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琥珀之劍 作者:緋炎 (已完成)

   
edison1225 2011-4-24 16:36:41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8 12549139
x24685 發表於 2015-9-13 23:44
第一百幕五幕 布蘭多的路(下)

  「好強……」

  凰火眸子裡有些閃閃發光,忍不住握了握小拳頭,暗暗抓緊了自己的佩劍。

  風暴陰影旅店的大廳十分狹長,進門的地方地勢最高,往後階梯似的矮了下去,通往二樓的樓梯在最角落處,她分明看到那後面有幾個羅薩林騎士正看向這個方向,竟然被布蘭多單純以氣勢逼迫得後退了好幾步。

  她心中十分清楚,羅薩林領的實力雖然在雨燕平原排不上號,但因為常年與亡靈、與異怪與清道伕交手,他手下的騎士們往往都十分彪悍,雖然以白銀巔峰為主,但不乏黃金階的存在,比方說此刻旅店內的那幾個人,至少也有黃金下游的實力。

  這些騎士她對付起來很簡單,但要單純只看一眼就讓對方膽顫心驚到那個程度,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布蘭多的出手中,她隱隱感到了一絲「道」的氣息,技近乎道,這是劍客的畢生追求,只是天人之境好入,至極之劍放眼整個九鳳也只有那麼寥寥幾個大宗師能夠做到而已。

  布蘭多此刻並不知道此刻自己身後這個小女孩心中的想法,否則一定會為對方的天賦而驚嘆,在要素顯化的實力水準下感受到他的領域,這不是一般的領悟力可以形容的。

  他先前的確不是單純放出了自己的氣勢,否則單靠氣勢或者傳說中的殺氣就可以逼退敵人這樣的事情只存在於想像之中。他其實是實驗了一下自己的極之領域。

  也就是極之平原的力量。

  他的實力跨越到法則巔峰之後,要素之力再一次強化了他的各個職業能力和本身的天賦。其中霜土之衛的凜風獲得了一部分空間的法則,讓這個技能在爆發時籠罩的範圍提升了近三倍,要不是如此,他當時還真沒辦法在不啟動辛娜的異能的情況下一擊殺死所有的異怪。

  但這還不是關鍵。關鍵在於霜土之衛幾乎所有的技能在他進入法則巔峰之後,在加持時空要素的前提下,這些技能幾乎都多了一個不可閃避、並且他可以任意塑造技能範圍形狀的屬性。

  這個屬性和《琥珀之劍》中空間要素的二次加強一模一樣,但空間屬性卻沒有不可閃避與第一次加強中時間要素的性質,存在性之力的強悍由此顯露無疑。

  而聖堂騎士的衝突光環則獲得了一定機率完全忽略傷害的能力,最開始的時候這個能力只有百分之三,不過現在他的實力穩步增長到極境大後期之後。已經提升到了百分之十以上。

  他在元素壁障進入空間裂隙時就實驗過這個能力。可以說要不是這個能力,他從空間裂隙中出來時受傷可能還要更重一些。而當初在和黃昏的意志近身纏鬥時,這個能力也幫了他大忙。

  至於其他的技能也或多或少得到了一分部空間法則的加持,提升了作用範圍和施展範圍一類的屬性,與衝突光環和霜土之衛技能的明顯變化相比又弱了許多,甚至不值一提。

  但這只是他在跨越進入法則巔峰之後的事情。

  事實上在元素壁障穿過元素風暴之後,他又一步跨入了極境後期。這種實力坐火箭似的成長,終於讓他在這一世與如此多的極境對手交手之後,總算也是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極之平原。

  當然——

  雖然在魯施塔一戰時,他也借助炎之刃短暫地觸摸到過這層天花板,但認真說來那個時候奧德菲斯也只是提升他的攻擊水平一個階層而已——極境水準的攻擊,和擁有極之平原,那可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要不是他的要素等級太高,他還真沒辦法單用奧德菲斯壓制甚至是和一名貨真價實的極境高手打成平手。

  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極之平原,才談得上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法則與領域,這是聖位的門票。後世玩家可以借助戰爭石板(石板任務)直接躍入完善軀體的境界,但那至少也需要有極境的前提。

  布蘭多其實有些猶豫,自己是否要和前一世一樣用自己已有的戰爭石板開啟石板任務,然後躍入完美軀體的境界。

  如果他這麼做,那麼這將是一條最容易的登神之路,他可以肯定這個時代的沃恩德隨著黃昏意志的降臨,並在高漲的魔法潮汐與魔力之海的異動雙重影響之下。肯定有一大批原本站在這個世界金字塔最頂尖的存在重新感受到了Tiamat法則之上的氣息,一步踏入聖賢領域。

  但至少在十年之內,也沒有人可以越過聖賢領域,最終連布加人都要通過石板來模擬Tiamat的最高權限,獲得聖位的力量。所以說如果他現在就選擇這條路,那麼一定可以輕易領先所有人一步。

  無論是他們是在雲端之上的巫師也好,還是驍勇善戰的銀精靈也好,他都將是凡人之中第一個完美軀體的人,到了那時候,恐怕只有少數巨龍才有資格與他平起平坐。

  而獲得了這樣的實力與地位,他可以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無論是埃魯因、克魯茲還是聖奧索爾,都不得不重新考慮他——這個冷杉領領主的發言權與瓦爾哈拉存在的意義。

  也只有這樣,他才有資格挑戰黃昏之龍,救回羅曼。

  但他也很清楚這樣做的極限在那裡,戰爭石板不可能模擬真正的神祇的力量,就和在遊戲之中一樣,他會卡在白銀之軀這個關卡上。玩家們耗費了無數時間與精力去尋找的關於存在性之力的秘密,就是為了彌補這個缺陷。

  而如今他已經擁有了存在性的力量,但卻還要重蹈覆轍的話。未免有些太不甘心了。

  自從他甦醒過來,其實心中就一直在考慮這樣一個問題,自己既然已經掌握了存在性之力,那麼是否可以按部就班,真正經過聖賢領域與伊蓮女神深淵湖水的洗禮,完美地走過要素之境的最後一步,不依靠戰爭石板,直接完美軀體。

  若是這樣的話,自己說不定能踏出那最後一步,掌握存在性之力的真正奧秘。

  事實上他在Tiamat的法則之中看到那一排排神秘的構裝體陣列之後,他心中就一直在懷疑這個世界存在的真正秘密,沃恩德究竟是什麼?自己為什麼會穿越到這個世界來?這究竟是瑪莎的許意?還是一個偶然?

  他隱隱有一種預感,或許當他走出最後那一步時,一切秘密都會得到解答。

  但唯一的問題是時間——

  自己究竟能否做到,這一切也僅僅只是自己的猜測而已,在前一世,除了流淌著黃金之血的龍族能夠走到完美的黃金之軀外,連布加人在宇宙的終極奧義之前也只能黯然之色,自己區區一個黑鐵之民,一個對這個世界背後的秘密從沒有過瞭解的玩家,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堅信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

  何況,黃昏之龍會給自己這個時間嗎?

  布蘭多無法給出自己答案。

  但這不表示他無所作為,事實上從他離開空間裂隙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已經有了打算。不管怎麼說,先一步步走下去,實在是窮途末路之刻,再考慮戰爭石板也不遲。

  以他對《琥珀之劍》的熟悉,開啟石板任務也用不了太久,畢竟開啟石板任務最重要的是找到合適的石板。這對他來說已經不是問題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他一早就在研究自己的極境之力,他肯停下來陪柳先生和凰火一起前往羅薩林,其實也是因為一直在反覆實驗自己新到手的力量。

  這力量就是屬於他的極之平原。

  與法則巔峰與真理之側玩家的要素對於技能和天賦的強化有很大的不同,極之平原對於要素之境的意義格外重要,就在於當極境強者展開極之平原時,他們不需要刻意動用自己的要素之力。他們每一次施展技能與攻擊時,要素之力便無處不在。

  因為極之平原其實原本就是一個屬於擁有者所編織的簡易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只要符合所有者的法則,那麼他就可以讓自己的技能在這個世界中表現出應有的性質。

  就好像灰劍聖梅菲斯特在展開自己的灰之領域時,他的每一次攻擊無不帶著幻想法則的基本性質,那就是難以防範,它對於攻擊的限制只存在於想像力的極限之中。

  更不用說一般人被拉入極之平原之後,還會受到來自於這個世界所有的法則的攻擊。

  而布蘭多發現自己的極之平原更加恐怖。

  空間,時間,當他在自己的極境中展開攻擊時,這兩者都不再具有一般意義,也就是說他失去了命中這個屬性,只要他希望,他出手就會必然命中。當然,敵人可以從法則意義上讓他的攻擊的效果減弱,或者是避免傷害,但無論如何,命中是前提。

  他必然命中,無論在什麼方位,無論在什麼時間。

  這個能力強得有些超乎想像,而它還只是自己極之平原表現出的第一個能力,極之平原表現出的法則性質並不與所有者在極境的實力水準有關,只與他對於極境秩序的理解有關。

  所以布蘭多雖然已是極境巔峰,但在這個領域,他仍舊只是一個初窺門徑的新手,因此也只擁有這個麼一個能力。

  但就在之前,他又發現了自己的一個新能力。

  那就是對於空間的掌控。

  他在大廳中並未完全展開極之平原,而是讓自己極之平原的法則投影到主物質世界,事實上這個能力連他的老師灰劍聖梅菲斯特都做不到,因為這是極境巔峰的專屬能力。

  但他開始投影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對於整個風暴陰影旅店的空間擁有了一種掌控力,那種感覺讓他幾乎產生了一種主宰一切的錯覺,這個能力與他的空間要素之力有些類似,但強大得多。

  在動用空間要素時他勉強移動一些物件都要耗費大量的秩序點,但就在片刻之前,他才只用了一眼,就壓迫得整個大廳中的所有人都退了回去。

  那不是氣勢,乃是法則。

  布蘭多忽然之間有些激動,自己似乎已經找到了某些門路。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4 09:3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14 23:52
第一百零六幕 「故友」

  但正在這一刻,布蘭多忽然皺了皺眉頭,忽然收起了極之平原。

  風暴陰影的大廳中一時間有點詭異的安靜,近乎落針可聞。之前準備靠上來揩油的醉鬼們被一道無形的力量壓在了自己的坐位上,他們面面相覷,昏昏沉沉的腦子裡也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

  在櫃檯附近,幾個冒險者正在結賬準備離開,這時候也不禁定定地站住了。一個長著長耳朵的精靈看著布蘭多的法則之線猶如一片銀色的海洋一般掃過整個大廳時,忍不住張大嘴巴,手中的長弓沒握住「哐」一聲落在了地板上,然後他才趕忙紅著臉慌慌張張地將弓撿了起來。

  在大廳的一角,一道人影也定住了腳步。

  布蘭多目光微微一凝,他一早就留意到了那道背影,因為心中一直微微感到有些眼熟,彷彿總覺得在那裡見過這麼一個人似的。但他在九鳳人生地不熟,就算在遊戲之中也沒什麼熟識的NPC,除了凰語之外,當然後者也從未離開過埃魯因。

  何況那背影明顯是個男人。

  布蘭多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早上遇到的那些羅薩林騎士,或者說那辛手下中的某一個人,不過他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記憶還沒衰退到不到半個鐘頭之前還見過的人就已經記不得了的地步。

  「是他?」他腦海之中一道電光閃過,終於想起了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來。「這傢伙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凰火像是感覺到什麼,抬起頭來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他。

  「你待在這裡。」布蘭多嘴唇微微動了動,小聲說道。

  凰火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大廳之中。

  此刻布蘭多雖然已收起了極之平原,但不過才一兩秒鐘而已,片刻之前造成的餘威仍存。大廳中的其他人還處於震撼的狀態之下,有人像是一尊尊木偶,有人正從跌倒的狀態下渾渾噩噩地爬起來。但唯有一個人,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傢伙,正在不動聲色地向二樓樓梯處挪動腳步。

  那人雖然沒回頭,但卻好像感受到了凰火的目光般,身形微微一顫,忽然之間邁開步子向二樓樓梯處衝去。

  但布蘭多怎麼會眼睜睜讓對方逃走。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眼下這個時節在這種地方遇上對方,不過這無論從那一方面來說都是個好消息,他身形微微一動,忽然之間從大廳中所有人的視界之中消失不見。

  眾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但唯有站在布蘭多身邊的凰火看得最為清楚,她看到布蘭多下一刻便出現在了那正在奪路而逃的男人面前,也沒見他做什麼動作,一條條銀色的法則之線便在他面前交織成形,形成一面閃爍著銀光的牆壁。

  而那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直接一頭砰一聲撞在了這堵銀色之牆上,他發出一聲慘叫,噼裡啪啦撞斷了十數根樓梯扶手從上面滾了下去。

  大廳中的顧客們這才反應過來,才意識到有人竟敢在風暴陰影之中出手,令人驚異的是這些人第一時間想到的竟不是驚叫著逃出旅店去,而是有些興奮地將目光轉向身後。

  羅薩林的幾家旅店都是領主大人的私人財產,這下可有樂子了。

  但只有少數人腦子轉得比較快,開始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個年輕人是個強者,來自於雨燕平原真正的強者。

  在他們貧薄的見識中,也只有雨燕平原才有這樣的強者,在羅薩林人們所能見到的天花板的頂端,也就是領主大人的那位有些不近人情的衛隊長了。

  「這也是……空間?」凰火喃喃自語道,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微微有些明亮了起來。

  布蘭多這會兒卻沒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他慢條斯理地從樓梯上走下來,心中還有些自得,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可以如此居高臨下地面對這個人。

  他看著那個還躺在旅店的木質地板上的,彷彿恨不得渾身上下都裹在斗篷之下的神秘男人,臉上忍不住浮現出微笑來,這人看起來受傷不輕,到這時候還沒回過氣來。

  但布蘭多才不相信對方會如此不堪,他很清楚自己之前出手的輕重,只是單純用空間法則封了一道牆而已,那個人會一頭把自己給撞個半死,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爵士先生,我知道你沒什麼大礙,何不起來見見老朋友?」

  布蘭多開口道,自從和黃昏意志一戰之後,他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輕鬆,心中彷彿狠狠出了一口惡氣似的。

  凰火有些疑惑地看著那邊,她隱約看出那人似乎是布蘭多先生的對頭,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她明明記得布蘭多先生明明說過自己是埃魯因人,埃魯因距離九鳳不知道有幾千幾萬里遠,他怎麼會在羅薩林有仇人。

  她微微想了片刻,就心思通透明白過來。

  躺在地上的神秘男人仍舊一動不動。

  布蘭多不禁有些好笑,他是知道這人的脾性的,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你把劍藏在斗篷下面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威脅,科斯曼家族的玫瑰高塔的確是一把好劍,你的劍術在悲愴之地也是數一數二,你打算用死劍第七劍式對付我對嗎?」

  那人忽然之間一骨碌從地上坐了起來,他哐噹一聲將自己手中的佩劍丟到一邊——那劍有兩尺多長,算不上一柄長劍,但劍刃漆黑如墨,表面形同一面鏡子。布蘭多的目光只在劍上停留了片刻,便重新落在他身上——他乾脆揭下斗篷,露出兜帽的陰影下面一張蒼白、乾淨、俊秀的臉孔來。

  「領主大人,我們可是多日未見了。」這個年輕人抬起頭看著布蘭多,開口即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對他微微一笑道。

  布蘭多默默地注視著對方。

  他熟悉這張臉,在記憶中的幾十年後這張臉仍然保持著現如今的年輕樣貌,因為他是永恆不朽的黑暗貴族,歲月與它們相伴,是一條平行的線。

  這個人是悲愴之地的騎士,也是黑暗領主,他是瑪達拉的天才將領,布羅曼陀的三星之首,是黑勛爵——或者說《琥珀之劍》中歷史上的黑勛爵,因斯塔龍。

  因斯塔龍‧尤迪特羅米‧科斯曼。

  因斯塔龍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他開口正想說點什麼,但布蘭多伸手一招,他整個人便飛了起來,像是一袋麵粉似的重重撞在了旅店一側的牆上,他沉重地哼了一聲,剛準備出口的話便吞回了肚子裡。

  布蘭多的手彷彿是隔著十多米的虛空抓住因斯塔龍的脖子,狠狠地向下一摜,原本還貼在牆上的瑪達拉天才將領便轟一聲墜向地面,將風暴陰影旅店大廳結實的木地板生生撞出一個窟窿來。

  目睹這一幕的眾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他們腦子裡最先想到的竟然不是有人敢破壞領主大人的私產,而是這個年輕人和對方究竟有多大仇多大恨。

  凰火目光也閃了閃,她緊抓著自己的劍,下意識地四下看了一眼。

  她對旅店這種地方並不是不熟悉,只是柳先生很少會帶她在人多眼雜的地方停留太久,何況布蘭多忽然出手,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身上,讓這位心思有些單純的九鳳皇女忍不住有些侷促起來。

  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站在櫃檯邊的幾個冒險者身上,那些幾個冒險者其實一早就準備結賬離開,但布蘭多的表現讓他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該經過她身邊,從另一邊的大門出去。

  但萬一引起那年輕人的誤會怎麼辦?

  他們剛才明顯聽到凰火管那個年輕人叫哥哥,而後者的實力先前他們也有目共睹,面對這個層次的強者,他們豈敢輕易造次?

  那幾個冒險者留意到凰火看過來的目光,其中一個留著齊耳金色短髮、有些俏皮的少女翠綠色的眸子裡流露出一絲無奈之色,連忙苦笑著對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惡意。

  凰火有些不理解地看著這些怪人,心想最近鶺鴒海峽出現的外國人可真不少。

  阿德妮放下手,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她覺得自己的運氣真是壞透了,自己作為拉之羽翼騎士團的副團長,與同伴一路從盧比克來到這裡,克服了無數困難,就是為了尋找傳說中的智慧之光——明明先知們的預言便應驗在此處,可惜經過一個月的搜尋,羅薩林左近仍舊是毫無任何線索。

  從大沙漠來一趟九鳳並不容易,她本來打算前往雨燕平原去碰碰運氣,卻萬萬沒想到原先預計能在白露祭典之前抵達青玉丘陵的船沒想到卻因為羅薩林遭到異怪攻擊而被扣押。

  停留在羅薩林的日子越來越長,口袋裡的資金越來越少,大夥兒一合計,預計或許要在這裡停留很長一段時間。好不容易找到便宜的房子出租,本來準備從資費昂貴的旅店中退房,沒想到才剛剛結完旅費,又出現這檔子事情。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5 00:34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14 23:53
第一百零七幕 拉之聖劍

  當然,阿德妮心中冒火的倒不是那個年輕人會把他們怎麼樣,而是這裡的騷亂肯定就會引來城主的衛兵,到時候他們這些人可是一個都跑不掉。雖然說他們也不是什麼奸細或者破壞份子,但這對那些衛兵可沒什麼作用,反正到時候難免麻煩一大堆而且說不定又要花一大筆錢。

  一想到要花錢,阿德妮就覺得那個年輕人有些面目可憎起來:那傢伙究竟有沒有腦子啊,敢在這個地方惹麻煩,也好,一會兒他就知道這地方那個該死的老狐狸領主有多可怕了。

  雖然那個年輕人有些強,但想來應當不是那傢伙的對手。

  阿德妮一想到自己一行人曾經遇上的那個老傢伙的左右手,就忍不住有些心驚。當然這樣的想法可不能表現出來。

  她勉強在臉上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來,對不遠處的凰火傻呵呵地笑。

  「九鳳貴族,」她心下想:「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傢伙。」

  但眼角忽然瞟到旅店外巡邏的衛兵正在向這個方向走過來,她心中微微一跳,連忙壓低聲音對自己的同伴們說道:「走,乘那傢伙還沒注意到這邊,我們先溜出去。」

  「隊長,」先前那精靈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等等。」

  「天哪,那奎爾,快放手,你瘋了嗎?」阿德妮快給自己的同伴氣暈了,那奎爾是隊伍中的精靈射手,在加入拉之羽翼之前是羅莎地區的沙漠遊俠,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冷靜、理智的人,與隊伍中其他幾個肌肉大腦比起來就是可靠、安心的代名詞,她甚至都差點有點喜歡上對方了。

  但這會兒,她覺得自己要重新收回對這個笨蛋的評價了——這傢伙究竟在想什麼?

  「隊長,那個年輕人……」那奎爾低聲說道。

  「我知道,他在惹麻煩。」阿德妮不耐煩地打斷這個該死的木頭腦袋,「但是我們不想捲入到這個麻煩中去,你明白嗎,那奎爾。」

  她已經看到旅店的主人在招呼侍者,他們在這裡待了一個多月,阿德妮已經十分清楚這家旅店的幕後其實就是那個令人不快的老傢伙。

  也就是羅薩林此地的城主大人。

  這可不太妙,得快點脫身才行。

  那奎爾搖了搖頭。自己的副團長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急,而且功利性太強了,不過要不是這樣,團長也不會安排他加入這個隊伍中。

  他是羅莎沙漠的隼鷹之眼,輕易不會離開聖地,要不是為了那個千年預言,又怎麼會千里迢迢來到這個地方。

  羅薩林是比大沙漠繁華,但繁華之下卻是一片頹廢,遠不如沙漠中的綠洲那麼生機勃勃與乾淨。

  說實話,作為一個金精靈,他心裡並不是很喜歡人類的社會。

  不過他還是拽著自己副團長的手,一邊向其他幾個裝扮成冒險者的沙漠騎士使眼色,示意他們趕快攔住他們這個有些不在狀態的副團長大人。

  「隊長,你看他的劍。」

  可惜那些肌肉大腦一如既往的冥頑不靈,完全沒反應過來,事實上他們還在看熱鬧,驚嘆那個年輕人的強大。那奎爾忍不住嘆了口氣,不得不開口道。

  「什麼劍?」阿德妮下意識地向那邊看了一眼。

  布蘭多手中握著奧德菲斯,流淌著金色焰紋的長劍劍尖正指向因斯塔龍的下顎,可以說貼在他有些蒼白的下巴尖上。

  他握劍的手只要輕輕向前一送,這位瑪達拉的未來之星就會從此從這個世界除名。

  認真的說來,他和這個未來注定要名震一時的亡靈的天才將領的確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但不知為何,在對方毫無還手之力的情況下出手教訓了對方一番之後,他忽然有些意興闌珊。

  旅店的木地板已經變成了一個深深的坑,木板斷裂向下凹陷,因斯塔龍從這個坑中央半跪著爬起來,臉上終於褪去了有些輕浮的神色,他眼中閃動著靈魂之火,靜靜地與布蘭對視。

  「……我沒想到領主大人對我們的恨意如此之深,我聽說你當時是在布契?」年輕人嘆了口氣:「在這裡遇上閣下也算是因果報應,我自認倒霉,也別無怨言,伯爵大人,你只管動手,我唯一有一個請求就是請給在下一個應得的體面——」

  「你沒有什麼東西是應得的,不過亡靈與人類的仇恨還用不著你來負責。」布蘭多放下劍,走上前去,一把拽住因斯塔龍的領子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這位瑪達拉未來的天才將領彷彿在這些時日以來實力突飛猛進,已隱隱有了要素開化之兆,但在布蘭多手中還是絲毫動彈不得。

  「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瑪達拉的第二次入侵開始了嗎?塔古斯是否也在這附近?」

  「看起來領主大人您離開埃魯因的時候第二次戰爭還沒有爆發?」因斯塔龍有些驚訝地盯著他,吃力地答道:「哦,對了,那時候大人正出使克魯茲帝國,這麼說來你早就料到我們會入侵埃魯因了?」

  他看布蘭多的目光忍不住充滿了好奇。

  「我一直以來以為閣下不過是有些魄力,運氣比較好而已,現在看來,沒有將當時托尼格爾的一戰仔細匯報給陛下,是個失誤……這麼看來,埃魯因對於帝國最大的威脅也許並不是那個野心十足的皇長子,而是閣下才對。」

  布蘭多對於這傢伙的廢話連篇充滿了不滿,手一揚將之丟了出去。後者悶哼一聲,重重地摔在牆角,隨即才苦笑著爬起來,擦了擦鼻子看著他:

  「這麼看來閣下連最後的體面也不打算給我留了嗎?」

  「體面是自己掙得的,而不是別人施捨的,」布蘭多開口道:「你是悲愴之地的天才,那麼告訴你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當然是為陛下辦事。」

  因斯塔龍吃力地扭了扭脖子,倒絲毫也不隱瞞地回答道。

  「你是與鬼車的聯絡人?」布蘭多忽然反應過來,問道。

  因斯塔龍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你猜出來了?」他的目光隨後落在不遠處的凰火身上,這才露出一絲瞭然之色。

  「看起來領主閣下為了破壞陛下的計畫,竟然不惜親自到九鳳來,我一直懷疑你在托尼格爾的所作所為有些針對我們,可惜塔古斯並不認同我,覺得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他苦笑了一下:「沒想到這個荒謬的預感竟然成真了。」

  布蘭多愣了愣,沒想到這位瑪達拉的未來之星竟然一直在關注自己,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慶幸好還是該感到高興好。

  不過他來九鳳到真不是為了針對瑪達拉,要不是陰差陽錯到了這個地方,他還真不知道瑪達拉在九鳳也有這麼多的齷齪。

  不過他也沒拆穿,只追問道:「你怎麼沒有參加第二次黑玫瑰戰爭?」

  「什麼是第二次黑玫瑰戰爭?」因斯塔龍有些英俊的面孔上微微一怔,隨即才反應過來,不解地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參加第二次黑玫瑰戰爭?」

  「我以為持水銀杖的那個人對你應該是絕對信任,你本來應該有機會成為這次戰爭的指揮官的,那麼現在的指揮官是誰?」

  因斯塔龍瞳孔深處微微收縮了一下,他的家族和塔古斯的家族與至高者之間的關係,在冬之廳都是絕對的秘密,他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獲悉此事的,但這絕對是第一次,對方的話對他的心神產生了一絲動搖。

  「現在的指揮官應該是雷帝歐斯。」

  「天啟?那個紅騎士?」

  「你連這個都知道?」因斯塔龍這次是真的驚了:「你對我們究竟有多瞭解?」

  布蘭多卻不理他,他在想究竟是那裡出了問題。理論上因斯塔龍這時候應當在埃魯因,第二次黑玫瑰戰爭是他開始綻放光芒的時代,但他這個時候卻出現在了九鳳,相反是雷帝歐斯頂替他成為了前線指揮官。

  他的思緒繼續發散,不禁想到了那個雷帝歐斯,對方是天啟四騎士之一的紅騎士,他的指揮風格沒有因斯塔龍那麼靈動,歷史上成就也沒有後者那麼高。由他來代替因斯塔龍指揮入侵埃魯因的戰爭,想必公主殿下和芙蕾雅她們的負擔應當會比歷史上要輕一些,再加上自己在瓦爾哈拉發展的力量,埃魯因這一次應當是有很大機會的。

  哪怕第二次戰爭仍舊以平手收場,或者王國稍微吃點虧,只要能拖到第三次戰爭,那麼那時候他至少能確信埃魯因就有一戰之力了。

  想到這裡,布蘭多又感到自己在這裡遇上因斯塔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心態也平和了不少。回過神,看向因斯塔龍,繼續問道:

  「塔古斯呢,他已經是你的副手了吧?」

  「你……」

  因斯塔龍正想說什麼,但正是這個時候,一聲驚呼從大廳另一邊傳來,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那聲音顯得有些不可置信,又彷彿是脫口而出一般:

  「那奎爾,快,快打我一巴掌!拉神在上啊,那真是太陽神之劍?」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5 00:40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16 00:11
第一百零八幕 湛青 Ⅰ

  那奎爾當然不可能給自己的脫線副團長一個巴掌,事實上當她在大呼小叫的時候,外面的衛兵已經走進了旅店。這個時候旅店店主立刻撇開自己叫來的侍者,對他們喊道:「抓住那個鬧事的家夥!」

  幾個衛兵楞了一下,隨即端起長槍準備從外面衝進來,但他們都忘了一個人的存在,凰火舉起手中的長劍,拇指一翹,青鋼劍鋒錚一聲從鯊皮劍鞘中彈出,她右手抓住劍柄拔出劍身向前一掃,一條半月狀的火焰便向門口掃去。

  那道火光「嗤」一聲落在那些衛兵腳下,在距離他們腳趾頭不超過一寸的地方在地板上燒出一道半月形的焦痕,充滿了警告意味。

  那些衛兵不過是些普通人,實力參差不齊,還及不上那辛這樣的清道夫,他們立刻嚇得定在了原地,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但衛兵駐足不前,不代表他們中的騎士也駐足不前,一道人影分開前排的衛兵,他大喝一聲,已雙手持劍一劍向凰火斬了過來。

  凰火早注意到這群人中有騎士存在,她一矮身讓這一劍從自己頭頂之上揮過,心靜如止水,仿佛周遭一切都映入心境之內,讓騎士手中的雙手大劍在旅店店主的驚叫聲中劈向櫃臺,直劈得哢擦作響、木屑飛舞。

  與此同時,她手中的長劍已赤紅如熾,由下向上一劍刺向那騎士胸腹甲板之間。噹、噹、噹連續三劍,那騎士被逼得連退三步,甚至不得不棄掉卡在櫃臺上的雙手巨劍,棄劍之後拔出一把短劍用以格擋凰火的攻擊。

  他心中不禁大驚失色,他看出凰火的實力不差,但實戰經驗卻有些不足,否則之前警告的那一劍便應當落在那些衛兵身上,而不是在他們跟前。在羅薩林這種地方出手容情,就說明對手不過是個雛兒,是沒見過血的那種「貴族」劍客。

  這種人在面對猛攻時往往因為心有旁騖而手忙腳亂,在面對實力伯仲之間的對手時還發揮不出三成的水準,但凰火面對自己的攻擊時非但從容鎮定,而且還敢近身纏鬥。

  當凰火搶攻時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面對的真是一個小女孩?而不是一個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老練的僱傭兵?

  他卻不知道凰火雖然的確是沒殺過人,但早就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生死,玉鳳之道的核心要義便是鳳凰涅槃、死地後生,在任何狀況之下都保持鎮定是起碼的素質。

  騎士駭然失色,凰火一瞬間便察覺出他心中的動搖,這讓她有點惱怒。在她想來每一場戰鬥都應當是認真而嚴肅的,這是對於對手與生命起碼的尊敬。

  她反手一劍斬在那家夥的短劍上,將那柄已被刻上了三道深深刻痕的短劍劍刃斬斷彈飛了出去,打著旋兒「咄」一聲釘在不遠處的木質梁柱之上。然後在那人反應過來之前一個轉身側踢一腳踹在對方的胸板甲上,連人帶甲一起踹得凹陷了下去,那騎士慘叫一聲從哪裏來便從哪裏飛了出去,還連帶撞到了好幾個衛兵。

  風暴陰影旅店外面一片稀裏嘩啦的響聲,響了好半天才停息下來,凰火只抿著小嘴默默看了那邊一眼,手上長劍已錚然歸鞘,然後重新站得筆直。

  對於這個結果她心中並不意外,那騎士實力本就差她不少,竟還敢在戰鬥之中走神,她沒出死手,否則不出意外對方這時候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這地方的風氣令她不禁皺了皺眉頭,在九鳳,在玉鳳一族中,絕對不會有人如此褻瀆神聖的戰鬥的。

  但她不意外,其他人可就太意外了,除了布蘭多之外,旅店中幾乎又是一片鴉雀無聲。旅店中的大部分客人都不是笨蛋,除了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店主之外,只怕沒人會覺得這些衛兵能奈何得了那個年輕人。

  畢竟對方展示出的實力,怎麼說也是要素之境的水準。而在羅薩林,能穩壓這些要素之境的冒險者和來自九鳳天人之境的劍客的,也就只有羅薩林領主的衛隊長博班一個人而已。

  不過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布蘭多帶來的那個看起來精緻得仿佛是個瓷娃娃似的小女孩,竟然會這麼強。

  她手中那把藝術品一般的長劍此刻安靜地收於鯊皮劍鞘之中,但此刻再沒人敢以為那只是一件精美的裝飾品了。

  完全目睹了這一幕的的阿德妮的嘴巴都張成了「O」形。她雖然有些衝動,但這並不妨礙她看出凰火的真實實力水準——與自己恐怕也就只差一線了。

  「她、她、她……」阿德妮指著凰火哆嗦道:「是不是她,那奎爾。」

  精靈一邊解下長弓,搖了搖頭:「隊長,你注意那個年輕人……」

  「他有什麼好注意的,長得又不帥。」阿德妮大咧咧地隨口答道,但她楞了一下,忽然跳起來尖叫道:「對了,拉之聖劍!那家夥是太陽神之劍的攜帶者!」

  布蘭多這時候卻把因斯塔龍一把從地上拽了起來。他回過頭看了旅店門外一眼,先前凰火的表現都看在他眼中,可以說可圈可點,他看出凰火沒多少實戰經驗,但在第一次與人交鋒時能表現得如此敏銳,這已經不能是天才可以形容的了。

  「這個小女孩是個天生的戰士,但不一定是劍士。」布蘭多心想,他先前明顯看出凰火對於劍術的理解其實還很浮於表面,至少配不上她的戰鬥天賦。

  他心中產生的第二個念頭是:尤拉並不如她。

  尤拉正是艾科的未婚妻,那個真名為凰語的女人。

  「到你的房間去,我們聊聊。」布蘭多回過頭,對自己面前的因斯塔龍說道。

  「榮幸之至。」因斯塔龍苦笑著咳嗽了一聲,布蘭多先前那幾下可一點也沒留手,他雖然是亡靈,但也受了不輕的傷。

  他又看了一眼凰火問道:「她使的是漠風劍法?」

  布蘭多點了點頭,毫不避諱地對他說道:「是的,她就是鬼車要找的人。」

  「但情報上說她有一個護衛,那個護衛呢?」

  「去港口了,我猜羅薩林領主扣押了羅薩林港口內所有的船,柳先生打算先去港口確認一下,現在看來應該八九不離十,水手被扣押在什麼地方?」

  因斯塔龍默默看了他一眼:「應當在城內,沒人去管他們,羅薩林領主只是把他們趕下船而已,至於鬼車有沒有在他們中放眼線——」

  他聳了聳肩。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這人果然還是上一世的那個黑勛爵因斯塔龍,布蘭多看著對方,心中忽然又升起了一絲複雜的心思。

  「如果自己在這裏殺了他的話,或許以後會省很多麻煩。」

  「伯爵先生對我似乎十分忌憚。」因斯塔龍從他眼中看出了許多東西,開口說道。

  「我忌憚的是布拉曼陀的黑玫瑰,而有一個人可以讓它在黑暗中綻放得無比鮮艷,」布蘭多淡淡地說道:「若此人正在我面前,你說我應當怎麼辦?」

  「沒想到我在領主大人眼中竟被如此看高,真不知道是該感到榮幸還是惶恐……」

  因斯塔龍再苦笑著搖了搖頭。

  布蘭多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手按在炎之刃上,心中的殺意若有若無。理智告訴他應當立刻出劍,但他心中卻覺得這個歷史上曾經在埃魯因與瑪達拉的戰爭中留下了深深一筆的名字不應當隕落在這個地方。

  在這個距離埃魯因不知多遠的,有些簡陋的小旅店之中。

  「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布蘭多忽然說道:「如果瑪莎大人不認為你應當死在這個籍籍無名的地方的話……」

  因斯塔龍眼中的靈魂之火一下便亮了起來:「領主大人,你想知道關於白骨之野亡靈與異怪之間戰爭的細節,還有亡靈們入侵埃魯因的動機?」

  布蘭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機敏一如既往地令我感到毛骨悚然,因斯塔龍爵士。」

  「很快那些騎士就會叫來更多人的。」因斯塔龍答非所問道。

  「沒關系,打攪不到我——」

  阿德妮杵在被劈開成兩半的櫃臺邊。

  她眼睜睜看著布蘭多帶著那個穿著黑斗篷、面貌英俊的年輕人上了樓。「怎麼辦,我們要跟上去嗎?」她回頭問道:「你們看清了嗎,那個人手中真是拉之聖劍?」

  「那好像是……」

  「但又有些不像。」

  騎士們紛紛說道。

  「閉嘴。」阿德妮對這些家夥已經完全不抱希望,她看到那個小女孩默默地經過他們身邊,從袖子裏掏出銀塊放到櫃臺上,向那個已經被嚇呆了的店主訂好了房間。

  仿佛先前製造的騷亂都不存在似的,而且似乎也不在意那些逃走的衛兵會不會叫來更多的人。

  阿德妮也不在意這一點,她有點痛心疾首地看著放在櫃臺上的飛鳳狀銀錠,動了動嘴巴,很想告訴對方你到底知不知道這究竟是多少錢?

  不過凰火已經轉過身,分開人群跟著布蘭多上樓了,只留下一個瀟灑無比的背影。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6 16: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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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幕 湛青 Ⅱ

  默默看著凰火走上二樓,阿德妮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回過頭:

  「那個……我是她的同伴,老闆。」

  「隊長,別這樣……」那奎爾一把將她拽了回來,小聲對她說道:「您理智一點,我們得先離開這個地方。」

  「離開?」女騎士團長目不轉睛地盯著櫃臺上的銀錠問道:「為什麼,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線索?」

  精靈搖了搖頭,貼近她耳朵,咬著耳朵對她說道:「因為待會兒這裡會很麻煩,我們可以等到晚上再來,羅薩林領主封鎖了港口,他們出不去的。」

  「好了好了,我聽到了,你不用靠那麼近。」阿德妮感到自己臉頰有點發燙,一把將他推開道:「那麼接下來怎麼辦,你說了算。」

  那奎爾點了點頭,壓低聲音對其他人說道:「那人身上帶著太陽神之劍,他一定和那個預言有某種淵源,而且就算他不是那個人,但我們也得想辦法靠近他從他身邊瞭解線索。」

  騎士們皆點了點頭。

  顯然他們對後者的信任比對他們副團長的信任來得堅定多了。

  ……

  「克薩夫先生……咳咳,」德爾菲恩握拳輕輕咳了兩聲,她有些關切地問道:「你說那些先生們之間有一個外國人?」

  午後的陽光穿過樹蔭落在這位小姐身上,斑斑點點,她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彷彿一陣風都吹得倒似的,柔弱得令人心動。

  克薩夫看得有些不忍,他連忙答道:「那些可不是什麼先生們,德爾菲恩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他們就是一些寄生蟲,惡棍,強盜與土匪。和這些人混在一起的恐怕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他們管那個人叫做布蘭多先生。聽聽這個名字,多麼惡俗平庸,一聽就是個化名。」

  德爾菲恩眼中閃過一絲最深沉的光芒,但騙過了所有人得眼睛。她很好地維持著自己的表演,附和道:「或許您說得對,克薩夫先生。」

  克薩夫感到好像炎炎夏日喝了一勺冰水,整個人都輕飄飄起來,他正準備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但一旁領主大人的衛隊長淡淡地開口提醒了他一句。才讓他想起來自己來這裡不是為了討女士歡心的,而是另有要事。

  不過他才剛剛張開口,隨即又卡了殼。他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德爾菲恩,又看了看博班,領主與鬼車的合作在羅薩林也只有少數人知曉,他不知道這位小姐是不是也知道這裡面的內幕了。

  羅薩林領主楞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他正要開口說什麼,但德爾菲恩何其敏銳,她輕輕咳嗽了一聲,立刻輕聲答道:「領主大人,請容我回房間去休息一下。」

  看著被女僕扶下去的德爾菲恩的背影,克薩夫看向自己的領主大人,忍不住恭維了一句:「真是個聰慧的姑娘——」

  「女人太聰明未必是一件好事,不過嘛德爾菲恩小姐是個例外,」羅薩林領主樂呵呵的,頗有些自得地說道:「她真是個精靈一樣的女子,只有這樣的女人在背後幫忙,男人才能成就一番事業。」

  克薩夫忍不住有些嫉妒地看了那個方向一眼。

  那個精靈一樣的女子已經消失在了庭院之外。

  只有博班依舊板著一副死人臉,彷彿根本沒看到之前發生的事情一樣。

  德爾菲恩遣下了女僕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關上自己房間的門,回到書桌邊,有些急劇地喘了幾口氣,看起來身體上的柔弱也並非完全是裝出來的。

  她打開抽屜,從中拿出一個筆記本來,打開上面的銀鎖,拿起羽毛筆沾上墨水在上面記下幾筆——但忽然又停住,合上本子,放到自己胸口,默默地沉默了片刻。

  臉上原本顯得單純天真的神色此刻早就已經褪了下去,她擡起頭來,目光透過柵格木窗,怔怔地看著外面。

  「艾爾曼……」

  「陛下……」

  「我該不該這麼做……」

  ……

  風暴陰影二樓靠廣場的一間單間中,房間內的氣氛顯得有些安靜。

  凰火靠在窗邊,一會兒看看分坐在桌旁的兩人,一會兒又將目光港口的方向。過了一會兒,她看到一隊隊衛兵出現在廣場上,然後是騎著無翼龍的騎士,正從廣場各個方向調動過來。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處理問題的方式,或許會給布蘭多先生帶來麻煩,不禁露出歉然之色:

  「布蘭多先生。」

  「不必擔心,凰火,」布蘭多雖然不在窗邊,但早就註意到了外面的情形:「不用去管他們。」

  凰火握住自己的劍,點了點頭。

  因斯塔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兩人。

  「領主大人,您應當知道我初生在科斯曼,二十歲時因為天賦傑出而接受了家族的儀式,是那種最純粹的黑暗貴族。而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家族就已經與異怪交戰了好幾十年,直到那把水銀杖出現為止——」

  布蘭多默默聽著。

  比起瑪達拉與鬼車的勾結,他的確更在意的是從柳先生與那辛隻字片語之中透露出的那場關於亡靈與晶簇之間的戰爭。

  七十年前那場星墜之災又是什麼?與三天前黑月墜亡有什麼聯繫?為什麼亡靈與晶簇之間在瑪達拉的南境上進行了長達近一個世紀的戰爭,他在遊戲之中卻根本不知道?

  亡靈們在對文明世界的進攻中表現得咄咄逼人,但卻掩蓋了他們在亡月之海南面的節節敗退,那手持水銀杖的至高者究竟是否知曉這一切?

  他不關心玉鳳與鬼車的恩怨,也不在意亡靈們在東方的佈置,但唯獨對它們與黃昏之間的糾葛產生了興趣。

  彷彿是一種繼承至遊戲之中的敏銳嗅覺,讓他感到這背後或許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瑪達拉為何要向文明世界發起攻擊——

  亡靈們並不是不管不顧的邪教徒,發了瘋一般要摧毀文明與秩序世界賴以維繫的基礎。

  因斯塔龍彷彿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他知道這個「人」早知道自己會對晶簇與亡靈之間的糾葛感興趣,而且也明白自己既然出現在這裡,就一定已經聽說了相關的傳聞。

  興盛了那麼多年的黑路忽然之間封閉了,更不用說異怪才剛剛光顧了羅薩林。

  「你和我是一類人,伯爵先生,」因斯塔龍見他的神色微微一變,解釋道:「我也曾想知道水銀杖為何會在這個時代出現,但當我見到陛下之後,我才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必然的。」

  布蘭多沉默著。

  但當他重新擡起頭來的時候,似乎已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大地軍團早就已經失敗了,對吧?」

  因斯塔龍好像卡了殼一樣,又彷彿被捏住了脖子似的,張大嘴巴看著他。這位年輕的黑暗爵士的眼神深處,第一次閃過一絲心悸之色。

  布蘭多卻不管他,在他的思緒之中,散落一地的珍珠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起來,形成一個完整的事實。

  他早先從未有過這樣的敏銳,但自從那個夢境之後,一切似乎都改變了。

  一千年之前,在聖者之戰的終末,黑暗之龍封印了沃恩德的核心區域,而在世界的邊緣,戰爭從未停息過。敏爾人將最強大的軍團大軍派往世界的各個邊境,卻令最柔弱的腹心地區面對凡人們的起義,就這樣,時間過去了一千年之久。

  真理議會留下的最後遺產也逝去了。

  在凡人們的無知無覺之中,失去了帝國依靠的大地軍團終於失敗了,黃昏之龍的力量早已甦醒,而羅曼不過是它降臨這個世界的最後倒計時而已。

  「亡靈們第一次見到晶簇,具體是哪一年?」

  「……七十七年前,羅布爾的亡靈領主在向南開拓的過程中抵達了一處古代戰場,它們從那裡找回了水銀杖……」

  「……其後不久,便是星墜之災,那一次星墜之災只在瑪達拉南方與九鳳地區可見。沒多久之後,黑森林的邊境便出現了裂痕,異怪們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入侵我們的世界了。」

  「縱使擁有水銀杖,你們也無法抵抗它們?」

  「太多了……很少有人知道,瑪達拉已經失去了南方的一半國境了。」

  「所以你們要向西、向北遷徙,入侵埃魯因與聖奧索爾,乃至於整個文明世界?」布蘭多問道,他的聲音有些嚴肅:「同為瑪莎的子民,你們為何不向我們示警?」

  「因為你們是人類,我們是亡靈,」因斯塔龍答道:「而且我們也不僅僅是為了逃避。」

  「因為埃魯因?」

  因斯塔龍定定地看著他,第二次卡了殼。

  好半晌,他才緩緩地開口道:「這一次換作你讓我感到可怕了,領主大人……」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6 16: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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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幕 湛青 Ⅲ

  布蘭多面無表情,他明白並非是自己敏銳到足以令對方感到棘手,只是單純因為信息上的不對稱而導致的優勢而已。正因為如此,他愈發謹慎起來,以避免自己在無意之中透露出過多的信息,畢竟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獨眼龍之外,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面前這個「人」是怎樣的人了。

  對於對方的感嘆,他不置可否,只開口問道:「塔古斯在那裡?」

  這時候凰火正將小手按在窗櫺上,看到一隊隊衛兵已經越過廣場,將旅店包圍了起來。看到那些張開弓的弓手,她皺了皺眉頭抬手放下百葉窗,屋子裡的光線一下暗了下來。

  在有些昏暗的屋內,因斯塔龍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光線穿過百葉窗的柵格落在他有些蒼白的面龐上,細小發光的微粒在空氣中上下沉浮著。

  屋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機會已經給你了,是否珍惜全在你自己,因斯塔龍爵士。」布蘭多看著他,靜靜地補充了一句。

  「我原本以為領主大人應當是個聰明人的,」因斯塔龍面露苦笑,「虧我還以為自己能抓住這個機會。」

  「你的意思是我問了一個蠢問題?」

  這位瑪達拉的天才將領聳了聳肩。

  布蘭多卻視若罔聞般,目光看向房間通往走廊的方向。「我接下來會和凰火、柳先生一起前往青玉之丘,再從那裡乘船前往納貝爾或者溺死灣。」

  因斯塔龍抖了一下,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

  「你打算幹什麼……?」他心中閃過一個近乎不可能的可能性,但因為太過不符合常理,讓他難以作出判斷。

  「我想前往瑪達拉,但缺乏一個合適的嚮導。這使得我的決定徘徊不決,」過道中很快響起了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布蘭多卻反而從那邊收回了目光。「或許我想,和九鳳的商隊一起返回埃魯因是個更好的選擇。」

  這沒頭沒尾的話卻令因斯塔龍抬起頭來。以一種複雜糾結的目光看著他,那種神色充滿了奇特與不可置信的神采。

  雖然後者極力在掩飾自己的心情,但與幾十年之後相比,眼下這位天才將領的城府顯然還不夠深。

  至少布蘭多還是從那道一閃即逝的目光中讀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他抿著嘴巴,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至少到目前為止,借助信息與實力的優勢,他還能保持著對局面的掌控。

  「你想去覲見陛下?」

  「我不喜歡『覲見』這個詞。但如果能夠說服他的話,用這個詞也未嘗不可。但我相信對於瑪達拉來說水銀杖是唯一不可複製的,所以對於這個國度來說,如果沒有它的話,未來或許會變得有很多不同。」

  他本來是打算從青玉之丘直接返回埃魯因,但從看到因斯塔龍的一刻起,心中就產生了一個大膽至極的念頭。

  因斯塔龍定定地看著他,彷彿對走廊中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置若罔聞:「你打算刺殺陛下?……那我為什麼要為你帶路,領主大人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凰火透過百葉窗的孔隙繼續觀察著外面的事態,她忽然小聲對屋裡說道:「他們把其他客人趕出去了,還有旅店的店主,布蘭多先生。」

  布蘭多對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曉了。然後他回過頭,回答因斯塔龍道:「先前你認為我問了一個蠢問題,但現在閣下卻在故意裝傻了,我相信你會明白為什麼。」

  因斯塔龍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糾結無比的神色,他彷彿在衡量什麼得失,但這個決定令他這樣的人都忍不住感到患得患失起來。

  這時候有人砰一聲從外面重重地撞在門上,震動讓那附近的天花板都沙沙掉下塵土來。

  門外的騎士低聲咒罵了一聲,大約是沒想到這門會如此結實。

  凰火回過頭,正想拔劍,但卻看到布蘭多對她示意稍安勿躁的手勢。

  她有些安靜地眨了眨眼睛,還以為布蘭多想要和對方交涉,卻沒想到他淡淡地看著那個方向,一個銀色的光圈便在面前蕩漾開來。

  這個銀色的光圈緩緩向前移動了大約半寸的距離,轟一聲巨響,整個旅店都炸裂開來。

  那山呼海嘯一般的轟鳴是如此的劇烈,以至於連她都忍不住皺起眉頭摀住耳朵,在一陣地動山搖之後,凰火才有些恍惚地抬起頭來,愕然發現旅店的一半已經消失。

  確切的說,從布蘭多所站的位置向前七八步的距離,從那個穿著黑色斗篷的男人所坐的椅子向後三四步的位置,旅店後半部分消失了,只剩下斷裂的木質地板,在那裡空蕩蕩的孤懸著。

  原本放床與家具的位置、通往走廊的過道、那個方向的牆壁以及牆上的門統統不見了,只剩下一半的旅店的房間外,一看望去便是鶺鴒海峽深藍墨黑的海面。

  「布……布蘭多先生?」

  布蘭多挑了挑眉毛,他只是學習黃昏之龍以精神的力量衝擊空間引起空間風暴的手法而已,當然他加入了自己的要素之力與對時空法則的理解,但沒想到威力會驚人到這個地步。

  這一擊他只用了大約三分的力量,但威力已經絲毫不遜色於法則巔峰的全力一擊了。

  廣場的衛兵一陣騷動,在那裡的騎士們根本來不及阻止,早就張開弓的弓手下意識就已經射出一波羽箭。

  遠遠地圍觀的人不禁張大了嘴巴,看著那波越爬越高的箭雨,心想多少年沒有在羅薩林看到這樣的大場面了。

  一些人其實已經在為布蘭多等人默哀了,他們倒不是和布蘭多有什麼關係,只是單純地對本地的統治者不滿而已。

  但下一刻發生的一切,令所有人都不禁呆若木雞。

  呼呼的破空之聲正從屋外傳來。

  布蘭多頭也不回地向那個方向伸出右手,空間的波紋一瞬間便掃過整個廣場,所有的羽箭立刻被定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猶如一堵牆般。

  他手指輕輕一彈,這堵箭牆便以千百倍的速度掃了回去,猶如一陣風暴般,將廣場上的衛兵們打得七零八落。

  淒厲的慘叫聲頓時響成一片。

  「布蘭多先生,他們……」凰火有些不忍。

  布蘭多搖了搖頭,凰火畢竟還是太天真了一些,不過他倒也不至於仗著擁有力量便濫殺無辜。「我沒殺他們,但不給這些人點教訓的話,他們不會輕易撤退的。」

  凰火連忙回過頭,果然看到倒地的人大多只是受傷,這時廣場上領主一方的士氣已經崩潰,很多人已經丟掉武器開始逃跑了。

  甚至包括幾個騎士在內。

  她忍不住有些歉意地看向布蘭多,心想原來是自己不小心錯怪了對方,布蘭多先生果然是一位真正的劍客,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走上至極之道。

  她心中亦有些欽佩,不僅僅對方擁有一顆克制力量的心,還有布蘭多對於空間力量的掌控,竟然如此細緻入微。

  以一敵百,那麼是多麼壯觀的一幕啊,凰火默默地握著自己的佩劍,心中想著什麼時候自己才能擁有這樣的實力。

  而這個時候,因斯塔龍才彷彿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有些凝重地開口道:

  「我們在羅薩林西城一處據點……」

  「塔古斯在那裡?」布蘭多回過頭。

  他默默點了點頭。

  ……

  「這麼說來,他們的意思是發現了凰火?」

  陽光穿透樹影,在地上留下稀疏的影子。

  在羅薩林城附近的一片樹林中,一個半坐在白色岩石之上的男人正在回過頭,帶著一絲意外之色向自己的手下確認道。

  黑色的長髮披散在他腦後,遮掩住了他半張削瘦蒼白的面孔,這本來應當是一張充滿了妖異美感的臉,但過於單薄的嘴唇與陰沉的神色卻削弱了這種女性化的氣質,使他的神態看起來有些陰冷。

  而口中說出的話也同樣刻薄:「鬼鳳降禍,九首同受,沒想到低估了這些人,我還以為他們躲到鶺鴒海峽這邊來,本應沒什麼能耐。」

  那個手下連忙抬起頭來,詢問道:「房奇大人,羅薩林的領主想要見見您,你打算過去麼?」

  「不,不必,我不喜歡這裡的任何一個人,」男人搖頭,「而且柳先生不好對付,他身上有玉鳳之石,必須將兩位大師請出來,說不得要動用那件東西。」

  他隨意地擺了擺手,如雲一般的袍袖上黑色的飛鳳圖案彷彿活過來一般:「找人去和他談,對了,想辦法把他從那個該死的城堡內趕出去。告訴他凰火和那人有多厲害,別讓他心存僥倖——」

  「大人?」

  「能一石二鳥自然最好不過,但分清輕重緩急,和停滯之界的秘密相比,我那表妹也不算什麼。」

  「是。」

  午後光線又變得明亮了一些。

  庭院外傳來的聲音變得更加嘈雜了,正在自己的日記本上推敲什麼的德爾菲恩若有所察,她抬起頭來,略微皺了皺眉頭,拉開椅子站了起來,來到窗戶邊,用手將柵格木窗推開開一條縫隙。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7 10:02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16 23:20
第一百一十一幕 湛青 Ⅳ

  柔和的午後陽光立刻從窗外湧入,落在她的臉上,瓷一般的肌膚晶瑩得近乎透明,下面細微的血管近乎不可見。

  宰相千金的神色有些冷然,當她的目光落到庭院中時,透過樹蔭看到迴廊之中的天井裡多了一些穿著黑色長袍的男男女女。

  那些人擁有一頭耀眼的黑髮,用髮簪或者是帶子固定在腦後,寬袍長袖的特殊裝束彷彿證明了他們的身份。

  這些人要麼是來自於九鳳,要麼至少血統來自於九鳳,但德爾菲恩知道得更多,在九鳳只有皇家可以穿戴鳳飾——但這些人以黑色的火鳳圖案與血紅色的錦紋為飾,所以他們只能有一個來歷。

  鬼車一族。

  克魯茲與九鳳的商業往來有很久的歷史,作為尼德文家族的後人,她比布蘭多更清楚這些人在九鳳的地位。

  這個組織的處境其實沒有人們想像中那麼糟糕,玉鳳與鬼車本是一脈,鬼車一族能夠在雨燕平原繁衍生息其實也有前者的容許在內。在她看來九鳳的皇室行事太過寬容優柔,而下面的平民也對鬼車一族還保持著起碼的尊敬。

  這在沃恩德簡直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九劍之間的關係太過複雜,但她卻知道,鬼車其實已經偏離了他們的道了。

  她默默地看著鬼車的人正在與羅薩林的領主交談。看到這個又老又醜的傢伙,以及想到對方看自己時赤裸裸不假掩飾的神色,德爾菲恩忍不住心中一陣膩煩,事實上是感到作嘔。

  自己在帝國時,又何須和這種小人物虛與委蛇。但形勢比人強,何況想到自己無意之中知曉的那個東西,她皺起的眉頭又重新平復下來。

  庭院中的嘈雜之聲並不是因為雙方發生了爭執,聲音是從更遠的地方傳來的,她隨機看到一個狼狽不堪的傢伙衝了進來。

  那應該是個羅薩林的騎士。

  「看起來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德爾菲恩暗暗想到。一邊輕輕合上窗戶,她有些擔心被鬼車的人注意到。尤其是那個叫房奇的男人,對方的眼神讓她有一種被完全看穿的感覺。

  就算是在那個人面前,她也不曾有這樣的感覺。

  她向來相信自己身為女人的直覺,有時候避開危險比探尋真相更重要,太過自信未必是一件好事。

  「不知道和他有沒什麼關係。」

  德爾菲恩默默地坐回椅子上,她合上日記本,鎖上鎖,臉色陰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隱隱聽到更多的嘈雜聲從外面傳來,彷彿整座城堡都活過來一般,尼德文家族也擁有屬於自己的領地與城堡,宰相千金很熟悉那個聲音:那個老傢伙在調動自己的騎士們。

  看起來外面果然出大事了。

  她有些不安地皺了皺眉頭。

  走道外面有人在跑來跑去,一片雞飛狗跳的聲音,德爾菲恩默默地等待了片刻,忽然打開門,一把抓住那個正慌慌張張跑過去的女僕。

  奈何對方的力道太大,她開門又太過突然。竟差點被拽倒在地。

  那女僕嚇得尖叫了一聲,現在城堡內上下可沒人不知道這位有些柔弱好相處的女士恐怕會成為他們未來的女主人,她趕忙小心翼翼地扶起德爾菲恩,一副生怕對方會遷怒於她的樣子。

  「德爾菲恩小姐,我……」

  德爾菲恩臉色蒼白,有些虛弱地對她微微一笑道:「沒什麼,是我的過錯,瑪德琳女士。」

  「瑪莎在上,」見她這個樣子,那女僕更是內心愧疚無比:「我這急沖沖的性子真是要挨詛咒的,真是對不起,德爾菲恩小姐。」

  「外面出什麼事了嗎?」德爾菲恩趕忙問道。

  那女僕愣了下,才想起來什麼似乎的:「啊,當然。出大事了,有人在城內鬧事,打傷了不少領主大人手下的騎士。」

  她驚嘆了一聲,又有些害怕地說道:「希望不是異怪進了城,不過領主大人已經讓博班先生帶領內衛騎士們出去了,想必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不會有什麼事的,瑪德琳,博班先生會處理好的。」德爾菲恩安慰了她一句。

  那女僕趕緊點了點頭。

  「對了,領主大人呢?」

  「大人正在備馬。」

  「備馬,大人也要出去嗎?」

  「當然,他擔心又是異怪在搗亂,不放心,所以要跟著去。對了,領主大人讓你安心休息,德爾菲恩小姐。」

  德爾菲恩默默點了點頭。

  與這個性子有些急衝沖的女僕告辭之後,她又重新關上門,將背貼在門上,背心已經完全濕透了。她長出了一口氣,眸子裡閃動著莫名的光彩。

  她回到書桌邊,等了大約有一刻鐘時間,外面的聲音總算安靜下來。德爾菲恩看了一眼自己的日記本,然後才默默拉了一下書桌邊的一根線,連在線上的鈴鐺立刻叮噹響起來。

  過了幾分鐘,門外才響起敲門聲,一個有些稚氣的聲音在門外問道:「德爾菲恩小姐,是您在叫我嗎?」

  德爾菲恩輕輕吸了一口氣:「進來,賽巴斯。」

  門咔嚓一聲被人推開,一個穿著灰撲撲的長袍與褂子,皮膚有些黝黑的少年從門外走了進來。他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這房間一眼,然後目光才落在德爾菲恩的背影,目光頓時充滿了傾慕與敬重之色。

  「德爾菲恩小姐,出什麼事了嗎?」少年小聲問道。

  「領主大人在嗎?」

  「領主大人他出去了,德爾菲恩小姐。」

  德爾菲恩臉上的神色稍微鬆動了一些。「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賽巴斯。」

  少年微微一愣,隨即臉上露出鄭重的神色:「德爾菲恩小姐,你有什麼吩咐,儘管告訴我。」

  她拿起書桌上的日記本,問道:「你那個朋友,他真的可靠嗎?」

  「那辛叔叔他雖然是在黑路上討生活,但他其實是個好人。」少年有些敏銳地問道:「德爾菲恩小姐,你是有什麼事情在羅薩林城內要辦嗎?」

  「差不多。你讓你那個朋友幫我打聽一個人,他叫做布蘭多,他不是本地人,特徵很明顯,你們應該很好找,」她轉過身,看著那個看著自己目光有些迷醉之色的少年,將手中的日記本遞給他:「等你找到那個人,就把這本日記本交給他,但在此之前這本日記本你必須自己帶在身上,不能交給任何人,也不能告訴任何人,你明白嗎?」

  「我明白。」少年見她神色鄭重,也一板一眼地答道。

  「你會為我保密嗎,賽巴斯?」

  「我一定會為你保密的,德爾菲恩小姐,」少年喘氣都粗重了一些:「德爾菲恩小姐您救我的命,賽巴斯的命就屬於你了。」

  「那好。我說的話你記住了嗎?」

  少年連忙複述了一遍。

  德爾菲恩這才點了點頭,她有些柔弱地微微一笑:「不錯,等你找到那個人。告訴他在日記本的第七十七頁往後。」

  「在第七十七頁往後,德爾菲恩小姐,我記住了。」

  少年見對方竟然對自己笑了,整個人都呆住了,他連忙再三起誓,保證不會洩露這個的秘密,之後才帶著這信誓旦旦的誓言離開了。

  德爾菲恩眼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整個人才如同虛脫一般,扶著椅子坐了下去。

  她的時間不多。好不容易才選中一個可靠的角色設計讓對方相信自己救了他一命,沒想到才短短一天的時間,就用上了這層關係。

  雖然時間有些太短,不過短也有短的好處。有時候人的激情尚未消散,熱血沸騰促使之下會幹出許多不經大腦的事情來。雖然或許這個狀態不那麼令人放心,但她明白自己也沒有太多選擇。

  至於利用他人這種事情,對這位宰相千金來說從來就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她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再次受傷之後令她感到自己的身體比之以前差了很多,這種精力透支的感覺十分不好,但德爾菲恩也明白自己時間不多,她咬著牙撐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

  重重喘了一口氣,然後她才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

  ……

  布蘭多與凰火站在一條封閉的小巷中,這裡應該是位於羅薩林城西的貧民窟之內,棚舍與雜亂無章的建築堆砌出了這條死胡同,四周的環境實在說不上太妙,周圍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大概幾分鐘之前,他們看到因斯塔龍用暗號的手法敲開一扇緊閉的門,這位瑪達拉的天才將領示意他們稍安勿躁,然後身形便消失在了那扇門後。

  之後便再無動靜。

  凰火站在布蘭多身邊,手握自己的佩劍,幾次都想要開口,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玉鳳之道,在乎澄心靜氣——她總覺得對方或許應該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沒有貿然開口。

  布蘭多看了看這個表面上一片平靜的小女孩,但從她偶爾皺起得眉頭中看得出來,對方似乎是在為自己著急。

  他忍不住笑了笑,開口道:「放心,他不會一走了之的。」

  凰火愣了下,才意識到自己的心境已經被對方看穿了,她皺了皺眉頭,暗惱自己果然還不夠鎮定。

  「不、不是……」她小聲解釋道:「那個人……他在騙你,布蘭多先生。」

  「凰火你也看出來了?」布蘭多眉尖微微一抬,顯得有些驚訝。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7 10:07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18 05:53
第一百一十二幕 湛青 Ⅴ

  凰火想了一下,「或者應當說他答應帶你去瑪達拉的時候,並沒有說真話,」她微微皺了一下柳葉兒似的眉頭,「他心中另有企圖。」

  「謝謝你,凰火小姐,但其實我知道。」

  「布蘭多先生,您知道?」凰火擡起頭看著他,星子一般的眸子裏帶著一絲疑惑之色。

  「我知道他的意圖,正如他也知道我的意圖,因斯塔龍是個聰明人,他和我在對賭而已。這人喜歡劍走偏鋒,至於他的那個副手,古斯塔則與他恰恰相反。」

  「對賭?」

  布蘭多盯著那扇門,繼續說道:「想來那位皇帝陛下看起來很了解他,才會給他安排這麼一個副手,他們是天生的搭檔,不過這一次我相信他能說服古斯塔。」

  「我不太明白……」

  「簡單的說,他們想要的是我身上的東西,或許確切一些,是他們背後的那個人想要這些東西。而他知道有幾件東西是在我身上,他想將我帶到永亡之境去,賭瑪達拉有辦法對付我。」

  「既然如此,布蘭多先生為什麼還那麼說?如果布蘭多先生胸有成竹的話,那個人應當不會那麼輕易就同意了不是嗎?」

  「因為我們都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只是我相信一個可以得到洛基的水銀杖認可的人,不會在自己的主場上還不後退,因斯塔龍也清楚這一點,古斯塔也是。所以他一定會說服那個獨眼龍的。」

  凰火不認同地搖搖頭:「一國之主不應當如此草率,尤其是按照布蘭多先生的說法,它還是維繫這個龐大的國度穩定與統一的紐帶,怎麼可以容許自己的部下將一國的命運作為賭注?」

  布蘭多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這個問題可能有很多的答案,只是最接近的那一個猜測,他卻不知道如何給這個小女孩作解釋。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若我沒猜錯的話,這或許正是給我的祖國帶來無盡苦難的原因。」

  當他向因斯塔龍確認瑪達拉入侵埃魯因的原因時,心中也終於想明白了這個問題。

  瑪達拉為何會對埃魯因這片不毛之地情有獨鍾?或許不僅僅是因為地理的原因。因為在克米特島左近,瑪達拉同樣有更好的渡海通道。而且在白山那些地方,秩序被永暗所統治,更適合亡靈們進軍。

  埃魯因對瑪達拉有其特殊意義,恐怕是因其本身的特殊,它不但擁有火焰寶珠與大地之劍。還有山川屬意與辛娜,還有天青之槍蒼穹,還有他和魯特在元素壁障之外看到的光之聖劍索米爾。

  對方手持水銀杖,未必不能知曉琥珀之劍的秘密,如果哪位皇帝陛下的真正目的也是和他一致,那麼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為何瑪達拉會執意要吞並埃魯因。

  而這也是他與因斯塔龍交易的基礎。

  他知道因斯塔龍至少應當知道自己身上有大地之劍,或許還知道自己得到了奧德菲斯之魂,雖然這消息可能有些落後了。但這已經夠了。

  他也從對方的反應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應證了自己的猜測。所以兩人才能各懷鬼胎,而心中有各自清楚對方的真實意圖:

  若因斯塔龍將自己引到永亡之境,完美地布置下一個埋伏,從自己身上奪走那些東西。那麼亡靈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完成了入侵埃魯因目的的一半。

  或許它們之前還可以按部就班,但自己故意在對方面前表現出那種先知先覺、咄咄逼人的態度,就是為了讓這位黑勛爵引起警惕,錯誤地估計入侵這個小小的王國的困難。

  現在看來,自己的目的至少是達成了一半了。

  剩下的就要看在瑪達拉境內的「旅行」了。

  或許埃魯因的危機會因此而迎刃而解,而在最好的情況下,自己還可以拿到水銀杖。再差一些,也不至於沒辦法逃走,布蘭多對自己眼下的實力還是十分自信,對於擁有了時空要素的他來說,這世界上還沒有任何人可以將他輕易留下來。

  而到了永亡之境,至少回埃魯因方便多了。

  凰火在一旁看出他神色有些不對,以為他睹物思人,回想起了自己的祖國,連忙歉然地說道:「對不起,布蘭多先生,我不該提起這個話題。」

  「這不關你的事情。」布蘭多輕輕搖了搖頭。

  但他的不在意反而更讓小女孩心生愧疚,她有些堅定地說道:「布蘭多先生,如果瑪達拉真的支持鬼車的話,我和柳先生一定會想辦法說服陛下與你們結盟的,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

  「榮幸之至。」布蘭多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不過他也知道埃魯因與九鳳之間的聯盟不是他們兩個人在這裏就可以定下的,他或許可以代表瓦爾哈拉,但凰火雖然貴為皇女,卻可能連玉鳳皇室都無法代表,更不用說整個九鳳的意見。

  當然,或許等她和柳先生回到九鳳之後,可以充分發動自己的身份與能量,但在那之前,他自己也不可能這麼乾巴巴地瞪著。

  眼下看來,瓦解第二次黑玫瑰戰爭的攻勢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正在交談,他們面前的門忽然毫無徵兆地打開了,從裏面探出一個骷髏頭來。那骷髏頭上黑洞洞的眼眶中兩團灰白色的磷火嚇了凰火一跳,甚至連布蘭多都有些驚訝,他還以為亡靈們在這種人類的領地上出沒時,更多出現的至少應當是吸血鬼或者是黑騎士這種和人類外貌差不多的亡靈。

  那骷髏頭卻不在意兩人的驚訝,用沙啞的聲音開口道:「因斯塔龍大人讓兩位進來。」

  它的口氣有些厭惡,正如同生者對於亡靈與生俱來的排斥一般,亡靈們也對於生者擁有天生的憎恨。

  說著,它拉開門,示意布蘭多和凰火進去。

  布蘭多點了點頭。

  進入門內之後,是一條漆黑的走廊,布蘭多的視力很好,很快便看到黑暗中亮起的星星點點的靈魂之火,那些靈魂之火每一團都屬於一具骷髏架子,這些骨骼寬大的骷髏架子皆身披重甲如同毫無生命氣息的裝飾品一般站立在過道的兩側,他認出這些東西是瑪達拉的十字軍劊子手。

  這東西曾經在裏登堡差點要了他的命,但現在兩排這種玩意兒矗立在這條走廊中,他卻絲毫沒感到任何威脅。

  不要說他,就連凰火也面不改色,作為一個擁有要素顯化水準實力的劍客,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和大號的玩具也差不了太多。

  她仿佛絲毫沒有一般女孩子那種對於黑暗天性的害怕,一雙眸子在漆黑的環境中熠熠生輝,仿佛天生是為了這樣的環境下而生似的。

  布蘭多本來還擔心凰火可能會不適應,但看到她這個樣子,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那骷髏在前面一深一淺地前進著帶路,速度不疾不徐,布蘭多卻沒那個耐心,他微微瞇起眼睛,將自己的黑暗感知延伸了出去。

  但他感到自己對於環境和魔力的感知才剛剛從黑暗中延伸開來,就感到一種受到窺探的感覺,他微微一楞,隨即聽到凰火輕輕咦了一聲。

  「布蘭多先生……也有類似的能力?」

  「什麼?」布蘭多楞了下。

  「就是天眼,」黑暗中傳來凰火的聲音:「玉鳳之心教導我們用心去感受世界,所以我們才可以分辨出他人是否心懷惡意,又或者是否在用謊言蒙蔽我們的心靈。」

  「你就是這麼判斷出因斯塔龍在說謊的?」布蘭多有些驚訝地小聲說道。

  「是的,布蘭多先生也有這樣的能力嗎?」

  「和你的不太一樣,我只能通過魔力的流動來感受一些東西,不過它同樣可以讓我的感知更加敏銳。」

  確認自己是被凰火的能力所窺探之後,他放下心來,一邊描述,一邊將自己的感知延展開來。不過他心中對於凰火那個「天眼」的能力十分感興趣,這個能力很像是埃魯因白鴉劍術之中的「明鏡止水」,或者說他從銀精靈那裏學來的「深入分析」。

  但可比後兩者強大多了,畢竟後兩者可沒有分辨謊言人心的能力。

  他正想詢問下這能力的細節,以期能否想辦法用什麼東西將這個能力從對方手上換過來,但正是這個時候,布蘭多卻忽然閉上了嘴。

  他原本延伸出黑暗感知,只是為了防範一下可能的威脅,因為雖然嘴上說因斯塔龍不會耍什麼小花招,但誰能保證這位黑勛爵不會腦子突然抽風了。陰溝裏翻船這種事情,自然是越少越好。

  但他卻沒想到自己延伸的感知竟然會忽然穿透了牆壁,感受到了墻壁另一面房間的存在,他大概也沒料到這因斯塔龍與古斯塔會待得如此之近,或許是因為亡靈們在這裏太過安全的原因,它們對於建築內似乎並沒有太多的防範與布置。

  於是布蘭多立刻就聽到了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

  「……你想過後果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8 09:12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18 05:55
第一百一十三幕 湛青 Ⅵ

  對話從牆另一面傳來。

  首先發言的是一個有些低沉的聲音,與因斯塔龍的聲音又很大的不同,仿佛單從音調中便能聽出古板而嚴肅的貴族腔調來。這種腔調通常會讓人感到沉悶,但由這個特別的嗓音說出來時,卻意外地給人一種安心沉穩的感覺。

  「……你想過後果了?」

  布蘭多雖然從來沒有正面見過塔古斯,但一聽這個聲音,對方的形象仿佛就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接著才是因斯塔龍的聲音,不得不說這位瑪達拉的未來之星雖然面貌英俊非凡,但單聽聲音可遠沒有塔古斯那麼好聽:「這不是後果的問題,塔古斯,你明白。」

  「這不是問題,」布蘭多仿佛看到塔古斯在自己面前搖頭否定的場景,他用沉穩的聲音說道:「你覺得那個人類是自大、愚笨還是天真?」

  「不,恰恰相反,那是個棘手的傢伙,所以正是如此,我才不希望他能夠回到埃魯因。」

  「但既然如此,他會主動提出一個對我們有利的條件嗎,因斯塔龍?」

  「一半的一半吧,我相信他也清楚這一點,但他同樣清楚埃魯因面對的麻煩,這場戰爭會毀了這個王國的一切。所以他才從我的話中找到了機會,哪怕這個機會並不是十拿九穩,但總值得一試,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他和我們是一類人,塔古斯。」

  塔古斯沉默了。

  「那麼,」他又說道:「你明白他為什麼非要找到我嗎?」

  「這很簡單,他不希望我們留在這個地方。」因斯塔龍答道:「他和那位九鳳的小公主在一起,不難猜到我們和鬼車有所聯繫,像他那麼聰明的傢伙,不可能只帶走我一個人的,何況我們兩個人在他手中也可以是互為人質。」

  布蘭多聽到這裏,忍不住微微瞇起眼睛,因斯塔龍果然和他想的一樣,把他的想法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不過對方竟然如此看高他,倒是有點出乎他的預料之外。或許當時在旅店中裝得太過頭了一些。

  他心中忍不住有點惡意地想到,要是這位瑪達拉的未來之星知道自己是在用信息上的優勢在訛他,不知道心中的陰影面積會有多大。

  想到這裏,他回過頭與凰火對視了一眼,他明白既然自己能依靠黑暗感知感受到屋子另一邊正在發生的事情,那麼後者沒有理由沒有聽到。畢竟黑暗感知其實主要的用途是對於魔力的感知上,他能聽到因斯塔龍與塔古斯的對話都是因為自己的感知屬性還算出眾的緣故,而後者的天眼,在這方面可是比黑暗感知應當是厲害多了。

  果然,凰火對他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塔古斯再一次開口了:「那麼我們必須得作出取捨,我們在這裏的工作已經進行了很多,如果我們兩人都離開這裏,在羅薩林的據點也必須放棄了。」

  「只是暫時放棄而已,塔古斯,陛下自然會讓其他人來接替我們。你應該明白,我並不喜歡這個工作,我認為我的生命應當凋零在戰場之上,而不是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虛耗時間。我不是當間諜的料,你也不是。不是嗎?」

  「塔古斯,這其實也是我選擇這麼做的原因。我已經受夠在這裏找那個什麼該死的停滯之界,恐怕那些九鳳之民自己也不知道那個秘密究竟是不是一個惡意的玩笑,否則千百年來怎麼會沒有任何人解開它?退一萬步說,我不認為我們恰好就有那個運氣可以解開這個謎題。」

  在屋子的另一面,塔古斯默默地看了自己的搭檔一眼,它僅剩的一隻血紅的眼球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神色,最終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或許它並不知曉,在另一個世界中,它也是無數次這樣默默地支持了自己同伴的決定。

  因此兩人的名字才能閃耀在埃沃恩德歷史之上。

  只是這一次,卻沒有人知道孰對孰錯。

  倒是在布蘭多身邊偷聽的凰火,當聽到因斯塔龍說出「停滯之界」這個名字時,忍不住輕輕地啊了一聲。

  「怎麼了?」布蘭多敏銳地察覺到了她心態的變化,回過頭低聲問道。

  這個時候走在前面的骷髏正停下來,它回過頭,繼續用沙啞的聲音提醒兩人道:「你們在這裏等著,人類,因斯塔龍大人一會兒就會來見你們。」

  說完,它默默地從另一邊的門中離開了。

  布蘭多一邊看著這傢伙離開的背影,卻聽凰火小聲回答他道:「布蘭多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怎麼了?」他微微一楞,在他的印象中,這位玉鳳一族的公主殿下不像是一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

  事實上對方一直表現得有禮有節,讓人感覺一點都不像是個十歲的小姑娘。

  「因為這關繫到九鳳的至高之秘,我一個人沒有辦法阻止它們,我懷疑它們與鬼車還有羅薩林家族勾結在了一起,是為了我們九鳳一族停滯之界的秘密。」

  「停滯之界?」

  凰火輕輕出了一口氣:「停滯之界是九鳳傳說中的至高秘聞,傳說這個世界中蘊含著九鳳創生的秘密。九鳳的聖劍,玉瓏之劍便是從這個世界中誕生,與之同時誕生的還有鐵心、漠風與白鴉三大至劍,這四件東西可以說是九鳳為之存在的基礎。」

  「你是說,瑪達拉的亡靈和鬼車勾結,就是為了找到這個東西?」布蘭多問道:「這個東西有什麼特別之處,好像你對此很緊張?」

  凰火微微皺著眉頭:「因為在九鳳,一直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誰擁有了停滯之界,便可以成為九鳳的主宰者。這或許只是一個傳說,但如果讓鬼車找到了停滯之界的話,我的家族的正統性難以避免地會受到質疑,我怕九鳳會因此而陷入動蕩之中。」

  布蘭多楞了楞,不由得想起了獅心劍,當年西法赫與科爾科瓦家族的境況與之何其相似。在他看來鬼車與玉鳳之爭歸根結底還是皇位之爭,只不過比起與瑪達拉走得更近的鬼車來,玉鳳一脈的確看起來更像是埃魯因天生的盟友。

  他想了一下,點點頭道:「你想讓我怎麼做?」

  「我沒有權力讓你捲入到我們家族的紛爭當中來。布蘭多先生,」凰火答道:「但若亡靈們在這個時候向九鳳發起進攻的話,我們就沒有餘力來對抗鬼車了。」

  布蘭多明白了過來:「你想讓我暫時拖住瑪達拉?」

  「對不起……」

  「沒關系,」布蘭多答道:「這反正也正是我要做的事情,我會帶走因斯塔龍和塔古斯。少了這兩個人在這裏主持的話,亡靈們的其他領主在這裏應該翻不起什麼事來。等到那位皇帝陛下下達新的命令,我相信你和柳先生應當已經回到九鳳,將所有情況傳遞回國內了。」

  「謝謝你,布蘭多先生。」凰火忍不住有些感激地答道。

  布蘭多卻想的是如果自己能夠「說服」那位瑪達拉的皇帝陛下的話,說不定連後面的事情都可以省了。

  當然,只是這件事想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是了。

  「不過停滯之界真的存在嗎?」他忽然問道。

  「我本來一直以為那只是傳說的,」凰火想了一下。小聲答道:「可是見到布蘭多先生之後,我現在又認為可能它真的存在。」

  「什麼?」布蘭多楞了楞:「這和我有什麼關系嗎?」

  「不,不是,」凰火趕忙搖搖頭:「是布蘭多先生的項鏈。」

  「我的項鏈?」布蘭多下意識將手伸進衣領,他的項鏈可不只有一條。不過當他觸摸到那個東西時,忽然意識到對方說的是什麼。

  他將那東西拽出來,問道:「你是說這個?」

  凰火看著他手中的懸浮天球,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在九鳳的傳說之中,停滯之界是存在於一個水晶球中的,這個世界中的時間幾乎是永滯。是一個奇蹟般的世界,所以才被叫做停滯之界。」

  她停了一下,繼續說道:「那枚水晶球是傳說中的碧龍之心,它在我們的傳說中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湛青。」

  湛青——

  布蘭多忽然想到了什麼,這個世界上的懸浮天球數量並不多,而且大多有名有姓,而凰火所描述的那個停滯之界,讓他忍不住想到了某個傢伙手上的東西。

  那還是前一世的事情了,那時候在《琥珀之劍》中,即使是在很後期,也只有少數玩家能擁有懸浮天球這樣的「奢侈品」。而這些玩家,無一例外都是大公會的會長,或者是核心成員。

  而有那麼一個人卻是唯一的例外,這個人是個埃魯因玩家,他曾經在一個亡靈領主手上奪取過一枚懸浮天球。而這幾乎也是唯一一枚落在普通玩家手上的懸浮天球,這枚懸浮天球後來自然被賣出了一個天價。

  布蘭多清楚地記得這枚懸浮天球的名字,它就叫做湛青。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個死在這個玩家手上的亡靈領主,似乎正是來自於亡月之海南面,至於具體是在什麼地方,他卻不得而知。

  但這已經可以說明很多東西了。

  布蘭多正想說什麼,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前面的黑暗中走了出來——那正是因斯塔龍。

  他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個人,布蘭多一看到對方那熟悉的眼罩與獨眼,就明白來的人是誰。

  「布蘭多先生,」塔古斯淡淡開口道:「首次見面,不勝榮幸。」

  布蘭多不得不閉上嘴,然後才回答道:「塔古斯先生同意了?」

  塔古斯點了點頭。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8 09:21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5-9-18 23:43
第一百一十四幕 德爾菲恩的傳信人

  「羅薩林附近有一個地方叫做海盜灣,原本那裡是鶺鴒海峽上一處海盜盤踞的老巢,被我們清理之後改建成了一個秘密碼頭,那裡有一條密道與羅薩林相連,是與海盜們勾結的走私販子留下的。」

  與因斯塔龍的劍走偏鋒不同,塔古斯是個穩重而務實的人,既然已經與搭檔定下計畫,他就不會再節外生枝。他帶著布蘭多和凰火來到自己的會客室,命令手下搬出一幅鶺鴒海峽與羅薩林附近的地圖,很乾脆地將瑪達拉在這附近的密碼碼頭的位置告訴了布蘭多。

  藉著昏暗的光線,布蘭多看清楚了這位獨眼龍將軍在粗糙的地圖上標記出的位置——其實亡靈們並不需要照明,這盞不知道從那裡找出來的灰撲撲的油燈不過是為了方便他和凰火罷了。

  「不用什麼密道,我只需要知道位置就可以了,」他答道,「那裡有幾條船?」

  「三條,都是兩桅的中型帆船。」

  「船上有水手嗎?」

  「有一些,但都是亡靈,我們出海時一般偽裝成海盜。」

  「或許對你們來說偽裝成幽靈船更好。」

  「好主意,」因斯塔龍眼中的靈魂之火微微一亮,彷彿沒聽出布蘭多譏諷的口氣一般,但他隨即又沮喪地搖了搖頭,用有些不滿地口氣說道:「可惜陛下不會把薩爾瓦的幽靈大軍借我們用,那些東西現在都統一歸亞爾薇特那女人管理。」

  「女妖之王?」

  「正是她,那個背叛了黑暗領主們的女人。」他似乎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多談,搖搖頭閉住了嘴巴。

  但布蘭多卻清楚,亡月之海西面的黑暗貴族們一直認為亞爾薇特在瑪達拉的至高者表現出對黑暗領主的不滿之前便投向水銀杖的麾下,表現出了這個女人深沉的心機與兩面三刀。

  事實上問題的根源在於亞爾薇特對於南方黑暗領主的背叛,讓這些亡靈領主產生了某種唇亡齒寒的危機意識,雖然它們是最早追隨水銀杖的人,但在至高無上的中央集權與地方的爭鬥之中,它們同樣是站在那位至高者的對立面。

  懷著這樣的立場,這些黑暗貴族不可能對扮演著皇帝陛下忠犬的女妖之王假以顏色。而擁有同樣出身與立場的因斯塔龍,自然也不能免俗。

  作為與皇帝陛下更親近一些的吸血鬼家族的成員,塔古斯就顯得理性得多,當然這或許與他本身沉穩的性格有關。對於自己同伴的抱怨,他也只是一言不發。

  只是抬起頭來,看了後者一眼。

  凰火則默默地站在布蘭多身後,安靜地看著,像是要把這個九鳳的對手的每一個細節都記在心中,以補全她對這個黑暗國度的瞭解。

  「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這個據點,接下來我還要去找兩個人。」布蘭多左右環視了一眼,向兩人問道。

  「不需要處理,亡靈不需要食物,我們離開後,沒人會從這裡出去,直到陛下任命新的負責人抵達這裡之前,這裡都會保持原樣。」塔古斯看了四周站崗的那些骨頭架子一眼,答道。

  布蘭多不置可否,不過心中對於亡靈在某些方面天生的優勢還是感到有些感嘆。沒有士氣、幾乎不需要糧食、除了死靈巫師之外也不需要排泄與休息,在這些方面人類是拍馬也及不上亡靈。

  好在他們也有劣勢,首先很難潛入人類世界,雖然它們能在羅薩林這種防範不嚴密的地方建立秘密據點,但那也是因為人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緣故,否則聖殿只需要用偵測亡靈或者是生命一掃隱藏在人類世界的亡靈便無所遁形了。

  而與之相反人類在瑪達拉卻很常見,首先從九鳳、盧比克橫穿亡月之海的商客旅人們,然後是本身就生活在這裡的亡靈巫師、黑暗侍僧,還有各類流亡者,被各個國家流放的罪犯與見不得光的人。

  如果瑪達拉要想將生活在它的國土上的人類全部抓起來,那非得亂了套不可。

  其次亡靈們的基層指揮單位建立在屍巫的數量上,而屍巫本身的智商也就是差強人意,所以除了因斯塔龍建立的黑騎士親衛隊之外,亡靈們很少使用太過複雜的戰術。在斜林大戰之前。玩家們說沃恩德的亡靈喜歡用骷髏海一氣瞎衝真不是誇張的說法,那其實是黑暗領主們無奈的選擇,因為它們的基層士官不足以支撐起太複雜的戰術。

  「那就跟我來吧……」他答道。

  ……

  許多清道伕都會選擇在羅薩林城西或買或租上一間屋子,因為凡是這這條道上討生活的人大多知曉這樣一條通往羅薩林城外的密道——那條在三三五年建成的密道最早由一夥窮凶極惡的海盜建成的,主要是用來進行綁架勒索和敲詐——綁架城內的居民,然後賣到瑪達拉南方那些亡靈領主手上。再反過來勒索這些人在城中的親戚們。

  不過後來這些人玩脫了,他們綁架了羅薩林領主的兒子,也就是現任羅薩林領主的哥哥,並把這個倒霉蛋丟到了海裡。然後這些海盜們被羅薩林家族的船隊在海上清剿,大多數人都被抓捕並絞死,少數倖存者或者隱姓埋名去了雨燕平原,從那以後這條密道也就落到了走私販子的手裡,一直延續到今日。

  時至今日,這條密道真正的主人其實一直是羅薩林領主的軍隊,畢竟軍隊向來是走私販子中的無冕之王,幾個騎士隊長把持著這門「生意」,代代相傳幾乎形成產業,並通過它與城內大大小小的勢力保持著默契。

  所以長久以來,幾乎所有在黑路上行走的人,或者是在海上漂泊的流浪漢們(羅薩林一地對海盜的別稱)無不知曉這個事實,這些人中但凡需要在羅薩林落腳的,大多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在秩序世界並不大受歡迎,可能安全與性命也得不到保證,所以他們也才需要這麼一條後路。

  或者換句話說,其實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接受保護」。

  當然,這些亡命徒們與領主大人軍隊之間的默契,自然要避開羅薩林家族英明的耳目。

  對於這樣的情況,那辛自然也不能免俗。不過他在清道伕中大體算得上是個有身份的「體面人」,所以他在西街五十二號賣下了一整棟樓,作為自己商隊名義上的總部。

  在黑路上生意最繁忙的時節,這棟樓在圈子裡是相當有名氣的,來這裡的客人有委託他運貨的商人——而且很多還是在鶺鴒海峽上來往有正式身份的商人,以及他們的管家,甚至還有專門到他這裡來「訂貨」的亡靈巫師。

  不過自從瑪達拉的骨頭架子在白骨荒野一敗塗地之後,這裡的生意——或者說整個清道伕的生態圈,便日漸枯萎了下去。

  許多人都轉行去當了海盜,還有一些人收了手,從這個髒亂的貧民窟離開了,再也不回來。要麼就是去當了僱傭兵,但那一般是身無分文的窮鬼才會作的選擇,在鶺鴒海峽,商船上的僱傭兵一般和炮灰差不多。

  那辛抬起頭看著掛在這棟樓前生滿了鐵鏽的招牌時,心中滿是對過去的回憶,鐵招牌上有一個三角形的標誌,那是他和自己最早的合夥人定下的「公司」的商標,可惜那個和他志同道合的傢伙是個短命鬼,早早得了肺病被一鏟土埋在了羅薩林郊外某個不知名的墓穴中,天曉得那之後有沒人給他掃過墓。

  他嘆了口氣,從衣兜裡掏出鑰匙打開門,當初信誓旦旦約定好要一起回九鳳,但眼下自己錢是賺了不少,回故鄉的希望卻仍舊渺茫。

  和原本的計畫差異是如此之大,在黑路上跑了半輩子賺到的家業對那個目標似乎半點幫助也沒有,反倒是自己在最後一次往返於托姆羅與羅薩林之間時無意中救起的一個年輕人,反而給自己回到故鄉的希望。

  也不知道那傢伙知道了自己的境遇,會作何感想。

  他推開門,大廳中黑漆漆的一個人也沒有,看起來手下的夥計們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打聽到那位大人想要的消息。他正滿腦子雜念,卻忽然聽到噔噔噔的腳步聲,一個人從二樓的樓梯上走下來。

  「賽巴斯?」他抬頭一看,正好看到一個穿著灰撲撲圍裙、皮膚黝黑的少年從樓梯上走下來。

  後者看到他時眼中滿是驚喜,慶幸地喊道:「那辛叔叔?嚇我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又去黑路了,遇不上你們了。」

  「我才剛從黑路上回來,」那辛答道,同時皺著眉頭看著對方,這個少年正是他那個可憐的合夥人唯一的後代,他不希望對方走上自己的老路,因此花了一大筆錢早早地將之送去成為了領主鐵匠的學徒,「你怎麼出來了,誰讓你出城堡的,你偷溜出來的?」

  「當然不是,我可沒那個膽子,那辛叔叔。」賽巴斯連忙解釋道:「是一位女士委託我出來的,讓我幫她在城裡辦一件事情。」

  「那你來這裡幹什麼?」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19 21: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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