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琥珀之劍 作者:緋炎 (已完成)

   
edison1225 2011-4-24 16:36:4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8 12549597
x24685 發表於 2015-4-21 13:25
第二百一十六幕  拂曉之焰 XVII
  
  布蘭多苦笑,在他原本的計畫中一開始並不應當弄出這麼大動靜來的,但沒想到體內的法則之力卻自動爆發了,在戰鬥之中向他開啟了通向法則巔峰的大門。
  
  在他人眼中這是想都想不來的好處,多少人一生都被卡在這道大門之前,在要素之境每進境一次,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珍貴機會。
  
  也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在這條路上走到最後。
  
  縱使是他老師灰劍聖梅菲斯特那樣百年一遇的天縱之才,不一樣徘徊在極之平原的大門前數十年之久?
  
  但此刻布蘭多卻難以領情。
  
  原因就在於前面這五座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大山。
  
  事實上他之前小打小鬧,就是為了不引起極之力量的注意,卻沒想到功虧一簣,當他失手展示出這個層次的力量之後,白銀女王果然立刻出手了,可眼下比他預計中還早了近一刻鐘時間。
  
  五個極境,兩個對付梅菲斯特,兩個對付西德尼,看起來白銀女王還專門為他準備了一個。
  
  布蘭多忍不住心想女王陛下還真是看得起自己。
  
  然後他強行壓下體內蠢蠢欲動的法則種子——一旦跨過真理之側,要素領域內就會留下一枚法則的火種,而等到極之境界,這枚孕育的火種就會形成個人的領域——即極之平原。
  
  這枚火種又被稱之為沃恩德的第一道光,因為聖賢者要在這光中獲得真正的智慧,這也就是蒼之詩中萬物從水中誕生,從光中獲得靈,從火焰之中獲得智慧的來歷。
  
  不過布蘭多此刻卻不敢接受這枚法則之種,因為強敵在前。他可不敢冒冒失失突破境界。
  
  但讓他感到萬分苦惱的是,這枚火種卻異常活躍,比他過去在遊戲之中時誕生的法則之種活躍千萬倍。他感到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與之形成共鳴,感召它立刻生根發芽。
  
  他不知道這是存在性的力量必然產生的反應。還是自己比較特殊。
  
  但這樣下去,就意味著他很難集中注意力來應付接下來的戰鬥,這無疑是個大麻煩。
  
  好在五位極境強者並未在第一時間直接出手,布蘭多抬起頭看著他們,知道這些人背後代表的是女王的意志,而那位白銀女王很可能正在什麼地方注視著這裡發生的一切。
  
  她沒讓他們出手,也就是還有話要說。
  
  果然,頃刻之後一個聲音降臨到了寒露莊園的上空。
  
  「達魯斯的後人。」
  
  白銀女王的聲音意外的年輕。幾乎像是少女一般,布蘭多愣了片刻,才想起對方的年齡被永固在了十五歲。
  
  不過這嗓音卻透著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彷彿隱示著其主人的喜怒無常。
  
  莊園之中,以及周邊的森林之中,所有人都抬起了頭,城衛軍、禁軍以及炎眷騎士紛紛單膝下跪,將左手放在胸口,向這個聲音的主人示以至高無上的敬意。
  
  「當你祖父還在世的時候,埃魯因與帝國曾是最緊密的盟友。那也是埃魯因最光輝的時代,世人將之稱為安森的復興,可眼下你的所作所為呢?」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擾帝國。並且還意圖支持帝國的分裂者,你令孤很失望,布蘭多,也令你的祖父為之蒙羞。」
  
  白銀女王的聲音停了片刻。
  
  「按照帝國的律法,你本應死不足惜,但達魯斯於我有舊,大地劍聖曾是聖殿聯軍的統帥,帝國欠他一個人情,所以我給你一個機會。」
  
  「臣服於孤——」
  
  「或者死亡。」
  
  布蘭多感到施加於自己身上的壓力一鬆。他忍不住磨了磨牙齒,這種命運不屬於自己受制於人的感覺並不好。雖然對方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被他們壓制也並沒有什麼好丟臉的。
  
  他抬起頭來。聲音響徹整個森林:「陛下,炎之王在建立聖殿的同時,也建立了克魯茲,聖殿下屬的諸國,向來以帝國為聖殿的代言者。」
  
  「而埃魯因,同樣如此——」
  
  「事實上就在您關閉這扇大門之前,埃魯因的使節團,與在下本人一齊,已經抵達了魯恩,以說您從來不缺乏埃魯因的忠誠,自然也不會缺我區區一個偏僻之地的小小伯爵的忠誠。」
  
  「但現在,」布蘭多高聲問道:「是克魯茲人的白銀女王、聖殿與帝國的皇帝陛下令我效忠,還是瑪爾多斯的黑暗之龍命我效忠呢?」
  
  布蘭多的回答擲地有聲,莊園內外一片寂靜,引得所有人都向天空中看去。
  
  甚至包括炎眷騎士們在內,他們要知道,自己的榮譽與驕傲究竟來源於何?是炎之王血脈與信念的傳承者?還是革新這個世界、糾正過往錯誤的變革者。
  
  但克魯茲人真有資格繼承敏爾人的榮耀麼?
  
  除了白銀女王之外恐怕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女王陛下自己也沉默了片刻。
  
  她站在自己的書桌邊,看著顯示在水晶球上的布蘭多,神色平靜:
  
  真像啊,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同樣的倔強與固執,眉宇之間還能依稀看到那個人往昔的風采。
  
  但她在這張面龐上看到的不僅僅只有屬於達魯斯的印象,還有自己曾失去的一切。
  
  那些只在她記憶最深處徘徊的,屬於往昔的時光。
  
  「你也接受過奧丁的傳承與命運,應當明白孤所看到的一切。」
  
  「既然如此,你就應當明白孰對孰錯,維護賢者們的謊言對我們來說有什麼好處?」
  
  「為了維持這虛假的和平?」
  
  她搖了搖頭:「這樣的話孤已經聽得太多了,布加人如此,巨龍們如此,銀精靈同樣如此,而在孤所看到的未來之中,我們的世界是如此的脆弱。維持現狀並不能幫助我們戰勝黃昏。」
  
  風從山川的另一面吹來,飽經戰火摧殘的森林發出輕輕的沙沙聲,這片刻的寧靜。好像在眾人心中述說著什麼。
  
  女王陛下在最終之戰的戰場上看到的果然是黃昏的威脅,布蘭多明白過來。那一刻他感到心中有一個聲音低語傾述什麼。但他側耳傾聽,卻又虛無縹緲,讓人無法琢磨。
  
  那好像是風中的絮語。
  
  它低沉地嘆息著,瑪爾多斯已消逝了如此之久,在一千年之前,那位帝國的最後統治者作出了這樣一個選擇——
  
  白銀女王等待著他的回答。
  
  布蘭多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道:「尊敬的女王陛下,您至高無上。」
  
  「在您的王座之上。您的一個決定可以影響無數人的命運,陛下,無數人因您而活,也有無數人可能因您而死,這皆取決於您的一言而決。」
  
  「我也無意於改變您的意志,但只想說這個世界有著許許多多的道路,並不是每一條都指向仇恨。」
  
  風沙沙地摩挲著林梢,布蘭多心中有某種明悟,他好像聽到了那個如同幽靈一般縈繞在森林之中的聲音,它嘆息著:
  
  千年之前,皇帝陛下選擇了終結仇恨。
  
  所以被稱之為愚者。
  
  趴在地上的安德麗格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驚愕之色,她從身下拿出火之權杖,權杖之上一圈圈金色的流火之紋正在變得明亮起來。
  
  空氣中孕育著不安。法則世界的背後某種不知名的因子正在躁動著。
  
  那一剎那之間森林中的風開始變大了。
  
  「所以瑪爾多斯才會失敗,」女王陛下冷冷地答道:「那些聽起來美好的謊言,就是這個世界上蔓延的毒瘤,在你聆聽它的甜言蜜語時,滴血的匕首已深深插入你的心臟之中。」
  
  布蘭多搖了搖頭:「陛下,瑪爾多斯並非滅亡於奧丁一個人的選擇,而他之所以作出這樣的決定,正是因為他看不到希望——」
  
  那個過去的帝國並不能拯救這個世界。
  
  但一千年的時光,是否真的抹平了仇恨?
  
  白銀女王冷笑:「奧丁作此選擇。那麼結果如何呢?一千年前,他選擇了終結一切。一千年後呢,文明卻依舊為仇恨所困。所謂的賢者們為我們帶來了什麼?四個帝國彼此的征伐?」
  
  莊園附近的森林狂亂地舞動著樹冠,森林中的騎士們皆有些疑惑地看著這陣突兀的狂風,夏日早已隱沒,難道這個時節還會天降暴雨?
  
  五位極境之中,只有逆塔者塞班略微回過頭,像是在虛空之中尋找什麼,然後皺了皺眉頭。
  
  布蘭多也處於這狂風之下,他的長髮飛舞,昂著頭對白銀女王說道:「但至少四位賢者終結了敏爾人對於大地之上嚴苛的統治,陛下。」
  
  白銀女王冷笑一聲,好像在譏諷布蘭多的天真:「嚴苛的統治並不會毀滅這個世界,但黃昏卻會,你還不明白麼?留給這個世界的時間並不多了,而目光短淺的人看不到未來的危險,如果我們放任不管只能靜待毀滅,孤是在拯救他們——」
  
  「但你的所做所為只讓更多的人陷入了困境之中,陛下。」
  
  白銀女王不以為然:「自然,為了重新走回過去的那條道路上,必然會有無數人為此而流血犧牲,但這都是值得的,因為我們當年犯下錯誤,所以現在必須付出代價。」
  
  「你感到很難以理解?」她的聲音有些輕蔑:「達魯斯的後人,你應當明白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不是單獨存在的,你說帝國的子民會因為孤的決定而改變命運,但孤與子民們何嘗不會因為前人的決定而走到今天這一地步呢?」
  
  「而正是因為每個人都必須為他人的決定付出代價,因此我們的文明才能成立。」
  
  布蘭多默然地注視著天空,看著夜幕之下變幻莫測的流雲,這一瞬間,他心中的某根弦隱有觸動。
  
  他眼前出現了重重的人影與事物,好像又看到了奧德菲斯曾經讓他看到的那一切過往的歷史,以及存在於歷史之中的幻境。
  
  他看到了帝國的傲慢,兩個帝國,此刻正彼此重合在一起。
  
  狂風帶著飛散的樹葉,旋轉著飛上了夜空。它們狂亂地匯聚在一起,彷彿行於天上的洪流。
  
  布蘭多忽然明白了什麼。
  
  「領主大人……」這個時候安德麗格忽然喊道。
  
  他回過頭去。
  
  天空中,白銀女王在同一時刻轉換了語氣。她居高臨下地喊道:
  
  「達魯斯的後人。」
  
  「你現在所身處的這座莊園,名為寒露。它修建於一百五十年前,先後有過幾任主人,但在這裡住得最長的,還是貝裡沙夫人。」
  
  「那個女人喜歡這裡,因為在這座莊園中,她可以俯瞰整個帝國之都。」
  
  「當芸芸眾生皆在她腳底,她看到那些身處於這個帝國最底層的人——你明白麼,那些人生來因為災難、傷痛、戰爭以及各式各樣的原因而飽受折磨。但他們卻不明白自身的悲哀從何而來,所以他們常常感到痛苦不堪。」
  
  「而我們呢,被稱之為貴族或者統治者,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自身的軟弱之處,看到命運如何在我們身上留下深刻的印記,但正因如此,我們同樣感到痛苦與悲哀。」
  
  「但無論雙子女神如何操縱命運的線,無論這個世間有多麼壓抑令人窒息,無論痛苦有多麼深重,但我們仍舊會默默前進——因此帝國與文明才會一步步向前。」
  
  「而這,正是我們的抗爭,是金炎之道的真實含義。」
  
  「你明白麼?如果我們拋棄那些無法跟上我們腳步的人,或者放任他們沉溺於虛幻的自我安慰與逃避之中。甚至我們自身都選擇逃避這無法選擇的一切——」
  
  「那麼,這個世界會如何?」
  
  女王的聲音變得冰冷而尖銳:「當你選擇獨善其身,其實你早已背叛了所有人。」
  
  「貴族們所謂的清高與置身事外,其實不過是對於他們本身階級的背叛,孤看到的並無高尚,只有冷漠與自私的表現。」
  
  「而瑪爾多斯的悲劇,源於敏爾人的貴族們在最後關頭選擇了逃避,奧丁放棄了他們的信仰,導致之前幾代人的鮮血白白流淌。」
  
  「所以,他才是愚者!」
  
  森林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只剩下風掠過山川的聲音。騎士們彷彿陷入了思考,他們放下手中的劍。眼中帶著若有所思的神色。
  
  女王高雍容的聲音對他們說道:
  
  「所以說,孤的騎士們!」
  
  「克魯茲人不會因為丟失了一個信仰就垮掉,恰恰相反,正因為孤的子民們足夠驕傲,所以才可以直面錯誤。」
  
  「而達魯斯的後人,一粒塵埃並不能掩飾歷史的光輝,拭去它,只會讓帝國變得更加璀璨。」
  
  白銀女王聲音響徹整個天空:
  
  「所以孤的帝國,孤的子民,你們明白你們的榮耀了麼?」
  
  「你們,因為站在真理一側而榮耀——」
  
  人們眼中的光彩亮了起來。
  
  只有片刻,在場的所有帝國軍人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但在天空中,理查德和羅耶爾忽然皺了皺眉頭。
  
  空氣中孕育的不安因子正變得狂躁起來。
  
  但女王陛下沒讓他們出手,他們只能靜靜等待。
  
  布蘭多冷眼旁觀著這一幕。
  
  不知為何,他忽然感到自己有些走神,在這狂熱的氛圍之中,他卻看到了森林中的風,緩緩靜了下來。
  
  而白銀女王的聲音,也靜了下來。
  
  騎士們的三呼萬歲,也靜了下來。
  
  「布蘭多……」安德麗格再喊了一次,她感到手中的火之權杖正在微微震顫著。
  
  但這一次布蘭多恍若未聞。
  
  他抬起了頭,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或許您說得很對,女王陛下,」他開口道:「但有一個問題。」
  
  「您自信滿滿地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但假若你錯了呢?」
  
  白銀女王沉默下來。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靜止了。
  
  「可笑。」她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屑的譏諷:「先賢用一個帝國的滅亡與一千年的時光來證明了這個結果,孤豈會錯?」
  
  ……
  
  孤豈會錯?
  
  布蘭多心中一片空明。
  
  傲慢從人心靈中滋生,人們卻往往無從察覺。
  
  他們認為自己生而高貴,可以超然於眾人,瑪爾多斯的敏爾人滅亡於此,而今天歷史重蹈覆轍,將兩個帝國的命運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
  
  布蘭多感到自己彷彿身處於一個萬籟俱靜的世界中。
  
  但心中卻有一個聲音正在變得無比清晰與確切。
  
  那是來自於命運長河磅礴的脈動,它匯聚著無數的時光,無數的命運,以及無數個聲音。
  
  只匯聚成一個詞:
  
  抗爭。
  
  狂熱的血液在他的身體中流動著,滾滾轟鳴,奔騰尖囂,但他的心卻無比安靜,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怪誕景象,目光似乎有那麼一刻穿越了時光的桎梏。
  
  他看到了瑪爾多斯在火焰之中覆滅。
  
  又看到了克魯茲帝國從火焰之中誕生。
  
  新舊交替,卻並非源於某一個英雄給予了他的人民們勝利;那是無數人命運的交織,所有人皆投身其中,用火焰譜寫史詩。
  
  因此帝國誕生了——
  
  它本身記錄的並非英雄的傳奇,而是屬於每一個人的抗爭。
  
  無數的個體匯聚成了歷史的願景,布蘭多的目光在命運的長河中與他們一一相對,心中竟震撼得不能自己。
  
  這是一首光輝的讚美詩,但它並不屬於某一個人,也不屬於某一位賢者。
  
  縱使是他這樣渺小的個體,也同樣身處其中。
  
  而這一刻。
  
  布蘭多心中終於明白,為何自己會被炎之刃所抗拒,他輕輕搖頭,苦笑著自嘲:「我曾自以為自己從不自認英雄,沒想到心中卻潛藏著這樣的嚮往,奧德菲斯,謝謝你讓我認清了自身的自大……」
  
  心中立刻有一個聲音回應著他。
  
  那聲音充滿了親切。
  
  但忽然之間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它蓋過了前一個聲音:「自大是少年的野心,英雄乃是男人的浪漫,這並不值得羞愧——」
  
  這個聲音由一個富有磁性的男聲說出。
  
  布蘭多回過頭,愕然地看到自己身邊走出一人,那是個高大的男人,赤紅的披風如同烈焰在他身後熊熊燃燒著。
  
  長髮如同純金般閃耀,眼中蔚藍彷彿最純淨的海水。
  
  他拿著一把長劍,劍上鏤刻著似金流火,而其上銘刻著這樣細小的文字:
  
  『motsvissatarsie——』(火焰錘鍛命運)
  
  那正是聖劍奧德菲斯。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只對他微微一笑。
  
  「放手去幹吧,我與你同在。」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10-25 15:24 編輯

410555 發表於 2015-4-22 17:50
第二百一十七幕  拂曉之焰 XVIII
  
  騎士們高舉手中佩劍,三呼萬歲的舉動忽然中止了。
  
  因為所有人心中都感到一種莫名的悸動。
  
  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回過頭,映入眼簾中的是一個靜止的世界,風靜止不動,每一片樹葉都低垂著,既無風聲,亦無蟲鳴,月光從枝椏之間傾瀉而下,一片銀華。
  
  靜謐而幽寂。
  
  世間的一切皆陷入寂靜之中,世界仿佛平息下來,溫順而無聲地匍匐著。
  
  魔力之海上,十二輪月暗淡無光,海面無一絲波紋,如同鏡面,倒映著垂天之色。
  
  布蘭多睜開了眼睛,瞳孔之內一片清澈。
  
  但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到法則正在發生偏離,正心懷畏懼地離自己而去,似有什麼東西正在降臨,它沛莫能禦的力量正在主導一切,接管一切。
  
  騎士們下意識地低下頭,發現腳下盡是五顏六色的蛇蟲,無數蟲豸正從草叢之中四散逃離,石子在地上怪異地旋轉起來、顫抖著,一些細小的砂礫甚至浮了起來,飛上了天空。
  
  五位極境之中,捧劍者布雷德利終於也發現了異樣,空氣中彌漫著他所熟悉的神聖,那就仿佛身處於炎之聖殿的聖堂之中,先賢的聖像立於其上,深遠的目光注視著每一個人。
  
  亦注視著他。
  
  這是……?
  
  在水晶球背後,白銀女王並不能注意到這些細微的改變,她只注視著布蘭多,等待這個年輕人的回答。
  
  片刻的沈寂之後,布蘭多開了口:
  
  「陛下。」
  
  「未來會如何,你我皆不得而知。」
  
  「然而其實我的理想卻十分簡單……」
  
  大地之劍與絕死皆在他手上消失無蹤。
  
  他雙手交疊,輕輕向下一壓。雖然手中空無一物,但卻讓所有人感到那裏有一柄長劍的劍尖正在駐地。
  
  『咚——』
  
  所有人都感到心頭微微一跳。
  
  一圈漣漪在魔力之海上蕩漾開來,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去。
  
  在這一刻,整個班克爾地區所有的巫師都在同一時間被強行中斷了他們與法則世界的聯繫。
  
  整個地區數以百計的大小聖殿中,禱廳內一如既往地迴響僧侶們整齊劃一的晚禱之聲。但身穿華麗長袍的主教們卻驚恐地睜開了眼睛,發現從此一刻起tiamat的疆域之下不再傳來回應。
  
  聖殿鐘聲長鳴——
  
  無數人從睡夢之中驚醒,冷汗淋漓,他們的夢境仿佛被吞噬了,而夢境之國布諾松正在關閉大門,女巫們在這一刻發現女巫之國消失了,她們陷入了一個共同的噩夢之中。
  
  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她們看到一柄燃燒著熊熊烈焰的金色利劍正從雲層之中降下,仿佛一輪太陽。正照亮整個天空……
  
  沙沙沙,整個世界都震蕩了起來。
  
  在沃爾華王子區,聚集起來的平民們看到廣場之上的炎之王的雕像竟在微微顫抖,地上的砂礫此起彼伏,仿佛形成了一層波浪。
  
  周圍建築窗戶吱吱嘎嘎的亂響著,隨之一扇接著一扇碎裂開來,玻璃劈裏啪啦落地的聲音響成一片。
  
  廣場上響起了驚恐地尖叫聲,有些人開始躲避。難以避免地出現了混亂。
  
  「地震了麼?」塞緹緊緊地抓住阿爾的手,感受著腳下大地低沈的轟鳴。
  
  阿爾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皺著眉頭。護著塞緹小心地避開人群的推擠。
  
  「先賢發怒了——!」
  
  人群中有人在尖叫。
  
  一陣陣騷動。
  
  廣場中央正在舉行儀式的教徒也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擡起頭,將目光投向某個方向上——
  
  而在聖康提培宮中,白銀女王似乎也終於察覺到了外面的異常。
  
  她皺了皺眉,側過頭對身後的人說道:「格林多溫,你出去看看。」
  
  龍后面無表情地頷首。轉身打開內廳的大門,身形消失在門外。
  
  然後白銀女王才回過頭。
  
  她面色平靜似水,銀色的眸子中倒映著水晶球上的光彩,仿佛那其中是另一個世界。
  
  水晶球背後確實是另一個世界——
  
  因為布蘭多深褐色的眼睛中,眼底深處似有一團奪目的金焰在燃燒著。
  
  他開口。聲音仿佛震徹了整個世界:
  
  「我不管你想要幹什麼,也不管你是誰。」
  
  「至高無上的女王陛下也好,敏爾人的黑暗之龍也好!」
  
  「但是——」
  
  「把茜,還給我!」
  
  空氣中嗡嗡震鳴著的,是法則的變遷。
  
  「不好!」這個時候捧劍者布雷德利終於反應了過來,冥冥之中那令他感到心神不寧的究竟是什麼,他長劍頃刻出鞘,怒吼道:「攔住他!」
  
  但已由不得他。
  
  「把茜,還給我——」
  
  如同轟雷一般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森林上空。
  
  森林中低沈的震顫此刻已經化為了咆哮的轟鳴,不止是砂礫與碎石,連樹木與巖石都發出了低沈而古老的聲音,它們千萬遍化一地共鳴著,仿佛是在回應著這句話。
  
  在回應著王者的憤怒……
  
  林冠吱吱嘎嘎搖晃著,隨時會連根拔起,而巖石早已脫離了大地的束縛,帶著泥土飛上了天空。
  
  一股威嚴而可怕的氣息從森林之中冉冉升起,炎眷騎士們臉色大變,紛紛拔出長劍想要靠近布蘭多,但一道無形的力量造從森林之中橫掃而過,就強行將所有人按在地上。
  
  讓他們寸步難行。
  
  就在這一剎那——
  
  眾人頭頂之上,夜空下黑沈沈的雲層分開了,一道耀眼的金光,仿佛初生的旭日,照亮了整個班克爾地區上空。
  
  倒映在所有人眼中的,是一道赤紅如火的光刺穿了茫茫黑夜。從天穹之上直降而下。
  
  那是萬物初生的光。
  
  從火焰之中賦予眾靈的智慧。
  
  那一刻,天地之間再沒有第二種色彩。
  
  法則的世界轟然震動了。
  
  在整個魯施塔地區,在班克爾的四野,在梅茲的西部,在斗蓬海灣,甚至在那澤爾人的前線之上。所有人都看到這一線赤火從天而降。
  
  這些來自於另一個國度的戰士們紛紛停下自己駕駛的構裝戰具,打開艙門,擡起頭看著這舉世的奇景。
  
  他們眼中倒映的是金色烈陽,是千年之前永眷世間的神聖之火。
  
  「贊美智慧!」
  
  那澤爾人的祭祀們高舉雙手,狀若瘋狂地喊道:
  
  「贊美智慧!」
  
  如海一般的呼聲此起彼伏著。
  
  萬物皆盡暗淡,但此一刻炎之王的星座卻在整個沃恩德南方的天空熠熠生輝。
  
  數以千萬計的人目睹了這一幕。
  
  它金紅如火,卻如此純粹。
  
  在這耀眼的光輝之下,一輛馬車正在騎士的護衛之下穿過桑堡附近的樹林,駛向聖康提培宮的方向。
  
  少女在馬車之中。眸子裏倒映著那垂天而降的烈焰,閃閃發光的眸子中,淚水竟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她曾被這世上的每一個人所拋棄。
  
  她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在記憶中,只有冰冷的黑暗森林,嘶吼的野獸,幽暗的恐懼與林中蒼白的幽靈。
  
  她曾傾注過所有的信任,希望能夠擁有親人。但換來的卻是冷漠的放棄。
  
  她卑微,不值一提。也並不奢望得到什麼。
  
  但她唯一希望的,不過是在這世上擁有小小的牽絆而已,然而即使這樣的願望,也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我真的可以對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人來說很重要麼?」
  
  「當然。」那個人微笑著答道。
  
  「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但是……
  
  這個她小心翼翼潛藏在心底的問題,終於在這樣一天得到了答案,這個答案卻讓她幸福得近乎不敢置信。
  
  領主大人沒有騙她。
  
  「把茜,還給我——」
  
  那個聲音在雲霄之上,在整個帝都上空迴蕩著。
  
  它並非誓言,但卻比這世上的任何誓言都更加動聽與堅定。
  
  坐在車廂的對面,山民侍女們早已感動得淚流滿面,她們看著自己流淚失聲的伯爵大人,心中滿是歉意與悔恨。
  
  她們曾經認為自己的伯爵大人可以嫁給山民英雄的後人並沒有什麼不好。
  
  她們甚至十分難以理解為何伯爵大人對於女王陛下的決定如此抵觸,難道伯爵大人自己不也是山民麼?
  
  但此刻她們明白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有人敢為了伯爵大人而對抗整個帝國。
  
  他若不是瘋子,那麼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令伯爵大人傾心的男人。
  
  這是何等的英雄啊……
  
  侍女們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自己伯爵大人的手——女王陛下雖然至高無上,但她們這一刻卻選擇站在後者一邊。
  
  此時此刻正車窗之外閃耀的光柱,那仿佛是黎明之火,拂曉烈焰。
  
  它必將點亮黑暗,帶來光明。
  
  ……
  
  而這一刻,捧劍者布雷德利的劍也終於到了。
  
  那是怎樣的一劍。
  
  它就像是橫貫於天空中一條明亮而狹長的線,將所有人的視野從中一分為二,然後這天地之間再別無它物。
  
  怎樣抵擋這樣的一劍?
  
  在場的騎士們竟毫無答案,似乎在它面前,只有引頸受戮一途。
  
  但布蘭多給了他們答案。
  
  他舉起右手。
  
  右手中空無一物。
  
  「當——!」
  
  黑暗之中似乎閃過一絲明亮的火線,那條將世界一分為二、無限延伸的線竟生生在布蘭多平伸出的右手之前停止了。
  
  然後一切幻覺都紛然破碎,世界重歸於原貌,布雷德利手中的劍在眾人眼前化為一道銀光,重重地斬在布蘭多面前一尺之處。
  
  劃出一條又長又亮的火花。
  
  每個人都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倒吸了一口冷氣。
  
  極劍聖的全力一擊,被擋下來了。
  
  被如此一個年輕人擋了下來。
  
  有幾個目睹此幕的禁衛軍甚至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以證明自己並非是在做夢。
  
  然後他們看到了一把劍。
  
  那把劍正在布蘭多手中漸漸展露真容——
  
  像是一片片火焰中空氣之中燃燒,火焰所過之處,露出一枚枚暗紅色閃耀著金屬光澤的碎片,這些碎片被無形的力量約束在一起,形成劍的形狀。
  
  那碎片之上支離破碎地銘刻著一行小字:
  
  『Motsvissatarsie』
  
  「那是……」
  
  「那是炎之刃的現世之形!」
  
  炎眷騎士們立刻認出了此劍來。
  
  但他們心中更有一個驚濤駭浪的聲音在咆哮著:
  
  炎之刃的現世之形在聖殿之中以密法世代傳遞,但此人身上並無劍之行文。炎之刃的現世之形怎麼會在他手上顯現?
  
  這代表著什麼?
  
  「等等,你們看那個女孩!」這時候終於有人注意到了在旁邊的安德麗格。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個方向。
  
  兩劍相交——
  
  布蘭多看著面前的捧劍者布雷德利,而後者的眼神竟然微微一縮,年邁的捧劍者眼前熊熊燃燒的,是年輕人雙眼之中金色的烈焰。
  
  這是……
  
  他心中一片震撼。
  
  因為這是那已消失千年之久的金炎之道的傳承。
  
  先王竟然指了他做為繼承人。
  
  這怎麼可能?
  
  但布蘭多卻並未在意他心中的看法,只微微嘆了一口氣,開口問道:
  
  「這就是你的答覆,女王陛下?」
  
  白銀女王感到自己的心微微一跳,仿佛冥冥之中錯失了什麼。但她很快冷靜下來。
  
  「你的依仗就是區區一柄炎之刃?」她冷笑道:「不過布蘭多,難道你祖父沒有教過你如何成為一個成熟的男子漢麼?」
  
  「孤乃帝國之皇帝,孤說出的話,豈能輕易更改——」
  
  「……那麼,我們之間就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白銀女王怒極反笑:「狂妄——」
  
  布蘭多是否狂妄,捧劍者布雷德利不知道,但此刻他有苦難言,他很想對白銀女王說,眼前這個年輕人可不僅僅是修復了炎之刃那麼簡單。
  
  可他已經說不出口了,因為正當這個時候。他眼角看到了一道金光。
  
  「炎之杖!」
  
  炎眷騎士中有人脫口喊道。
  
  安德麗格手中的炎之權杖此刻終於掌握不住,脫手飛出,它一離開吸血鬼公主的掌控,就立刻向著布蘭多飛去。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融入了布蘭多手中碎裂的炎之刃中。
  
  這一幕是連布蘭多都沒有預料到的。
  
  然後他就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自己的身體之中爆發開來,他在第一時間就已經明白了那是什麼的力量——那是奧德菲斯的靈魂,炎之寶珠的力量。
  
  頃刻之間——
  
  真理之側與法則巔峰之間的天塹蕩然無存。
  
  然後法則之種生根發芽,要素與秩序的至理在布蘭多心中印下不滅的痕跡,至此螺旋尖峰的大門也被他一跨而過。
  
  前後不過一秒鐘。
  
  他閉上眼睛,仿佛感到淺海之風正在吹拂自己的心靈,看到萬物的靈在水中誕生,在土中獲得軀體,由風所庇護,再由火焰賦予智慧。
  
  他再睜開眼睛,眼中的烈焰已經寂滅,只有眼底深處偶爾有一絲金焰閃過。
  
  法則下游。
  
  但氣勢仍在攀升,仿佛來自於先古的記憶點點滴滴融入他的內心深處,那強盛的力量一直成長到堪堪接近於法則中游的地步。
  
  才緩緩停了下來。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久違的系統提示:
  
  「獲得火之鑰——」
  
  「獲得聖劍,碎裂的琥珀——」
  
  布蘭多並不知道這個火之鑰是什麼,但第二個提示卻像是一道閃電,直擊入他的靈魂深處。他忍不住楞楞地看向自己手中支離破碎的奧德菲斯,看著那展開的數據面板上所寫下的寥寥數行文字:
  
  琥珀(損壞的)
  
  【存在性】
  
  攻擊214-373
  
  附加火焰傷害110-150
  
  +575力量
  
  附加技能:
  
  現世之鑰:提升法則攻擊一個境界。
  
  智慧之火:『拂曉烈焰,智者之殊——』,持此劍者在進行攻擊的同時可以展示一個一到八環所有火系魔法。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10-25 15:35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4-23 20:03
第二百一十八幕  後援抵達
  
  為什麼會是聖劍琥珀?
  
  布蘭多當然不可能不記得這把遊戲之中玩家唯一有機會接觸過的聖劍,但奧德菲斯怎麼會是琥珀?
  
  他的思緒在此戛然而止,因為布雷德利的攻勢已至面前,捧劍者布雷德利被稱之為炎之劍聖,在聖殿這個頭銜絕非人人可有,至少說明持有者掌握著極為高位的火系要素。
  
  布雷德利正是如此,他三十歲時就一戰成名,成為聖殿騎士後又直接被上任大聖座選中成為炎眷者的後備,但他沒有走上炎眷騎士這條路,而是從神官、主教一路攀升至聖殿的最高權力層之中,瓦拉欽點他為炎之刃的下一任持劍騎士,這個職位相當於炎之王的侍者,擁有至高無上的榮譽。
  
  因為掌握著火元素這個與吉爾特一模一樣的最上級要素,因此帝國人常常謠傳布雷德利正是炎之王的繼承者,炎之刃奧德菲斯終有一天將在他手上復現於帝國。
  
  然而幾十年之後,這個預言並未實現,倒是諷刺的是,布雷德利竟親眼見證了奧德菲斯的復生——只是並非在他手上。
  
  若是早個五十年,他說不定會因此而怒火熾燃,為了沒有被金炎之道選擇而忿怒,但歷經了半個世紀的風霜之後,久在高層的他早已見慣了權力與力量的變遷,心中對於金炎之道的信仰也堅不可移,不會輕易產生動搖。
  
  何為信仰?信仰就是堅持。
  
  這種堅持甚至可以是固執,但絕不會是軟弱。
  
  布雷德利絕對是個固執的人。
  
  甚至他的佩劍就叫做『決心』,據說它曾是第一代某位炎眷騎士的佩劍,劍長一臂半,可單手持用亦可雙手持用,它進攻時正如其名。決心堅定,一往而無前。
  
  長劍帶著分形的火焰席捲而來,還未觸及布蘭多近前,布蘭多就感到一股灼熱的氣息撲面而至,這是來自於火元素位面焚盡一切的力量,極之境的威能。
  
  但法則的力量立刻被洛尼亞之隙削弱到法則巔峰以下。火焰的高溫似乎也變得可以忍受,更不用說布蘭多手中還握著聖劍奧德菲斯,這可是一把真正的火系聖劍。
  
  他回過奧德菲斯一格,『當——』,兩柄劍在黑暗中又撞在一起,火花像是飛散的火鳥一樣四散入森林之中,立刻引燃了一片片灌木與樹冠。
  
  兩人交手一招,森林便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追入林中的禁衛軍立刻尖叫著抱頭鼠竄而出。森林中眾多的炎眷騎士和他們後面趕來的同僚滿心以為可以留下來助陣,他們畢竟是受火眷顧之人,豈能和那些烏合之眾一樣畏懼這樣的環境?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往往十分殘酷,騎士們才剛一靠近那些燃燒的火焰,立刻變了臉色,森林中燃燒的豈是凡焰,那是元素之火,來自於焦獄巴巴塔爾的力量。
  
  這種力量比元素師們召喚的火焰甚至更高一級,而縱使是魔力之焰。也不是炎眷騎士可以輕易承受的,炎之祝福能夠讓他們抵禦的,最多也就是凡世之火罷了。
  
  不止是他們,連森林中的夏爾、安德麗格與墨德菲斯也不得不被迫遠離,極之境全力出手的戰鬥,已經不是他們可以插手的了。
  
  炎眷騎士們遠遠地站在森林外,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正在與布雷德利交手的那個年輕人,不管是勝是敗,但至少在這一刻,對方已經稱得上是沃恩德最年輕的一位極境高手了。
  
  二十歲出頭的極劍聖。
  
  對方還並不是某個大帝國的頂級貴族之後,他雖是劍聖達魯斯的後人。但誰都知道,這個年輕人其實並未從那位大地劍聖身上得到過什麼。
  
  或許頂多是繼承了這一系優秀的血脈而已。
  
  「他總不能擊敗捧劍者吧……?」
  
  不知為何,這一刻眾人心中忽然升起了這樣一個荒謬的念頭。
  
  在外人看來,布蘭多此刻的狀態的確說不上好。
  
  他雖然擋開了布雷德利的劍,但被偏斜的只有物理攻擊,被削弱之後的火焰之力仍舊穿透了衝突光環的防護,重重地斬在他的胸口上,洛尼亞之隙削弱了最後一部分攻擊之後,殘存的火焰還是將他的外套燒了個盡光。
  
  布蘭多悶哼一聲,之前就被無瑕之槍刺穿變成破洞裝的伯爵大衣此刻終於壽終正寢,露出下面的金灰色的鎧甲與緊身的武裝服。
  
  不過他在這一擊中其實並沒有受多少傷,頂多有些高溫的灼傷,這實在是因為聖堂騎士的防禦太過離譜,再加上洛尼亞之隙這件古代神器足夠給力的原因。
  
  布蘭多抽空瞟了一眼自己的狀態面板,見狀態還佳,立刻前踏一步,改單手為雙手持劍,被『決心』擊開了的聖劍奧德菲斯在半空中掄了半圈,順勢向布雷德利劈去。
  
  布雷德利在此之只弄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此刻雖然只有巔峰法則中游的布蘭多其實正面一戰的實力並不弱於他。
  
  因此他在一擊之後,錯誤地預估了布蘭多反擊的能力。
  
  當布蘭多的劍帶著一條亮金色的焰線向他斬來時,這位炎之劍聖才恍然驚覺自己的失誤,但他畢竟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劍聖,立刻後退半步,舉劍就擋。
  
  「機會——!」
  
  布蘭多心思如電閃,眼中立刻閃過一道沉沉的光芒。
  
  而全神貫注之下的炎之劍聖布雷德利恰好捕捉到了這一閃即逝的光芒,他心中不禁翻起驚濤駭浪,作為一個久經沙場的戰士,他當然明白那道目光意味著什麼。
  
  那是對於機會的決斷力——
  
  在沃恩德,劍手的對決在黃金階之下時,自身素質與境界實力的差距往往會決定一切,但在顯化要素之後,對於雙方劍術造詣的差距就上升到一個極高的高度。
  
  而劍聖一詞,正是因此而來。
  
  但若要問在最頂級的那些劍聖甚至極劍聖之中。決定他們之間勝負的是什麼,有些人會說是心理素質,臨場狀態甚至氣勢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但作為一個真正的身經百戰的老劍手,同時亦是沃恩德少數可以一窺極之領域這個境界的人,布雷德利明白這些因素其實都可以總結為一句話:
  
  經驗。
  
  其實很少有人明白,布蘭多心中最大的依仗並非自身卓絕的劍術。也不是在他這個年紀令所有人都感到絕望的實力,而是遊戲之中與此世上百年光陰,無數場大戰,無數次生死邊緣,通過無數人總結教訓得來的彷彿本能一般的可怕的戰鬥經驗。
  
  或者說戰鬥本能。
  
  在生死一刻的交鋒當中,什麼樣的決定是錯的,什麼樣的決定是對的,很可能會決定你在下一劍出手之前是否還活著。
  
  這正是為什麼對於許多新手來說,行走於生死邊緣的經歷往往顯得尤為可貴的原因。然而一個人又能有多少這樣的經驗?更容易擁有這樣經驗的人往往也更容易躺在地上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但布蘭多則不同。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他的經驗就彷彿是怪物般的存在,縱使是布雷德利這樣的老劍聖,事實上除非了境界之外其他也並不放在他的眼中。
  
  『因為我曾看過的風景,你們甚至從未想像過——』
  
  這就是為何布雷德利如此驚駭的原因,因為在一個這麼年輕的劍手身上,他竟然看到了那些只可能出現在那些最為老練的戰士身上的決斷力。
  
  而就在他失手的瞬間,布蘭多一劍已出手。
  
  荊棘冠冕全開,靈魂水晶、包括之前開啟的狂熱天賦加上聖劍奧德菲斯高到無法想像力量加成,在這一刻完完全全地爆發開來。
  
  布蘭多手中的長劍向前。竟引動那垂天而降的赤紅之火同樣向前,雲層之下一片耀眼的光芒,這一劍竟產生了彷彿橫掃千軍的氣勢。
  
  留給布雷德利的機會就是毫無機會,因為布蘭多幾乎完美地抓住了他的這個失誤,他只能仰仗於自己極之境界的實力壓制可以勉強抗下這一擊。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張開了極之平原。
  
  但正是這個時候——
  
  這位炎之劍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手中的『決心』竟然咔嚓一聲。好像一把弱不禁風的木頭刀劍一樣,被布蘭多手中碎片狀態的聖劍奧德菲斯輕而易舉地給生生斬成了兩段。
  
  布雷德利大吃一驚,雖然在聖殿的各種典籍之中不難看到對於這把炎之王曾經使用過的聖劍的讚美之詞,甚至在這些記錄在羊皮紙上的文獻中常常用上光輝,神聖,至高無上諸如此類高大的詞彙,但讓他抓狂的是,先代的僧侶們好像不約而同地遺忘了這件事——他們從沒有描述過,這把劍究竟有多麼鋒利。
  
  於是在這一刻,他不得不用親身經歷來證明,聖劍,絕非是一個口頭上的讚美。
  
  劍畢竟是殺人的利器,無論在它身上加以的詞彙多麼光輝,但並不能改變它在此刻戰鬥之中的本來面目。
  
  這個時候布雷德利心中滿是後悔,心中下定決心自己要是回到聖殿,一定要糾正這種浮華不實的作風。
  
  只是在此刻,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無法阻止的一劍重重地斬在自己周圍密佈的法則之上,這和斬在他身上也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直接飛了出去,在森林之中劃出一道金紅色的線,重重地撞進後面的山體之中。
  
  但布蘭多劍上的力量竟還未完全爆發開來,只見一道耀眼的金線以他劍尖為中心向前延伸,整個正前方的山坡竟一分為二。
  
  線之上,山體與其上的森林植被支離破碎,化為齏粉。
  
  線之下,方圓近裡的切口光滑有如鏡面。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久久不能言語的震撼之中。
  
  ……
  
  布雷德利並沒有死,甚至都說不上重傷,但天空中剩下的幾位極境強者卻有些坐不住了。
  
  理查德、羅耶爾、塞班以及威勒克,他們本來是白銀女王預備來對付可能隱藏在暗處的梅菲斯特與西德尼的。
  
  而且從東梅茲戰場上傳來的消息,這個年輕人手上還有三名實力極為出眾的,從外觀上判斷類似於瓦爾基裡這樣的古代生物的屬下。
  
  但無論如何,四名極境對抗兩名極境,怎麼也是手到擒來,就算再加上幾位沒到極之境的女武神,也是綽綽有餘。
  
  至於捧劍者布雷德利,則是女王陛下為了保險專門用來對付這位年輕的伯爵的,這一點上布蘭多倒是沒有料錯。
  
  但任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計畫竟然在一開始就出現了問題。
  
  灰劍聖梅菲斯特和獅子聖宮的聖女像西德尼眼下還沒出現,然而本來以為應當是牛刀殺雞的布雷德利,竟然輸在了那個年輕人手上。
  
  當然,眼下或許說誰贏誰輸還為時過早,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布蘭多此刻的實力並不下於布雷德利,而後者不但在之前那一劍中丟掉了佩劍,還受了不輕的傷,此消彼長之下。要戰勝這個年輕的伯爵大人恐怕並不那麼容易。
  
  幾位帝國最頂端的存在忍不住互相看了看。
  
  現在對於他們的問題是,誰上?
  
  他們在天空中親眼目睹了之前的那一戰,布蘭多所展示出的實力雖然還說不上碾壓極境,但和他們中最強的逆塔者塞班與獅之劍聖理查德也應當在不相伯仲之間。
  
  而毫無疑問,那位當年在法則巔峰就能從兩位極境夾擊之下逃出生天的灰劍聖如今恐怕實力同樣也不會弱於此。
  
  更不用說那尊帝都瓦拉之下號稱最強的聖女像。
  
  此刻他們中任意一個人下場配合布雷德利倒是都可以穩穩壓制布蘭多,但問題在於,如果待會兒梅菲斯特和西德尼聯手出現,剩下的三人還是不是對方的對手?
  
  最後威勒克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拔出了劍。
  
  這位帝國雙璧心中清楚,剩下的四人中,就屬自己的實力最弱,而下面那個年輕人雖然可以壓制布雷德利一頭,但絕不會是兩個極境聯手的對手,因此下去的是最弱的還是最強的其實並無什麼區別。
  
  倒是待會兒梅菲斯特和西德尼出現的時候,留下更強的人勝算才會更多一分。
  
  不過他才剛剛拔出劍,虛空之中竟然忽然毫無徵兆地刺出一柄黑沉沉的劍鋒。這劍鋒彷彿劈開了空間,而與之相隨的是一片展開的灰色空間。
  
  那一刻威勒克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眼睜睜讓這一劍點到了他咽喉之前,要不是一旁的獅之劍聖理查德忽然出手,一劍將之擊退。恐怕在那一刻,他就要提前飲恨。
  
  威勒克幾乎是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然後臉色陰沉地看向那個方向。
  
  毫無疑問,他當然知道那是誰來了,只是令包括他在內所有人都心下一沉的是,對方的實力竟然比他們想像中還要高。
  
  這已經是極境中游的實力了——
  
  在情報之中對方一年之前才剛在信風之環踏入了極之平原,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晉陞速度?
  
  理查德立刻收回劍,冷冷地開口道:
  
  「好久不見了,梅菲斯特。」
  
  「正是如此。」虛空中一個聲音答道:「所以你的對手是我,理查德。」
  
  「你想救你的學生,」理查德不屑地笑了笑:「你能攔下我一個,還能攔住誰?」
  
  但他話音未落,身邊的威勒克臉色已經大變,失聲喊道:
  
  「大、大聖座?!」
  
  ……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8-10-25 16:17 編輯

410555 發表於 2015-4-25 20:51
第二百一十九幕 寒露莊園之戰

  理查德回過頭來,看到半空之中打開了一扇光門,一位滿面皺紋的老者從中跨步而出,仿佛苦修士般穿著一件灰色亞麻布袍,卻正是正是炎之聖殿曾經的至聖,大聖座瓦拉。

  瓦拉看了一眼森林方向,目光落在布蘭多手中碎裂的長劍上時瞇了瞇眼睛,隨即他回過頭,看向自己面前四人。

  一股神聖而威嚴的氣息頃刻漫布在空氣之中。

  接觸到這股氣息,理查德、羅耶爾、塞班與威勒克面色皆是微微一變,他們心中清楚此人在四十年前就已經是聖殿第一高手,而現在看來,對方更是已經一隻腳踏入了那號稱人神禁區的最後一級臺階——極之境巔峰。

  而瓦拉才剛剛站定,另一個方向天空中的灰色領域向後一收,如同潮水般退去,顯露出其後隱藏的人影來,那是一個身負巨劍,雙鬢斑白的中年男人,外貌並不顯眼,仿佛飽經風霜,只能依稀從其眼角的魚尾紋背後看出曾經的風流倜儻。

  但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卻極為驚人,無聲厚重,令人如臨山嶽。此人單看外貌並不特殊,但在場的帝國眾人還是一眼就認出此人來——灰劍聖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理查德沉聲道出此人的名字,他眉頭緊擰,心下亦是微微一沈,對方果然已經是極境中位,和他不相伯仲,接下來的一戰只怕更加艱難了。

  森林中因為大聖座瓦拉與梅菲斯特的忽然現身而忽然靜了下去,只剩下火焰劈啪燃燒之聲,炎眷騎士們顯得有些茫然,一方面是因為不知所措,有些人終於認出了聖劍奧德菲斯,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梅菲斯特。

  這位『帝國的惡魔』在每一個克魯茲人心中都可謂是臭名昭著。

  「金炎之道並非一味趨同。」白銀女王冷似寒冰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你們在迷茫什麼,炎之王留給你們的是唯唯諾諾麼?你們應當認清自己心中的選擇,分清孰對孰錯——」

  「陛下說得不錯,」沒想到瓦拉竟然開口贊同道:「你們心中應當有自己的正義,主宰自己的命運,正確與錯誤沒有永恆的定義。重要的是你心中的主張與立場。」

  「作為炎眷騎士,你們應該更加明白金炎之道的真意,因此你們應當要比他人更加堅定,你們此刻的迷茫,只能令先賢蒙羞。」

  騎士們這才恍然驚覺,露出一臉羞愧之意,他們紛紛拔出劍來向瓦拉鞠躬致歉,因為接下來——

  雙方恐怕就要站在對立面一戰了。

  「大聖座,多謝您的教誨。」

  「我們會全力以赴的。」

  瓦拉只微微一笑。

  白銀女王卻在水晶球另一面面帶寒霜地看著這一幕。對方看來是在幫她,但實際上這番話還是沒有脫離金炎之道的定義,只是拋開了正確與否來討論這個問題,事實上卻否定了她所站立的至高點。

  關鍵是在這些騎士心中埋下了死灰復燃的種子,這就是金炎之道的真意,它並不屈從於某一個人的意志,甚至包括聖殿的至高在內。

  那麼她區區一個世俗意義上的君王,就更不在話下了。

  「這幫該死的狂信徒。」

  她心中暗恨,聲音也愈發寒意逼人:「瓦拉,看來你是鐵了心要站在帝國的對立面了。甚至不惜和梅菲斯特的這個臭名昭著的帝國之敵站在一起,你連聖殿的尊嚴也要拋棄了麼?」

  瓦拉卻搖了搖頭。「陛下,」他開口道:「我今天只是為了聖劍而來。」

  白銀女王發出一聲冷笑:「那又如何,知道為什麼聖殿會因你們而分裂麼,就是因為你們這些陳朽不知變通的老古董,總是一味地將希望寄托於死物之上。難道說這就是炎之王後人的信仰,所謂的金炎之道?」

  「那並非死物,陛下,那是先王聖賢的屬意,牢記歷史並非裹足不前。而是因為過去有值得我們正視的地方。」

  「然而你們沒有看到的是,我的祖先炎之王吉爾特在一千年留給這個世界的,早已被世人所拋棄,先君聖賢們希望這個世界變成的樣子,然而今天它早已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白銀女王的聲音不屑道:「時代早已不同了,瓦拉,你們卻拘泥於過去。」

  對於這個問題,瓦拉和這位女王陛下並非頭一次爭論,但和之前每一次爭執一樣,都註定不會有結果。

  瓦拉沈默不語,也並不反駁,白銀女王自知到了他們這個位置,絕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服,一面冷笑一面暗中對理查德下達了動手的命令。

  因為如今場面上他們已經並不占優,在另外調集援軍之前,這位女王並不打算給對方再拖延時間的機會。

  她心中清楚,對方手上還應該有一個西德尼沒有出現,而且既然梅菲斯特找到了瓦拉,那麼他們沒理由放過苔堡,苔堡中駐守的是近衛騎士團長塔裏耶,本身就曾是西德尼的學生,雖然忠誠上還算靠得住,但肯定擋不住對方,這個時候說不定早已經失守了。

  不過對於對方救出那幫貴族她心中倒並沒有多在意,畢竟本來就是誘餌而已。

  理查德、羅耶爾幾人同時得到了女王陛下的示意,回過頭互相看了一眼,他們中羅耶爾和瓦拉是老相識,因此並不願意對上對方,而剩下的人中也只有理查德和塞班擁有可以與之一戰的實力,至於無論是威勒克還是布雷德利都要差上一線,只能算是帝國極境力量中的二線水準。

  只猶豫了片刻,炎眷騎士團大團長理查德就拔劍出鞘,帝國第一名劍『堅定之守』的劍刃猶如一池銀光乍瀉開來,明晃晃的劍刃擋住其他三人,他才對羅耶爾等人說道:「我來攔住瓦拉,你們分出人手去纏住梅菲斯特。」

  局勢發展到現在眾人皆已明白,這個時候要想將對方全留下已經是異想天開。最好的選擇只有在西德尼抵達之前想辦法改變場上的力量對比。

  而對方的三位極境戰力之中,實力最差的非布蘭多莫屬,所以理查德一開口,其他幾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人之中,大法師羅耶爾不願意以大欺小,他搖苦笑了一下。直接找上了不遠處的梅菲斯特,五指一掃,已是一道近百米長的電光向對方劈去。

  這是六環氣系法術連環閃電,羅耶爾雖是法則巫師,但對於這種『低階』元素法術也是手到擒來,而且他以超魔技巧聞名,七環以下的法術可以隨手瞬發,天空巫師的威名絕非浪得虛名。

  不過羅耶爾最強的其實是法術反制,他的要素鏡之界可以反射一切魔力。無光之返的頭銜也正是因此而來,所以他選擇梅菲斯特作為對手,其實已經是選擇了以劣勢對敵。

  仿佛一條電龍橫貫夜空,將寒露莊園附近的森林映得一片雪白,然而面對這一擊梅菲斯特卻連劍都沒有出,直接伸手一撕,就將閃電長龍扯得粉碎。

  漫天電火花紛紛揚揚。

  不過羅耶爾這一擊也只是拖延時間,梅菲斯特才剛擋下這一道閃電。就感到自己周遭的空間正在層層折疊。他擡起頭來,發現空間已經自下而上封閉成了一個球形的空間。球形之外雖然還是那個天與地,但卻有一種隔著水晶的模模糊糊之感。

  他心知這是羅耶爾張開的法術結界,但卻不是一般的巫師那種紙糊一樣的結界法術,極境之上的巫師的結界之中往往帶有他們的極之領域的力量,說是一種更為變化多端的極之平原也無可厚非。

  梅菲斯特一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企圖,他這才拔出劍來。而這個時候羅耶爾早已隱去了身形——不是隱身術那種在極之領域之中毫無作用的垃圾法術,而是真正從物質界離開,隱入了與之平行的次元之中。

  於此同時,兩團咆哮的火焰在球形的空間之中瞬間成型,若是布蘭多在此,一定會認出這東西看起來和他的火巨人幾乎一模一樣,不過體型比之更加龐大數倍,實力也呈幾何級數增長——這是火巨靈長老。

  火巨靈長老一被羅耶爾召喚出來,立刻得到指令咆哮著向梅菲斯特撲來,灰劍聖並非沒有和巫師交戰過的新手,心知肚明這東西不過是對方用來拖延時間施展威力更加強大的法術的手段,他想也不想,直接張開了極之平原。

  一片灰色的世界出現在梅菲斯特身後,那像是一個漫無邊際,毫無生機的荒野,除了一望無際的灰,地平線與天空似乎都融為一體,但灰劍聖將手一召,灰色的地面上忽然出現了一片片人影,它們像是從灰色的世界中『長』出來,並無面孔,渾身上下都只有灰之一色,手持長弓與刀劍,數千萬人排排站立,仿佛軍團一般。

  不需要人發號施令,灰色的人影便一片片舉起長弓,向前射去,數以萬計鋪天蓋地的灰色箭矢仿佛暴風過境,兩頭火巨靈長老直接被射成了刺猬,當場炸裂成無數火焰。

  而梅菲斯特手持巨劍一動不動,灰色的大軍便向前湧去,伴隨著他的灰色領域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躲藏在平行次元中的羅耶爾立刻就站不住了,他雖然人並不在物質界,但梅菲斯特的灰之世界何不是如此?球形結界之中的空間固然近乎無限,但他藏身的地方卻有限,他才剛剛與梅菲斯特的交手,總不能離開其上千里,因此梅菲斯特的大軍一動,他立刻就明白對方抓住了自己的軟肋。

  這位幾經生死的帝國的敵人果然名不虛傳,難怪能一次次從帝國的圍捕之下逃出生天,還不斷地給帝國造成麻煩,羅耶爾這才收起巫師對於其他職業普遍的輕視與傲慢,不得不全力以赴。

  他悄然無聲地念出一段咒文,球形空間中天空立刻烏雲密布,無盡的閃電風暴從天而降,頃刻之間就將梅菲斯特的灰之軍團劈得灰飛煙滅。

  梅菲斯特召喚的出灰之軍團事實上是他法則的具現,灰之軍團一滅,他的領域自然也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他同時受傷,悶哼了一聲。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他通過羅耶爾吟唱咒文引起的力量波紋找出了對方的位置,手中的巨劍一樣,灰色的劍光有如驚濤駭浪般向那個方向席捲而去。

  激蕩的法則立刻令整個空間震蕩起來,羅耶爾再也無法藏身於平行次元之中。不得不在物質界顯露出身形,下一刻,一道數百米長的劍光立刻從他腰際橫掃而過。

  羅耶爾的身形微微一晃,仿佛從中斷成兩截,但並沒有血光乍現的場景出現,他分成兩段的屍體有如破碎的水紋一般消失在空氣之中。

  幻象——

  羅耶爾這才從劍光另一邊出現,不過他臉色蒼白,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也咔嚓一聲碎裂,之前要不是這枚護命之戒。恐怕他就已經給對方腰斬了。

  那灰色的劍光竟然可以無視他的魔法防禦,這讓他心中驚駭不已,而之前的一輪交手之後,對方雖然受了不輕的傷,但他也損失了一枚元素之紋戒指和一枚護命之戒。

  最關鍵的是,他被梅菲斯特逼得顯出了身形,巫師與戰士交戰最大的優勢就是變幻莫測的法術讓他們始終處於主動的地位,而一旦陷入被動。

  那就是戰士的主場了。

  ……

  而就在羅耶爾張開法術結界。將寒露莊園上空一塊空間移出物質界的同時,理查德幾個人也各自迎上了自己的對手。

  理查德自己攔在了瓦拉面前。而威勒克則向下方森林之中飛掠而去,但讓這位炎眷騎士團的大團長沒想到的是,留下來攔在大聖座瓦拉面前的,除了他之外竟然還有逆塔者塞班。

  對方的這個做法大出他的預料之外——雖然他的自身的實力還略遜瓦拉一籌,但拖住對方一時半會兒不是什麼難事,理查德的本意是讓另外兩人藉此機會先制服布蘭多。兩人配合布雷德利三個極境聯手那個埃魯因的年輕人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但他自己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卻忘了自己的搭檔卻並非都是如此,羅耶爾是宮廷法師,只聽命於皇室,威勒克的情況也差不多是如此。

  然而除開這兩人之外,剩下這個被世人稱之為逆塔者、或者近神巫師的男人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編制外人員。

  理查德忍不住回頭向對方看去,只見對方面無表情,也不打算和他交流的樣子——事實上此人本身就不是一個擅長言語的人,他威名遠播全仰仗於他一身可怕的實力與傳奇的經歷。

  塞班曾經是真正的平民出身,跟著一個年邁的老巫師出師,僥幸顯化了要素,他曾經在帝國騎士團中效過力,但因為其要素『世界倒映』並不受重視,後來黯然離開。

  到此為止,此人的經歷和帝國大部分追求權利和地位的巫師並沒有太大區別,但就在幾年之後,他再一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時,卻已然開化了要素。

  他的要素『世界倒映』可以將物質界的一切展現出倒影,看起來只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幻術系要素,但在開化要素之後,這一法則卻顯現出可怕的威能。

  因為在塞班手中,他竟能將法則世界的倒影也顯現於現世,這可不是微不足道的個人對於法則的領悟從而展開的領域,而是真正的法則世界之倒映,這個倒映的世界的力量幾乎千百倍於極之平原,其威能可想而知。

  因此民間將他稱之為最接近神的法師,絕非繆傳。

  不過這種倒影的展現也不是毫無代價,即使他本人也只有一次曾經完整地將白塔倒映於物質世界,在那一戰中他以一己之力差點生生將那澤爾人一個軍團夷為平地,逆塔者的稱號也由此而來。

  不過在那之後,塞班就再也沒有展現過如此強大的力量。

  因為早年的經歷,所以塞班一直和帝國保持著若離若即的關系,他此刻出現在這裏,那是因為他眼下正受雇於帝國的皇室。

  但這種雇傭絕非是效忠關系,無非是權力或者金錢的關系罷了。

  面對這樣一個人,理查德縱使心有不滿也不敢隨便開口,再說他也明白對方本身也並非是他的屬下。

  「也好,威勒克加上布雷德利對付那個年輕人也應該夠了,這家伙留下至少我更輕鬆一些。」

  在這位大團長心中,也只能這麼無奈地安慰了自己一句。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5 22:04 編輯

410555 發表於 2015-4-30 00:07
第二百二十幕 重圍

  天空之上極境的出手立刻令整個魯施塔的夜幕動蕩不安,法則之線的碎裂與戰栗使得每一個懸浮於空間之中的魔法粒子沸騰起來,樹葉仿佛著了魔一樣舞動起來,閃爍的法則之線從空氣中交錯閃過,山峰立刻四分五裂

  但頂尖力量的交手並未讓森林之中的纏鬥告一段落,布蘭多一劍擊飛布雷德利之後,甚至來不及擡頭看一眼老師梅菲斯特那邊的戰況,便一閃身來到崩碎山體的上空。

  其間幾個炎眷騎士越過火焰之線試圖上前阻攔,但開啟了荊棘冠冕與狂熱天賦的布蘭多已是巔峰狀態,他人影一過,風后九曜便令天空中直接出現了七八個影子。

  上前的炎眷騎士還沒反應過來,炎之刃已經帶著狂暴的空間之力席捲而至,他們手中的佩劍在一瞬間被強行移開,壓制性的力量使得他們根本無法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碎裂的聖劍透體而出。

  布蘭多帶起的幻影一收,無數四分五裂的軀體如同雨點一般從半空中落下,帶著漫天的血雨。

  這些人甚至沒有能攔下他半秒鐘,布蘭多十分清楚自己的狀況,他現在火力全開可以說處於全盛狀態,就算是面對極境中位也有能力一戰。

  但這樣的狀態並不能持續太久。

  他只掃了一眼那崩碎的山體,然後後退一步,雙手舉劍,右手後移,過頂之後一劍斬下,炎之刃之下,土層立刻層層崩塌,轟然下陷,形成一個直徑過百米碗狀的凹陷。

  然而法則之力才正中那個位置,仿佛無聲無息一般。大地上就出現了一條上千米長黑漆漆的裂口。

  布蘭多知道布雷德利之前被自己一劍掃進這山體之中,但並未傷及大礙,對方極境的實力,豈會那麼容易受傷,而他要打的主意十分簡單甚至可以說與理查德如出一轍。

  那就是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先斷其一指,改變戰場上的力量對比。

  所以他的第一目標就是痛打落水狗。乘布雷德利處於劣勢地位,一舉擊殺掉對方。雖然聽起來擊殺一個極境強者顯得有那麼一些不可思議,但這個世界上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機會與巧合,誰也不能保證萬一成功了呢?

  而布蘭多要的就是這個萬一,如果成功,那麼接下來要面對的局勢就大為不同。

  當然,若是失敗,他也不會損失什麼,所以才能果決地下此決心。

  一劍劈下。布蘭多不敢保證自己這一擊能夠造成多大效果,他不是沒有經歷過極境的戰鬥——無論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但法則巔峰的攻擊力究竟能對極之平原產生多大的影響,這卻是誰都說不準的事情。

  不過回憶了一下過去越級與世界首領戰鬥的經歷,布蘭多還是謹慎地預計這一擊最多算是擊傷了對方,但要說殺死,恐怕還有一定距離。

  不過他並不著急,而是冷靜地向後退去——因為他知道。主動權還在他手上。

  而正是這一刻,一道金紅色的火焰從堆疊的巖石縫隙之下綻射而出。布蘭多將手一揚,嗡一聲輕響,這道劍風已經偏過他斜著飛上了半空。

  半空中飛散的火焰還是擦過他的髮梢,燒掉了幾縷髮絲,布蘭多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心下立刻明白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若他之前不退,那麼這一劍理應當將他一劍斬首。

  他這才擡起頭來,看到從土層之下迸射出那道火焰正飛速向兩邊褪去,露出了後面的一柄如同旋風束成的利劍——以及手持此的炎之劍聖,布雷德利。

  後者的狀態顯然並不理想。從左肩到右腹有一條血淋淋的傷口,雖然不是貫通傷,但看樣子也不會太輕鬆。

  對方受傷頗重,這一點倒是在他的預料之內。

  剛才那一擊顯然是寄托了布雷德利反敗為勝希望的一劍,但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會如此謹慎。

  而布蘭多則看著對方手中的劍目光微微一凝。

  那把由風約束而成形的劍他並不陌生,那是元素劍,幾乎所有的元素劍都是幻想之劍,除了附加一定的元素傷害之外它們本身並不鋒利,但其有一個特點:

  那就是不會折斷。

  作為一個極之劍聖,布雷德利擁有一把備用的頂尖武器布蘭多毫不奇怪,事實上包括他自己在內像是他們這個級數的高手一般都會準備好幾把劍,像他自己就有霜詠者辛娜、弗朗西斯之握以及剛剛入手的決死作為備用武器。

  不過對方竟然會選擇元素劍,只能說是被奧德菲斯的鋒利程度給嚇到了。

  但這並不明智。

  布蘭多心中暗喜,當布雷德利再一次一劍迎上來的時候,他乾脆直接選擇了向前一迎,仿佛以命換命般同樣一劍指向布雷德利的心口。

  布雷德利心中大吃一驚,他首先想到的是有詐,在劍客之中有些人的戰鬥風格極為彪悍,他們往往選擇以傷換傷的打法來逼迫對手束手束腳。

  但這一戰術在極境之上幾乎毫無作用,一個堂堂擁有近半個世紀戰鬥經驗的老劍聖豈會受這些小伎倆干擾?

  但他劍繼續向前時,卻發現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之外。

  他手中的劍還未觸及布蘭多的身體,便仿佛碰上了一場無形的壁障,這層壁障毫無任何阻礙力也不像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種防護法術。

  但他看到的是,自己手中的風之劍竟然在通過這層壁障時直接渙散了。

  在長達近半秒的楞神之後,布雷德利才終於明白自己遇上了什麼。

  意志壁壘——

  那一刻他差點想破口大罵,因為元素之劍的主要傷害方式正是魔法傷害,偏偏魔法傷害對於布蘭多怪物一樣的意志來說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但布雷德利怎麼能想到人類會擁有如此驚人的意志壁壘?

  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面前的布蘭多並非是達魯斯的後人,或者說當年的大地劍聖本身就是一頭龍或者別的什麼東西,但總之不可能是黑鐵之民。

  但無論他心中怎麼想的,此刻他都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的劍刺中自己的胸口——本來應該是左胸心臟的位置。但在最後一刻,他還是避開了自己的要害部位。

  布雷德利立刻發出一聲慘叫,伸手一推,用盡全力將這一劍推開,碎裂的劍刃從他胸口扯出時還帶著一大蓬刺眼的鮮血,以及騰騰升起的蒸汽。

  他一手按住傷口,沒命地向後退去,由於這一劍幾乎撕裂了他三分之一的肺葉,因此他幾乎立刻咳嗽起來,臟器的碎片順著血沫子噴湧而出。

  但布蘭多卻並未抓住這個機會追擊。

  因為他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

  極境畢竟是極境,布雷德利的那一劍還是給他造成了傷害,他撇了一眼數據面板,生命已少了四分之一還多,這還是幾乎超過九成傷害被抵消之後的結果。

  極境與法則巔峰的差距果然還是有若鴻溝。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擡起頭來。看到半空中帝國雙璧之一的威勒克這一刻終於趕了過來。

  沒機會了。

  布蘭多有些可惜,擊殺一名帝國極境的機會本來近在眼前,幾乎只差那麼一點兒他就要成功了,但正如他所明白的,這個世界上總是充滿了機緣巧合。

  差一點,就是差一點,並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威勒克在半空中正好目睹了布蘭多重傷布雷德利的一幕,心中不由得一陣不敢置信。布雷德利雖然在帝國的極境之中只能算是二流水準,但那畢竟是極境。

  而炎之聖殿的三號人物。竟然在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手上敗了個幹幹脆脆。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水準,比布雷德利恐怕還要差上一線,因此一時間心中滿是濃濃的警惕,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在和後輩的交手中身敗名裂。

  甚至是落得個身死的下場。

  因此他本來有機會在第一時間殺入布蘭多近身範圍纏鬥,但還是小心謹慎地遠遠出劍,意圖先試探一劍。

  劍光一揚。一道閃光已後發先至,而這個時候布蘭多卻頗為無奈,只得放棄追擊,回劍格擋。

  劍光與他手中聖劍奧德菲斯相交,立刻偏向一邊,橫掃向一側的森林,有如一柄無形的剃刀齊刷刷掃斷了一片古木,使得寒露莊園附近的森林立刻禿了一塊。

  留意到這一幕的布蘭多心中忍不住暗自腹誹,心想此戰之後這座帝國名勝恐怕真的要變成一片毫無價值的荒山野嶺了,聽說這裏的主人好像還是皇室,也不知道損失這麼多女王陛下會不會心痛。

  而擋下這一劍之後,他竟感到手臂隱隱發麻,不禁立刻警惕起來,知道這是自己荊棘冠冕快要失效的征兆。

  「不能再拖下去了。」

  布蘭多心想,他目光掃過半空,將空中的戰局盡收眼底。

  此刻梅菲斯特和羅耶爾早已不知蹤影,而理查德、塞班與瓦拉的戰鬥堪稱驚天動地,塞班已經在半空中倒映出了浮石之地,這是地元素位面的一處景象,在這個領域中他的大部分防護法術都得到了極大的增強,但即使如此也只能堪堪擋下瓦拉的攻擊而已。

  大聖座瓦拉在成為聖座之前所主修的方向是諾德聖言,這是一門極為古老的聖術,據說和一支名為雷澤爾的古老氏族有關,這個氏族在大陸上居無定所,以旅行為信仰,而他們的力量同樣來源於多個世界的神話與傳說。

  而使傳說在物質世界顯聖——

  這就是這門聖法術的終極含義所在。

  瓦拉擡手之間便召喚出了兩名號手天使,這是諸天神話之中神明的使節,擁有近乎真理之側下游的實力;而瓦拉以真理之側巔峰的實力召喚真理之側下位的召喚物,而且看起來似乎並不費力。

  諾德聖術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他手中還持有一柄金色的利劍,這劍有多麼可怕,只見瓦拉握劍在手中每刺出一劍便有光芒萬丈,這些光只要一照到塞班的防護法術之上。別管這法術究竟是七環八環還是九環,就立刻煙消雲散。

  布蘭多甚至還看到塞班的一個「絕對壁障」法術,竟也被對方給一劍捅破,而要知道這可是法則魔法十一環的頂階法術,可以說是凡世、凡人可以掌握的最高階的魔法。

  因此他立刻就明白了那把劍的身份。

  同樣是最為傳奇的聖劍之一,蔑光。黃金之民光民用瑪莎之光鍛造出的頂級神器,據說曾經斬殺過真理屠夫寇基雷,後來在巴貝爾一戰中遺失,有人說它在那一戰中斷裂之後化為漫天星光,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上。

  這把劍有一個特性,那就是擊破萬法,也就是說據說這把劍的屬性上有這麼一行描述,只有四個字,但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但因為它在傳說之中存在過。所以瓦拉就可以通過願景與信仰以諾德聖術將它從命運的長河之中顯聖。

  雖然威力不如原版,但也足以讓塞班吃癟。

  逆塔者塞班都沒辦法攻進瓦拉的防禦圈,就更別說帝國之門理查德,這位炎眷騎士團大團長雖然號稱帝國至強防禦,但也就僅僅是防禦而已。

  事實上他已經在半空中連連怒吼半天了,但根本拿瓦拉沒有半點辦法。

  瓦拉以一敵二,但場面上竟然還隱隱佔優,要不是知道諾德聖術有一個消耗太高的弱點。布蘭多幾乎要以為這位大聖座已經無敵了。

  不過無論如何,這畢竟就是一隻腳踏進了聖賢領域的存在。傳說在聖者之戰後,因為魔力之海被黑暗之龍隔絕在世界之外的原因,已經有超過一千年凡人之中再也沒有誕生過超過極境的強者。

  也就是說,此刻的瓦拉就代表著凡世的頂點。

  只要白銀之民與黃金之民不發力,那麼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再能夠勝過他了。

  當然,魔潮來臨之後。這種局面可能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被打破。

  不過瓦拉也只能說是稍稍占據優勢而已,要談取勝基本是癡心妄想,他的對手畢竟是帝國兩極,塞班和理查德不可能不知道諾德聖術的缺點何在。

  所以眼下的局面已經不適合持久戰了。

  布蘭多心中立刻有了決斷,而正是這個時候威勒克已經又是一劍近至眼前。他舉劍「當」一聲擋住劈過來的長劍,手中碎片狀態的聖劍奧德菲斯竟微微一晃,同時血條竟下降了一線。

  這一現象立刻給他敲響了警鐘,這說明荊棘冠冕已經消失,他的防禦已經趨近於零了。

  必須突圍了。

  「夏爾。」他在一邊擋住威勒克的攻勢,一邊在心靈傳訊中對聯繫其他人。

  而這個時候夏爾、墨德菲斯以及安德麗格也並沒有閑著,事實上一早他們就已經陷入了炎眷騎士的重圍之中。

  在得到布蘭多的命令的同時,夏爾以一記力場波逼退了數名炎眷騎士,又用止行法則定住了其中實力最弱的兩人,因為之前損失慘重的原因,炎眷騎士此刻表現得有些過分謹慎,在夏爾突然強勢出手時,他們的第一選擇竟然並不是搶攻,而是收縮回去保護那些被法術定身的同伴。

  這給了夏爾喘息之機。

  「什麼事,領主大人。」他才喘息著問道。

  「不要繼續纏鬥下去了,向我靠攏。」

  「要執行下一部計劃了麼,領主大人?」

  「差不多。」

  布蘭多此刻再次逼開威勒克一劍,奧德菲斯與威勒克手中的利劍在半空中相交,飛濺出一片耀眼的火花,對方手中的佩劍也並非凡物,乃是『囚者之歌』,布蘭多知道那是一把著名的傳古武器。

  而且這把武器的特性就在於鋒利與堅不可摧,因此剛好克制了奧德菲斯攻擊奇高無比這一特性。

  這一交劍,布蘭多就感到一陣陣後繼無力,而對方顯然也察覺了這一點,只是一時間還不能確認他是否使詐而已。

  但這種試探性的進攻畢竟只是暫時的。

  一劍逼退威勒克之後,布蘭多立刻藉機帶上了雙環蛇之瞳,這兩枚幻想對戒還是他在死霜森林時獲得的戰利品,因為需求法則巔峰的魔力才能佩戴,所以他一直將它們塵封到今天。

  而這套對戒有一個十分特殊的套裝屬性,就是各自提高血脈與感知屬性一百點,血脈還好,感知這個屬性在遊戲之中極為難以提升,當這個屬性提升到超過一百點之後,人的感知就會變得超凡,從而獲得魔力視覺等特性。

  一帶上戒指,他立刻感到整個世界發生了變化。

  威勒克身上星星點點散發出了一圈圈半透明的波紋,而在半空之中,塞班和瓦拉所在戰鬥的區域一道道長達數百米的波紋更是橫掃天空。

  他心知肚明這些其實是魔力的波紋,擡起頭,果然看到了懸浮於天空之中那個羅耶爾之前所布置下的空間結界。

  『當——』

  炎之刃與囚者之歌再一次相交,這一次布蘭多後退了七步,荊棘冠冕終於徹底失效,就仿佛是狂暴之後的虛弱期一般,他開始陷入了窘迫的境地。

  而此時此刻,威勒克也終於發現了布蘭多身上的異常。

  「是荊棘冠冕!」

  這個時候布雷德利忽然喊道,作為炎之聖殿的高層,他當然知道聖堂騎士的這些傳承技能,何況先前布蘭多和炎眷騎士交手的那一幕,他也親眼目睹了,因此早已知曉布蘭多聖堂騎士的身份。

  「原來如此——」

  威勒克眼中閃過一道沈沈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而布蘭多也在威勒克的一分神的當口,抓住了屬於自己的機會。

  「夏爾,往天空中那個方向解除法術!」

  他立刻衝著自己的法師侍從狂喊道。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5-1 01:01 編輯

410555 發表於 2015-6-1 22:37
第二百二十一幕 突圍

  梅蒂莎如同一頭在樹林間奔行的銀色獵豹,平靜的面色並未忠實地反映她內心中的焦急:「領主大人怎麼還不召喚希帕米拉和自己,他在等什麼?」

  這時一道幻影從交錯後退的林子之間閃過。她猛然一個急剎車,戰靴生生在積滿松針的泥土中犁出兩道溝壑。梅蒂莎停下後,看清楚森林中站著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女人,若是挺拔的雙峰之下完全已經植物化的下半身依舊算作「人」的話。

  希帕米拉也跟著停了下來。

  「她是誰?」她看向梅蒂莎問道。

  「安德莎?」梅蒂莎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那個女人緩緩回過頭,卻正是在信風之環被布蘭多和維羅妮卡擊敗之後帶回帝國關押的腐朽之主安德莎,這個女人的狀態看起來與梅蒂莎記憶中有很大不同——對方光潔的臉蛋上布滿了血絲,這些血絲從她脖子下面蔓延而上,仿佛血色的根鬚一般。她眼睛裏只剩下一片漆黑,中間嵌著一顆血玉髓般的瞳孔,看起來顯得極為妖異。

  梅蒂莎心中暗暗吃驚,這是神之血的異化狀態,牧樹人的幾位牧首大都接受過一次神之血的洗禮,所以才會變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但從沒聽說過有人能夠第二次接受神血,難道說牧樹人對於神之血的研究又更進一步了?

  不過最讓她感到疑惑的是,在她的印象中對方此刻應該被收押帝國監獄最深處的地牢中,而不是出現在這裏。

  「你怎麼會在這裏,安德莎?」

  安德莎發現是梅蒂莎,詭異地笑了笑,並不作答。而是轉身就向森林深處走去。

  「你站住!」梅蒂莎皺著眉頭呵斥。

  安德莎一停,回頭對她笑道:「小公主,這次我們是敵非友。」

  「沒人與你是敵非友。」梅蒂莎眉頭緊蹙,口氣不善地答道:「你最好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小公主,你有時間關心我。不如關心一下你的領主大人。」安德莎擡頭看向山頭的方向,而正是此時一束銀色的流光從寒露莊園所在的山頭上升起,猶如一條璀璨的銀線橫貫夜空,將漫天的星辰一分為二。

  半空中的光輝將梅蒂莎面龐映得發亮,她分辨出那個方向正是寒露莊園所在的方向,臉色微微一變,回頭冷冷地看了安德莎一眼,再顧不得質問對方出現在這裏的意圖。直接向那個方向趕了過去。

  但在離開的前一刻,她才想起一件事來:對方口口聲聲稱她為「小公主」,安德莎是從什麼地方了解到她的真實身份的?

  這個念頭在她心中一閃而過,但很快對於領主大人的擔憂就占了上風,她迫使自己重新變得心無旁騖起來。

  「她就是安德莎?」

  希帕米拉向後面看了一眼,她沒經歷過信風之環的戰鬥,對於那時候的經歷只字片語的了解也是從布蘭多身邊的人偶爾提及中得來的,因此對於後者遠遠沒有梅蒂莎那麼忌憚,甚至還有些好奇。

  那畢竟曾經是領主大人的敵人——

  「你要小心她,」梅蒂莎看了神官小姐一眼。提醒她道:「牧樹人的十二個牧首沒一個是善與之輩,它們的傳承早在聖者之戰時代之前就已經存在了,看起來她也是通過這樣的手段來辨識我的身份的。這說明它們的傳承仍舊完好。」

  希帕米拉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感嘆道:「不過真是可惜,牧樹人也曾經是女神的信徒。」

  在兩人身後的漆黑一片的森林中,安德莎若有所思地看著兩人的背景,嘴角詭異地揚了揚。

  「實力上升真快,」她輕聲感嘆道:「這真是一個好時代,只可惜有些人註定不懂得欣賞。」

  說罷,安德莎擡起右手,皓腕之上一枚血玉髓手鐲在月光之熠熠生輝。她摩挲了一下手鐲,嘴裏說道:「炎之刃已經趕過去了,小家夥在寒露莊園鬧了個天翻地覆。那個女人小瞧他了……對了,我剛才碰到了他的手下。是……正是那位公主殿下。」

  她忽然沈默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

  「是的,我明白了,大人。」

  ……

  羅耶爾號稱帝國最強巫師,一般的巫師要解除他的魔法無異於癡人說夢,但夏爾只伸手向前一指,無數銀色的法則之線從他手上延伸而出,匯成一束擊中半空中的法術結界,那結界在一陣動搖之後竟土崩瓦解,空間中的禁錮層層消退,結界背後顯露出梅菲斯特與羅耶爾的身形來。

  在旁人眼中,只見一束銀色的流光從寒露莊園所在的山頭上升起,猶如一條璀璨的銀線橫貫夜空,將漫天的星辰一分為二。

  塞班正在與瓦拉交手,目睹這一幕時差點心神失守——作為羅耶爾的老對手,他最清楚前者的實力不過,他這個老對手早在二三十年之前就已經是帝國最頂尖的存在,雖然沒和帝國名副其實的第一人大聖座瓦拉交過手,但相差也不過在伯仲之間,也就是說雖然還沒到極境巔峰,但也只差一線而已。

  而且對方號稱鏡之領主,對於拆解咒文和反射法術相當有一手,在咒文領域的研究上有相當的造詣,這一點連他都自愧弗如;而能夠輕易破解對方法術的存在,豈不是傳說中的聖賢?

  但塞班知道,凡人中早已千年未有過踏足禁忌領域之上的存在,他忍不住心頭巨震——難道說布加人終於忍不住親自插手了?

  這一刻不止是他一個人產生了這樣的念頭,所有人都瞬間停下手來,看向森林的方向:

  畢竟若是布加人插手這場戰鬥,那麼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布加人,你們竟敢違約——」白銀女王憤怒的尖叫在天空中回響著。

  夏爾微微一楞,隨意明白產生了什麼誤會。他心念一動瞬間理清了頭緒,於是昂頭挺胸向前一步,對著半空微微一笑道:

  「陛下。白銀之民無意於插手大地之上的事務,但神聖的盟約是締結在聖者之戰的基石之上。維持這個世界的秩序也是白銀之民的本職工作。」

  「是你,」白銀女王的聲音冷了下來:「夏爾。」

  布蘭多對於眼下發生的一切有點始料未及,他做夢都沒想到帝國人會產生這樣的誤會,他不禁看向自己的巫師侍從,心中明白後者對於幾十年前發生的一切其實並沒有多少記憶,但夏爾偏偏面帶微笑,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

  「好久不見了,」夏爾笑道:「公主殿下。」

  布蘭多忍不住呲了呲牙。心想裝逼果然還是這家夥更厲害一點。

  「幾十年未見,你和那時候竟然沒一點變化,」白銀女王冷冰冰地說道:「你果然是白銀之民,雖然我早就懷疑這一點了,沒想到布加人早在幾十年之前就開始布局了,威廉和所羅門口口聲聲稱他們對於凡世的權勢之爭沒有半點興趣,但事實上布加人還是將事事都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面對著水晶球中展現出的一切,外表不過十五歲少女的康斯坦絲微微瞇起眼睛,輕蔑地吐出一個詞:「虛偽。」

  此刻遠在大冰川之中的威廉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幾個噴嚏,這位銀色聯盟的巫師領袖忍不住在凜冽的冰風之中疑惑地回過頭。白銀之民生來就與疾病無緣,難道說背地裏有什麼人在暗暗詛咒他?

  而不動聲色地讓布加人背了個黑鍋,夏爾正笑而不語。並不反駁白銀女王的話,而是胸有成竹地回答道:「陛下,沒有人可以為所欲為,無論是你,還是白銀之民都是一樣。」

  白銀女王沈默不語,眼下發生的狀況有點超出了她的預料,布加人已經有千年未有插足過大地之上的事務,更不用說幾十年前他們在最後之戰的戰場上還有過那樣的約定。

  這些該死的白銀之裔竟然敢出爾反爾,她心中暗怒。但一時間卻發現自己拿不出什麼辦法來對付對方的無恥。

  她手上的底牌雖多,但那也只是相對而言。任何人面對白銀之民都不敢貿然托大,眼前是只有一個夏爾。但誰知道背後還隱藏著什麼?

  但白銀女王投鼠忌器,布蘭多和夏爾同樣緊張無比,其他人以為他們還有後援,連灰劍聖梅菲斯特都若有所思地看過來,在場只有大聖座瓦拉稍微疑惑地看了四周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夏爾身上。

  他瞇了瞇眼睛,顯然是看出什麼,但卻沒有開口。

  夏爾絞盡腦汁在考慮怎麼才能不穿幫,而布蘭多也同樣在思考脫身的辦法,西德尼和維羅妮卡至今未至讓他感到有些意外,眼下不是沒有脫身的辦法,但有些麻煩。

  倒是帝國人的誤會和夏爾的臨場發揮稍微讓他有些驚喜,眼下最好是能嚇退白銀女王,但可能性很小,只能看可以拖多少時間了。

  不過他心中同樣也明白,這麼拖下去對他同樣不利,若是西德尼還不到,那麼女王陛下的後援恐怕也應該要抵達了。

  就在片刻之前,他已經從女巫的傳訊之中得知,駐紮在桑堡的炎之刃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了。

  這個消息一好一壞,好的是那邊解救茜的可能性又大了幾分,但壞消息是若是西德尼還不到的話,他這邊可就要麻煩了。

  但有時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本來布蘭多還寄希望於可以再拖個一時半會兒,但忽然之間,他就面色一變,擡起頭來。

  空氣中忽然之間彌漫起一種不真實的氣息,四周的景物似真似幻,形同一個夢境——這樣的場景他在法坦港時就已經經歷過一次,是位階極高的女巫抵達了戰場。

  但那顯然不會是他的屬下。

  只片刻,所有人都擡頭看向半空中——又有有新的極境高手已經抵達了。

  這個時候天空中忽然打開了三道光門,三名女巫從容地從中跨步而出,從她們身上散發出的驚人氣勢令整個戰場都為之一肅。

  果然是極境存在。

  布蘭多瞇起眼睛,認出了其中的阿嘉特麗絲和女巫之王,至於最後那個小姑娘他倒是沒見過,也沒有印象。

  他心中卻在暗暗叫苦,炎之刃就夠麻煩了,沒想到白銀女王還將她的私人力量派了過來。

  「不能再等了,必須撤退了。」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看了夏爾一眼,但心中並沒將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機會之上。

  布加人雖然威名赫赫,但若是單憑一個名號就可以將白銀女王嚇退的話,那麼對方之前的一系列舉措也未免太可笑了。

  在這裏沒有誰會天真到真正相信盟約,作為帝國的至高者白銀女王更是如此,若是布加人將他們最強的艦隊放在這裏,或者威廉、所羅門親至,她可能還要猶豫半分。

  但眼下,夏爾的說辭顯然並不能改變對方的決心。

  白銀女王還沒開口,但布蘭多知道對方只是在做取捨,或者說暗中調動自己的秘密底牌,眼下這些女巫很可能就是她的反制手段之一。

  夏爾拖不了太久,布蘭多這一刻心中十分明悟。

  夏爾也同樣並不主動開口,作為高地巫師曾經的年輕一代的天才,他同樣擁有非凡的才華,布蘭多能想通的一切,他自然也早已知曉,他此刻就是以不變應萬變,盡量為布蘭多爭取時間。

  白銀女王沈默了片刻之後,忽然開口道:「等等——」她在水晶球背面皺起眉頭,聲音變得狐疑起來:「布加人從來沒有違背過他們的諾言,這不是他們行事的風格。」

  布蘭多心暗叫了一聲不好,他沒想到白銀女王這麼快就找出了問題,若對方只是做了取捨,那麼出手時可能還會有幾分顧忌,但若是看穿了夏爾只是在狐假虎威,那麼一會必然是全力出手了。

  他連忙暗中後退一步,悄悄向半空中的梅菲斯特打了個手勢。後者在羅耶爾的法術被解除之後此刻已經重新回到戰場上,和羅耶爾各在一邊,雖然心中有些疑惑布蘭多與布加人的關系,但看到布蘭多的手勢,立刻心領神會。

  「有誤會,稍安勿躁,待會兒再做解釋,先執行預定計劃。」

  預定計劃就是撤退,梅菲斯特立刻毫不猶豫地將劍一收。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6-2 19:52 編輯

410555 發表於 2015-6-5 21:28
第二百二十一幕 旅法師召喚

  梅菲斯特尚未與羅耶爾分出勝負,他一收劍,與他對峙的羅耶爾不禁楞了一下,隨即看到前者後退一步,身形竟淡化在灰色的領域之中。

  「嗯?」羅耶爾灰白相間的眉毛微微一擡,放下右手來,而手中正在孕育的法術頓時煙消雲散。帝國境內關於梅菲斯特的傳聞林林種種,有的荒誕不經,但從沒有哪一個傳聞是提到他膽小怯戰的。羅耶爾雖然並不熟悉梅菲斯特,但也看得出來對方絕非是怕自己,他心中想到什麼,目光下意識地向森林中掃去。

  森林之中,布蘭多與夏爾正對視一眼,白銀女王已經生疑,識破他們這個漏洞百出的謊言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兩人在同一時間作了相同的選擇,分頭逃跑。

  兩人轉身就逃,墨德菲斯抓緊一步跟上布蘭多,安德麗格反應稍慢半刻,她猶豫了一下才獨自選擇了另外一個方向。

  白銀女王幾乎是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給我抓住他們!」她怒氣沖沖地尖叫道。

  一道恐怖的力量橫掃半空,出手的是女巫之王,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放射出一輪銀色的光圈,這光圈轉瞬擴大,延伸至數里半徑,猶如一道有形的水波,轉眼之間就將整片森林席卷入內,從背後追上了正在奔逃之中的布蘭多。

  布蘭多只感到氣溫驟然下降,凜冽寒風吹拂而至,身後隱有冰狼狂嘯追獵之聲,他下意識地伸手在臉上一摸,手掌上濕漉漉一片,全是雪水與碎冰。

  森林的地面上由遠至近生出一層厚厚的白霜,覆蓋在堆疊的枯葉,青苔與岩石之上。萬樹凋零,落葉紛紛而下,然而還沒落到地上就已經結冰。樹枝上掛滿了條條冰棱,北風吹過,竟嘩啦啦作響。

  布蘭多落腳在一片岩石之上,腳下一重,他暗道不好,一擡腳竟然沒能擡起來,地上的白霜像是活過來似的順著他的馬靴蔓延而上,轉眼之間就結了一層厚冰。

  這是北風之力,女巫之王的要素,這個要素是女巫最重要的傳承之一,來自於巫后。作為巫后的侍女也擁有同樣的傳承,雖然要次一等,但並不影響它在布蘭多面前展現出的威力。

  這才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他就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結凍的那隻腳,心下不禁駭然,女巫之王的實力已是極境巔峰,但最可怕的是北風之力這個要素,不愧是聖者之戰時代幾大頂級要素之力,雖然是次一等的,但也絲毫不遜色於他過去見過的那幾個世界boss的要素。

  「這麼下去可不行。」布蘭多心中暗道,北風之力威力太甚,這麼下去在過幾秒他估計整個人可能都會被冰封禁錮。咬了下牙,稍微使自己清醒一些,布蘭多目光一凝,看準了數百尺之外的一片林中空地,就準備發動空間要素把自己傳送過去。

  一條條金色的法則之線在他眼中閃現,他正要找出正確的法則秩序,但忽然之間一股磅礴的力量從天而降,鋪天蓋地向他壓來,布蘭多措不及防,空間傳送當場被打斷。要素之力瞬間反噬,要不是他反應快當場就要受重傷。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太好過,頓時悶哼了一聲,臉色蒼白。

  與要素的聯繫被強行切斷,這絕對是最頂尖的極之平原的力量——

  對於極境的劍士與巫師來說,在極境之中他們就好像是立於大地之上的巨人安泰俄斯,可以從中獲得源源不斷的力量,所以極之平原才會有領域的說法。

  處於個人領域之內的極境高手,幾乎極難被擊敗。

  所以極境之上的戰鬥,往往是強勢一方利用自己的領域法則先擊潰另一方的領域法則,在境界壓制太多的時候,強勢一方甚至能利用領域強行切斷另一方與法則世界的聯繫。

  這個戰場上能做到絕對壓制自己的人絕對不止一人,但不將他拉入極之平原就隔絕他與自身要素之間的聯繫,能夠把極境的力量運用到這個水準的,放眼整個帝國那也只有寥寥數人。

  布蘭多有些吃力地擡起頭,果然看到羅耶爾在半空中向自己伸出右手手掌。

  半空之上,瓦拉忍不住搖了搖頭,梅菲斯特讓他不用管布蘭多,他心中實在好奇灰劍聖對自己的學生哪來的十足的信心,要知道對方面對的是帝國力量金字塔的頂峰,而且不是一個,而是好幾個。

  看到羅耶爾和女巫之王聯手將布蘭多留下,瓦拉略微有點失望,不過這個結果不出他的所料,那怕有聖劍炎之刃,但力量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七八個極境高手在此還讓一個後輩在眼皮子底下逃走的話,那帝國豈有臉面可言?

  他心中並不驚訝,擡手一點,金炎聖紋在他手中閃現,正準備出手幫布蘭多解圍,但他剛一動,塞班和理查德又一次出現在他面前。

  炎眷騎士團的大團長一頭金色的長髮隨風狂舞,仿佛發怒的雄獅,手中長劍閃耀,一劍恍若流星劃過天際,金色烈焰一般的劍光縱橫上千尺刺向瓦拉面前的金炎聖紋。

  旁邊塞班雖然未在第一時間出手,但眼中表露出的意思非常明顯:

  閣下您的對手在此。

  瓦拉無奈,若只有理查德一人還不至於能夠讓他如何,但旁邊塞班虎視眈眈卻讓他倍感棘手,他手指一撥,面前金色聖紋煙消雲散,一道金色的護盾出現在他身上。

  金色的劍光準確無比地劈在護盾之上,霎時之間半個天空都閃耀成一片,亮若白晝。

  寒露莊園所在的山頭之上雷鳴不斷,此刻又是劍光與魔法的光輝交相輝映,整個帝國首都都早已明白山上可能發生了要素層次的戰鬥,但沒有任何人敢離開屋子去一探究竟,居民們躲在家中,用不安的眼神透過窗戶看著街上正在匯聚的人群:

  穿著鬥篷,藏頭露尾的人在各個街道上越聚愈多。若是平日裏早有巡查騎兵將他們驅散,但今天卻有些異樣。

  直到此刻,城衛軍。巡查騎兵都沒有半個人影,就仿佛帝國對於它心臟部位的掌控悄然消失了。

  無聲的不安彌漫在整座帝都上空。無數人在這一夜夜不能寐。

  寒霜覆蓋的森林之中,堅冰帶著咔咔輕響沿著布蘭多的膝蓋蔓延向他的腰際,他幾乎可以感到自己下半身血液正在凍結的異樣刺痛,女巫之王在半空中注視著他——那是個相當美貌的中年女人,不過對方眼中猶如滾動的水銀球,既看不到眼白,也看不到瞳孔,灰銀一片。使之顯得十分冷漠——她用這種冷淡的神色打量了布蘭多一眼:「黑暗之龍?」

  布蘭多不難聽出對方口氣中的嘲弄,但他面不改色,皺著眉頭仿佛正在思索脫身之策。

  他保持了這個姿態幾個呼吸的時間,堅冰沿著他的腰際繼續攀附向上,轉眼之間就覆蓋了他胸口所在的位置。

  但正是這個時候,平伸右手籠罩住布蘭多的羅耶爾忽然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向金盞花商業區的方向看過去。

  女巫之王瞬間變了臉色。

  就在這一刻。

  被北風凍結的布蘭多忽然像是碎裂的冰雕一般轟然坍塌,化作片片雪花飛散在空氣之中,這些雪花還未落地,就消散於無形。

  「折冰術!」一旁的阿嘉特麗絲下意識地看了女巫之王一眼。若不是知道絕無可能,她幾乎要以為對方是和布蘭多勾結,堂堂女巫之王竟然被一個元素使的三環幻術給耍了。

  女巫之王的臉色陰沈得可怕:「追!」

  她只說了一個字。不過不遠處的羅耶爾幫忙補充道:「攔下他的手下,他逃跑的手段有些奇特,折冰術只是個障眼法罷了。」

  阿嘉特麗絲回頭看去,由於先前她們的主要目標就是布蘭多,所以根本沒管夏爾和那兩個小小的血裔跑到了什麼地方,不過森林中自有炎眷騎士團對他們展開包圍,所以也不用擔心對方會插翅飛出重圍。

  但她才剛剛看到那個年輕的巫師侍從,就眼睜睜看著對方的身形在森林中逐漸淡化,最後消失於無形。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這位金海的女巫只感到自己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在沃恩德魔法與要素的力量多種多樣,但那個年輕的巫師侍從在她眼前消失的手段卻不屬於其中任何一種。

  既不是隱形,也不是幻術。她甚至沒有感到有任何魔力波動,法則之線在世界的另一面平靜如初,也沒有半點要素的痕跡留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人在她面前無緣無故地憑空消失了。

  作為一個女巫,堂堂孤高之丘的女主人,阿嘉特麗絲此刻竟然產生了一個詭異之極的念頭:鬼魂?

  她有點毛骨悚然地向其他方向看去,又恰好看到安德麗格與墨德菲斯幾乎是以同樣的方式消失在森林之中。

  幾乎所有包圍他們的炎眷騎士都呆住了。

  「他在金盞花商業區的邊緣,」羅耶爾眼中光芒閃動,此刻終於確定了心中的猜測:「這不是魔法。」

  「亦不是巫術。」女巫之王陰沈著臉答道。

  「我也沒有感到要素的痕跡。」那個最小的少女笑嘻嘻地回答道。

  說完,羅耶爾和女巫之王不禁都沈默了下去,既不是魔法,也不是要素之力,也沒有借用女巫們夢境的力量,那這是什麼力量?

  關鍵是,他們對這種手段竟然無從察覺。

  也就是說,這種力量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我似乎曾經聽說過這樣的力量,」沈吟了片刻之後,羅耶爾忽然皺著眉頭答道:「但是……」

  女巫之王目光閃爍,一言不發,她也聽過這樣的力量。

  但那已經是屬於遙遠時代的故事。

  曾經擁有它的人擁有一個爍古絕今的頭銜,他被世人稱之為黑暗之龍。

  遠處目睹這一幕的大聖座瓦拉眼中不禁閃過一道精光,沒想到這個小家伙還真給了他一個驚喜,不同於在場的任何人,他清楚地認識到布蘭多所展現的力量的源泉。

  旅法師——

  他們果然又回來了。

  梅菲斯特這個學生真是令人驚嘆,他慢慢停下手,一道光柱破開漆黑的雲層,從半空之中降下,竟讓與他對敵的理查德與塞班動彈不得。

  「聖言庇護所!」

  下方傳來幾聲驚呼。

  理查德與塞班被定在無暇的金色光芒中,怒視著瓦拉,遠處羅耶爾下意識地想要出手,但看了一眼那漫天的金色光芒,搖了搖頭,又收回了腳步。

  聖言庇護所是炎之聖殿最頂級的聖法術,非聖座無法學習,它也是聖座之上最強的保命手段,在聖言庇護所的範圍之內,瓦拉想要離開,除了聖賢,沃恩德只怕還沒有任何人可以留下他。

  想當初西德尼就是用這個法術逃離帝都的,那時候理查德等人就奈何她不得,何況大聖座瓦拉親自施術。

  此刻瓦拉的身形正在一片金光中淡化,他最後看了漆黑的夜空一眼,搖頭道:「帝國已經今日不同往昔了,陛下。」

  「老師,你也要背棄帝國,站在他人的立場上來與我做對麼?」白銀女王的聲音平靜了下來,仿佛絲毫不為布蘭多等人的逃走而惱怒。

  瓦拉嘆息了一聲。

  在公主時代,他的確曾經是白銀女王的多位老師之一,那時候小公主在金炎之道上展現出的天賦曾經令所有人感到驚嘆,若她不是皇室成員,她其實很可能會超越西德尼成為下一任炎之聖殿的聖座之上。

  「您曾經是克魯茲人最善良的公主殿下,」瓦拉嘆道:「若你還願意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的話。」

  「我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堅信自己站在正確的道路上。」白銀女王冷冷地答道。

  「偏執遮擋了您的目光,陛下。」

  「恰恰相反,看不清前路的正是你們。」

  瓦拉搖了搖頭,身形化為一片金色的虛影,最後雲層合攏,金色的光輝只存在於在場眾人的記憶之中。

  仿佛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幻景,唯有一聲長長的嘆息回蕩在森林上空。

  白銀女王久久不語。

  森林上空的眾位極境強者下意識地看向夜空,每個人或多或少感到有些不自在,七八個極境高手聯袂而來,卻連區區一個法則巔峰的年輕人都留不下來。最讓他們感到丟臉的是,非但沒把對方留下來,還讓對方把寒露莊園攪了個天翻地覆之後全鬚全尾地逃了出去。

  在場的所有人中,女巫之王的臉色最為陰沈,其次是威勒克和受傷的布雷德利,最後失手的羅耶爾倒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神色。

  沈默了片刻之後,白銀女王的命令重新傳來:

  「不必追了,立刻回到白薔薇園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6-8 10:06 編輯

410555 發表於 2015-6-5 21:29
第二百二十三幕 貓與醉漢

  桑堡坐落在魯施塔西面一個名為斯特羅伊的小湖泊之畔,在夏秋之交,這裏的湖水倒映著城堡與遙遠的天際哈澤爾羅伊山脈皚皚的雪線,映襯著挺立的森林與白楓的倒影,是帝都附近最著名的觀景地之一,但也是皇家的林園。

  但帝國皇室並不時常住在此地,往往只在整個漫長的夏季中在此避暑,白銀女王康斯坦絲登基之後,城堡使用時間更短,兩三年未必會有一次,即使前往,往往也只停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但即便如此,城堡中亦僕人成群,有禁衛軍常駐。而早在半個月之前,桑堡內更是更換了一批山民侍女,再加上與禁軍換防的火焰之刃騎士團,使得這裏平添了不少人氣。

  只是今夜,這座立於湖畔古老而優雅的城堡卻安靜得格外異乎尋常。

  銀月『緹彌絲』在附近森林上空緩緩移動,白楓的長影隨著月光的移動而向前延伸,越過柵欄,越過林中大道,在城墻之上留下一道陰影。

  風推動著夜幕之上的雲層,片刻之後,城墻上的影子蠕動起來,緩緩從地面上升起,並逐漸形成一個披著面紗的女巫裝扮的女人。

  女人在城垛邊立了片刻,疑惑地向庭院之中看去,庭院中一片漆黑,一側馬廄中也無絲毫燈光,城墻之上既無暗哨,亦無巡邏的衛兵。

  若是平日此時,僕人們固然早已睡下,但至少城堡內還有起碼的防禦力量,絕不至於如同此刻一般一片死寂。

  她蹙起眉頭,走向城墻邊沿,那一剎從雲層上傾瀉而下的月光在她腳下有若實質,形成級級階梯。她一級級向下,來到庭院之中。

  一片淡淡的銀華以她身體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轉眼之間便掃過整座城堡。

  女人眉尖一挑,仿佛意識到什麼,不過正是這個時候,她忽然向身後自己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仿佛聽到什麼動靜,她正準備動身離開,但正是這個時候她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驚怒之色。她擡起右手,掌心中一只巴掌大小的水晶球忽然浮現,上面不斷切換著幾幅畫面,如同浮光掠影,若是常人根本來不及看清楚,但她只是眨眼的瞬間就將其中一幅畫面刻在眸子裏。

  若是布蘭多在此,一定能認出那正是貓與鬍鬚旅店之內的景象。

  女人將手一揚,手中的水晶球瞬間化為一片銀色的光塵,她自身也碎裂開來,仿佛破碎的玻璃一般,轉瞬之間即融化在月華之中。

  女人前腳剛剛離開,幾道細小的黑影便輕手輕腳地落在她身後的城牆之上。

  那是幾隻貓。

  在最前面的黑貓在脖子上紮著個大大的蝴蝶結,它好奇地四下打量著,一開口就是糖罐那富有特點的甜甜的聲音:「怪了,怎麼沒人。就算是騎士團的人被大人引走了,城堡內起碼也會有守衛啊?」

  黑貓身後一隻黃白相間的花貓聽了這話頓時露出緊張的神色,趕忙輕聲提醒道:「噓,小聲一點,大小姐,沒有人還不好,你想把所有人都引來嗎?」

  「巴巴莎,你怕什麼,我們不是確認過了麼,火焰之劍的騎士早就離開了,要麼是去支援領主大人他們那邊的戰鬥,要麼是去對付城裏面那些奇怪的家伙。反正總之不會在這裏就是了。剩下那些家伙,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

  「小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小心謹慎一些為好。」巴巴莎緊張地看了看四周:「這裏可是帝國,別忘了阿嘉特麗絲她們也在這裏。」

  「這裏面沒人,」變成黑貓的糖罐毫不在意地瞟了沈浸在黑暗之中的城堡一眼,她擡起頭,用鼻子四下嗅了嗅,疑惑道:「不過空氣裏面有些奇怪的味道,好像有我們的同類來過,奇怪,我居然不能確定,那女人手下有這麼厲害的家伙麼,難道是女巫之王?」

  巴巴莎嚇了一跳:「那女人不可能在這裏吧。」

  「唔,」糖罐點了點頭:「的確不是她的氣息,怪了,我們這一代女巫中還有這麼厲害的家伙麼。」

  「還是趕緊辦正事吧,小姐……」

  糖罐縱身一躍,輕巧地從城牆上跳了下去,穩穩地落在庭院內的草甸上,就如同真正的貓科動物一般,沒有發出一絲毫聲響。

  在她身後,包括巴巴莎在內,三隻化作貓的女巫也依次跳下,幾人在庭院內逛了一圈,卻一個人也沒有發現。

  「這裏沒有人,小姐。」開口的是巴巴莎身後的白貓,雖然看起來最為小巧,但發出的卻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那女人果然靠不住,小心一些,小姐,這裏可能是個陷阱。」

  聽到陷阱二字,巴巴莎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但庭院中幽寂如故。

  「放輕鬆,巴巴莎,就算有陷阱,也是針對領主大人的,白銀女王對你這個老太婆可沒什麼興趣。」

  「小姐,」先前說話的白貓忽然再次開口:「城堡內還有人。」

  糖罐點了點頭,她也察覺了:「左前方,第三間房間。」

  她踩著優雅的貓步來到那房間的窗戶下,輕輕一跳,就跳到窗臺上,伸出爪子撥弄了兩下,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隙,一股濃烈的酒氣頓時撲面而來。

  「所以說我討厭酒鬼——」

  ……

  霍布斯巴萊克的確算得上是一個酒鬼,他是個侏儒,來自於安布若斯,嗜酒如命,不過也是整個帝國最好的馴馬師。皇室聘請他來擔任桑堡的馬術師,平日裏他可是滴酒不敢沾——侏儒們再怎麼大大咧咧,也絕不敢把皇家森嚴的規矩不當回事,何況他還十分珍惜眼下這份工作。

  不說女王陛下的馬廄內收藏有多麼豐富,單單是作為最強的帝國皇室馬師這一身份,也足以讓他感到無比驕傲。

  不過今天是個特例。禁軍們都被火焰之劍的騎士們換防了,早些時候城堡內的僕人們也被轉移了,他因為要幫忙照看騎士們的戰馬。因此才被留下來,結果幾個小時之前,騎士們也離開了。

  這下這座空無一人的城堡可算由他當家做主了。

  地下室內皇室的酒窖他不敢碰,不過廚房裏儲藏的幾大桶佳釀卻是無妨,雖然比不上皇家的珍藏,但也足以讓他過一回酒癮了。

  他暈乎乎的躺在幾袋麵粉上,早就記不清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好像有一小桶矮人烈酒,然後是三瓶蘭德菲爾利口酒,一瓶威士忌。酒精仿佛形成一團濃濃的雲霧,將他包裹在其中。

  霍布斯巴萊克打著酒嗝,這才是他追求的生活,他在迷迷糊糊中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賺夠錢,回到家鄉造了一座舉世無雙的酒窖,酒窖中珍藏著各式各樣的珍釀,從三六六年的獅鷲之羽,菲利斯的黑色君王,到著名的冷月酒。這種酒產於冷月之年,差點毀於那年冬天的一場雪災,但卻因此形成了獨特的冷冽口感,是各個皇室與貴族世家的頂級珍藏。

  他夢到自己宴請賓客,高朋滿座,既有知名的酒客,也有出身高貴的上流社會的人士,鋪著白布的長桌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銀盤,上面堆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名酒與顏色鮮艷的水果蔬菜,一隻紮著蝴蝶結的黑貓在其中走來走去。

  霍布斯巴萊克楞了一下,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為什麼餐桌上會有一隻黑貓?他忍不住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結果發現桌上並不只有一隻貓,還有兩隻白貓。一只花貓。

  他忍不住一下坐了起來,下意識準備對自己那些夢中的僕人大發雷霆。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那黑貓對他說話了:

  「霍布斯巴萊克,」黑貓伸出爪子在鼻子前搧了搧,一臉嫌棄:「該死的酒鬼,我給你幾句話的時間,否則就送你下地獄了!」

  侏儒馴馬師瞪大眼睛,貓竟然開口說人話了,他搖了搖頭,心想果然自己是在做夢。

  但片刻之後,他猛然驚醒過來,夢境之中的一切紛紛化作泡影,四周的環境又變成了一片漆黑的廚房,狹小的空間內彌漫著濃郁的酒氣與生肉的腥味。

  他正對面的木桌上,不多不少恰好站著四隻貓,其中以那隻黑貓為首,正用在黑暗中散發著幽光的眼睛盯著他。

  「鬼啊!」

  侏儒嚇得尖叫一聲,雙腿亂蹬向後爬去,砰一聲撞在後面的水桶上,頭頂上撲簌簌一陣亂響,原本放在架子上的各色香料罐子頓時傾覆而下,砸了他一個撲頭蓋臉。

  「噗嗤,」糖罐忍不住被這家伙蠢得笑出聲來,不過她趕忙板起臉:「霍布斯巴萊克,聽到我的話了麼。」

  女巫善於操縱夢境,早已在迷夢之中知曉了對方的名字。

  但侏儒馴馬師卻嚇得冷汗直流,在沃恩德大半夜遇上黑貓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有些鄉間傳說常常認為黑貓和烏鴉一樣是死神的使者,而且這些帶來霉運的動物常常和女巫們聯繫起來,那就更為不妙了。

  霍布斯巴萊克絲毫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正是幾位女巫,但心中卻及極為惶恐,他聯繫上之前那隻黑貓的話,只當對方果然是死神的使者,是來送他下地獄的。

  難道自己喝酒醉死了?

  他心中不禁一片悲哀。

  悲哀的是還沒喝夠。

  「我問你一個問題,」但糖罐卻不管他是怎麼想的,她眼中散發著迷人的光芒,仿佛可以催人入夢:「這裏的女主人到那裏去了?」

  ……

  聖康提培宮,白薔薇園——

  兩列騎士在薔薇園的大門之外徐徐停下,此刻正是寂夜十分,帝國大道上空無一人,排排橡樹森然立於大道兩側,在地面上落下一片片漆黑的陰影。

  這座莊嚴的宮殿外是大片開闊的草甸,幾百米距離內都再無其他建築,全部是皇家園林,但深夜到訪的騎士們還是驚醒了遠處街區內的居民。

  市民們藉著月夜的冷光偷偷從窗戶內看向聖康提培宮的方向,遠遠能看清這些黑衣黑甲的騎士——並非禁軍,也不是聖殿的炎眷騎士,是哪位公爵的護衛,為何這麼晚到訪?

  而聖康提培宮中,同樣有一道目光正落在這隊騎士身上。

  康斯坦絲從自己書房的落地拱窗中就能清晰地看到薔薇園以及帝國大道上的情形,她坐在自己的書桌背後,手邊的水晶球早已逝去了先前的光芒,上面再也看不到寒露莊園附近的山林之景,變得黑沈沈的,邊緣倒映著一絲月光。

  房間中此刻早已空無一人,唯有龍后默默地立於一旁的黑暗之中,她不說話,女王陛下也不開口,她的目光透過窗戶的玻璃,看著兩列騎士之間護衛嚴密的黑色馬車。

  她看著車門被一名騎士打開,車上先走下來一名侍女,火紅的長髮,古銅色的皮膚,是山民的典型特征。

  那侍女下車之後微微欠身,然後才扶下一名盛裝的公主。

  那是她的女伯爵。

  白銀女王這才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們的王子殿下什麼時候到。」她開口問道。

  「正在路上,陛下。」龍后在黑暗中答道。

  「群臣們在大廳內等了很久了,」隔了一會,她又說道:「陛下。」

  「無妨,」白銀女王答道:「讓我一個人靜一下,格溫多琳。」

  龍后頷首,不過身形未動。

  「那些老鼠今天鬧得挺凶。」

  「是的,我剛才問過了,城衛軍被那邊的戰鬥引過去了。」

  「那你去告訴我親愛的騎士團長,他現在應該幹什麼。」

  龍后點了點頭。

  「去吧,正餐開始之前回來,這才是今天宴會的主題。」

  龍后的身形這才退入黑暗之中,然後是開門的聲音,最後『咔嚓』一聲所有聲響都化為寂靜。

  康斯坦絲默默地看著窗外的夜景,一言不發。

  「……您曾經是克魯茲人最善良的公主殿下,若你還願意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的話。」

  「我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堅信自己站在正確的道路上。」

  「偏執遮擋了您的目光,陛下。」

  「恰恰相反,看不清前路的正是你們……」

  她眼前仿佛延伸出一片幻境。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6-8 10:15 編輯

410555 發表於 2015-6-7 23:54
第二百三十四幕 黑暗中

  風吹過四境之野,它是從銀灣來的海風卡莎,或者帶著山野氣息的白山夏風。氣流在天空之上漫流而過,推卷著棉絮一般的雲層向著北方緩緩移動,在距離天際線最近的地方,雲層像是一位女神,從雲間伸手低撫遠方起伏的丘陵。

  風吹過丘陵之上時,草甸依次起伏,形成深淺不一的斑紋。森林坐落在雲頓地區的南方,如同一團墨綠的幽影,糅合著厚葉槭與埃爾森黑松等諸多樹種,灰白相見的樹幹如同牙簽一般隱藏於陰影之下。

  森林與低淺的河流崖岸之下的苜蓿支流形成一條分明的交界線,東邊是精靈們的國度,與炎之聖殿的聯軍隔河相望。

  「達魯斯先生,你在故鄉見過這麼壯闊的景色麼?」

  「四境之野的原野風貌在沃恩德也僅此一處,要論壯闊,即使聖白平原也比不上它,公主殿下。」馬上一身戎裝的將軍眺望著地平線,試圖找到精靈們行動的蹤跡,但一無所獲——阿爾喀什山脈如同陰影一般從天際垂下,呼嘯之峰上的雲層終年不散,幾只鷹在蒼空上翺翔著。

  他回過頭看向帝國的公主,面龐有如刀削斧鑿,充滿了剛毅之色,依稀之間與布蘭多有幾分相似,不過嘴唇更薄,眉骨更深,充滿了高地人的特點。

  一雙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不如此就無以支撐起它主人強大的意志。

  「但埃魯因有屬於它的美,就和帝國一樣,夏洛佩的群山,埃爾森的松針,高地上林立的高塔遺跡。」

  「我明白,埃魯因是光輝重返之年後先賢們唯一開辟的文明之所、秩序之地。沒有比它更光輝的土地了,它土地之上的子民勤勞而勇敢,領導這些人們的貴族們優秀而榮耀。」

  公主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身邊的騎士。

  「您謬讚了。」

  公主微微一笑,才將目光轉向遠方,她看著地平線的方向,眸子裏溫柔似水。「那裏是精靈們的國度。」

  「風精靈們在整個夏天之後將目光轉向了北方,他們似乎不打算在四境之野與我們決一死戰,或許他們會進山。」

  「在聖者之戰前以及戰爭結束後相當長一段時期內,我的先祖吉爾特,風后聖奧索爾、法恩贊以及艾爾蘭塔四位聖賢所建立的國度彼此之間親密相處,但現在我們卻彼此視若仇寇。」

  「所以公主殿下才會在帝國內為和平而奔走?」

  「是啊,可這場聖戰太過慘烈,所流的血不知要多長的時光才能洗清。可我心中其實明白,為了爭奪生存空間而彼此廝殺,這無可厚非。身在我的立場上,我更不能指責我的祖國與盟友們,精靈們也是一樣,先賢們曾經開疆擴土,可自從混沌的紀年結束之後,開拓騎士們幾乎絕跡,不是因為人們固步自封。而是秩序的力量在衰退。每年產出的火種越來越少,用來替換那些即將衰老死亡的火種尚且不夠。貴族議院甚至立法限定每年新開辟領地的數量,就是為了避免那些成熟的秩序之地因為得不到補充而衰亡。」

  公主輕聲說道:「可我們偏偏不能告訴人民這些,生怕引起恐慌。我們應該怎麼說?難道告訴他們瑪莎大人正在拋棄我們?可我堅信母親的力量,但現狀仍舊令人不安,聖殿內部也人心惶惶,上個月我的老師瓦拉和大聖座發現聖殿高層中有人加入了萬物歸一會。雖然只是個大主教,但它背後的意義卻令人不安,它說明我們的信仰正在衰退,人們正在變得愈加迷茫,若這個勢頭無法遏制,後果不堪設想。」

  將軍靜靜地聆聽著。

  「我有一個計劃,我希望在這場聖戰之後出使聖奧索爾與法恩贊,一方面是為了消弭仇恨,另一方面我相信迷茫的一定不僅僅只有炎之聖殿,所有文明應該都遇上了同樣的麻煩,一千年之前我們可以締結神聖的盟約共同為了一個目標而戰鬥,一千年之後我們同樣能夠做到這一點。」

  「如果我無法說服聖奧索爾與法恩贊的聖殿,那麼我會前往世界之環,想辦法尋求賢者大人的認同,艾爾蘭塔大人留下來守護這個世界,她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以帝國公主的身份?」

  公主點了點頭:「達魯斯先生願意當我的隨行騎士麼?」

  「榮幸之至。」

  公主露出會心的笑容:「這是我的夢想,達魯斯先生,我還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我希望四大聖殿能夠重回榮耀的時代,在更遙遠的將來,我們會開拓出更廣闊的疆土,文明之間的內戰會因此而消弭,我要證明四位聖賢當初所做的一切是正確的,一旦我們成功,人們就不會再陷入迷茫之中。」

  將軍若有所思,輕輕點了點頭:「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為成為您的騎士而倍感榮耀,公主殿下。」

  「不過這很難,可能我們畢生之年也無法見到。」

  「是很難,但總會有後繼者,任何崇高的理想總不會缺乏為此而前仆後繼的人。」

  公主點了點頭。

  康斯坦絲看著那張猶如在鏡中的臉,她與她面對面站著,那張柔和的臉蛋上充滿了善良與堅持,淺銀色的眸子裏閃爍著對於未來的憧憬與希望,但裏面絕非只有天真,更有著堅強與不屈不撓的意志。

  那張臉讓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她臉色蒼白,面上的肌肉緊繃,僵硬得仿佛石頭一樣,「夠了。」她低沈的咆哮一聲,雙手緊緊地抓著頭髮,骨節突起,鬼爪一般。

  畫面變得支離破碎,融入書房的黑暗之中,厚重的窗簾邊緣折射著遠處市區的燈光,高大的書櫃靜靜地矗立於陰影之中,書桌上散落疊放著羊皮紙的文獻,上面的簽名好像用鮮血寫成,在微光中顯得無比醒目。

  書房門外,龍后格溫多琳默默地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這就是命運,可笑而真實,但並不值得憐憫,因為每個人都要面對。誰也不比誰更加高貴。巴貝爾之塔毀滅的那一天,他們同樣深深地感到這種刺骨的痛苦。」

  她回過頭,走出長廊。

  會客廳內,一個騎士已等候多時,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格溫多琳將對方的表現盡收眼底,開口答道:「陛下暫時不想會客,委任我全權代表她處理突發狀況,說吧,什麼事。」

  「大人。請我們聯繫不上巴洛克侯爵,他在昨天中午離開之前傳陛下命令嚴令銀杏堡的城衛軍離開駐防地。但傍晚之前線人傳來消息說邪教徒在城內鼓動暴亂,現在在金盞花商業區和銀馬廣場上已經聚集了數千人了,如果不能及時阻止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這是你離開駐地之前的消息還是最新的消息?」

  「離開駐地之前,大人。」

  「到現在已經多少時間了?」

  「半個鐘頭。」

  「巡查騎兵呢?」

  「不知道,大人,我來的路上沒有看到他們。」

  「那就好。」

  騎士微微一楞,擡起頭來。看到自己面前的女伯爵——格溫多琳明面上的身份——面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他還沒反應過來,意識就被一片無盡的黑暗所籠罩。

  格溫多琳冷冷地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屍體。年輕人死不瞑目地倒在地毯上,頭顱與無頭的軀體各在一邊,鮮血在黑暗中呈現出幽深的顏色,屍體的陰影像是活過來一般蠕動著,不消片刻就將之化為虛無。

  她有些可惜地看了破了一個大洞的地毯一眼,仿佛自言自語般輕聲答道:「巴洛克侯爵不會來給你下達命令了。不過反正你也聽不到了。」

  她的身形一點點消融於黑暗之中。

  ……

  布蘭多眼前的景色飛速轉換著,森林以超過光的速度被扯向他身後,一株株橡樹、鵝掌楸以及隱藏於岩石之下的歐石楠,由於速度太快,樹幹與枝葉幾乎被連成一條直線。直到分不清彼此,仿佛是流入色盤混合在一起的顏料。

  然後前方出現了一個光點,光點轉瞬就來到他的面前,內裏的景物拉伸擴大,變成金盞花河東岸一帶靜謐的夜景,河水在月光下散發著粼粼波光,一座古橋橫跨寒露森林與商業區之間的水道,市區鱗次櫛比的屋頂在遠處散發著一層淡淡的銀光。

  布蘭多楞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寒露莊園的山下。

  「領主大人!」

  布蘭多回過頭,看到梅蒂莎和與她在一起的希帕米拉,他沒有開口,而是立刻招了招手,半空中打開幾道光門,夏爾和墨德菲斯依次從裏面掉了出來,最後是安德麗格,重重地落在吸血鬼偽娘身上。

  「嗚——」

  安德麗格用手一撐,從自己弟弟身上站起來的同時,也將後者的頭按到了泥土裏。

  她連看都不看後者一眼,拍了拍裙子上的塵土,然後默默地遠離了河邊幾步,血裔雖然並不像傳說故事中那樣懼怕水,但也不見得多喜歡。

  布蘭多看著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擦著臉上的汙泥一臉委屈的墨德菲斯,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雖然說卡牌將墨德菲斯和安德麗格化為雙子,但後者似乎並不總是認賬。

  希帕米拉也怒視了安德麗格一眼,走過去幫墨德菲斯把臉擦乾凈,神官小姐的好心與善良在冷杉領就是出了名的——雖然總喜歡養一些稀奇古怪的動物,讓人感到難以親近。

  「大人,」梅蒂莎鬆了一口氣,她有些關切地問道:「之前的戰鬥……?」

  「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西德尼呢?」布蘭多一邊打量附近的環境一邊問道,河岸與森林很快在他腦海中形成印象,這裏應該是金盞花商業區的邊緣,附近是十二指巷,巡查騎兵的總部就坐落在與這裏與王後區交界的地方。

  「西德尼女士和軍團長閣下先我們一步離開,她們沒有到嗎?」

  「看來她們被攔截了,除開羅耶爾、塞班他們這些極境存在之外,克魯茲人的確還有餘力做到這一點,」布蘭多心想:「白銀女王果然也不是毫無防備。」

  他答道:「不用等她們了,西德尼和維羅妮卡女士自有脫身的辦法,我不知道白銀女王什麼時候會追上來,旅法師的能力雖然應該會迷惑他們片刻,不過羅耶爾和塞班身為克魯茲最頂尖的巫師,他們一定有自己的手段察覺出我逃走的方向。」

  他看向金盞花河西岸。

  「我們沿金盞花商業區與王后區之間的運河水道前進,到國王大街之後再直接前往魯施塔西面。雖然那裏是巡查騎兵總部所在地,不過邪教徒正在城中鼓動暴亂,不出意外城衛軍和巡查騎兵的注意力應該被他們吸引過去了,這個時候選擇這條路線反而更加安全。」

  「領主大人。」

  布蘭多回過頭:「怎麼了,梅蒂莎,你有什麼要補充的麼?」

  銀精靈小公主皺了皺眉頭,猶豫了片刻,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不過她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開口道:「先前我們碰到了安德莎。」

  「誰?」布蘭多一楞:「安德莎,她?」

  「她對你們出手了?」

  梅蒂莎搖了搖頭:「並沒有,不過她看起來有些怪,您聽說過二次汙化麼,領主大人?」

  「二次汙化,你是說她看起來像是第二次注入了神之血?」布蘭多立刻反應了過來:「這不可能,除非她不想活了。」

  梅蒂莎不禁十分詫異地看了自己的領主大人一眼,雖然在普通人眼中牧樹人和萬物歸一會成員、羊首教徒沒有什麼不同,都是邪教徒,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這些自稱為枯萎者的前德魯伊其實在長達十數個世紀中一直在秘密研究神血的力量。

  甚至很多人根本就不明白神血是什麼,將之與羊首教徒的惡魔獻祭混為一談,但事實梅蒂莎心中清楚,雖然牧樹人行事癲狂至極,但他們手中的神血卻是真正的神血,絕不是謠傳的惡魔之血或者來自於地獄的力量。

  可自己的領主不但對神血有清楚的認識,更是一口就說出了二次汙化的本質,她心中不禁十分好奇,對方年紀輕輕,究竟是從那裏了解到這些生僻的知識的。

  布蘭多絲毫不知道自己手下這個小公主心中的想法,他只是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安德莎出現在這裏倒不奇怪,她本來就在帝都,或許暴民們襲擊了帝國監獄,但二次汙化就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希望這兩者之間不會有什麼聯繫。」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心中籠罩著濃濃的不安。

  ……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6-8 10:23 編輯

410555 發表於 2015-6-25 19:05
第二百二十五幕 賽緹的復仇

  當寒露山莊的戰鬥告一段落時,魯施塔的夜幕之下不安與混亂卻正在蔓延匯聚,十二月廣場之上人頭攢動,杜羅特公爵的雕像立在廣場中央,跨坐在他的地龍『孤火』之上,手持長劍,長劍『杜鵑』筆直指向前方。

  在這位屠魔騎士石像冷漠的視線之下,魯施塔夜色下的一切野心家與陰謀家正蠢蠢欲動,彷彿一場盛大的演出正在開幕致辭,只等帷幕徐徐拉開。

  彷彿是為此所作的註解,遠處有人在高聲宣講,刺耳的嗓音像是兩柄銼刀,猶如金屬銳鳴在耳邊作響

  「崇高的主人必定重返世間,拯救清洗這污濁的一切!」

  在蒼之詩上,描寫英雄的史詩之中,持聖劍的天使愛若瑪斬殺了邪神弗德里,隨後與黃昏軍團同歸於盡,它隕落之後鮮血流成湖泊,十二個世紀之後,才有人從湖泊之中找回她的一面盾牌,炎之王吉爾特以此為名,建立了這座城市——在克魯茲語系中,魯施塔代表著神聖、正義與勝利的象徵。

  秘會教徒們宣稱,帝國殘暴不名,千年之後,愛若瑪必將重返這片土地,制裁邪惡的女王陛下。

  這藏頭露尾的謠傳毫無根據,但在女王治下卻廣為流傳,人們彷彿自我催眠一般,竟對此深信不疑。

  塞緹混雜在人群中,燥熱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湧來,混雜著汗水和糞便一般的臭味,她頭髮濡濕了緊緊貼在蒼白的面頰上,但少女渾然不覺,只一眨不眨地看著廣場中央。

  人群之中,身穿密不透風的厚布長袍的秘會教徒正圍成一個正圓,在他們中心圓心中央的廣場地面之上腥紅的花紋縱橫交錯,從羊羔身上取出的鮮血塗抹在漆黑的石頭上,宛若來自地獄蔓生而出的荊棘,靜靜地,散發著彷彿腥風血雨將至的氣息。

  但人們恍若未覺。廣場上方迴盪著嚶嚶嗡嗡的聲音,教徒口中念念有詞,口中讚頌著某個神秘的名諱。

  「愛若瑪!」

  「愛若瑪!」

  強大而壓抑的氣息瀰漫開來,人群一陣騷動。然後有人彷彿發了狂一般嚷嚷起來,這狂熱的氣息很快傳染開來。人群好像著了魔一般,每個人都舉起手臂來,汗流浹背、聲嘶力竭,塞緹在人流之中很快和阿爾走散。但她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也舉起手來,碧藍的瞳孔深處好像倒映著一圈灼目的火環。

  在如潮水一般雜音之中,她彷彿尋到一塊寧靜安逸的所在,她看到手持聖劍的大天使從一片白光之中跨步而出,天使將手中長劍向帝國的皇宮方向一揮,宮闕頓時陷入火海之中,塞緹彷彿看到邪惡的帝國在劍下沉淪燃燒,貴族們發出尖利的慘叫,那位女王陛下也在火焰之中痛哭哀嚎。

  她看到了自己喪命在南方的那場戰爭之中的哥哥。看到了那場令人憎惡的戰爭,看到了所有製造這一場痛苦的人——那些她所仇恨的掌權者,甚至是冷漠旁觀麻木的民眾,他們統統在火焰之中化為飛灰。

  當整個世界都化為一片火海,她忍不住站在火焰中哈哈大笑。

  「正是這樣,燒死他們!」

  一個聲音在她的腦海之中迴盪著。

  「燒死那些該死的統治者!」

  「燒死那些滿腦肥腸的貴族!」

  「燒死那些異教徒!」

  「燒掉這一切,這邪惡骯髒的世界!」

  但幻象很快逝去,塞緹看到有人在背後拽自己,「阿爾?」她恢復了神智,回頭看去,卻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是一個秘會教徒。

  對方全身上下都籠罩在厚厚的黑布下面,只留一隻眼睛閃閃發光,內裡閃爍著冷冰冰的光芒。

  有那麼一瞬間,塞緹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一條毒蛇——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主教找你。」

  「主教找我?」塞緹楞了一下,才想起阿爾下午和自己說過的事情,她四下看了看,但並未發現自己戀人的踪影:「阿爾呢?」

  「你會找到他的,等儀式結束之後。」教徒冷冰冰地答道。

  塞緹不敢多說,她知道違逆主教意志的後果,默默地點了點頭,跟隨那個教徒從人群中走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廣場附近的一間店鋪——這裡看起來像是一家麵包鋪,漆黑一片的房間依稀還能看到烘爐的輪廓,但幾張桌子都被掀翻在地,地面上一片狼藉,掀翻的桌子後面站著幾個同樣裝扮的秘會教徒,主教站在幾個人中間。

  主教是個看起來頗為和善的老人,佈滿皺紋的臉上彷彿都洋溢著慈祥的光輝,稀疏的白髮攏在有些禿的腦門上,陰影之下藏著彷彿污垢一般的幾塊老年斑。

  看到塞緹進來,他溫和地點了點頭:「塞緹,晚上好。」

  「您晚上好,主教大人。」塞緹顯得有些忐忑不安。

  「不必緊張,我的孩子,找你來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情。」

  「主教閣下?」

  「關於這件事我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沒多久,因為它和你有關,作為神的信徒,我想你有知情的權力。」老人瞇起眼睛,藍灰色的眸子內閃爍著意義不明的光芒。

  塞緹愣了愣,心中還沒明白是什麼事情會和自己有關,而且竟然能驚動主教閣下。

  「你想聽聽麼?」

  她點了點頭。

  「是關於殺害你哥哥的兇手。」

  「什麼!?」少女好像一隻受驚的貓一般瞪大了眼睛、渾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她哥哥是因為帝國對南方發動的戰爭被徵募入伍的,死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秘會的教士們告訴她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那些因為貪婪而貿然發動戰爭的貴族,她也一直將那些人視為兇手,但現在主教卻告訴她了一個另外的說法。

  「這裡面並無隱情,我的孩子,不過你應該知道你哥哥是死在埃魯因人手上,你知道指揮那場戰爭的埃魯因人是誰麼?」

  塞緹愣了一下,隨即輕輕搖了搖頭。她雖然不是鄉下姑娘,但對於數千里之外發生在帝國境外的戰爭也不可能有多了解。事實上她甚至不知道那場戰爭發生在什麼地方,僅僅是知道自己的哥哥死在了那場戰爭之中。

  「那個人是埃魯因王國的伯爵,封地在托尼格爾。」

  「又是這些貪婪的貴族。」塞緹咬牙切齒地想到。

  主教嘆了口氣,然後才繼續說道:「我的孩子,我要告訴你的是,在這幾天,你曾經見過對方不止一次。」

  「什……什麼?」塞緹一下呆住了。

  「那幾個埃魯因人住在你的旅店裡面,你想起來了嗎。」

  「是……是他們。」

  主教點了點頭,確認了塞緹的猜測。然後他默默地看著塞緹,少女似乎顯得有些不安,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你在想什麼,我的孩子?」

  「我、我不知道,主教大人,我應該做什麼?」

  「如果你想要復仇,這無可厚非,我的孩子,但這對你來說很危險……」

  「我不怕危險,主教閣下,」塞緹聲音有些哆嗦地答道:「我……可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你想要報仇?」主教的藍灰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灰濛蒙的色彩。

  塞緹猶豫了片刻,但心中忽然浮現出兄長的形象,堅定地點了點頭。

  「但若你有什麼意外,你想過你病榻上的父親麼,我的孩子。」主教淳淳善誘道。

  「阿……阿爾卡會幫我照顧好父親……」

  「阿爾卡,我知道這個年輕人,他是你的戀人,對麼?」

  塞緹臉色顯得十分灰暗,她低下頭,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主教的臉隱藏在陰影下,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想要報仇。針對托尼格爾伯爵是行不通的,我的孩子,」他緩緩地開口道,聲音低沉而沙啞,彷彿蘊含著魔力一般,一點點撬開塞緹心靈的潘多拉魔盒:「不過你可以針對他身邊的人,像他殺死了你的親人一樣……」

  「而這位伯爵大人正好有一位未婚妻和他在一起……」

  ……

  塞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魯施塔走到這裡來的,她跌跌撞撞地走在供馬車行駛的大道上,不遠處是熟悉的林地,與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畔景色。老肯特的旅店矗立在橋的另一側,在夜色下像是一團朦朧的黑影。

  道路兩邊的景像她司空見慣,但這一刻卻感到無比陌生,森林中像是潛藏著無數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它們一眨不眨,在樹木之間的孔隙緊緊盯著她。

  遠處夜梟鳴叫的聲音顯得有些虛無縹緲,咕咕作響,偶爾樹林會傳來撲打翅膀的聲音,那是這些帶翼的生靈在林中捕捉田鼠發出的響動。

  這些聲音都叫她瑟瑟發抖,她感到自己好像是一隻漫無目的的孤魂,在這荒野之上遊蕩。

  老肯特的旅店越來越近,這棟木石製建築的輪廓逐漸從黑暗中顯現出來,沉浸在漆黑無聲中的招牌、窗櫺,一點點褪去模糊的色彩,在月光下逐漸分明起來。

  但塞緹卻越走越慢。

  她哆哆嗦嗦地將手伸向自己的懷裡,那裡放著一隻瓶子,她握住那瓶子,陶瓷冰涼的觸感讓她心臟猛然一跳。

  她好像握住自己的命運一樣,輕輕抽著氣。

  主教的話從一片漿糊的腦子裡面浮現了出來。

  「這瓶毒藥你想辦法讓那個女人喝下去,你是旅店的女侍,總有辦法讓她們範,老肯特今天晚上不在他的旅店,這是你最好的機會。」

  「瞧,這並不困難,也沒有什麼危險性,一旦你報了仇,教友們會把你救出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塞緹上下牙打著戰,咯咯作響。

  她只感到腦子裡面一團亂麻,一面是這幾天住在貓與鬍鬚旅店的那些客人們,一面是自己死在埃魯因的兄長,有時候腦子裡還不可抑制地冒出阿爾的形象來,那個年輕人帶著他那種特有的嘲諷的神色看著她:「你不是要為你哥哥報仇,塞緹,你在猶豫什麼?」

  「可是這麼做會給肯特叔叔帶來麻煩。」

  「今天晚上之後,帝國都將不復存在,沒有任何人會去為難老肯特的。」

  「不,那些埃魯因人呢?」

  「坦率點吧,塞緹,你在害怕。看看你蒼白的臉,哆嗦的手指頭,真正面對仇人時,你的勇氣哪裡去了?」

  「不,我只是……」

  兩個聲音在塞緹腦子裡面攪合著,好像兩把鋸子,鋸得她頭痛不堪。她想停下來喘口氣,但跟著她身後的兩名『教友』卻不給她這個機會,將她踉踉蹌蹌地向前推了一把,對她說道

  「去吧,塞緹,別讓主教大人失望,也別讓你哥哥失望,我們相信你能做到的。」

  塞緹不敢回頭,她本能地覺得自己只要稍有猶豫會遭遇某些可怕的事情,那兩人看他的眼神讓她想起小時候在布魯坎見過的狼。

  冰冷而凶狠。

  她躊躇不前地來到旅店的正門前,門緊閉著,但她知道老肯特一般會在離家時將鑰匙放在門前的地毯下面。她哆哆嗦嗦地彎下腰,想要去摸索那把黃銅鑰匙,但正是這個時候,門後一個略微好奇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誰在外面呢?」

  那個聲音輕盈而富有節奏,充滿了音符的跳躍感,彷彿它的主人將全部的強烈的好奇心融入其中。

  塞緹僵住了,她認出了這個聲音來,正是那個很好說話的商人小姐。

  ……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6-25 21:53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