告訴他斬草要除根,以免後患無窮。
這是最基本的常識,偏偏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張嘴來勸說。因為他是狄雲辰,他是慈渡神宗的老祖宗玖韋親口認定,神劍天璇的繼承者,在打贏這場戰役之前,他已經隻手遮天,在打贏這場關乎著神宗生死存亡的戰役之後,他的威望,他的權柄,將會高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步,沒有人能夠想像。
他們有理由相信,憑藉這次功勳,只要在他不背叛神宗的前提下,以後狄雲辰在神宗下的每一個決定,做的每一件事,必將成為神宗準則。
長風子看向了空中的申蕞,申蕞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事就是告到老祖宗玖韋大閣老面前,他能想像到玖韋一定會護短的罵他們多事兒。而且,以後的慈渡神宗,是狄雲辰的慈渡神宗,留有後患,那是他要解決的事兒,狄雲辰的心機謀略,已經表明了他有能力解決任何棘手的事情,連一代劍神澹台靖罡都被他陰死了,這世上還有什麼能難倒他?
申蕞的沉默,無疑代表著整個慈渡聯盟認可了閔長天投降的意願。
“交出澹台靖罡修煉至劍神的功法,東南域所有劍修宗門貶降一級!”長風子補充道。
狄雲辰點頭認可,“你跟閔長老起草一個對外拿的出手的戰敗投降協議,怎麼也要說的過去。”狄雲辰說的堂而皇之,就好像在這一刻把這群殘存的東南域劍修看成了自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