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琥珀之劍 作者:緋炎 (已完成)

   
edison1225 2011-4-24 16:36:4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8 12549600
410555 發表於 2015-7-1 23:25
第二百二十六幕 馬亞德

  「警告:你受到疫病傷害,造成0點傷害(其中33點已經被抵抗)。」

  「警告:你受到疫病傷害,造成0點傷害(其中31點已經被抵抗)。」

  「警告:你受到疫病傷害,造成0點傷害(其中40點已經被抵抗)。」

  布蘭多忽然停下腳步,在視網膜中調出戰鬥日誌,淡綠色的光屏浮現在他面前,上面早已佈滿了觸目驚心的系統記錄。

  他立刻抬起頭,這裡已經進入了皇后區,此地在平日里是整個魯施塔商業最繁忙的區域,沿街道兩側駐紮著數十家帝國最著名的商會,那些巍峨壯觀的建築此刻正沉浸在黑暗與寂靜之中,每一扇門,每一戶窗都緊閉著,街道上空瀰漫著一層薄霧。

  「霧氣?」布蘭多忽然抬手一抓,再張開手心,露出幾隻飛蟲的屍體。

  「怎麼了,大人?」在他身後,梅蒂莎和希帕米拉也停了下來,後者好奇地看著他的動作,開口問道。

  不過銀精靈小公主卻盯著布蘭多手中色彩斑斕的飛蟲屍體,一言不發,眼中帶著沉穩的光芒。

  「認識?」布蘭多問道。

  「這是瘟疫蟲群,它們生於灰光之野的霧氣之中,吞食惡魔的屍體和墮落靈魂的腐臭繁衍生長,」梅蒂莎靜靜地答道:「我曾經不止一次見過它們。 」

  「這是幼蟲,」布蘭多點點頭:「還沒有完全長大,你見過的應該是成蟲。」

  他瞇起眼睛,看向前方死寂的街道,心中清楚梅蒂莎是在什麼地方和這些蟲子打過交道;瘟疫蟲群是地獄的住民,食腐而生,通常一個族群由同一個母本所生。母本是一種巨型的成蟲,一個族群往往只有一頭,瘟疫蟲群很少會離開母本太遠,它們也幾乎不會遷徙出灰光之野。

  但有一個例外。

  牧樹人的十二支中,蠱蟲領主代代皆是蟲巫師,這一支牧樹人手上就控制著巨量的瘟疫蟲群。早在聖者之戰的時代,牧樹人就和銀精靈、人類不止一次交過手,因此梅蒂莎應當在那個時候就不止一次見過這些地獄來客了。

  這一代的蠱蟲領主馬亞德在幾十年前就被帝國所捕獲,關押在魯施塔某個地下監獄深處,但連安德莎不久之前都在外面活蹦亂跳了,想來這位蠱蟲領主也不會自甘寂寞。

  「看起來女王陛下遇到的不止我們一個麻煩。」

  「要準備戰鬥麼,領主大人。」梅蒂莎問道。

  「先加持防禦法術,這些幼蟲對我們造不成什麼麻煩,但往裡面就不好說了。」布蘭多皺了皺眉頭。牧樹人的每一支都很難纏,安德莎在其中算弱的,馬亞德雖然也強不到那裡去,但卻格外難對付。

  在遊戲之中他曾經和這位蠱蟲領主打過交道,所以才會感到棘手,這裡是瘟疫之霧的外圍,到中心地區疫病傷害可以達到每秒一百多點一跳,沒有擅長頌讚詩的施洗牧師根本寸步難行。

  眼下雖然魔法傷害對他的影響微乎其微。甚至可能中心地區的疫病傷害他也可以完全抵抗,但對於梅蒂莎和希帕米拉來說就很難說了。

  這個時節他不願多惹事端。他現在最迫切的目標是穿過魯施塔到西面去與其他人匯合,並確認茜有沒有被救出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就可以直接離開帝國了。

  離開帝國的渠道也早就安排好了,皇長子和北方貴族會全力配合他,他們可以穿過長青走道。或者繞道安妥布若公國也行,這條路都還算安全——至少在目前看來是如此。

  至於帝都發生的事情,事實上與他——與埃魯因人都沒有什麼關係,反正那也是女王陛下的麻煩。

  他仔細打量著這薄薄的霧氣,心想運氣好的話可以直接從霧氣邊緣穿過去。不過馬亞德的要素是心靈迷霧,不是單純的瘟疫之霧,在這霧氣中很容易迷路,要想離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何況對方是個心理變態,恐怕未必會允許幾個活人從他的瘟疫之霧中毫髮無損的離開。

  只是現在退回去也來不及了,後面就是貿易區,誰知道白銀女王有沒有追過來。

  希帕米拉依言支起了一個防禦光盾,不過梅蒂莎卻沒什麼反應,布蘭多看了她一眼,才想起白銀之民免疫疾病,在他們與蠱蟲領主的交鋒中,也是贏多輸少。

  「白銀的血脈可真是令人羨慕。」他不由得感嘆了一句。

  「領主大人也不差呢,」梅蒂莎莞爾:「在下只是一隻可憐的鬼魂罷了,哪裡值得領主大人羨慕。」

  「是麼,哪有這麼可愛的鬼魂?」

  梅蒂莎瞪大眼睛,銀色的眸子裡好像籠罩著一層薄霧,一旁的希帕米拉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氣氛一時間倒是緩和了許多,三人也放慢了步伐,皇后區長約兩公里多一點,整個區域由一條主要的街道構成,街道兩旁是富麗堂皇的店鋪與高大的建築群,舊時代的商業之神克魯努的神殿矗立在不遠處的薄霧之中,此刻早已成了一座紀念碑似的建築,紀念昔日眾神的榮光。

  布蘭多幾乎可以看到斑駁的外牆上鑲嵌的金紋,它們光彩黯淡,過往的風光不在,炎之聖殿十分大度地沒有將之推倒,當然也是表達對於瑪莎和她的從神們的尊敬,事實上在帝國的鄉野和埃魯因的許多地區,人們還保持著對於舊神們的信仰,只是再也不能得到回應而已。

  沒有回應與庇護,也就沒有牧師,商業之神克魯努的神殿像是一座斑駁的空殼,在霧氣中千年如一日地沉默。

  事實上沉默的不止有這座神殿,整個皇后區都籠罩在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只餘下三人的腳步聲在石板街上空空作響。

  越往裡走,霧氣就越濃稠,不時有一隻蟲子撞在希帕米拉的光盾上,啪一聲撞成一灘綠水,順著光幕往下流,嚇得神官小姐花容失色。

  倒是銀精靈小公主顯得十分從容,幾乎是面不改色地向前走著,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叫人想起她曾經是一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

  雖然按照人類的年齡來算,她成名的時候不過才十四歲。不過是個荳蔻年華的少女。

  布蘭多這個時候幾乎已經不心存僥倖了,他知道沉寂是因為皇后區恐怕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這裡是整個帝都夜生活最豐富的區域,緊靠貴族區,在傍晚到深夜這段時候往往是最為熱鬧的時候,甚至經常有貴族偷溜出來體驗生活,雖然說不上水馬車龍,但至少也不會空無一人。

  街道上看不到一具屍首,但看歪歪斜斜停在路邊或者撞上梧桐樹的馬車就明白之前發生了什麼。馬車的轅架與套索空落落地落在地上,連拉車的馬都屍骨無存。

  希帕米拉看得面色凝重。

  布蘭多卻在想西德尼和維羅妮卡去了什麼地方,是不是和馬亞德的忽然出現有什麼關係。

  正是這個時候,他們面前的霧氣忽然嗡一聲向兩邊分開,一隻拳頭大小的蟲子撲面而來,布蘭多反應極快,想都不想就拔劍而出,劍光一閃。這蟲子已經啪嗒一聲化作兩塊落到地上,六條腿還在一個勁地抽搐。

  他一低頭,發現這東西長得有點像是某種甲蟲,渾身黝黑,六條腿好像刀子一樣鋒利,還沒開口,一旁的梅蒂莎就搶先答道:「這是成蟲,我們已經靠近母從蟲了。」

  靠近母本,就說明離馬亞德已經近了,布蘭多沒想到自己非但沒有從邊緣穿過瘟疫之霧,反而走到瘟疫之霧中心來了。

  不過走到這個地方,就說明對方已經發現他們了,再逃避就是自欺欺人。他索性不收回手中長劍,而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前方是一座高大雄偉的建築,布蘭多想了一下,才想起那是巡查騎兵的總部。

  他抽空看了一眼漂浮在自己左上方的淡綠色光屏,戰鬥記錄上的傷害果然已經上升到了近百,比他曾經遇到過的要稍微弱一點,不過想來這個時代才從地牢裡逃出來的馬亞德也不是他最強盛的時期。

  「看起來他在那裡等著我們。」他回過頭對梅蒂莎與希帕米拉說道。

  「嗯,」銀精靈小公主點了點頭:「不過有些奇怪,大人。」

  「怎麼了?」布蘭多知道梅蒂莎的經驗絲毫不比自己差,甚至還要超出一些,在對於牧樹人的了解上,也絲毫不遜色於自己,因此顯得十分重視後者的意見。

  「蟲群太少了,」梅蒂莎輕聲答道:「縱使馬亞德有意識地隱藏,瘟疫之霧中也不應該只有這麼少的蟲子,何況我們走到這裡,才遇到一隻成蟲,有些太不尋常了。」

  布蘭多挑了一下眉,這才注意到這一點,他只在有限機會中和馬亞德交過一次手,而且那時主攻的還不是他,當時他所隨行的格雷修斯騎士團只是負責牽制蟲群而已,真正主攻的鑽石武力公會。

  他回想起那次戰鬥的經歷,迷霧之中的確是鋪天蓋地的蟲群,和眼下這稀疏的兩三隻差別有點太大。

  「你認為呢?」三人一邊小心地向前走去,布蘭多一邊謹慎地問道。

  「我想到一個可能性,」梅蒂莎輕輕搖了搖頭:「可還不敢確認。」

  布蘭多看她咬著嘴唇的樣子,心中某個念頭一閃而過,也沒有再追問。

  迷霧中的巡查騎兵總部好像一頭有血有肉的活物,高聳的要塞狀建築是它的背脊,城牆是它蜿蜒的頸項和脊柱,它蜷縮在此,一動不動,好像正陷入悄無聲息的沉睡之中。

  要塞中沒有活人的跡象,顯然已經全部罹難,好在巡查騎兵在城外還有營地,城內的總部通常只有一個中隊的騎兵駐紮值守而已,不過即使如此,這次事故還是足以令帝國高層震動,要知道在帝都的巡查騎兵中,貴族子弟佔了很大比例。

  巡查騎兵的指揮官是帝國伯爵,僅次於極境的高手,如果事故發生時他也在這裡,那麼克魯茲人的樂子就更大了。

  三人一路穿過城門,懸起的吊橋沒給他們造成任何麻煩,然後是空無一人的庭院,莊園的正門,走廊,旋梯,整個要塞中沒有一個人存在,甚至連蟲子也不多,他們一路上只遇到了幾次襲擊,與其說是瘟疫蟲群,不如說是蟲群過後殘留於此的個別蟲子。

  但籠罩於此地的濃厚瘟疫迷霧告訴布蘭多,這裡絕對是瘟疫蟲群的中心,而非是蟲群經過之後的地方。

  他們一路上到要塞的第三層,也是最頂層,這裡是整個巡查騎兵總部的中樞,理論上那位伯爵大人的辦公室就應該在此。

  這類軍事建築的內部結構大同小異,布蘭多對克魯茲人的要塞還算熟悉,很快就順著走廊找到了那位伯爵大人辦公室的所在地,在辦公室的門口,他總算看到了此行的唯一幾個人類。

  確切的說是幾具屍首。

  其中兩具匍匐在走廊上,面朝下,身上穿著巡查騎兵的制服,服色蒼白,黑色的血液從他們身下滲透出來,滲進厚厚的地毯之中。

  另外一個人靠在牆上,面孔血肉模糊,已經看不清五官,好像被什麼東西啃出了一個大洞,他的穿著就比較華麗了,伯爵風衣,鑲金邊的馬褲,長筒​​靴,全身上下都是零零碎碎的裝飾物,還穿著一件極盡奢華之意的胸甲。

  可惜這件胸甲並未能保住他的性命,胸甲左側有一個大洞,從中泊泊流出暗紅色的血液來,這裡應當就是致命傷。

  這具屍體歪著頭靠在後面的胡桃木護牆上,血塗了一牆,他的佩劍散落在一邊,布蘭多看到那把佩劍就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赤隼,證明這人正是巡查騎兵的指揮官,帝國的某位伯爵大人。

  布蘭多將手一揚,那把劍就從地上飛起落入他手中,然後一閃,隨即消失在了次元洞中。

  帝國巡查騎兵指揮官的佩劍赤隼雖然比不上哈蘭格亞,奧德菲斯這樣的聖劍,但一樣是不可得多的傳古名劍,否則也不會代代相傳,他可沒有把好東西留給帝國人的習慣。

  巡查騎兵指揮官的屍體旁邊本來還有幾頭瘟疫成蟲在爬來爬去,布蘭多一動,它們立刻發現了陌生的入侵者,嘶叫著向這邊撲過來。不過布蘭多還沒動手,旁邊的神官小姐就向前一步,雙手揮著山川之屬,一個完美的本壘打,直接將這些蟲子打飛了出去。

  蟲子嗡嗡叫著撞在一側的牆上,隨即碎成一地綠色的汁水。

  布蘭多也皺了皺眉,他忽然想到之前這些蟲子竟然不是主動來進攻自己的,而是在自己驚動了它們之後才被動展開攻擊的。而事實上越靠近母本,瘟疫蟲群就越是謹慎,它們會瘋狂進攻一切靠近這個區域的生物,不管是人還是動物。

  這可不是瘟疫蟲群應有的行為習慣。

  他不禁下意識地回過頭,卻發現梅蒂莎同樣深深地蹙著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不遠處帝國伯爵的辦公室的方向。

  在那裡,只有一扇在濃霧之中殘破了一半的木門。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10-25 17:1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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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幕 魘蟲

  布蘭多也看到了那扇門,手持炎之刃小心地靠了過去,他推開門,一眼就在七零八落的辦公室中找到了馬亞德。

  確切的說,這位牧樹人的十二支牧首中排名第七的存在,此刻已經被人劈成了兩片,躺在房間的正中央。

  傷口從他左肩靠近脖子的部位一直延伸到右腰際,一路向下,將肋骨和肺葉齊齊切開,完全撕裂了脊柱,暗紅色的血水和黑色的內臟碎塊噴濺而出,散落一地,一些叫不出名的蟲子在屍體上爬進爬出,好像將空蕩蕩的胸腔當成了新的巢穴。

  布蘭多見過不少屍體,但仍舊免不了生出一陣陣作嘔的欲望,他用手攔住後面的梅蒂莎,有些吃力地說道:「你們最好別過來。」

  理論上來說,梅蒂莎的心理承受力比他可高多了,在千年之前的戰場上無論是參戰規模還是戰場上的慘烈程度都遠勝現在百倍,作為一軍的統帥,精靈小公主對於各式各樣少兒不宜的場景早就司空見慣。

  不過無論如何,布蘭多還是寧願把她當成一個十四五歲還需要保護的小姑娘。

  梅蒂莎抿了抿唇,主動停了下來,看起來並不介意領主大人對她的照拂。「馬亞德死了?」她輕聲問道。

  布蘭多點了點頭,和梅蒂莎一樣,他或多或少猜到了這一點,蟲群的詭異行為模式無不透露出這樣的消息,只是太讓人不敢置信罷了。

  歷史上馬亞德死於星術之年前後,作為世界boss死在玩家手上,那一戰打得轟轟烈烈,不少公會因此而一戰成名。

  而不是這樣,靜悄悄死在帝都魯施塔的某個角落。甚至差點不為人所知。

  兩人都沒有說話,希帕米拉看起來極為不適應眼下的環境,也沒有開口,沉默縈繞在三人之間。

  布蘭多皺著眉頭,眼下的局勢越來越詭異複雜了,安德莎看起來完成了二次污化。還忽然出現在寒露莊園的戰場附近,白銀女王不知道在幹什麼,眼看竟然放棄了對於帝都的控制——「難道自己一行真的這麼重要,至於可以讓她不顧一切?」

  而馬亞德的屍體更像是一句無聲的警告,古代的箴言都是最為嚴厲的警告,而此刻也是一樣,這句箴言彷彿銘刻在屍體上,又順著血水在地毯上蔓延。

  它形成文字。

  警告他盡快遠離這個越來越大的漩渦。

  布蘭多隱隱感到有什麼事情正在脫離所有人——他與白銀女王的控制,向著某個不可預知的方向狂奔猛進。

  「馬亞德身上有沒有二次污化的跡象?」梅蒂莎忽然又問道。

  布蘭多看向那具扭曲的屍體。立刻找到了相關的痕跡,他正想點頭,心中忽然不可抑制地閃過一個念頭。

  「馬亞德死在這裡,那麼他的蟲群是否被人消滅了?」

  梅蒂莎站在門另一側看到他的臉色,似乎就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她臉色微微一變,有些急促地答道:「瘟疫之霧還沒有散去,蟲群應該還在。」

  但它們到那裡去了?

  「母蟲在什麼地方?」梅蒂莎忽然問道:「它的屍體應該距離馬亞德不會太遠。」

  「不好。」布蘭多心中警兆閃現。下意識地抽身後退,他才剛剛離開原來的位置。那裡地面上的地毯就悄無聲息地裂開一條口子,下面的胡桃木板也齊齊斷裂,好像被一柄無形的刀刃重重地斬在了上面。

  一頭奇形怪狀的生物輕輕落在了地毯上。

  那像是一頭人形的螳螂,大概有一人多高,兩足站立,渾身覆蓋在黑得發亮的甲殼之下。它有一對複眼,表面光可鑑人,頭呈倒三角形,雙臂往下是一對長長的鐮刀。

  梅蒂莎搶先一步來到布蘭多面前,右手一揚一支銀色的梭狀長槍就出現在了她手上。但她看到這頭怪物,卻忍不住怔了一下。

  「這是什麼東西,這不是瘟疫蟲?」

  但布蘭多卻認出了這東西。

  他盯著那頭螳螂複眼上的兩個暗紅色的光環,已經中央同樣色澤的光點,認出了這東西的來歷。

  「別動。」

  他壓著聲音對梅蒂莎提醒道,也是提醒後面還沒有進門的希帕米拉。

  這是一頭魘蟲。

  他曾經在旅法師霍西曼的兩個旅法師生物侍從——鹿身女妖伊蓮和鐘擺人手上得到過一套旅法師卡牌,逆境天堂,這套卡牌的核心生物之一就是魘爐生物。

  這種構裝體昆蟲的原版其實就是多澤拉魘蟲,誕生於盤蛇之淵的黃昏種。

  奧丁也不止一次提到過這種生物,魘族是黃昏的三大族之一,大地軍團的主要敵人是晶簇,而巨人們則主要負責在元素疆界之內對抗芬里爾之子與能族,只有魘族甚少在歷史中出現,據說在第二次黃昏之戰中,它們曾經是混沌的主力,被稱之為末日夢魘,魘族之名也因此而來。

  但前兩次黃昏之戰後,這種可怕的生物就銷聲匿跡,彷彿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樣,哈澤尼亞人以它們為藍本設計了魘爐生物,在天青之戰中為文明一方而戰,自那之後,魘族就成為了傳說,彷彿是塵封於歷史之下過往的傳說。

  然而今天,它們卻重新出現在了布蘭多面前。

  若不是對方那富有特徵的虹環與瞳孔,布蘭多還不敢確認這東西就是傳說中凶名赫赫的魘蟲。

  而魘爐不過是最低端的蟲群,眼前這一頭卻是精英禁衛,生來就擁有近乎超越聖賢領域的力量。

  布蘭多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他大約猜到了這頭魘蟲的來歷,馬亞德一定是把這東西當成了瘟疫蟲群的母本,魘蟲是蟲族之王,統帥瘟疫蟲群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不知為何卻遭到了反噬。

  「真是不作不死。」布蘭多心中忍不住腹誹,但這傢伙卻害苦了自己和梅蒂莎:「不過馬亞德是在什麼地方找到這種東西的?」他又心想。

  魘蟲有很強的動態視力,但這不代表布蘭多和梅蒂莎靜下來它就無從察覺,這頭螳螂微微歪著腦袋,打量著站在門口的兩人,它的口器不斷地交錯著。複眼中倒映出布蘭多與梅蒂莎的影像,彷彿在考慮自己應當怎麼處理這兩個入侵者。

  「希帕米拉,後退,往外跑。」布蘭多心中默默地向門外的神官少女傳遞著心靈訊息,不過他知道這意義不大,魘蟲最強的就是心靈能力。

  它們是靈能生物。

  果然,就在希帕米拉向後挪動腳步的第一時間,彷彿受到激怒的魘蟲忽然抬起頭來,一道無形的波紋就向門口的布蘭多和梅蒂莎撞去。

  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布蘭多只感到腦袋嗡的一聲,連眼前的景物都偏離起來,但他還算輕鬆的,高得離譜的意志屬性擋住了大部分心靈衝擊,一旁的梅蒂莎可就沒那麼幸運了,銀精靈小公主慘叫了一聲,就暈了過去。

  布蘭多甚至來不及扶住梅蒂莎,就看到那頭魘蟲已經向自己撲了過來。它速度快得驚人,但布蘭多知道事實上對方的速度應當比自己「看」到的更快。這是有聖賢領域力量水準的黃昏種,雖然沒有法則之力,但單憑基礎屬性就足以傲視群雄,自己能看到它的動作軌跡,純粹是因為時間法則在產生作用而已。

  他不敢過於相信自己眼睛的判斷,提前一步抱起昏迷的梅蒂莎就向後一滾。一如既往的謹慎毫無疑問救了他一命,一道白光從門上閃過,連門帶牆咔嚓一聲斬成了兩半。

  布蘭多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沒有動,或者晚了片刻,那麼此刻同樣是和馬亞德一樣的下場。

  他向希帕米拉那邊看去。神官小姐反應十分迅速,已經要跑下樓了。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不過布蘭多嘴裡有點發苦,這可不像說起來那麼簡單,瘟疫之霧有一兩里範圍,要等希帕米拉跑出去可不容易。

  左還是右?

  他知道魘蟲的攻擊馬上又會接踵而至,眼下他的裝備和能力絲毫不能提供給他任何幫助,他知道自己能夠依靠的又知道過去豐富的戰鬥經驗了。

  不過這一次布蘭多卻判斷錯了。

  魘蟲並沒有動。

  因為它忽然轉過了身,一道黑光在它身後擊穿了帝國伯爵辦公室的窗戶玻璃,在它——在這頭擁有等同於聖賢領域實力的怪物反應過來之前,準確地擊中了它。

  布蘭多聽到這頭怪物發出一聲吱吱的嘶叫聲,然後就被那道黑光掀起,重重地砸在天花板上,然後才落下來。

  但它落下來的第一反應竟然並不是立刻去找窗戶外面的攻擊者拚命,它甚至連看都沒看地上的布蘭多一眼,果斷地從另一邊走廊的牆上撞了一個洞,頭也不回地從那個方向逃走了。

  「什麼情況?」

  一時間布蘭多竟然呆住了。

  他下意識地向辦公室方向看去,正好看到那個方向的窗戶轟然炸裂,要塞的整堵外牆都在外力作用下轟然倒塌,風從外面湧了進來,將瀰漫在房間中的霧氣都吹散了一些。

  然後布蘭多看到了懸浮在外面半空中的人影。

  那一時間他只感到從頭到腳血都凍結了起來,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恨不得那頭該死的魘蟲再回來,至少也比面對面前這傢伙更好一些。

  因為他看到了龍后格溫多琳。

  黑龍棱狀的瞳孔正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他。

  ……

  阿爾卡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環視四周,年輕人在尋找自己心愛的姑娘的蹤影,但讓他失望的是他一無所獲。廣場上狂熱的氛圍讓他很不適應,他生在魯施塔附近的鄉下,但卻曾經跟隨一名修士學習過不少東西,可以說受過不錯的教育——至少作為農民的兒子來說是這樣的。

  卑微的出身和與之不匹配的知識促成了他敏感的性格,這樣的人天生不善於相信任何人,在他眼中——不管是帝國的貴族,還是那些藏頭露尾的秘會教徒,都是同樣的令人懷疑。

  但他很清楚這些人在鼓搗什麼,在他看來教徒們所謂的召喚天使愛若瑪不過是個幌子,他們明顯是在鼓動一場暴動,就像過去幾十年中異教徒們反覆上演的劇目一樣。這樣的暴動毫無疑問會失敗,但貴族們一樣會感到徹骨的疼痛,這大概也是「他們」唯一向那位自大的女王陛下報復的機會。

  廣場上的儀式正進行到高潮,但他卻與周圍虔誠的市民顯得格格不入,他冷眼旁觀,像是隔著一扇窗戶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心下唯一有些牽掛的是塞緹的下落,他之前看到有教徒將她帶走,到現在還沒回來。

  他稍稍感到有些不安,而正是這個時候一兩句低沉的交談聲忽然從後面傳來過來。

  阿爾卡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到人群背後站著兩名高階教徒,他認識那些人,正是「主教閣下」的親衛。

  「安德莎大人吩咐我們……主教大人為什麼會對一個小姑娘那麼關心?」

  「這是另外一位大人的意思,小心些。」

  「可那些埃魯因人……」

  「那位小姐到這裡來本身就是安排好的,住嘴。」

  埃魯因人四個字像是釘子一樣釘進了阿爾卡的腦海中,一系列畫面在他的思緒之中成形,他好像看到了籠罩在暮色之下的老肯特的旅店,整個人瞬間就警覺起來。

  他豎起耳朵,小心地將注意力放到那個方向。

  而這時高階教徒的目光正在人群中巡視,年輕人小心地低了低頭,避開這些人的視線,後者巡視了片刻,才收回目光,繼續說道:

  「關注她的可不只有我們,還有那位女王陛下,你們當真以為那個瘋女人會對一個鄉巴佬貴族感興趣?」

  「白銀女王?」

  「當然,所以大人們的事情,你們最好少開口掺合。」

  「原來如此,可主教大人放心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一個鄉下丫頭去做?」

  「這我可不清楚,不過我相信大人自有他的用意,再說那個笨女人可是復仇心切——」

  聽到這裡,阿爾卡只感到自己的心跳停跳了半拍。

  最後的這句話像是一柄利刃刺向他的心中,讓他下意識地從跪伏在地的人群之中站了起來,他還沒想好接下來該怎麼做,站在後面的高階信徒就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邊的異常。

  「見鬼,你在幹什麼!」

  「該死,他在偷聽我們說話!」

  秘會教徒發出一陣尖叫,年輕人瞬間在這刺耳的尖叫聲中清醒了過來,他看著分開人群向自己撲過來的邪教徒,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就跑。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10-25 17:20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7-5 17:58
第二百二十八幕 初生種

  「咦,你是叫……塞緹對吧?」

  貓與鬍鬚旅店的正門推開了一小條縫隙,羅曼從中露出半隻眼睛來,帶著濃濃的好奇色彩看著面前略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少女。

  她倒不在意這個時候旅店外的大道上忽然出現一個大活人有多麼奇怪,大家都出去了,也沒人陪她聊天,布蘭多不在,而以迪爾菲瑞的身體狀況,白露也不讓她去打攪後者,至於她對那個看起來就頭腦過人的宰相千金倒是十分有興趣,可惜後者才和她說了幾句話不願意搭理她了。

  先前她花了半個鐘頭來觀察旅店外流淌的河水,不過這事兒總是會讓人厭倦的,如今有人送上門來陪她聊天,她倒是十分開心。

  塞緹哆嗦了一下,才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

  「你什麼東西拿丟了麼?」

  「沒……沒有。」

  「可你平時晚上不會來旅店。」

  「我……」

  羅曼忽然覺得很有意思,打開門一把抓住後者的手,將她拉了進來,然後得意地衝後者眨了眨眼睛:「不要見怪,布蘭多讓我謹慎一點兒。」

  可憐的少女嚇得心跳都停了一拍,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到:「不是讓你謹慎一點?」

  但後者卻毫不在意:「塞緹是自己人,所以我想來應該沒有關係。」

  商人小姐的熱情和毫無保留的信任倒叫塞緹心中好一陣砰砰亂跳,這和後者預想之中的情形根本不同,在她想來埃魯因人應當是窮凶極惡且傲慢自大的,而不是一臉開心地將她當成自己人,她手足無措,心中一時間充滿了負罪感。

  一面是心中復仇的動力。一面卻無法將面前的人與復仇的對象等同起來。

  「你帶著什麼好玩的東西嗎?」羅曼好奇地注意到後者捧著胸口的手。

  「沒……沒有!」塞緹臉都嚇白了,額頭上濕漉漉的,竟是出了一片冷汗,好在後者竟沒發現,而是專注地盯著她的懷裡。

  「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我……」塞緹結結巴巴地答道:「肯特大叔出去了,我來看看你們有沒什麼需要的。廚房……廚房裡面有……」

  「那正好,」羅曼打斷她道:「你來陪我聊天吧。」

  「什麼?」

  「我不餓啊,但是很無聊,塞緹你來陪我聊天吧。」

  「我……好……好的,那要喝、喝點酒麼,廚房……廚房裡有蘋果酒。」塞緹腦子好像總算轉過彎兒來,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蘋果酒。」羅曼沉吟了小片刻,點了點頭:「不過那你可得快一點兒。」

  少女鬆了一口氣,整個人渾渾噩噩地就向廚房的方向走過去。她現在不知道自己是該不該繼續下去了,但無論如何也要先找個單獨的房間靜靜再說。

  然而她才剛挪動步子,黑暗之中忽然閃過一道白影,一隻白色的狐狸優雅地落在她面前。

  她嚇了一跳,看著站著不遠處桌子上忽然出現的生靈,後者昂著頭,用寒光閃閃的目光盯著她,給人一種奇怪的錯覺。彷彿它是有智慧似的。

  塞緹正在奇怪這一點,忽然白霧開口了。口氣冷冰:

  「你懷裡是什麼東西?」

  塞緹整個人都好像中了一箭,僵在了原地,不是因為狐狸會說人話,而是因為這話裡的內容,冷冰冰不容質疑的口氣讓她連驚訝的餘地都失去了,她感到從頭到腳的血液都凝固了起來。

  「我……」

  「白霧。塞緹懷裡沒有東西,我先前問過她了。」

  這毫無心機的話叫少女心中羞愧難當,白霧卻沒好氣地打斷後者道:「你閉嘴。」羅曼十分委屈地撅了撅嘴巴,白霧這才回過頭看著旅店的女侍應生,狹長的目光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我不知道是誰唆使你的。小姑娘,不過看樣子你知道的應該不多,我建議你別上當,那些在背後玩弄陰謀詭計的傢伙不會安什麼好心的。」

  它停了一下:「在她眼中,可不會考慮你這樣的小人物的死活。」

  白霧下意識地以為在背後唆使塞緹的自然是魯施塔的那位女王陛下,因此才會如此說道。

  塞緹被說得動搖起來,或者說她早就猶豫了,她茫然無措地站在那裡,過了好一陣子才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拿出那東西來。

  在她手上的是一支巴掌大小的試管,塞上了木塞,裡面裝滿了一種奇特的液體,這種液體先前放在布料之下時毫不起眼,但當它被拿到黑暗之中時,卻散發出寒冰一般色彩的冰冷螢光。

  螢光從塞緹手中放射開來,在整個黑暗的旅店之中蔓延,勾勒出大廳中每一張桌子、每一張椅子的輪廓。

  羅曼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發出好奇的聲音:「咦?」

  這個單調的音符諷刺得塞緹垂下頭去,以為後者在譏諷她先前說謊,但事實上商人小姐根本沒往那個方向去想,只是單純的覺得這東西很好玩而已。

  「她告訴你讓你用這東西來下毒?」白霧仍舊眯著眼睛,十分睿智地猜出了對方的說法,「她一定沒告訴你當你拿出這東西的時候整個旅店都會被驚動。」

  塞緹也驚呆了,顯然也沒想到這「毒藥」會有這麼大的動靜,她就是再笨此刻也明白自己被利用了,這樣的毒藥在要了別人的命之前會先要了她的命——難怪那兩個跟來的秘會教徒根本不允許她事先拿出這毒藥來。

  想到那兩個跟來的秘會教徒,她頭皮忽然有些發麻,那些教徒可不好惹,她曾經親眼見過他們殺人的樣子,她忍不住有些害怕地想要提醒面前的兩「人」。

  但這個時候白霧卻皺起了眉頭,它不安地想到了什麼,沒有人會用動靜這麼大的毒藥來提醒它的對手,它很懷疑這背後那個女人還有什麼陰謀詭計——至始至終。白霧都始終以為是白銀女王在背後搗鬼。

  它忽然對面前的少女說道:「你最好把這東西拿遠一點,我懷疑它根本不是什麼毒藥。」

  而彷彿為了應證它的話一般,塞緹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瓶子就劇烈震動起來,玻璃試管發出咔擦一聲脆響,竟然從中間裂開來。

  一道白光從中炸裂的玻璃碎片之間飛射而出。射向一旁還茫然無知的商人小姐。

  「小心!」

  「這是神之血!」白霧忽然跳起腳來,認出了這是什麼東西:「該死,這個狡猾的女人!」

  塞緹艱難地扭過頭,她不知道對方口中的「狡猾的女人」是什麼意思,但她看到那道白光由她手上射出,正中商人小姐身前大概三寸的地方,被浮起的一層熒熒的白光擋住,但它立刻炸裂開來,散發著螢光的青色水霧一下就在整個旅店之中瀰漫開來。

  她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只能下意識地看著這一幕的發生,忽然感到手指尖有些發麻,低頭一看,竟驚駭地發現一層灰色彷彿石頭一樣的色澤正順著自己的手臂向上蔓延,它們先形成無數斑點,然後連成一片,只用了片刻,就將她的雙臂化作了堅硬的石頭。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石化就已經蔓延到了她頸項的位置,將她的聲音鎖在喉嚨之中。接著是面龐,塞緹很快趕到意識模糊起來。

  她最後看到的一幕是白霧如同閃電一般從窗戶射出了屋子。

  旅店內頃刻之間就變得一片死寂。

  貓與鬍鬚旅店之外的橡樹林中,一隻沙漏正靜靜地放在岩石之上,在月光之下,光滑的玻璃表面散發著一弧微光。

  它正對著遠處孤零零矗立在大道邊上的高大建築,直到一隻手將它拿起來。

  「到時間了。」

  沙啞的聲音說道。

  森林中數道黑影忽然活過來。扭動著,一個接著一個秘會教徒從灌木從中走出來,若是塞緹看到這一幕說不定嚇得叫出聲來,少女做夢都想不到會有如此多的人跟著自己來到這裡。

  而為首的兩個人正是押著她來此的兩個秘會教徒,其中一個手中拿著那沙漏。有些冷漠地對其他人吩咐道:「要活的,你們應該明白大人的意思。」

  秘會教徒們一言不發,陸續走出了林子,每個人都端著一張十字弓,另一隻手上拎著捕網,他們形成一個包圍圈向著貓與鬍鬚旅店圍過去,不過這座近郊的旅店此刻安靜得有些可怕,一行人走上了大道,黑漆漆的建築物中還是毫無響動。

  兩位帶頭的秘會教徒互視一眼,倒沒什麼表示,那是蓋亞的神血,組織內最頂級的三大神血之一,可以說僅次於元素神血,至於傳說中至高無上的瑪莎之血,那是誰也沒見過的東西。

  想必旅店內的人,除了目標之外,都應該被石化了吧。

  為首的教徒臉上神色難明,三大神血都是教會內的珍藏,最近幾十年組織在對於它們的研究上有了長足的進展,才能夠勉強使用在凡人身上,作為核心成員之一,他十分好奇那位「大人物」怎麼捨得在一個人類小女孩身上用這種東西。

  他心想自己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了。

  但愈靠近旅店,教徒們逐漸發現了問題,一絲絲青色霧氣正從旅店的窗櫺、大門的木質縫隙中逸散出來,很快就逐漸有人停下了步子——神血仍舊處於逸散狀態,這說明目標可能並未吸收神血。

  難道說是被石化了?

  還是說出了什麼異常?

  無論哪種情況,都足以叫人小心起來,所有人都回過頭,將目光集中在為首的教徒身上,後者臉色也是微微一沉:

  這和預料之中顯然有些細微的差異。

  「停下來。」他舉起手來,示意眾人停下,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其他人看他的目光沒有想像之中的恭順,而是一種難以言明的,驚駭的神色。

  在他眼裡,在場的所有人一雙雙眼睛中倒映出的是彷彿見了鬼的神色。

  他下意識地反應了過來,只感到頭皮一陣發炸,將手中的沙漏一丟,反手就要去抽自己藏在斗篷之下的彎刀。

  彎刀順利得有些不可思議地被拔了出來。

  帶頭的秘會教徒頭也不回,反手向身後一揮,但並沒有斬中他想像之中的東西,而是感到自己的手被一隻冷冰冰的手掌給握住了。

  那手掌並不大,但冷得好像冰塊一樣,秘會教徒幾乎是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右手連帶彎刀一起給從身體上扯下來,輕易得彷彿拗斷一根樹枝一樣。

  然後劇痛才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來,他慘叫著跪在地上,寒光一閃,腦袋就落了下來,滾落在大道上的沙塵之中,變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整個過程持續不過幾秒鐘,甚至在場的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一切聲音就已經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忽視了倒在地上的無頭屍體,而是看著那個忽然出現的女人。

  那是個小女孩。

  最多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地方風格十分濃郁的服飾,看起來就不像是克魯茲人,一頭棕色的長髮,寬闊光潔的額頭,看起來十分小巧可愛,若不是對方的兩隻眼睛顯得太過詭異的話。

  少女懸浮在半空中,一頭長髮無風自動,眸子裡根本看不到眼白,甚至也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彷彿兩個不斷旋轉的黑洞,要將人的心神都吸引進去。

  她開了口,聲音全然不像是商人小姐的清脆可愛,而是冰冷而沙啞,彷彿天然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

  「凡人,你們用這種東西把我引出來是幹什麼?」

  然後她又皺起眉頭,用血淋淋的手按著額頭,彷彿十分痛苦的樣子:

  「嗚嗚,好難受……布蘭多……」

  除了她之外,在場竟然沒有任何人能發出一丁點聲音來,有機靈的教徒想要藉著這機會偷偷溜走,但他才剛挪動腳步,就忽然慘叫出聲,抱著頭跪倒在地上。

  在所有人的眾目睽睽之下,那人的腦袋像是西瓜一樣轟然炸裂,紅的白的人體碎片漫天飛舞,失去了生氣的軀體緩緩倒在塵土之中,抽搐了兩下,就再無動靜。

  「這……這是……」總算有人哆哆嗦嗦彷彿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來:「心……心靈能力,精神衝擊。」

  在場的所有人心中無不掀起了翻江倒海一般的波瀾,能夠參與這樣的行動的秘會教徒定然不會是外圍教眾,作為核心信徒,他們知道很多常人所無法企及的秘辛。

  在沃恩德,沒有任何巫師能夠施展心靈能力,哪怕是作為白銀之民的布加人也不行。只有少數幾種異怪擁有最為粗淺的靈能,但眼前這種程度的精神衝擊,只能讓他們想起一個詞彙來。

  非人。

  所有人心中無不後悔不已,他們究竟招惹了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10-25 17:24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7-6 17:09
第二百二十九幕 格洛里婭公主

  蕭瑟的夜風如同幽靈的五指一般穿過河畔的樹林,令樹葉瑟瑟發抖,鳥鳴蟲囂皆噤若寒蟬,只剩下沙沙的聲音,形同無形腳步穿行於林間。空氣中帶著一絲濃郁的血腥氣息,大道之上的戰鬥——或者說單方面的殺戮過去了好一陣子,一道影子才從挺立的樹幹背後分離出來,她小心翼翼地來到大道邊,盯著先前發生戰鬥的地方發呆。

  她做夢都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她本來以為邪教徒會把那個討人厭的女人帶走,她袖手旁觀、不需要插手,而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內。

  但她卻看到了一幕驚天劇變,她至今都不知道那個如同冷血的怪物一般殺了所有人的傢伙究竟是不是那個平日裡看起來笨得有點令人不齒的商人小姐。

  那究竟是何方神聖?

  德爾菲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粘稠的血腥味直衝入鼻,她胸中頓時湧起一陣嘔吐的慾望。

  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忘掉這回事兒。

  但雖然極力保持平靜,而且事情總的走向也並沒有太過出乎她的預料,然而不知為何,她的手卻在微微哆嗦,她在害怕,顯而易見這是旁人在她身上少於見到的情緒。

  自從實際上掌管家族開始,德爾菲恩就以為自己不可能會再畏懼什麼了,她將那些過於柔軟而無必要的心思早早地埋葬,男人們冷酷,而她比他們更堅決與無情。

  復仇也是一樣。

  大道上看不到一個人影——

  宰相千金緩緩走到路邊,暗紅色臭烘烘的血液匯聚成溪流流淌到她腳邊,面前是只有在屠宰場中才能看到的場景。

  沙塵中只剩下散落一地的屍首。確切地說應該稱之為屍塊,眼珠子、半個腦袋、破開的胸腔以及七零八落的手與腳,彷彿開了個露天的肉鋪。原本屬於人類的身體部件,此刻殘缺不全,如同爛肉一般東一塊西一塊地散佈著。其間污血橫流,與沙土混雜在一起,將泥土都滲透出深重的暗紅色,恍若下了一場血雨,地上都是血色的污泥。

  空氣中瀰漫著濃厚的腐臭的味道,好像用來堆積鹹魚的倉庫的味道。

  德爾菲恩彎下腰。一隻手按著胸口靠近鎖骨的位置,終於乾嘔起來,過了好一陣子,她才臉若白紙,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心中有些茫然,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

  她站在路邊怔了好一會兒,才堅決地轉過身,走進貓與鬍鬚旅店。

  「不管怎麼樣,那個怪物應該已經進入帝都了,而我還是得把剩下的事情完成。」她心想。

  旅店內蓋亞神血的氣息早已散去,只有地上、桌上還殘留著一些螢光物質,德爾菲恩小心地避開這些東西,向大廳中央的一尊石像看去。

  塞緹似乎仍舊保持著生前最後的景象——她瞪大了眼睛,臉上的每一個最細微的神色,衣服上的每一個皺褶,都顯得栩栩如生。

  那看起來像是某個雕刻大師竭盡一生心血的最高傑作。

  事實上在某些偏遠地區,一些邪惡的巫師的確喜歡用活人來充當雕像,他們中內心最陰暗的那些人,甚至喜歡收集美麗的處女來完成這項工作。

  德爾菲恩默默地看著雕像,也無法確認對方是死是活,但這不重要。她來到大廳的角落,從壁爐下面拿出一柄錘子。接著拖著錘子用盡全力向塞緹的石像砸了過去。

  不管是死是活,只要一錘砸實,那麼想必再高明的巫師也沒辦法將碎裂了的石像再拼接起來,尤其是在石像生前還是一個活人的情況之下。

  但想像之中的情形並未發生,在錘子帶著呼呼的風聲接觸到石像的表面之前,它的錘頭忽然毫無徵兆地炸裂開來,正在掄錘的宰相千金好像撞上了一頭正在橫衝直撞的巨龍,砰一聲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大廳一側的牆上。

  她悶悶地慘叫了一聲,才從牆上滑落下來,抬起頭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噴了一口血出來。

  她用手摀住嘴,手指之間立刻腥紅一片。

  德爾菲恩口鼻溢血地向四周看去,卻看到一個渾身上下散發著成熟氣息的女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的女巫裝扮,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熟悉的光彩。

  她覺得自己在那裡見過這個女人。

  「羅曼去哪兒了?」女人進門就問道,語氣冰冷。

  「我不知道……」

  德爾菲恩話還沒說完,就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自己的喉嚨將自己從地上扯了起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雙腳離地,一陣陣窒息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不……不是我……」

  宰相千金翻著白眼,如同缺氧的金魚一般長大嘴巴,她雙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喉嚨,在半空中徒勞地亂踢著。

  她做夢都沒想到先一步回來的竟然不是布蘭多,而是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女巫,她也沒想到對方竟然絲毫不給她辯解的機會,一出手就要殺她。

  她向來美貌自信,也習慣了陌生人對她天然的好感,但再美的容貌與身體失去了靈魂也只是一個空殼,她終於感到害怕起來,死亡的恐懼如此深刻而鮮明,大腿內側一熱,濕意頓時順著她修長的雙腿蔓延而下。

  大廳中頓時瀰漫起一股古怪的氣味。

  但德爾菲恩此刻早將這些旁枝末節置之腦後,她眼冒金星,滿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不,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那個女巫卻全然不在意她的反應,口中唸唸有詞,似乎正在吟唱一段冗長的咒語。德爾菲恩雖然不會魔法,但也知道某些神秘的手段。在這最後的關頭她腦子裡終於清晰了起來,彷彿福至心靈一般,她吃力地尖叫道:

  「我認識你……」

  「你是格洛里婭公主……」

  「我……我在十三年前的長青祭上見過你……」

  成熟的女人微微一愣,手上的力量也隨之消散,半空中的德爾菲恩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被尿液浸濕的部分,冰冷的觸感令她感到羞憤難當。

  即使是她幾乎被燒成焦炭時,她也沒感到這麼絕望過。

  她下意識地恭順地低下頭,不敢再去看對方。

  倒是對方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才開口道:「你是尼德文的孫女。」

  德爾菲恩沒有點頭,當然也不敢否認,算是默認了。

  「羅曼呢?」那個女人又問道。

  「她……去魯施塔了。」

  「我侄女雖然大大咧咧。但不會在這個時候去魯施塔。」

  「有邪教徒用神之血來暗算我們,我躲在廚房裡面才逃過一劫,羅曼她殺了所有人,然後去魯施塔了,我追不上她。」德爾菲恩半真半假地答道。她當然不敢全部說真話,但一方面又害怕被對方拆穿,忍不住不可抑制地發出上下牙輕輕碰觸咯咯的響聲。

  女人看她披頭散髮的樣子,倒也沒拆穿她半真半假的謊言,而是反問道:「羅曼會殺人?」

  德爾菲恩緊緊地抓著自己濕漉漉的裙子,手上幾乎毫無血色:「我不知道,她……她好像變了一個人。」

  「變了一個人?」

  「變得……讓人認不出來,她好像完全不認識我們。口口聲聲必稱凡人,我……我感覺那根本不是她。」德爾菲恩不敢隱瞞,低聲答道。

  女人沉默了片刻。臉上不知是喜是怒,她忽然將手一揚,就在宰相千金哆嗦起來以為後者要殺自己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矗立在大廳中央的石像憑空消失不見。

  女人這才回過頭看,看著她道:「你去找布蘭多,告訴他這裡發生的一切。讓她來找我。」

  德爾菲恩這個時候才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懼,不知為何。她此刻心中已經不願意去見布蘭多。而看出她的猶豫,女人譏諷地一笑:「這個時候才想起害怕了?你和你祖父比起來差遠了。不過你不必害怕,你就如實告訴布蘭多,然後告訴他是誰吩咐你去找他的。」

  「格洛里婭公主?」

  「不,」女人搖了搖頭:「是我的另一個身份,克努戴爾,盲之女美紗的信者,命運的女巫,你告訴他我先前讓他看到的琴惑座的主星只是一個假象,命運的女巫擁有魅力的領域,欺騙人心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她停了一下,繼續說道:「若他還不相信,你就告訴他我是羅曼的姑姑,掌握著他小時候尿床的一手信息,而且他想要娶我的侄女,就必須先過我這一關,明白了麼?」

  「大……大人?」宰相千金差點沒被嗆住。

  「你感到很奇怪?這可是對於貴族的名譽來說生死攸關的事情,你應該明白這一點,所以在見到我之前,他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德爾菲恩心中古怪無比。

  ……

  「哢嚓——」

  有那麼一瞬間,布蘭多感到自己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置,他重重地撞在一面石柱之上,但堅硬的岩石根本無法阻擋他的去勢,石柱轟然倒塌,連帶失去了支撐的大廳也搖晃起來,頃刻之間坍塌了一半。

  他像是一顆流星般在混雜的碎石之間撞向下方,唯一能做的事情彷彿只有緊緊地抱住昏迷過去的梅蒂莎,直到再一次撞上一面牆壁,背後傳來的巨力讓他感覺自己彷彿全身骨頭都散了架一般。

  不過他來不及鬆口氣,立刻與銀精靈小公主換了位置,吃力地將後者掩護在身體之下,只片刻,頭頂上斷裂的天花板就轟然下塌,碎石夾雜著泥沙滾滾而落,重重地壓在他身上。

  只簡簡單單地一擊,布蘭多就發現自己顯現在光屏上的生命值少了一大半,當初在長青走廊看龍族壓服龍后與她的兩個屬下時,他可完全沒感到對方的實力有多麼可怕,而直到真正面對時,這種令人絕望的差距才展現出來。

  聖賢領域,這是凡人自從聖者之戰以來從未達到過的領域,而黃金與白銀之民的驕傲,就在這恐怖的層次差之間展現出來。

  毫無道理的碾壓。

  布蘭多噴了一口血,染得小公主胸口一片通紅,但他卻顧不得這麼多,手中的炎之刃向前一閃,一道劍光在破碎的廢墟之下斬出一條通道,在泥沙完全將兩人掩埋之前,他如同流光一樣射了出去。

  半空中的格溫多琳第一時間就察覺了布蘭多的動作,事實上她沒怎麼動作,整個巡查騎兵總部以及周邊差不多一英里的範圍內就全部籠罩在她的法則之線下,就像是蛛母編織的巨網,在這網中每一根絲線的細微動彈都會如實回饋到她的感知之中。

  她猶豫了一下,才放棄了去追尋魘族的衝動,一頭罕見的魘蟲母本雖然重要,但卻比不上眼前這個年輕人。

  她此刻心中憤怒無比,這個馬亞德實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再三告誡對方不要招惹閒事,只需要制服城內的巡查騎兵就可以完成計畫,沒想到對方還是擅自行動,非但如此還將魘蟲之母惹得暴動起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十二牧首少一支並不能讓她感到任何感觸,但魘蟲之母卻是牧樹人好不容易才從最終之戰的戰場上找到的孤本。

  「可惜了。」格溫多琳心想,她抬起手來,正準備收網,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捨不得魘蟲之母,於是收回手在鑲嵌在胸前的一枚水晶上輕輕一撫,水晶頓時發出濛濛的微光來。

  「安德莎,魘蟲之母逃了,你現在放下手中的其他事情,去把它找回來。」

  「大人,馬亞德他……?」

  「你不用管那個蠢貨,你小心一點,魘蟲之母好像被什麼東西驚動了,你找到它別輕舉妄動,通知我過來。」

  水晶那邊沉默了片刻,才傳來回答:「我明白了,大人。」

  龍后這才回過神來,她早已知道布蘭多旅法師的身份,倒也不怕對方從他的感知之中忽然消失,白銀女王和她身邊那些凡人拿神民一點辦法也沒有,但卻不代表黃金之民也是如此。

  當年的崔西曼與奧丁也不是無敵,旅法師們運用能量的手段雖然詭異,但卻並非無跡可查,在法則之網的籠罩之下,那個年輕人照樣無可遁形。

  但當她仔細搜索自己張開的大網時,這位龍后臉上的表情忽然不自然地凝固了。

  她竟愕然地發現,布蘭多竟真的從她的感知之中徹底地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該死,這是怎麼回事?」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10-25 17:34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7-6 17:10
第二百三十幕 表露心跡

  一隻沾滿灰塵的、血跡斑斑的手從廢墟下伸了出來,撞得石塊稀里嘩啦往下滾落,這隻手緊緊抓著一枚水晶球,水晶球像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激發了,表面散發著濛濛的微光,一層薄薄的霧氣從它表面逸散出來,將四周的一切都籠罩在其中。

  染滿血污的手掙扎了兩下,然後掀開一塊比較大的碎石,那石頭好像是沒有重量的泡沫一樣,被輕飄飄地掀起來,滾了下去,發出重重的聲音。

  然後嘩啦一聲,碎石與斷裂的木料被頂起來好大一塊,下面鑽出一個滿身灰塵的人兒來。

  那人全身上下都灰撲撲的,只剩下兩隻眼睛還靈活有神,他小心翼翼地環視四週一眼,並未發現龍后的身影,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正是布蘭多。

  他心想看來精靈女王起碼沒有在這件事上和他開玩笑,他手中的避龍寶珠果然起了作用,否則區區一層薄薄的碎石與木料是絕對擋不住格溫多琳的搜索的。

  看了一眼手中的水晶球,布蘭多隨手打開腰包,將之丟了進去,雖然隔了一層布料,但籠罩在他身體周圍形同霧氣一般的水霧薄膜並沒有絲毫減少,想來並未影響這寶珠的作用。

  不過他卻因此而騰出手來,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將岩層下面的梅蒂莎給抱了出來。他自己渾身是擦傷,但銀精靈小公主卻在他的保護之下幾乎毫髮無損,這讓他稍微安心了一點兒,他將後者背起來,一手拄劍,謹慎地向四周看去。

  這裡應當已經是巡查騎兵總部的外圍,半座要塞都已經在先前的戰鬥中坍塌——雖然之前他與龍后之間的交手根本說不上是什麼戰鬥,充其量不過他出手阻攔龍后追向希帕米拉,然後格溫多琳還擊了他一下而已。

  這就一下,就造成了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切。

  布蘭多站在夜色下。駭然地看著眼下的場景——大約上萬平方米的廢墟,比拆遷還徹底,就好像是後世爆破組定向起爆之後留下的傑作,他所能目睹最大的碎片竟然是原本在巡查騎兵總部前庭的噴泉,「幸運」的只裂成了兩半而已。

  泉水從裂開的噴泉中泊泊流出來,已經淹滿了大半個前庭。搞得好像巡查騎兵總部的一半區域原本就是個水鄉澤國似的。

  「這下女王陛下的樂子可大了,重建要不少錢吧,不過帝國人就是有錢,只是不知道她打算怎麼向民眾解釋這一切呢。」

  布蘭多忍不住有點幸災樂禍地想到,他心想格溫多琳還真是一點不留手。堂堂聖賢之境的強者竟然敢在市區全力出手。

  當然,他也不敢確認對方究竟有沒有全力,畢竟過去有聖賢一擊毀滅大半個城市的傳說在前,只是很討厭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而已。

  不能變強,就永遠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在這個時代,他或許已經站在了凡人的頂點,但與那些傳說之中的存在相比,卻也還差得太遠。

  環視一週,並沒有發現龍后格溫多琳的蹤影,他知道對方可能以為自己靠什麼手段逃了,因此到外圍去搜尋自己的下落了。巨龍們往往相信它們引以為傲的物理速度,因為這樣的錯覺而犯自大的錯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有些擔心逃走的希帕米拉,當時留給神官小姐的時間並不多,他也不敢確認對方究竟有沒有逃出龍后的感知範圍,布蘭多用心靈聯繫聯絡了一下對方,卻發現並沒有回音。

  他的心一下就提緊了。一連發了好幾個訊息,沒想到卻收到了羅帕爾的意外回音。

  這位火爪蜥蜴人領主此刻距離他並不遠。事實上它此刻正位於皇后區的外圍,距離布蘭多不過幾條街區的距離而已。

  布蘭多向後者詢問了關於希帕米拉的問題。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後,才知道對方先前在寒露山莊的戰鬥結束之前,就已經先一步離開了戰場。

  做為一位榮耀的戰士,羅帕爾它並不經常選擇後退,但布蘭多給予他的任務是保護花葉領的大小姐,而作為一個合格的保護者,總是在第一時間將被保護者至於最安全的境地才是它最好的選擇。

  它早早地就來到了皇后區等著與布蘭多匯合,直到馬亞德佔據了這裡,後者才小心翼翼地退到皇后區的西面,並未選擇與邪教徒發生衝突。

  布蘭多沒想到這個平日裡看起來有些不拘小節的大個子竟然有如此心細如髮的一面,不禁十分讚歎,肯定了對方兩句之後,才問道:

  「法伊娜還在你身邊麼,羅帕爾?」

  「法伊娜小姐並無什麼不妥,大人,」火爪蜥蜴人領主仍舊是一板一眼地答道:「我們還遇到了其他人。」

  「其他人?」布蘭多微微愣了一下。

  「是維羅妮卡女士,還有其他人。」由於在信風之環時曾經見過一面,所以羅帕爾只認識維羅妮卡,但布蘭多從它的話語中一下就明白,羅帕爾碰到的是西德尼一行人。

  根據之前梅蒂莎和希帕米拉的說法,還有一位大人物應當也與他們在一起,他知道那是一位曾經在帝國歷史上叱吒風雲的人物,他與先位皇帝一起制定了幾十年後直至今天帝國的秩序,直到他們的後繼者——白銀女王將這一切徹底摧毀為止。

  但無論如何,這個人也可以說得上是曾經改變了整個世界的人。

  他是帝國的先任宰相,傳奇的尼德文。

  布蘭多輕輕呼了一口氣,他沒有去問為什麼西德尼她們為什麼現在才到皇后區,只是低聲對羅帕爾囑咐了一聲:「羅帕爾,你讓他們在原地等我,不要隨便冒頭。告訴他們龍后格溫多琳在附近,等我來和你們匯合。」

  「是的,大人。」

  羅帕爾絲毫不問龍后格溫多琳是誰,似乎也不關心布蘭多有沒有能力走到他們那裡,它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戰士一樣,只刻板地執行命令。

  但就是這樣,反而讓布蘭多感到更加省心。

  至少在他手下諸如墨德菲斯、安德麗格、夏爾甚至是神官小姐這樣不省心的傢伙當中,還有一個叫他可以安心命令的人。

  說起來當處他在寒露山莊山麓下命令墨德菲斯、夏爾分頭行動之後,就再沒收到過這幾個人的音訊,自從看到那頭魘蟲之母後,布蘭多就感到自己與自己的旅法師生物之間的心靈聯繫已經變得難以為繼了。

  傳說中魘族能夠操縱心靈網絡。現在看來似乎真是如此。

  關上心靈聯繫,布蘭多輕輕吐了一口氣。

  邪教徒,暴動的市民,還有二次污化的安德莎、馬亞德,這背後分明有牧樹人的影子——而現在又是魘族重新現世。龍后也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外面,一時間好像什麼事情都聚在一起了一樣。

  「真是多事之秋啊,這帝國的核心竟然什麼牛鬼蛇神都冒出來了……」

  他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布蘭多其實受傷不輕,龍后那一擊至少打斷了他三根肋骨,也多虧是他現在的身體強度,若換成旁人那怕是在法則巔峰只怕也被那一擊打成肉泥了。

  這樣的傷勢多少影響到了他的行動,生命雖然在堅韌天賦的影響之下緩慢地在恢復著,但骨折卻無法得到有效治療。而且為了不引起龍后格溫多琳的速度,他也不敢輕易在屋頂之上飛行,只能背著梅蒂莎一瘸一拐地走在街道上。

  他先離開巡查騎兵總部。然後沿著要塞背後一條不知名的小巷前進,這條小巷在前幾日中他曾經走過一次,知道它通往佩劍大街,那裡是距離羅帕爾最近的地方。

  在漆黑的街道上走了不知多久,布蘭多忽然敏銳地感到有輕輕的氣息打在自己脖子上,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梅蒂莎?」

  銀精靈小公主細細地嗯了一聲。「放我下來吧,領主大人。」她小聲說道。

  「沒問題麼?」

  「沒問題。我沒受傷,只是心靈衝擊對我這樣的靈體影響特別大而已。不過不是什麼大問題,現在已經好多了。」

  梅蒂莎看了背著自己的布蘭多一眼,咬了咬嘴唇:「領主大人你受傷比我重多了。」

  布蘭多將她放下來,動作又觸及了胸口的傷勢,忍不住痛得呲牙咧嘴,梅蒂莎趕忙扶住他,用銀色的眸子有些怔怔地看著他。

  「怎麼了?」布蘭多不解。

  「沒什麼。」梅蒂莎低下頭去。

  她眨了眨眼睛,銀色的眸子裡倒映的明亮色彩比真正的月光還要皎潔,彷彿瞳孔之上映著一層柔柔的光芒,內裡色彩分明,卻又神色複雜無比。

  正當後者以為她沒什麼要說時,銀精靈小公主卻輕聲開口道:「領主大人。」

  「嗯?」

  「茜小姐她……」

  「她怎麼了?」

  「她很依賴你。」

  布蘭多微微愣了一下,不明白為什麼梅蒂莎會說到這個問題。

  「您應該能感受到。」

  布蘭多不由自主地沉默下來,他當然能感受到,其實內心中也很清楚那樣的感情意味著什麼。

  「我想,哪怕永遠也得不到您的任何回應與許諾,但是她一樣會義無反顧的。」

  「我……」布蘭多恨不得撓撓頭,哪怕是面對龍后時他也沒感到這麼猶豫與難於決斷過,只有在這個問題上,他感到自己茫然而沒有方向,只能怯懦地回答道:

  「對不起,梅蒂莎。」

  但銀精靈小公主卻並沒有什麼惱怒與抱怨的神色流露出來,甚至沒有失望,只是柔聲說道:「不用說對不起,因為對於我們來說,這是值得的。」

  「你們?」

  梅蒂莎點了點頭,但目光中卻顯得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再次開口時,說的彷彿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您太過心軟了,領主大人,其實我想茜小姐心中應當明白您心中是怎麼想的,只是她不願意傷害你,哪怕一丁點也不願意。」

  布蘭多愣住了,他一直以來以為看不穿的是茜,他小心地呵護著這份關係,只是為了不讓對方受傷;在他看來,茜不止一次遭到背叛,如果再在自己這裡得到冷漠的回應,他很擔心對方會承受不了。

  但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他忍不住看向梅蒂莎,或許只有同樣身為女性,才能明白這樣溫柔的想法。

  但他忽然明白過來,梅蒂莎何嘗不是借由茜在說述說自己的心意。

  「梅蒂莎,你……」

  銀精靈小公主抬起頭來,輕輕對他搖了搖頭:「不必如此,領主大人,我只是想說,我很開心,從未有人這麼對我過,其實我不太能明白人類的感情,因為銀精靈的一生是與戰鬥相伴的,我生來就被灌輸這樣的知識,但我在戰場上馳騁殺戮,並不比現在感覺更加充實。」

  「我想,」她輕聲說道:「茜小姐也應該是一樣的。」

  布蘭多沉默了下去。

  兩人互相攙扶在漆黑的小巷之中前進著,一縷月光穿過屋簷之間的縫隙,細細地灑落在石板小徑之上,搖曳的光隙,在兩人之間交錯分佈。

  彷彿一條命運的聯繫,兩來自於兩個世界,相隔上千年不同時代的靈魂,彼此牽引到一起。

  兩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緒的之中,以至於連青之劍聖走到了他們面前,甚至都沒有發現。

  維羅妮卡帶著揶揄的神色看著這兩個小傢伙,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看起來你們的感情更好了,不過達魯斯家的小傢伙,你這麼四處留情可不太妙啊,我的學生看起來也很關心你呢。」

  布蘭多嚇了一跳,愕然地抬起頭來,才發現自己雖然沒讓西德尼他們來接自己,但一行人卻仍舊找了過來。

  但他的目光最先穿過人群,看到的卻不是獅子聖宮的聖女像女士那張刻板的面孔,而是一張蒼老而嚴肅的臉孔。

  他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那個人來。

  帝國唯一的宰相,尼德文。

  ……

  (ps:兩更,另外請各位去支持下朋友的新書,網遊之賤賊信條,類dnd小說,寫得還很不錯。)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10-25 17:33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7-7 17:05
第二百三十一幕 薔薇園之宴

  一輛輛馬車駛進了白薔薇園,成群結隊的僕人在裝點庭院,引著出身高貴的大人們向大廳走去,他們將長桌擺放在薔薇園中,在上面鋪上白布,放上銀盤與燭台等餐具。

  女王陛下的花園內早已人來人往,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都在彼此打著招呼,一場小型皇室宴會已初具雛形,至少場面上熱鬧非凡、氣氛融洽,絲毫沒有半點緊張的情緒。

  魯施塔的內外城向來是兩個世界,生活在此的先生們也早已習慣了這一點。

  康拉德伯爵踏著輕快的步子從馬車上跳下來,迎面與某位爵士先生打了個招呼,又或者對某個諂笑著迎上來的貴族冷面以對,在帝國上層的圈子藏不住什麼秘密,誰出身顯赫,誰是通過裙帶關係上位的,大家心中自然有數。

  他的家族是擁有底蘊的,若是祖上還有令人稱道的事蹟,那麼傳承與文化的底蘊就更為濃厚了,因此對這樣的暴發戶想來不屑,就像軍事貴族們看不起弄臣一樣。

  何況這些人身上那種濃重的金錢氣息往往也令人不喜,貴族的生活自然是要靠金錢支撐的,但在他們眼中金錢往往不值一提,這就和城鎮的市民看不起鄉下的農夫幾乎是一個道理。

  康拉德駕輕就熟地穿過白薔薇園的外庭,庭院中已經聚集了不少先生們,這是上流社會的社交圈子,貴族們聚集在一起自然要高談闊論。只是這些圈子之間話題多變,就像是先生們捉摸不定的心思,因此一個大圈子之下往往形成許多小圈子,不同的人總能找到同樣的共同語言。

  作為一個傳統的貴族,他在交際上自然如魚得水,很快找到了相熟的人:

  「晚上好。亨裡,我還以為以你的性子不會來參加這種宴會。」

  「總得要給陛下一點面子。」被他叫到名字的貴族微笑著向他舉了舉杯,那是個相當張揚的年輕人,臉上的笑意中帶著有身份的人身上常見的從容與自若。

  宴會正是女王陛下舉辦的,事實上一週之前就已經通知了帝都的上層貴族們,宴會的內容是為某位山民王子接風。但私下裡其實就已經是個見面儀式了。

  當然,更加盛大的訂婚儀式要到兩週之後才舉行,那次宴會是面對公眾的,而私下裡的工作從現在就要開始完成了。

  這也是貴族們一貫的行事手段。

  亨裡埃特抿了一口酒,繼續笑道:「不過老實說,我是衝那位伯爵小姐來的,聽說她美貌非凡。」

  「是公主殿下,亨裡埃特先生。」一旁皇室的管家板著臉糾正道。

  「您說得沒錯,」亨裡埃特道歉道:「美貌的女士皆是公主。」

  旁人皆輕笑了起來。大家都知道這個公主是怎麼回事,不過有些事情說出來反倒不美,作為貴族在場的先生們皆懂得點到為止的道理。

  對於這一點,即使是皇室的管家也並不在意。

  「不過我們的奧格斯格王子可不介意這一點,聽說他只用了一週就從瓦拉契趕到班克爾,他那六匹馬拉的馬車,路上可是壞了兩輛,馬更是換了三輪。」

  「沒辦法。山民們總是會養馬。」

  這句俏皮話令在場的諸人再次會心一笑,就和沃恩德其他地方一樣。後開化於其他文明的蠻族總是令人瞧不起,就算是鄉下的農夫之間也流傳著許多關於山民粗鄙的笑話,更不用說這些高貴的先生之間。

  山民王子炫耀他的馬車,這事兒在他還沒抵達帝都之前,早就成了上流社會茶餘飯後的談資和笑料了。

  雖然在場的先生們中大多數人未必能擁有六匹馬拉的馬車,但這不妨礙他們以此來調笑後者。而且可以打包票絕不帶有任何嫉妒或者是羨慕之意。

  「所以說這位王子殿下是叫做奧格奧斯?」康拉德聽了一陣之後,才開口詢問道。

  「那是他的小名。」

  在場又是一陣低沉的笑聲,奧格奧斯這個名字明顯不是克魯茲人的名字,也不是炎之聖殿的教名,而是山民的名字。王子殿下當然擁有克魯茲的教名,但無論他怎麼把這個頭銜掛在嘴邊,人們還是更加「喜歡」奧格奧斯這個土生土長的名字。

  康拉德也笑了。

  貴族們的話題總是多變的,當人們在這位王子殿下身上找不到樂子的時候,有人又談起了先前發生在帝都內的戰鬥。

  寒露山莊的動靜太大,這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住的,尤其是後來布蘭多推平半個山頭,夏爾那一束分割天空的銀光,恐怕大半個魯施塔的居民——只要還未入眠,都應該有所察覺了。

  不過除了少數人之外,貴族們也不清楚女王陛下在準備些什麼,有人談起了外城正在發生的暴亂,並將兩件事扯在了一起。

  「外面的情況可不太妙啊。」

  「一團糟。」

  在激烈地討論當中,總難免有人會不認同,於是一個中年貴族有些不屑地開口道:「你們管眼下這點兒事態叫做情況不妙?哈,年輕可真不錯。」

  「怎麼回事?」

  「難道不是?」

  中年貴族搖了搖頭:「小風小浪罷了,與二十三年前,以及垂變之年那次暴動根本不能比。」

  年輕一代的貴族對於幾十年前的事情無從瞭解,而在場年長一些的貴族臉上則露出回憶的神色。

  垂變之年的大暴亂背後甚至有貴族參與其中,連城衛軍都起了內訌,叛軍一度兵臨內城下,眼下的情況與那時一比,不過才算是起了個頭而已,草民能成什麼事?豈能與貴族的叛亂相提並論。

  而當年最終也不還是和平解決了,只要聖殿和那些頂級強者沒有倒戈,那就沒什麼好害怕的。

  聽了中年貴族的描述,年輕人的臉上緩和了不少,似乎與當年一比,眼下也的確不算什麼麻煩。

  而這些高貴的先生們的擔憂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發現與切身利益並不息息相關的時候,康拉德很快留意到自己對面的亨裡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

  但這個時候人群忽然恰如其分地騷動起來,康拉德伯爵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大廳附近的人群分開,一輛豪華馬車出現在大門外。

  一輛六匹馬拉的馬車。

  奧格奧斯坐在馬車內。同樣有些不大耐煩地皺著眉頭,與外面的傳言剛好相反,他並非是自己急著要趕來帝都的,而是被他那個山民的英雄的父親趕來的。

  就像是女王陛下需要山民的支持一樣,這位山民的英雄同樣需要得到帝國的支持,在上一代山民之王的王位爭端之中,後者雖然以英雄的身份勝出,但作為庶出的王位繼承人,其的根基也並未想像中那麼穩固。

  好在山民不是帝國。對於出身看得並非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只要得到了帝國與聖殿的認可,仍舊能夠順風順水地統治瓦拉契廣闊的群山。

  有時候世事就是這麼古怪,山民們將帝國視為世仇與敵人,但私下裡卻信奉這個最強大的敵人所給予的虛幻的稱讚。

  彷彿能夠得到敵人的承認,也是一種莫大的榮耀似的。

  然而這一切卻與奧格奧斯沒什麼關係,大概唯一讓他稍微感到舒服些的就是他是山民之王唯一的兒子,父子一榮俱榮。可惜的是山民的王位競爭者向來不是只有王座之上的人才能參與的,它與文明的帝國不同。來自周邊的各個部族的長子繼承人,也一樣有這樣的資格。

  「你要去為我馴服這匹母馬,她對你對我來說都有好處。」

  這是他離開之前,那個男人對他說過唯一的一句話。

  對此這位皮膚黝黑的王子心中頗感不以為意,他雖然喜歡美女是不假,但不代表他希望為了一個女人不辭辛苦地跑到帝都來。就好像帝都的那些先生們不習慣他的出現一樣,他也絲毫不感冒這些自詡為文明的先生們。

  女人就好像是母馬,按照山民的傳統將馬群中的母馬視為最寶貴的財產,只有最健康的母馬才能誕下最優秀的下一代。

  但再優秀的母馬,也不值得讓他丟人。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給那位女伯爵一個好看,雖然地帝國境內不能明目張膽地這麼幹,但女王陛下卻管不到瓦拉契,他會讓對方知道諾爾卡家族的男人們是怎麼管教自己的妻子的。

  這個時候下僕打開了馬車的車門,奧格奧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才走出了馬車。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好準備來引起馬車外眾多不屑一顧或者敵視的目光了,沒想到走下馬車才發現,根本沒有人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他抬起頭。

  才發現那位帝國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已經出現在了大廳外面,所有人都在低頭行禮,整個庭院中一時間都安靜下來。

  當人們重新抬起頭來的時候,才注意到白銀女王身邊的少女。

  這還是這位新封的女伯爵頭一次出現在帝國上層的貴族圈子面前。

  那單純而明亮的眼睛在一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其次才是那頭火焰一般的長髮,人群中不禁傳出一陣感嘆的低呼,在魯施塔最不罕見的就是美貌的貴族少女,但流行於帝國的靡靡之風卻被眼前這乾淨而利落的美麗一掃而空。

  就彷彿在渾濁浮華的都市空氣之中混入了一絲清新的山野之風,竟令人心曠神怡,在場的大多數男士都忍不住心臟微微一突,甚至連女士們也眼前一亮。

  好乾淨的女孩子。

  可惜是個山民。

  「美麗是有特權的。」人群中的亨裡埃特倒是毫不在意,舉起酒杯遙遙向茜致意,眼中滿是欣賞之意。

  「怎麼?」有人故意問道:「亨裡你打算與我們的王子殿下競爭?」

  「有何不可?」亨裡笑而不語,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根本看不起那個山民王子——既是山民,又何來貴族?

  這也是在場大多數人心中的想法。

  在眾目睽睽之下,茜微微皺著眉頭,面對著在場的所有先生與女士們,她眸子裡深藏的既有緊張與不安。但也燃燒著不屈服的火焰。

  倘若是在一天之前,她可能還像是個操線木偶,任人擺佈,但如今她既然已經知道領主大人到了這裡。

  單單就只是這樣一個消息,那怕沒有一句話的交代,就足以讓她心中不知名的火焰熊熊燃燒。

  白銀女王康斯坦絲站在茜身邊。比前者還要略矮一點兒,但她身上與生俱來的上位者的氣勢與掌控一切的從容自然而然就將兩人區分開來。

  在整個帝國,恐怕還沒有人敢與這位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女正面對視。

  當然,某些不知道來自什麼地方、不知死活的傢伙除外——像是某位托尼格爾伯爵。

  她輕描淡寫地掃了在場的眾人一眼,似乎已經不再把先前的失利放在心上,回過頭,對身旁的少女說道:「怎麼?看起來你對我對你的安排不太滿意?」

  茜沒有回話,她心中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是山民,歸於大山的懷抱自然是最好不過的。那可是山民的英雄的兒子,難道還配不上你?」

  白銀女王笑了笑:「你還想著你的那位領主大人來救你?我倒是希望他能有這個膽量,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領主大人他是不會上當的,你休想利用這一點。」

  事實證明,有什麼樣的領主,就會有什麼樣的臣下,兩個女人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旁的近侍心驚膽顫——在帝國什麼時候有人敢這麼和皇帝陛下說話了?

  但白銀女王卻似乎並不在意,反問道:「是麼。他連心愛的女人也不管了?」

  「默默愛慕領主大人的是我,而我在領主大人身邊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人罷了。在領主大人身邊,比我優秀的女孩子比比皆是。」

  「這麼說來是他看不上你了?」

  茜沒有回答,但明亮的眼神是默認了這一點。

  「那可不行,你是帝國的女伯爵,甚至是公主殿下,沒有任何人可以看不起你——」白銀女王話鋒一轉:「不過把天青之槍隨手交給身邊一個不起眼的人。你的領主大人還真是豪富天下。」

  茜愣了一下,隨即心中微微哆嗦了起來,她竟然從來沒想過這一點,如此淺顯的道理,她真是那麼的不起眼。可為什麼領主大人總是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毫不在意地交給她?

  她忽然有些害怕起來。

  害怕布蘭多真的到這裡來救她,這個所謂的宴會不過是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她希望晚一點兒,哪怕晚一天也好,而不是現在。

  她曾經無比希望想要見到那張在夢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面容,但此刻卻反而更加畏懼起來,害怕得臉上都褪去了血色。

  白銀女王好整以暇地看著山民少女臉上的表情變化,她開口道:「你一定在希望今天晚上,你的領主大人不要來參加我舉辦的宴會。」

  茜懷著恨意看向後者。

  女王卻微微一笑:「不過我想他一定會來的。」

  正當茜心中在懷疑這位女王陛下自信從從何而來時,後者卻繼續輕描淡寫地說道:「如果他不來的話,我今天晚上就把你送到那個山民王子的床上去,你知道,這是山民的風俗,而且君無戲言的。」

  「不過你倒應該感到榮幸,這可是一位正牌的王子,瓦拉契的領主的王冠可是得到帝國與聖殿的承認的,說不定未來你還能成為山民的王后。」

  茜的牙齒咯咯作響,好像看著惡魔一樣看著這位女王陛下,她閉上眼睛,心中萬念俱灰。

  面對這樣的絕境,她根本無從選擇。

  「伯爵小姐看起來好像臉色很差,難道是身體有恙?」

  站在台階之下,康拉德心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來。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10-25 17:33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7-7 17:05
第二百三十二幕 老宰相

  在魯施塔的西邊就已經能看到開闊的哈澤爾大平原的一角,在茫茫夜色下,漆黑的天空與地平線融為一體,繁星倒映,彷彿沒有盡頭。

  布蘭多的隊伍停留在一片柃樹林中,這裡附近有一座農莊,星星點點的燈火透過林影遠遠傳來,而樹林向南的邊緣坐落在一片開闊的小高地之上,從此地向南看去,西南十多里之外就是桑堡,斯特羅伊湖閃亮的邊際線清晰可見。

  出城已經半個鐘頭。

  出去搜索的人們很快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

  「沒有找到哪個女巫嗎?」

  「沒有。」

  「沒有找到巴巴莎她們嗎?」

  「沒有。」

  「夏爾他們回來了嗎?」

  「也沒有。」

  布蘭多一個個挨個追問,但得到的都是失望的答案,照理說如果那個女巫得手的話,早就應該在這裡等他們。

  而即使對方撒了謊,那麼巴巴莎她們這會兒也應該到了。

  但實際上得到的消息是兩撥人皆了無音訊。

  甚至連夏爾、希帕米拉她們都毫無消息,彷彿失蹤在了城裡,魘族的存在又搞亂了魯施塔附近的心靈網絡,後者連最後和自己手下聯絡的手段都失去了。

  情況比想像中還要糟糕,雖然他早知道制訂的計畫可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但這樣的發展還是令他意想不到。

  好在最後眾人還是找到了事先留在城外的寇華,當他們撞到後者時,這個一頭黑髮的少女正赤著雙腳坐在一匹巨大的白狼之上,映著皎潔的月光,彷彿森林之中的精靈似的。

  「看起來你遇上了麻煩。」寇華一如既往地對於布蘭多的糟糕心情表示了愉悅,她過去喜歡在凡人的痛苦之中尋找快樂。但如今樂趣少了很多,或者說變得挑食了,改成只單獨品嚐布蘭多一個人的痛苦了。

  不過看起來味道還不差。

  「你有巴巴莎她們的消息麼?」布蘭多皺著眉頭盯著這頭母狼。

  「她們給你留了消息,讓我傳達給你們,不然你們豈能找到我?」

  「你妹妹在我手上。」

  寇華的好心情頓時損失殆盡,咬牙切齒地發出嗚嗚的聲音。彷彿在低聲咆哮。

  「說吧,她們說了什麼。」

  「你的女人仍在白銀女王手上,不過那個女巫沒有騙你,她只是事先被轉移走了而已。」

  「我們的消息走漏了?」

  「你身邊不懷好意的人又不只有我一個。」寇華冷笑道:「有的是人巴不得你倒霉呢,當然這也要算上我一個。」

  「你是說德爾菲恩?」布蘭多面色微微一沉:「不可能,她沒有機會,梅蒂莎監視著她。」

  「她沒有出賣你,但只需要不作為就可以了。」

  「什麼意思。」

  「做夢。」

  布蘭多反應了過來,力量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可以輕易控制自己的夢境,因此女巫們操控夢境的法術對於意志力堅強的人來說毫無意義,後者只需要讓自己不輕易進入夢境就可以了。

  以德爾菲恩的聰明才智,不會沒想到這一點,但她卻從來沒有提出來過,也就是說當她在入夢時,女巫們就已經不止一次侵入過貓與鬍鬚旅店了。

  他和梅蒂莎想到了將老肯特安排到旅店外去住,卻忘了這一茬。

  他沉默了片刻。才又問道:「巴巴莎她們只說了這個?」

  「她們去追你的女人了。」

  「多久?」

  「這我可不知道,」寇華反過來戲謔地看著他:「喂。你打算怎麼辦?」

  布蘭多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絲毫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的意思。

  他回到眾人中間,那些克魯茲貴族們原先還對寇華十分有興趣,不過自從有人差點被後者指使黑狼咬斷胳膊之後,這些人就對這頭魔女敬而遠之了,甚至連帶對可以命令她的布蘭多都多了一些敬畏之色。

  「你打算怎麼辦?」

  宰相尼德文聽完了布蘭多的陳述之後,問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問題。

  布蘭多幾乎愣了片刻,才意識到德爾菲恩正是這位大人物的孫女,不過前者沉穩低調,一言一行中皆蘊含著智慧,後者顯然差得太遠。雖然一樣聰明過人,但卻太過鋒芒畢露令人忌憚。

  甚至有時候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瘋子,不定時的炸彈。

  這樣的人不止是他,恐怕女王陛下也不會太過喜歡,那位至高者絕對不會容忍在自己的權力範圍之內有這麼一個桀驁不馴的傢伙存在。

  在這一點上,德爾菲恩表現得顯然遠遠沒有她的祖父有遠見,政治是妥協的藝術,而不是聰明人扳手腕。

  不得不說這位小姐再一次給他製造了相當糟糕的心情,大約是看出這一點,這位帝國年邁的宰相才會主動出口相詢。

  因為在之前的交談中,這位宰相大人雖然沒表現出什麼惡意,但若有若無之間也對他透出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顯然就像是一位帝國高層普遍的認知一樣,帝國內亂無論如何,也是帝國人自己的事務,容不得外人插手的。

  更不用說是宰相尼德文這樣表面謙遜,實則內心高傲無比的人。

  但無論如何,是布蘭多出手幫了他們這一眾老傢伙的忙,何況後者可以說是間接救了他孫女一命,這個時代的政治家還沒有進化到可以當面賴賬的程度,他站出來,既是為了還布蘭多一個人情,也是為了彌補自己孫女造成的過錯。

  布蘭多思索了片刻。

  「我必須要救出茜,如果巴巴莎她們沒有追到人,那麼我只有再次進城。」

  「那不行,」其他人尚未開口,一旁的維羅妮卡就打斷了他:「你太小看女王陛下了,小傢伙。你以為你在寒露莊園的安排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現在看來那只是她在試探你,你再回魯施塔,就是自投羅網。」

  在場的其他貴族臉上大多也露出各自不一的神色,但幾乎表達出來的是同樣的意思,顯然好不容易才逃出帝都,沒有人願意再回去。

  他們一路上逃出來。雖然僥倖沒有再遇上龍后,也沒遇上西德尼與維羅妮卡口中的安德莎等牧樹人,但這不代表再次進城也會如此幸運,何況一路上的情形所有人有目共睹,此刻整個魯施塔恐怕都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誰會願意再次踏入險地?

  布蘭多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為了這次行動他已經是底牌盡出了,可沒設想到的情形還是太多,尤其是龍后竟然敢無視巨龍們的威脅,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魯施塔。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如果說第一次在寒露莊園動手他還有五成的把握的話,現在再一次殺進城內,怕是一成的希望都沒有。

  這已經近乎於賭徒的孤注一擲了。

  可他必須做出選擇。

  現在不僅僅只有茜陷在城內,夏爾、墨德菲斯、安德麗格還有希帕米拉都沒有音訊,他不可能將自己的任何一個手下丟在後面不管。

  「老師……」

  法伊娜顯然看出了後者的困境,她有些不忍心地看向自己的老師,在她看來是布蘭多將這些貴族們救出來的,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對方付出了這麼多,他們理應當為此負責的。

  至少不能表露出這樣不管不顧的態度來,令人心寒。

  維羅妮卡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自己學生的肩膀:「不過你如果做出了決定的話,無論是什麼決定,我都會陪同你的,小傢伙。」

  維羅妮卡能這麼說,布蘭多並不驚訝。他知道這是她的劍道,不過無論如何,他心中還是十分感激的。

  自從遇到這位劍聖大人以來,對方就不止一次幫了他不小的忙,從內心中來說。他甚至已經把對方看做了自己長輩這樣的人物了。

  更不用說對方和他的老師——灰劍聖梅菲斯特之間無法言明的關係。

  不過讓他驚訝的是,在場的許多克魯茲貴族竟也陸陸續續表達了同樣的意思,他有些吃驚地看著這些帝國的貴族們——在他的印象中這些人,那怕是法伊娜的父兄這樣的人物也好,可從來不是什麼善與之輩,腹黑幾乎是這些貴族的註腳,這些上流貴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宰相尼德文,這位老人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等著他作決定,但這位大人物不發一言,就已經表明了某種態度。

  「我們首先是軍人,伯爵先生。」其中一個貴族對布蘭多說道:「此刻我們在一條船上,只要你做決定,我們就服從命令。」

  布蘭多總算聽出這句話裡的潛在意思,重點在於「我們在同一條船上」,克魯茲的貴族們依舊精明如故,不過無論如何,他心中還是有些感觸。

  總算沒有白做事——

  「非常感謝各位,」他答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各位請放心,我不會草率地作決定,但也不會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目地,再等半個鐘頭,如果沒有消息,我就重新進城。」

  布蘭多看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

  「至於各位,可以在這裡等我,或者自發組織先行前往梅茲地區,我相信在今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白銀女王都抽不出手來追捕你們。」

  他說出這番話,倒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知道就算是帶上這些人也沒有任何作用,這些貴族在戰鬥中發揮的作用加起來也及不上一個維羅妮卡,還不如賣一個人情,他現在在這場帝國內部的權力爭奪之中只能選擇站在皇長子一邊,而這些人一旦回到領地,就是將來埃魯因在帝國潛在的盟友。

  現在他也只能為這個古老的王國做這麼多了。

  而剩下的,就是他的個人事務了。

  現場沉默了下來。

  顯然,如果可以不死的話,沒有人會願意去送死的。布蘭多的話觸動了在場的所有貴族,在這些原本區區一個托尼格爾伯爵根本接觸不到的上層帝國貴族眼中,這位埃魯因來的鄉巴佬領主這一刻也變得高大起來。

  他們忽然發現,原來在帝國之外,也有這樣擁有先古貴族之風的人物。

  他不懼危險,仁慈,寬容,回應以自己的屬下最大程度的忠誠,這樣的貴族,似乎只有在最閃耀的時代才能看到了。

  「年輕人,」尼德文忽然緩緩地開了口:「我和你一起回去。」

  布蘭多愣了,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場的所有克魯茲人也都愣了,下意識地向這位帝國的前任宰相大人看去。

  宰相尼德文是怎麼樣一個大人物?

  若你不是帝國人,你很難瞭解得清楚,早幾十年,帝國人將之稱之為「我們的宰相」,這是一個專有的稱謂,除了老尼德文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尊享,那怕是帝國先代最著名的那些宰相也是一樣。

  他一手締造了帝國的王權最為集中與鼎盛的時代,說他是功臣,他可以當之無愧,說他是權臣,他也可以坦然受之。

  在一個帝國貴族平均政治生命只有不到十年,確切的說是八年的時代,宰相尼德文在這個位置上一任就是五十三年,甚至直到先代皇帝臨終之前,他都還是後者的摯友。

  若說這個世界上有奇蹟,那麼這已經就是一個奇蹟。

  他的權力延伸到帝國的任何一個角落,但在最後卻完成了幾乎是不動刀兵的交接,他安然走下神壇,交給白銀女王與其後繼位的皇長子一個鼎盛的帝國,甚至還可以安享晚年。

  如果說歷史按照布蘭多所知的方向前進,而不是這樣變得亂七八糟的話。

  而這樣一個人物,會是個熱血上湧,衝動行事的貴族麼?

  顯然不是。

  那麼他說話的背景就值得商榷了,甚至連先前已經做出決定的貴族們都顯得有些動搖起來。

  只有一旁的西德尼看到這一幕卻少見地皺了皺眉頭——這倒不是說這位獅子聖宮的聖女像女士不會皺眉,而是事實上任何表情都少於出現在她臉上,以至於這個細微的神色也顯得有些罕見起來。

  布蘭多不清楚這一點,但西德尼卻想到,這已經是這位老宰相第二次提出要去見女王陛下了。

  難道他真的以為自己可以說服那位剛愎自用的帝國的至高者?

  這顯然是個偽命題。

  老宰相絕對不可能這麼天真。如果說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還可以說是看不清形勢,如果一而再再三地犯錯誤,那麼他就不是尼德文了。

  西德尼忍不住仔細觀察這位老人臉上的神色,可惜的是她卻看不出什麼端倪,老尼德文似乎也不打算再在這個問題上細說下去,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其他人不敢追問。

  倒是一旁的小尼德文顯得有些欲言又止,但被自己的父親用嚴厲的眼神壓了下去。

  布蘭多恰好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但他並未多說,思考了片刻,不敢輕易回答這位帝國宰相的任何一句話,只答道:「非常感謝,不過無論如何,我們先等待半個鐘頭。」

  半個鐘頭的時間並不長。

  但在某些特定的時間內一樣會漫長到令人坐立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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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幕 女嬰

  時間以分鐘為單位緩慢向前邁動步子,貴族們重新安靜了下來,維羅妮卡從西德尼處拿來了一張地圖,用石子和樹枝在上面標註出幾片區域:

  「十二月廣場以及附近一帶都是暴亂的民眾,從南門到東門的每條街道,都被他們堵得水洩不通。在皇后區南面,我們經過那裡時注意到有少數值守的守衛在和前進的人群對峙,總之這些地方都不適合通過的。」

  她一邊比劃,一邊解說道:

  「進入內城之後有禁衛軍把守,就算巡查騎兵與城衛軍都出了問題,這些帝國皇室直屬的軍隊也會盡忠職守,這裡還駐紮著炎眷騎士團少量聖殿的僧侶,即使有高階力量滲入,也不可能短時間內瓦解他們的戰鬥力。」

  她回頭看向布蘭多,問道:「你有幾成把握?」

  布蘭多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一成都沒有。」

  夜風吹過山崗,穿過樹林,吹得地圖的邊角嘩嘩作響,壓在上面的石子樹枝也散落一地,在場的眾人都感到徹夜的深寒。

  維羅妮卡並沒有在意地圖,反正也沒什麼意義,她看著這個埃魯因年輕人,神色間不以為忤,彷彿這個問題的答案本該如此。

  女軍團長和聲說道:「那麼至少要避開暴亂的民眾,他們說不定會成為你的助力。」

  「恐怕很難,」這個時候一旁的霍梅茲男爵開口道,他是花葉大公的長子,法伊娜的兄長。這是個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的年輕人,一身軍人的剛正之氣:「眼下的騷亂遠不如二十三年前的記錄,更不要說垂變之年的動亂,恐怕很難對內城有所影響。」

  在場的其他人都沉默下來,顯然都看不好這場動亂帶來的機遇。但布蘭多卻覺得沒那麼簡單,若暴亂的民眾背後是萬物歸一會的影子倒也罷了,但牧樹人很少空手而歸,他們一旦發動,定然有所企圖。

  不過他並沒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他知道在這個時代,貴族們很難分得清楚邪教徒之間的派系,那怕是維羅妮卡這樣的有識之輩。也往往將牧樹人與萬物歸一會混為一談。

  而他能講出這之間的差別,卻解釋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對邪教徒了解得如此仔細,這是一個很令人忌諱的話題,他乾脆閉口不談。

  和布蘭多一樣面色平靜的,恐怕只有老宰相尼德文。這位曾經叱吒帝國風雲的大人物在先前嚇了所有人一跳之後又重新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對於眾人的討論也不參一言,只在一旁靜靜地旁觀,不過精神頭倒是十足,像是不懼這冷夜,眯起的眼睛裡總是閃爍著奕奕神采。

  在老尼德文身邊的小尼德文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女王陛下很早就知道有異教徒在背後鼓動民眾,她不管不問,只怕是為了殺人立威。」

  說是小尼德文,但這位現任帝國宰相其實也有六十多歲。按照沃恩德黑鐵之民的壽命來說,亦是步入了中年,他雖然不得女王信任,但總算在最後的時刻才從政位上退下來,對於女王的政治意圖的了解與猜測,可以說是在場的眾人中最為權威的。

  「班克爾地區政治不穩,殺人的確是最好的辦法。」維羅妮卡點了點頭。

  只有布蘭多皺了皺眉頭,作為來自文明世界的人,屠殺平民這樣的話題還是叫他有些無法接受,雖然他明白這樣的話題對於貴族們來說算不得什麼。

  在自然界中。群居性動物也常常消耗自己的種群數量以達到與自然的平衡,人類也是一樣,無論是通過戰爭還是內耗,尤其是在擴張舉步維艱的時代。

  帝國腹心動盪的根源還是源於補給線被切斷。而且梅茲與長青走道以南的戰爭看起來一時半會兒難以終結,那麼就只能減少消耗糧食的人口了。

  「尼德文大人,你認為呢?」

  維羅妮卡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老宰相。

  老尼德文這才嘆了一口氣:「早些年,女王陛下也不是這樣的。」

  布蘭多愣了愣,沒料到這位帝國的前任宰相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其他人也差不多。不過老宰相的話卻勾起了年長一些的貴族——諸如梅霍托芬大公爵的回憶。

  「的確,」後者點了點頭:「陛下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確是出乎預料的。」

  「陛下以前是怎麼樣的?」布蘭多忽然問道。

  他倒不是好奇心突然迸發,而是意識到老尼德文突然插入這個話題可能是意有所指的。

  「維羅妮卡軍團長應該有所記憶。」

  維羅妮卡愣了一下,然後才微微點頭:「以前女王陛下被稱之為帝國最善良的公主,不過那已經是她公主時代的事情了。」

  「我倒記得清楚,」梅霍托芬大公爵笑道:「那時候我們一起在格里芬絲皇家學院學習貴族禮儀,公主殿下常常和我們這些年輕人談論未來和理想,她最關注的當然是帝國的地位,不過那時候她認為克魯茲人不一定要通過戰爭,也可以通過商業與發展來攫取繁榮與強盛……」

  「是的,那時候我可是堅定的反對派,」維羅妮卡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彷彿是記起了過去那個青春飛揚的年代:「我年紀和公主殿下差不多一般大小,每次都能被她的天真氣個半死,不過那時候的公主殿下的確和眼下差太多了,她尤其關注商業,希望通過向黑森林的擴張,以及文明內部的貿易聯繫來實現重返榮耀之年以來的第二個文明的繁盛期。」

  聽到這裡,布蘭多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想這個策略怎麼有些耳熟。

  「老實說,」女軍團長的語氣忍不住低落起來:「我其實更認同現在的她,但她分裂帝國的做法,為我所不能容忍,而且她對皇子們出手,違反了貴族們的遊戲規則。」

  這個時候,布蘭多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這個帝國的女王陛下了解太少,在另一段歷史上,她只是一個過度性的人物。她統治帝國的時期,是作為兩位大帝之間承前啟後的時代而存在的。

  人們熟知的白銀女王,是至高王座之上的康斯坦絲,是帝國最平和的一段時日。四海靖平,唯一值得紀念的是第三次聖戰,可惜這次聖戰注定為下一場更加規模龐大的戰爭作了註腳,那已經是另一位傳奇大帝的經歷。

  而至於這位女王陛下的公主時代,乃至於她少女時代的歷史。卻鮮為人知。

  布蘭多也是一樣,他發現自己對這位女王陛下公主時代的了解竟然僅限於圖拉曼的寥寥幾句描述。

  她前後的變化為何如此之大?

  布蘭多忽然記起那時候的一段交談,忍不住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那麼她在那個封印之中,除了晶化病之外,究竟看到了什麼?」

  老尼德文驀然抬起頭,精明地看向布蘭多,然後搖了搖頭。

  「沒人知道,但我有所猜測。」

  兩個人猶如在打啞謎,旁人聽得一頭霧水,但只有布蘭多才能明白,這個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這是一個連圖拉曼都含糊其辭的問題,但面前這個老人卻告訴他:

  我有所猜測——

  他愣了一下,立刻緊盯著這位帝國的前任宰相。

  老人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我聽說了一個說法,有人曾見過公主殿下從那裡帶回了一個女嬰。」

  「什麼?」

  「從水晶中。」

  布蘭多一下明白了過來,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就是這個女嬰。

  老宰相停下交談,用目光環視一週,在場的梅霍托芬公爵與小尼德文立刻心領神會,找藉口告退,只有霍梅茲男爵稍微搞不清楚狀況。但隨即就被自己的妹妹給拽走了。

  法伊娜臨走時還有些擔憂地看了布蘭多一眼。

  維羅妮卡也準備告退,但卻被老宰相留了下來。

  「你留下,軍團長,你也是當事人。」他說:「過去我一度懷疑這個說法,懷疑這是有人在故意造謠,但目睹了這幾十年來女王陛下的所作所為之後,我才有所明悟。」

  布蘭多和維羅妮卡都沒有插話,他們明白老宰相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

  果然。老宰相緩緩答道:

  「……我懷疑,那個女嬰是個初生種。」

  「什麼是初生種?」維羅妮卡有些不解地問道。

  布蘭多強壓著心中的驚濤駭浪,回憶起過去所看到的那些文獻,向女軍團長解釋道:「關於初生種的說法有很多,但布加人認為最大的可能性是純血神民……」

  「神民?」

  「不是神民,是純血神民,敏爾人也是血脈稀薄的神民後裔,黑暗之龍奧丁亦是神民,但真正的上代純血神民,只有天青的騎士。」

  老宰相在一旁緩緩地點了點頭:「伯爵先生了解得比我更詳細,所以說,蒼之史詩上的天青的騎士,也是初生種。」

  「為什麼最後的戰場上會有一個初生種的女嬰?」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是奧丁與巫后的後代。」

  「這不可能,」布蘭多搖頭:「神民的血脈是一代代稀薄的,奧丁與巫后的後代只有可能是敏爾人。」他停了一下,又問道:「尼德文大人,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老宰相沉默了,像是在猶豫,但最後還是下定決心開口道:「很少人知道,公主殿下在聖戰結束之後,曾經發下過守貞誓言,當然,這是秘密的,持戒者正是瓦拉。」

  「後來女王陛下與奧爾森公爵成婚,七年後公爵在前往梅茲地區的的途中遭到邪教徒暗殺身故,這之間女王陛下一共誕下了七個皇子和三個公主,我本來以為這一切都過去了……但後來我忽然想通了其中的關節,產生了懷疑之後,悄悄向瓦拉求證過,女王陛下從未打破過她的誓言。」

  「什麼!?」

  布蘭多和維羅妮卡都忍不住發出聲來,他們再未聽過比這更離奇的事情了。

  「那皇子和公主們?」

  老宰相點了點頭:「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懷疑了,一方面我藉故宣佈隱居,不再過問帝國內部的事務,一方面暗自調查,終於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我發現這十年來女王陛下一直在暗中支持一些知名的煉金術士,她剿滅東梅茲的黑暗教徒,關押馬亞德,其實都是為了得到牧樹人手上的神之血。」

  「您是說……」

  「我懷疑女王陛下在試圖重現初生種,那些王子公主就是她的傑作,當然,她對外宣稱這些孩子都是她親生,她與奧爾森公爵的婚姻也成了很好的掩飾,但事實上帝國內部早有人懷疑,畢竟女王陛下的身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有生育能力的女人。」

  「等等,」布蘭多忽然有點毛骨悚然,他忍不住想到難道說克魯茲人的下一任大帝竟然是人造人?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帝國的皇長子是個例外,因為那是康斯坦絲長兄的兒子,當年她從自己的兄長手上奪得王位,那麼她終將將王位還於長兄的血脈手中,這也是白銀女王當時對巨龍與帝國先君的承諾之一。

  「沒什麼。」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想多了。

  兩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追問。

  不過布蘭多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既然女王陛下試圖重現初生種,那麼她的意圖是什麼?被她從最後的戰場上帶回來的那個初生種又去了哪裡?」

  他提出這個問題,沒想到老宰相卻搖了搖頭:「不得而知,先不說純血神民豈是凡人之力可以重現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女王陛下會執迷不悟,不過當年那個初生種,最後並沒有落到她手上。」

  「什麼?」

  「我恰好調查過這件事,那個孩子的存在被人為掩蓋了下來,只有少數人知道她的存在。而且其中三個當事人中,我找到了一位名叫帕米德‧安多特爾的先生,可惜我去晚一步,到找到他的時候這位先生已經蒙主召喚,先走一步,我花重金從他的遺孀手上買走了他生前的所有筆記,從其中的隻字片語之中,瞭解了事情的真相。」

  「我可以肯定,伯爵先生,是你的祖父幫當時的公主殿下掩蓋下了這件事,而那個女嬰最後被一個名叫格洛裡婭的女人帶走了,這個女人不是帝國人——而我起先走了錯路,我以為她與你祖父關係密切,一度在這上面浪費了大量時間,但一無所獲。後來我轉變了思路,轉而調查你祖父身邊的人,這才發現這個女人原來曾經是你父親的未婚妻,而在埃魯因王國的王室系譜之中,也正好有一位公主叫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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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幕 最後的十分鐘

  格洛裡婭公主。

  布蘭多記其這個名字來,夏爾曾經告訴他,這個女人是格里菲因的姑姑,格里菲因公主也告訴過他,她曾經有這樣一位姑姑是自己父親的婚約者。

  他又記起夏爾當時提到這位公主殿下的原話是,「她」也不一定會見你。

  也就是說,這位公主殿下可能還尚在人世。

  「這位公主殿下還活著嗎?」

  「她還活著。」老宰相十分肯定地答道:「幾年前還有人在布拉格斯左近見過她。」

  「布拉格斯左近。」布蘭多的聲音都有些哆嗦:「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這一次老宰相卻搖了搖頭:「沒人知道。」

  「沒人知道?」

  「沒有任何人,除非你父親願意開口。」

  布蘭多想了一下,搖了搖頭,就算現在他能說服自己的父親,但也沒辦法聯繫上對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吸了一口氣,才平靜下來,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開口問道:「尼德文大人,你所說的這些和眼下我們的處境有什麼關係?」

  「我想這就是問題的結症所在,所以我必須見陛下一面,我懷疑當初有人從中作梗,欺騙了所有人。」

  「什麼意思?」

  「從帕米德先生的筆記中可以得知,當日發生的事情與後來人們所知的並不一致,在一切事件發生的第一天夜裡,公主殿下與你的祖父之間並沒有過任何衝突,事實上前往迷霧中心、進入到那座聖殿中心的一共有三個人——公主殿下,你的祖父,還有一人不得而知,但後來在布加人面前,公主殿下的陳述卻與此截然不同,你的祖父被排除在事件之外,神秘的第三人也被隱去了,而據我所知。真正下達命令令公主殿下作出決斷的,正是這個人。」

  布蘭多聽得呆住了。「為什麼?」他問。

  「為了掩蓋真相,但我懷疑這並非公主殿下的本意,因為這對帝國來說沒有任何好處。」老宰相繼續說道:「而這也正是帕米德先生一生都在尋找的問題的答案。就和帕米德先生一樣,我也在整個事件中找不到任何利益節點,所有人的行動顯得荒誕而缺乏事實根據,就像有人在背後操縱一切。」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緩緩開口道:「但最近一些時日以來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時至今日我想我或許已經有眉目了。」

  「尼德文大人,你的意思是你能說服女王陛下?」維羅妮卡皺著眉頭,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如果我能確認眼下的一切其實都和女王陛下所預想的背道而馳的話。」老宰相答道。

  「這就是為什麼你堅持要和我們一起的原因?」布蘭多問道。

  老宰相點了點頭。

  「那麼我們能聽聽你的結論麼?」後者又謹慎地問。

  老宰相點了點頭,回答道:「我最近幾年以來一直在調查女王陛下,我發現她一直在想辦法找到當初那個小女孩,這說明她這麼多年以來的努力無一例外都失敗了,最近的一次失敗導致了四王子殿下的死,在那之後女王陛下就停止了一切行動,我所聯繫到的那些煉金術士們也一個接一個的失蹤了。」

  「她想要幹什麼?」維羅妮卡問道。

  「不得而知。但必定有所企圖,但我懷疑背後的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表面上看起來像是黑暗巨龍們為了重現奧丁時代的榮光,而在背後誘使女王陛下如此行事,那三頭巨龍就是切身的參與者,一切看起來說得通——只是因為女王陛下和你的祖父隱瞞了一個關鍵性的信息,所以布加人和龍族也相信這一面之詞。」

  「是那個女嬰?」

  老宰相點點頭。

  「在下長久以來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是什麼促使奧丁把一個初生種封印在聖殿之下,初生種的誕生對於敏爾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去許多地方、託了許多關係在巫師和聖殿手上查閱過許多文獻,但在敏爾人浩如煙海的文獻之中對於這個初生種的誕生也沒有絲毫的記載,這一切證據都指向這個女嬰身上繫著的重重的謎團。」

  老人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倒映著沉沉的光芒。彷彿就是在這樣一雙眼睛中,親眼目睹了炎之聖殿至高無上的時代在他手上終結,他親手將那頂滿載殊榮的桂冠戴帶格蘭托底大帝頭頂上。

  這個老人冷笑起來,質疑道:「令人奇怪的是。背後推動這一切的人對此視而不見,他掌握的信息明明比我們更多,而作為黑暗之龍的追尋者,他怎麼可能對奧丁如此明顯的示意視而不見?」

  「可女王陛下呢?」維羅妮卡問道:「她難道對這些疑點也視而不見?」

  「對於白銀女王來說,不存在這些疑點,」布蘭多終於開口道:「尼德文大人花費了前後幾十年時間來調查這件事。而大人的調查更是建立在帕米德騎士事先更詳細的調查——甚至是一線的資料與筆記的基礎之上的。這絕非簡單的工作,若不是事先生疑,白銀女王也不可能去進行這麼詳細的調查,而且若她在與那個神秘的人共事,一舉一動皆在對方的監視之下,更是無暇他顧。」

  「我明白了,所以對白銀女王來說,她所看到的一切很可能是對方精心編織的謊言,若她沿著這條道路走下去,得到的絕非是她所希望得到的。」

  「你猜得沒錯,軍團長閣下,而且恐怕絕非僅限於女王陛下,對方將三個帝國、布加人與龍族耍得團團轉,其目的絕非只是顛覆一國那麼簡單。那個女嬰身上一定有重大的秘密,我曾不止一度懷疑對方的主要目標恐怕就是當年的那個女嬰,但我不能確定的是為何那時候女王陛下要將之送走,又為什麼要將這個小女孩的存在隱瞞下來。」

  老宰相嘆一口氣:「這個問題直到最近仍舊困擾著我,我已時日無多,恐怕只有女王陛下才能親口回答我的這個疑問了。」

  「也就是說,尼德文大人,事實上您也沒有十足的證據?」布蘭多問道。

  「此行本就九死一生,誰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曾經位於帝國權力巔峰的老人對於這個問題,只淡然答道。

  布蘭多沉默不語。自己又何嘗不是,他為了承諾,老人為了自己一手建立的強盛帝國,他們都有必須前進的理由。哪怕為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看著這個身形已經有些佝僂的老者,眼中卻彷彿看到了他曾經雄踞於數千萬人之上的神采與風姿。

  有些人生來就是為了完成偉業,他們的存在便是為史詩作註腳,他們屍首必將成為豐碑,無論他們的敵人是否樂意。

  三人都不說話。然而心中已經各有成算。

  倒是布蘭多在片刻之後率先打破沉默,開口問道:「不知道尼德文大人對『對方』有什麼樣的猜測?」

  老宰相彷彿猜到他會這麼提問,開口便道:「我最近幾年來一直在調查邪教徒,我發現和很多貴族的普遍認知不同,邪教徒們其實也有很多細碎的分門別類,首先最主要的萬物歸一會和牧樹人其實並非同路,而很多人所熟悉的黑火教徒更非萬物歸一會的下屬,而是和牧樹人走得更近。而牧樹人有十二支牧首,除了被關押在帝都內的安德莎和馬亞德之外,還有悲傷使者芙尼卡。污血領主羅克萊爾,告死者緹亞馬斯等十二人,這十二人被稱之為許德拉的十二首,這也是十二牧首的來歷。但海怪有十二首,卻只有一軀,這個龐然大物的軀體,叫做灰燼之環,從枯萎德魯伊從世界之環分裂開始,這個組織就代代由一支墮落的黃金之民所掌控。」

  「我追根究底,終於查到了關於它上代領導者的一些消息。它是一頭骨龍,至今居住於奧索帕鄂附近地區,這頭骨龍生前很有來歷,它是邪龍芙西婭的屬下。表面上是黑暗巨龍的成員,常常鼓動巨龍重返奧丁時代的榮光,但後來被發現與牧樹人有染,死在巨龍自己人手上,自那之後巨龍們就對黑暗巨龍一脈有些忌諱莫深。可惜龍族還是小看了這傢伙,我有證據證明它並非是與牧樹人有染。而是牧樹人在那個時代實際上的領導者,而且它在那之後也並未徹底消亡,而是亡靈化之後逃入了瑪達拉……」

  「……六十年前潛入帝國的那三頭黑龍,其中很可能至少有一頭是這頭骨龍的學生,也就是這一代牧樹人的領導者,十二牧首之首,邪龍領主克萊西絲。」

  布蘭多心中立刻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龍后格溫多琳,將這顆遺失的珠子串在線上,一切就變得不能更加明晰了。

  為什麼安德莎和馬亞德會忽然出現,為什麼魯施塔城內的局勢會如此詭異,如果龍后格溫多琳也是牧樹人的成員,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

  而若六十年前在當時尚還是帝國公主的白銀女王身邊,有格溫多琳這麼一個潛在的牧樹人成員潛伏的話,它假借重現黑暗之龍奧丁時代榮光的名義,挾持了女王陛下對於帝國的期望,再加上一些謊言,的確可以為時至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作合理解釋。

  但仍有一個問題。

  「但你怎麼能確認這不是女王陛下的本意呢?」布蘭多問道。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謊言是天衣無縫的,白銀女王雖然可能沒有證據,但有時候質疑是不需要證據的,如果她沒有意願,又豈會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今天的女王陛下,畢竟不再是當年的那位善良的公主殿下了。

  「如果是,」老宰相答道:「最後能死在這片土地上,我至少能對格蘭托底有個解釋的藉口——」

  「我可不想死。」

  「你可以選擇退出。」老人微笑著看著布蘭多,眼中竟露出調侃的神色。

  「至少不會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老宰相微微一笑。

  一旁維羅妮卡還在沉默,大概是在消化這個信息,布蘭多自己當初從圖拉曼口中聽到當時的真相時,反應也絲毫不比這位軍團長閣下好太多。

  他拿出懷錶看了時間,還有最後十分鐘,此刻已是深夜,林子裡靜得只剩下風聲,連夜梟都離開了樹冠,只有一輪圓月掛在山崗之上。

  寇華不知道什麼時候騎著白狼來到他身邊,開口道:「森林那邊有人。」

  布蘭多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貴族們就先一步騷動起來。

  「誰在那邊?」

  遠處有人大聲質問道。

  布蘭多忍不住抹汗,這要是偷襲的人,回答他的就是幾支利箭,在遊戲之中玩家們常常幹這樣的蠢事,後來多幾次之後就學乖了。

  好在來人並無惡意,森林中很快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別動手,自己人。」

  布蘭多一聽,面上神色便一鬆。

  這是夏爾的聲音。

  從灌木叢中走出的正是夏爾幾人,年輕的巫師侍從走在最前面,身上頗有煙火之色,而他在寒露山莊與炎眷騎士交戰時可沒有巫師圍攻他,這只能說明他們在路上也遭遇了戰鬥。

  夏爾身後跟著墨德菲斯與安德麗格,兩人身上皆是鮮血浸染,更能說明問題,但看兩人的狀態這些血看起來都是來自於敵人身上的。

  「怎麼現在才到?」布蘭多皺著眉頭問道。

  「路上遇上了點小麻煩,領主大人,又聯繫不上你。怎麼樣,茜小姐她——」夏爾環視一週,發現沒有找到山民少女的蹤跡,連忙住口:「出了狀況?」

  「茜被提前轉移了。」

  布蘭多答道,他看了看夏爾與他身後的吸血鬼姐弟:「你們沒問題嗎?」

  「殺人殺得手軟。」安德麗格冷淡地接口道,這個標準的安德麗格式的回答頓時嚇住了那些想要靠近這位美麗女士的貴族們。

  「這傢伙手下的女人怎麼都這個樣子。」生性浪漫的克魯茲貴族先生們感覺內心受到了傷害。

  不過好在他們還能找到慰藉,至少精靈小公主仍舊溫文爾雅,有標準的貴族千金的風範。

  布蘭多可不管這些人怎麼想的,他早就習慣了這位吸血鬼大小姐夾槍帶棒的說話方式,只問道:「怎麼了?」

  「城內一團糟,」夏爾聳了聳肩:「我們和邪教徒大戰了一場,對了,還帶回了一個傢伙,如果我們要重新進城的話,說不定他能幫上我們。」

  不得不說,在場的所有人中,還是這位年輕的巫師侍從是最瞭解自己的領主大人的脾性的。

  如果沒有救出茜。

  那麼他肯定要殺個十進十出,至死方休。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10-25 17:32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7-9 17:37
第二百三十五幕 進城

  「是什麼人?」布蘭多問道。

  「一個克魯茲人,說是要找我們,遇上這傢伙時他正被人追殺,我們從邪教徒手上將他救下來的。」夏爾一邊說道,一邊向後面招了招手,灌木叢嘩嘩一陣響動,從中走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來。後者臉色蒼白,顯得驚魂未定的樣子,灰藍的眼珠子中帶著一絲警惕,微微轉動著,最後落在了布蘭多身上。

  布蘭多看到後者第一眼就感到有些眼熟,隨即才想起自己曾經見過對方,是在貓與鬍鬚旅店附近,看他和旅店裡那個侍者少女走得很近,想來兩人應該是戀人的關係。

  他記起兩人應該是一起出去的,但此刻卻只有後者一個人回來,想必是發生了什麼事。

  只不過眼下城內一片混亂,發生什麼都不值得奇怪,不過那個叫做塞緹的女孩卻是個善良好相處的姑娘,他皺了皺眉頭,潛意識裡也不希望對方真的出了什麼事,要是眼下這個時節出了什麼問題的話,只怕就算是他也幫不上對方什麼忙。

  他思索了片刻,才開口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叫做阿爾卡的年輕人雖然落魄,但思路還算清晰,開口便道:「大人,請幫幫我們,那些秘會教徒想利用塞緹來對付您。」

  布蘭多一下就警覺了起來:「什麼意思,怎麼回事?」

  阿爾卡隨即將自己聽到的秘會教徒之間的對話用自己的語言複述了一遍。布蘭多發現這個年輕人的語言能力相當出眾,短短幾句話之間便將整個事件描述了個大概,不過隨即又感到震怒,他不去惹對方,沒想到這些該死的藏頭露尾的傢伙竟然找上門來。

  他擔憂了一陣,但隨即又想到羅曼身邊還有白霧存在。又稍微放下心來,那個女孩無論如何只是個普通人,而白霧可是當初巫后的契靈,在它面前下毒,機會實在是太渺茫了,那些牧樹人顯然沒想到這一點。

  他這才將擔憂之情收進心中。然後注意到這個年輕人這番話中的疑點起來,不過他還沒開口,一旁的夏爾就先將他的心思說了出來。

  「這些傢伙真是自尋死路。」夏爾聽完也直皺眉:「好在羅曼小姐身邊有白霧在,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只是領主大人和羅曼小姐的關係,他們是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的?」

  阿爾卡擔心塞緹,但也明白這件事他和塞緹都有責任,他面上露出略微猶豫的神色,最後還是回答道:「對不起。這是我和塞緹告訴他們的……秘會在魯施塔有許多眼線,大都是我們這樣的普通人,但我們只告訴他們旅店內有些什麼客人,卻並不知道那位小姐……是大人您的未婚妻。」

  這個時候一旁旁觀的老尼德文忽然開了口:「毫無疑問,能夠清楚知道你們的身份的人應該只有女王陛下身邊的人,而有動機指使邪教徒去做這樣事情的人也只有女王陛下身邊的那個人,看起來我們先前的猜測是正確的。」

  「什麼猜測?」夏爾沒有經歷過之前的討論,聽了這話不禁一頭霧水。

  「是龍后。」梅蒂莎走過來回答道。然後仔細向後者解釋了之前老尼德文宰相的一番猜測。

  年輕的巫師侍從聽完之後不禁露出相當吃驚的表情,他思索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道:「竟是當初那個女嬰?」

  「你說什麼?」布蘭多立刻看向夏爾。

  夏爾拍了拍額頭:「我好像忽然記起來了很多東西。還記得上次在布拉格斯的時候您向我詢問過安蒂緹娜小姐的父親嗎,我忽然記起來自己和他們一樣也一直在尋找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你是夏爾先生?」布蘭多和老宰相同時問道,不過後者顯然顯得要疑惑得多,他仔細看了看夏爾:「你怎麼還如此……年輕?」

  夏爾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說道:「或許是一個問題的答案,原本就像是隻字片語的線索散落在腦子裡面。我經常記起過去在阿爾卡地區尋找什麼,但卻沒有一個系統的回答,就像是長眠了很長時間之後變得支離破碎的夢境一般。」

  「那是什麼?」

  「我記起來的部分和圖拉曼先生當初說的並不一致,我記得你祖父與公主殿下帶回來了一個女嬰,那個女嬰被包裹在一片明亮的琥珀之中。當天夜裡,只有我、熙帕德還有帕米德見證了這件事——對了,熙帕德便是安蒂緹娜小姐的父親。」

  「那時候發生了什麼?」老尼德文的聲線都有些顫抖,就像是一個追尋了幾十年的謎題,終於要到揭開謎底的時候,這時候其實已經與女王、帝國甚至真相本身無關,老人做夢都困擾於那個由無數個複雜的結系成的謎團本身。

  布蘭多也抿著嘴,這個謎題同樣困擾他多時。

  「我記得當時公主殿下的狀況不是很好喔,也就是今天的女王陛下,她看起來很虛弱,情緒也不是很穩定,她避開我們,和你祖父秘密商談了很久,最後你祖父將那個女嬰帶出來,讓我們找一個可靠的人將她送走,並且要求我們為此謹守秘密。」

  「陛下當時的狀態很不好,是怎樣的不好,有明顯的外傷?」老尼德文追問道。

  「沒有,都沒有,但她看起來很虛弱,就像是大病一場,精神狀態也很不穩定,我記得她有一會兒又反對將那個女嬰帶走,有時候又在低聲綴泣,給人的感覺好像十分無助,當然,這是我個人的判斷。」

  「達魯斯先生呢?」

  「達魯斯先生的臉色看起來很沉重。」

  「那是在之前還是之後?」

  「什麼之前,什麼之後?」

  「在陛下進入最後的戰場之前還是之後?」老尼德文大聲問道。

  夏爾有些奇怪地看了這位帝國的前任宰相一眼,答道:「當然是之後,他們是從那裡將那個女嬰帶出來的。」

  「在那之前,陛下的狀況如何?」

  「很好,沒有什麼不妥。」

  老尼德文吸了一口氣,顯得有些躊躇不安。

  其他人隔得遠遠的,還不明白這邊發生了什麼,以為他們在爭執,爭吵的聲音傳出很遠,遠遠地有幾條野狗在森林邊緣徘徊,它們看到這邊的人群之後,夾著尾巴避開了。

  有人看到魯施塔方向起了火,星星點點地映紅了漆黑的夜空。

  空氣中瀰漫著幹燥與焦灼的氣味。

  「你確定那女嬰是包裹在琥珀之中的麼,夏爾?」布蘭多問道。

  夏爾點了點頭。

  「那之後呢?」

  「我們在聯軍之中找到了可靠的人,你父親的未婚妻,當時在聯軍之中充當埃魯因方面使節的格洛裡婭公主,委託她連夜將那個女嬰帶回了埃魯因。」

  「後來呢,你見過她嗎?」

  「後來我回到埃魯因時見過她一次,那大約是聖戰之後的第三年,在讓德內爾附近的某個小鎮上。」

  「那個女嬰呢?」

  夏爾搖了搖頭:「我沒問。她也沒說,我只向她詢問了關於你祖父的一些事情。」

  「我祖父的一些事情。」

  「是的,當初我們將那個女嬰送走之後的第四天,布加人和巨龍到了,公主殿下的態度很冷淡,她描述的也和當初發生的截然不同,這意味著你祖父必須要為她頂罪。對此我們知道內情的三人十分不理解,我們為此詢問過你的祖父。但他不願意多說,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年輕的巫師侍從嘆了口氣:「後來幾十年,我們三人都一直在尋找當初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看來最接近真相的應該是熙帕德,可惜他死得太早了。」

  布蘭多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答道:「或許你也一樣,夏爾。」

  夏爾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或許如此,領主大人。」

  布蘭多看向一旁的老宰相,老人臉上一臉混雜著茫然與思索的神色。「我好像抓住了什麼,但總覺得還隔著一層窗戶紙,這種感覺可真讓人難受。」後者忍不住搖頭答道。

  「無論真相是什麼,我們都得上路了。或許見到女王陛下,就能解答我們心中最後的那個問題了!」

  他看了燃燒的魯施塔城一眼,輕輕合上懷錶的表格。

  這個時候一旁一直盯著老尼德文身邊的小尼德文看的阿爾卡忽然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您是宰相大人?」

  小尼德文微微一愣,在自己的父親身邊,還很少有人會這麼稱呼他,不過他看到後者隨即明白過來,在整個帝國境內能夠把自己和帝國宰相這個頭銜聯繫起來的人不多,但在魯施塔及近郊地區,能夠認出自己的人還是不少的。

  他默默點了點頭。

  阿爾卡忍不住再看了在場的其他人一眼,這些貴族老爺他並不能認出多少,原本還以為只是布蘭多的貴族侍從,但小尼德文的出現顯然顛覆了他的看法。

  他的目光落到老尼德文身上時,不禁變得更加複雜起來,他幾乎不敢確信老宰相當年在帝國如日中天,但格蘭托底大帝離世之後他也隨之深居簡出了數十年,若不是他面貌和小尼德文還有幾分相像,阿爾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面前就是那位傳奇人物。

  確信了這一點之後,他在看布蘭多時眼神就已經截然不同了。

  「大人。」他小心翼翼地垂著頭,恭恭敬敬地開口道。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雖然這個年輕人和那個女孩的行徑可能給他造成麻煩,但他知道小人物的身不由己,何況塞緹的哥哥的確是死在安培瑟爾的戰場上,雖然戰爭並非由他所發起,但這也不能怪那個女孩。

  或許這就是聖殿和女王陛下最大的錯誤所在,他們無形之中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卻從未對此感到愧疚過。

  這樣的傲慢已經在貴族心中根深蒂固數百年之久。

  他回答道:「你放心,白霧十個有分寸的人,塞緹只是個普通人,它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阿爾卡不知道白霧是誰,但這麼一位貴族大人讓他放心,他看了看小尼德文與老宰相,也只得放下心來更不用說這位貴族大人的屬下還救了他一命。

  他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大人,如果你們要進城的話,我或許知道一條密道可以讓你們進入內城。」

  「密道?」

  布蘭多一愣。

  「內城的貴族們修建的地道,秘會的教士們買通了這些貴族,而我在機緣巧合之下恰巧知道其中一條密道的出口在什麼地方?」阿爾卡答道。

  布蘭多卻對這條密道本身不太感興趣,他只問道:「密道由邪教徒把守麼——就是你說的秘會教徒?」

  「是的,不過平日裡人不多,而且那條密道很偏僻,入口也不大,屬於教士們備用的通道,」他看了看在場的其他人,默默計算了一下:「不過我想用來通過大人的手下應該是夠了。」

  「這麼說來邪教徒準備這些密道是用來通過許多人的?」

  阿爾卡愣了愣,顯然布蘭多提問的方式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不過他是個聰明的年輕人,隨即意識到問題所在,皺起眉頭答道:「我不太清楚,不過我想應該是這樣。」

  「你說你知道其中一條密道的所在,那這樣的密道很多麼?」布蘭多又問道。

  「不多,但應該也不止兩三條。」

  老尼德文聽兩人的對話,這時目光一閃:「內城危險了。」

  「這正好是我們的機會。」一旁的小尼德文卻顯得有些興奮:「女王陛下太自大了,或許是龍后格溫多琳矇蔽了她,牧樹人一定早作準備了。」

  「問題是我們還不知道她的所圖究竟是什麼。」

  「沒必要知道了。」布蘭多輕聲答道:「我們不走密道。」

  「不走密道?」阿爾卡這下真不明白這位貴族大人在想什麼了。

  布蘭多卻面現寒意,冷冷地答道:「在見女王陛下之前,我們先去收賬!」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10-25 17:3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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