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曜轉生 作者:章渝〈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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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斯林 發表於 2011-8-22 17:05
第十五集 生死抉擇 第四章 朋友

  洞房中的紅燭剛剛燒到了盡頭,真蘭的腳下是一隻斷裂的手。

  真蘭在笑,剛才的廝殺並沒有破壞她的心情。

  屍山血海對她來說也只是尋常事,更何況面前這小小的搏殺?

  “看來我來得早了一點,打擾了你們的洞房之夜。”看著伽羅和狄蘭娜整齊的衣服,真蘭顯得有些後悔,歎息了一聲,然後問道:“伽羅、狄蘭娜,你們還好麼?”

  她的聲調非常柔和,彷佛才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當然很好。

  看著躺滿一地的女巫們,伽羅的嘴有些苦。

  真蘭從出手到攻擊,不過短短的一瞬間,洞房中十五名女巫,幾乎全部死亡。

  如果這些女孩子有聯手的機會,有全力施展魔法的機會,那麼她們的戰鬥力,絕對可以和真蘭一戰,但是在真蘭的突襲下,她們根本沒有任何的機會。

  她們的戰鬥經驗又怎麼能夠和真蘭相比?真蘭腰間的長劍至少飽飲了上千人的鮮血。

  這是一場屠殺,真蘭也不會給這些女巫任何的機會。

  作為上位者,剛才的舉動,已經是她所冒下的最大的危險了——因為擔心伽羅病情的緣故、因為身後有天草支持的緣故、因為道爾以及十二名魔法師隨時準備幫助的緣故,她才親自動手。

  隨意地將手中的血在毛巾上擦了擦,真蘭看著愁容滿面的伽羅:“伽羅,你的臉色有些不對,是不是嫌我下手太狠?”

  搖了搖頭,伽羅沒有回答。他知道,現在應該感謝真蘭的——為了救出自己,真蘭親身涉險,僅僅憑這一點,他就應該非常的感激。

  可是他卻沒有任何脫困的喜悅。

  剛才那些拉著他的手,說著話的女子,此時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那些祝福他,送他禮物的女子,眼睛裡面已經沒有了光彩。

  伽羅突然想吐,而他背後的狄蘭娜已經滿面蒼白,搖搖欲墜。

  “狄蘭娜,你先去休息,好不好?”不由狄蘭娜反抗,真蘭向著身後的人示意。

  “真蘭公主,阿廷森公爵他的身體……”

  聽著狄蘭娜的彙報,真蘭長長歎息了一聲。

  而此時,伽羅並沒有留意真蘭和狄蘭娜,他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了蘋果的身上……蘋果竟然沒有死,雖然那一箭貫穿了她的胸膛。

  明霞走了進來,開始治療蘋果,但她最終搖了搖頭:“她的心臟在右邊,那一箭沒有傷害她的心臟……不過她失血過多,情況不太妙。”

  看著蘋果的嘴唇變成了死灰色,伽羅心中突然有些痛。他和這個女孩見面不過幾次,但是她的開朗和朝氣得到了他的好感。

  伽羅在剛醒來的時候,鬥氣已經恢復。蘋果加持在他身上的黑暗封印,最終被他體內的光明能量所驅散,這也是伽羅昏迷的原因一一蘋果的黑暗封印與伽羅本身的黑暗封印產生了共鳴。

  “蘋果,希望你能活下去。”

  轉過身,右手指尖一劃,一縷鮮血射入了蘋果的嘴唇。

  讓人驚奇的反應發生了,蘋果痛苦的神情慢慢的平復,嘴唇處也有了一絲紅潤,她的傷口慢慢地開始癒合,恢復的速度甚至可以用肉眼看清楚。

  道爾魔導師吃驚地看著伽羅製造出來的奇跡,眼神中出現了伽羅熟悉的狂熱。

  “真蘭,好好安葬這些女子,好麼?”替凱倫合上了眼睛,伽羅將她的頭顱放在了身旁。

  他彷佛又聽見那清亮的歌聲,看到剛才那喧鬧而歡快的場面。

  “願有情人皆成眷屬,願姐妹們得到幸福。”

  而此時,妖蓮上最後的一滴血,才落於地上。

  血腥的昧道,彌漫在空氣中。

  伽羅坐在臺階上,看著士兵們將滿地的屍體抬出去。

  “伽羅,心軟了?你要記得,她們是綁架你、囚禁你的人。”真蘭蠻不在乎地說道,然後搖了搖頭。

  面部沒有什麼表情,伽羅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轉過頭:“真蘭,你是怎麼進來的?”

  根據蘋果的敘述,魅族在上面佈置了嚴密的防守,他有些好奇,真蘭是怎麼進來的。

  “你真的想要知道?”真蘭淡淡地說道:“在地道的入口處,是一座酒樓。這些人中間,混雜有女巫們的手下,很難把他們全部找出來。她們的安排無懈可擊,沒有人能夠偷偷地潛入這裡,不過……”

  伽羅的身上突然有些冷,他閉上了眼睛。

  真蘭的聲音有些輕飄飄的:“再好的預警裝置,必須要人來操縱。道爾魔導師以及十二名水系魔法師,合力施展了第八級的冰雪魔法,在一瞬間殺了酒樓裡面的一百四十八人……這樣就沒有人能夠預警了。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人打開了通向地下室的門。”

  真蘭的聲音很平淡,彷佛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這就是真蘭與女巫們的差異。

  沒有人能夠瞞過酒樓中的探子,潛入地道,但是真蘭卻採用了常人無法想像的方法。

  她直接殺死了所有的人。

  “寬恕只是弱者的退縮,因為他們害怕接下來的報復。”

  美杜莎峽谷裡面的女巫再厲害,也不過是陰溝裡面的老鼠。她們既然敢跳到了桌面上,那麼等候她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在比利沙王國的內亂中,倒在屠刀上的人數以百萬,真蘭如果害怕美杜莎峽谷女巫們的報復的話,就不會有今天的地位。

  別人踩了她的尾巴,她就會砍了那個人的頭。

  她是比利沙王國的女帝,決定生死的王。

  “不滿意我的作為麼?”

  “是的。”伽羅凝視著真蘭,彷佛要看到她的靈魂深處:“很久以前,有一個女孩帶著我,來到了莫桑城中的施粥點。在那裡我喝到了一生中最難喝的粥,但是那名女孩毫不猶豫地喝完了那些東西。

  “她帶著我沿著莫桑城的大道行走,我看到了貧窮、虛弱、搶劫、出賣以及麻木,但是我看到了那個女孩的心——她為了那些人而難過,雖然不久以前,她曾經殺了幾萬人……她告訴我,她想拯救這個國家,於是……我留了下來。”

  真蘭沉默了,眼中的那縷冷酷慢慢地消失。

  “女孩那時候很苦很累,每天工作十六小時以上。但是她依舊記得,到外面看看那些人的苦,看看那些平民的掙扎;因為她知道,這是她工作的意義。也只有她,才能將他們從地獄中拯救出來……”

  伽羅走到了真蘭的面前:“在南方公國上戰中,我手下的壬兵,曾經屠殺過整村整村的平民,那種事情,我到現在還無法忘記。雖然有一千條理由可以證明我當時的行為沒有錯誤,但是……

  “屠殺無辜就是屠殺無辜,沒有人能夠追究我們的責任,真蘭,唯一能夠約束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

  “真蘭,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不希望你變成惡魔。”

  在伽羅目光的注視下,真蘭低下了頭,在整個比利沙王國裡,也只有他會這樣的告誡自己……雖然他的話,在政治上看起來是那樣的幼稚。

  她走出了秘室,然後在酒樓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殺人沒有錯,但是我不應該在事後漫不經心,甚至有一些得意……伽羅,你是對的,我改變了很多。”

  一個小時以後,伽羅他們已經來到了真蘭的另一處行宮。

  至於蘋果她們的命運,自然有專業的人來解決。伽羅能做的,只是留下了一瓶血,以及得到真蘭的承諾。

  而狄蘭娜,也被強迫服下了鎮靜的藥物,由專人安排休息。

  房間裡面,只有伽羅、真蘭以及明霞。看看表情越來越嚴肅的真蘭,伽羅有些不知所措。

  “伽羅,你身體的狀況到底如何?”

  “當然很不錯呀?這些天我休息得很愉快,女巫們待我很好。”

  “很不錯是麼?那麼為什麼狄蘭娜那麼急著和你成婚呢?”真蘭不想發怒,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歎息:“伽羅,有些事情,你不必隱瞞我的。”

  “真蘭、伽羅,到底是怎麼回事?”明霞此時,還被蒙在鼓裡。

  看著明霞疑惑的眼神,真蘭將前幾天和夏綠蒂的交談一一述說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伽羅,夏綠蒂一定是在騙我們的,是不是?”

  真蘭的話,如同釘子一樣刺入了明霞的心臟,她平靜的外表變的有些驚慌。

  不同於明霞的驚慌失措,真蘭只是緊緊抓住伽羅的手臂,鬥氣一絲絲輸入了伽羅的體內。

  她感受著伽羅體內的情況。然而不管真蘭怎麼樣的試探,卻感受不到伽羅體內的異狀。

  “伽羅,你說實話,法林大師的診斷到底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假的了,我答應法林大師,在翡翠嶺為他修建一座大教堂,因此,法林大師與我合謀編了一個故事,至於這個故事,你們也知道的……”

  接下來,伽羅一聲悶哼倒在地上,而此時真蘭的手正從他的脖子上收回:“仔細的檢查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我要知道真正的答案。”

  明霞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將雙手放到了伽羅的身上。

  “明霞姐,不管檢查出來什麼,你都不要驚慌,不管是什麼東西,我們都要面對,是不是?”

  “嗯。”明霞微微點了點頭,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看著真蘭,她的臉突然一紅:“真蘭,你知道的,我只是把伽羅當成了我的親弟弟,一個調皮、任性的弟弟,他、他和青葉真的很像。”

  “我知道,但是驚慌無濟於事,是不是?”

  這句話,更像是真蘭給自己說聽。

  伽羅的體內,與一般人並沒有什麼差別……但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身體內部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光明能量。

  那些星星點點的能量,是無數細小的魔法陣,在生成、擴大、幻滅。

  這些能量以奇異的方式纏繞在伽羅的體內,它們滲透到了伽羅全身,已經成為了伽羅身體的一部分。

  這種情況,真蘭和明霞非常的熟悉——伽羅曾經讓她們探查過自己體內的情況,同時請教如何裝病,現在的探查與當時的情況一樣,伽羅的元氣充盈,身體內部沒有任何的問題。

  不,應該說是有問題。

  伽羅身體內部的元氣,已經遠遠高於正常人的水準,而且比那一次探查的結果,還要高上不少。

  她們記得夏綠蒂的話:“他體內的光明能量不停地釋放著治療朮給自己,他在誘支自身的生命!”

  突破那一層偽裝的封印,兩個人發出的氣機到達了伽羅的體內。

  在那裡,生命力弱的驚人,衰敗得彷佛八十多歲的人,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被擠幹了水分的橘子,還不斷在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工作著。

  真蘭與明霞的身體一震,一種無力感湧上了她們的心頭。

  這種感覺,她們兩人熟悉無比——當治療師生命只剩下最後幾個月的時候,她們的體內就會出現這種徵兆。

  那是透支了生命的徵兆,那是無可挽回的崩壞。

  兩個人相互看著,突然明白了很多的東西。

  為什麼伽羅欺騙眾人的伎倆一直沒有被揭露?為什麼他始終不願意回到莫桑城?

  “如果,如果他現在不是昏迷的話,我們也不能探杳出他身體的情況。”真蘭的口裡面有些苦,她看著伽羅那張還在熟睡的臉。

  “難道,他真的要死了麼?那個每天都帶著笑臉,彷佛任何事情都難不倒的伽羅,真的快要死了?”

  她偏過了頭,卻發現明霞如同泥木石雕一樣,楞楞坐在那裡。

  手下傳來了身體的蠕動,伽羅正在醒來。

  “頭好痛……真的好痛……”當伽羅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已正躺在一處溫暖的地方。

  一隻手正在替他整理著淩亂的頭髮,鼻端的香氣告訴他,他正枕在明霞的腿上……他轉頭,發現真蘭正坐在他的身邊。

  “你醒來了麼?”明霞溫柔地說著,她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長長的頭髮,帶著玫瑰花的香氣,在伽羅的鼻端拂過。

  爬起來的伽羅,表情有些拘束,他正準備說什麼,明霞的身後卻傳來了一聲歎息:“伽羅,你為什麼要騙我們?”

  伽羅微微笑著,似乎在聽一個笑話:“我真的的沒有什麼事情,你看看我,現在不是壯得如同一頭牛一樣?”

  “不要騙我們了,伽羅。”明霞的手,按在了伽羅的肩膀上。

  “剛才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們探查了你的身體……法林大師的結論是正確的,你特殊的體質,正在燃燒著你的生命。”

  “你們一定探查錯了,我年紀輕輕的,怎麼會有這種絕症呢?”伽羅哈哈大笑起來,彷佛在聽一個很好笑的笑話。

  一滴眼淚落在了塵土中,明霞咬住了嘴唇。

  伽羅的笑聲突然停下,他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著。

  真蘭面容如冰,而明霞全身顫抖。

  “真的,你們一定是看錯了,我根本沒有什麼事情,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都這樣想……”伽羅的聲音越來越低,慢慢的,他不再笑了。

  這個時候,再隱瞞也於事無補。

  “原來,你們已經知道了。”過了很久,伽羅才咳嗽了兩聲:“我想,這沒有什麼罷?好人不長命,壞蛋活千年……”

  “本來我不想讓你們知道的,反正結局已經註定,又何必讓別人為我傷心呢?你們忘記了這件事情,就如同朵拉一樣,她現在還認為我是在騙夏綠蒂她們,因此她每天過得非常的開心。”伽羅低聲說著,彷佛在說著一件不相關的事情。

  “可是你為什麼要騙我們?你的病情,如果早一點告訴我,那麼我們一定會替你想辦法的。”明霞的聲音像是在責怪,更像是嘶吼。

  伽羅搖了搖頭,顯得無比灰心。

  近千年來,無數的治療師死於生命的衰竭,又有誰想得出辦法?

  這些天,他不想去想這個問題,因為他無法面對。他還年輕,怎麼會想死?

  “但是伽羅,你真的不怕死麼?”真蘭冷冷的聲音再次傳到了伽羅的耳中,無比的刺耳。

  “那麼,我能做什麼?”強裝的從容終於被打破,伽羅抬起了頭,如同受傷的野獸一樣大吼著:“我怕死!我害怕閉上了眼睛以後,再也無法睜開!我怕自己陷入無邊的黑暗!但是我有什麼辦法?你們以為我不怕死麼?不!我比誰都怕死!”

  “總有辦法的,是不是?”明霞在笑,她握緊了伽羅的手,低聲說道。

  “沒有辦法,真的是沒有辦法!”伽羅突然樓住了明霞,大聲的哭泣:“明霞姐,沒有人可以救我,沒有人可以救我!”

  “伽羅,你這是自找的,你應該早一點通知我們!”

  “住嘴!”伽羅的身體如同一陣旋風一樣撲向了真蘭,雙拳用盡了全力的轟出。

  他的雙目發紅,每一拳,都帶有斷金碎玉的力量:“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但是誰能夠救活我?沒有人!沒有人!我比誰都清楚我現在的情況!

  “你們還記得,我教狄蘭娜她們,如何讓治療師們不再需要以損耗生命來釋放魔法麼?整個日矅大陸,又有誰能夠創造出如此精妙的魔法?但是現在,我就要死了!”

  當伽羅最後一拳擊出的時候,真蘭的身體如同落葉一樣的飄出。

  “你!你為什麼不還手?”看著真蘭努力從地下爬起來,伽羅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心情是不是好一些了?我記得你一直說想要打我一頓……現在我給你這個機會。”

  一縷長髮從真蘭的頭上落下,她的嘴角處一片鮮紅。

  “伽羅,真蘭公主是想讓你把所有的積怨散發出來,她是有意刺激你的。”明霞沖過來握住伽羅的手,急急說道。

  “伽羅,我知道將所有的心事藏在心中的感覺,但你不應該這樣做,有什麼事說出來,我幫你解決。”真蘭揚起了頭,本來她不會這樣解釋的,但是看著伽羅,她卻不由得心軟。

  “我知道你剛才的話裡有精神魔法的力量。”頹喪地低下了頭,伽羅的情緒平復了下來。

  一直以來,伽羅每一次被真蘭設計陷害以後,總會說“以後會想辦法狠狠地揍她一頓”諸如此類的話,可惜這種想法一直沒有實現,甚至被一些大臣以不敬的罪名告到真蘭那裡去。

  “真蘭公主,算了,我道歉,我剛剛過於衝動。”伽羅伸出了手,看著真蘭的反應。

  這是伽羅的必殺技,真蘭是女的,根本不可能和伽羅握手的……然而這一次,卻出乎了伽羅的意料。

  真蘭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心處光滑如玉:“伽羅,請相信我,我會想盡辦法,挽救你的生命的。”真蘭掌心貼住了伽羅的手,然後緊緊握住:“我的朋友,一切都會有解決的方法的。”

  她將那隻手舉到了頭頂,那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儀式——當年黑川秀也是用這種儀式,和他的幾個朋友結成了兄弟。

  “伽羅,我的朋友。”
艾爾斯林 發表於 2011-8-22 17:05
本帖最後由 艾爾斯林 於 2011-8-22 17:43 編輯

第十五集 生死抉擇 第五章 真相

  最好的房間,最高的待遇。

  伽羅躺在床上,以一種屈辱的姿勢被幾名醫生檢查著身體。

  這是複查,因為明霞她們心中還有一點點的幻想。

  還是同樣的結果。

  “不要擔心我,我是蟑螂命,死不了的。”將那些熟悉與不熟悉的人趕出房間,伽羅的態度非常的堅決。

  最後走出房間的是真蘭,她的表情比平時多了一些寬容——比利沙王國的女帝,難得流露出後悔的神情,歎息著離開了房間。

  用腳踢了踢熟睡的花貓下巴,伽羅示意倫巴幫他預警,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不過,很快就被苦澀所代替。

  ……自己是不是玩得太過火了?

  他並沒有病,當然更不會死。

  也許有人被改造成為了可以自我痊癒的身體之後,壽命會縮短,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是伽羅。

  他有花貓、有腦子,更重視自己的生命,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病情的話,絕對不會如同現在這樣的平靜。

  當得知體質改變以後,伽羅就讓花貓仔細分析了他身體的構造——他是幸運的,並不會出現壽命衰減的情況。

  時間要推移到幾個月前,那時候他的計畫正式啟動。

  當伽羅來到了翡翠嶺以後,就開始為大逃亡做準備。

  但是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為他身上有無數的牽掛,上位者一句話,可以讓無數的平民家破人亡,也可以讓萬千人受益。

  如果伽羅突然離開翡翠嶺,必然會讓許多人受到了牽連……這樣的情況,他不願意看到。

  翡翠嶺能夠發展到今天,凝聚了伽羅很多心血,他不希望被別人糟蹋,也不希望因為他的不告而別而受到牽連。

  不僅是這樣,最重要的是,要讓真蘭絕了尋找他的念頭。一個國家的力量的強大,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伽羅可不想每天有無數的人在尋找著他的痕跡,更不想十年後被真蘭揪出來暴打一頓。

  於是,伽羅決定裝死。

  十二名精靈長老聚集起來的魔力,花貓親自設計的封印,一切的一切構成了一個完美的假像——伽羅的生命力開始衰竭,就快要死了。

  沒有人能夠看出其中的漏洞,十二名精靈長老聯合起來的魔法力量,花貓的完美設計,其中的精巧超越了常人的認知,沒有人能夠發現其中的破綻。

  封印有兩道,一道是用來被揭穿的,一道是用來真正騙人的。

  欺騙他人的時候,最好把謊言隱蔽在坦誠中。

  於是,伽羅一開始說的、做的,完全是真的,他全心全意投入翡翠嶺的建設中,完完全全地做一個好的領主。

  想要騙人,那麼就必須多講真話,真正騙人的東西,只能在最重要的時刻來進行。

  伽羅說的很多話都是真的,包括對真蘭說的那些……不過,也帶來了很多的副作用,尤其是環境的艱苦讓伽羅最終忍無可忍。

  因此,他把裝死的時間提前了。

  伽羅首先告訴了真蘭,他的計畫——他要裝死,來騙過翡翠嶺的人,人心都是肉長的,這樣一來那些人必然會同情自己,不會讓他繼續辛勞下去。

  然後,他巧妙地利用法林大師,這個人擁有極高的聲譽,每一個人都相信他。

  伽羅讓法林大師檢查了自己的身體,然後看著法林大師那沉重的表情。

  “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但是法林大師,你能不能和我演一場戲?我不需要你說什麼謊話,我只希望你理解我的苦衷。”

  伽羅捐贈給孤兒院和教會的那一百萬金幣起到了作用,法林大師對他表示了深深的惋惜:“阿廷森公爵大人,既然你選擇了自己的路,那麼我不多說什麼,但願光明神保佑你。”

  接下來,就是利用夏綠蒂。

  伽羅絕對不能跑去告訴真蘭,說自己快要死了;狡詐的真蘭比狐狸還要聰明,伽羅必須讓她自己掉入陷阱。

  聰明的狐狸往往只會相信自身,伽羅設計下連環套,讓真蘭發現他隱蔽的秘密,然後……

  於是,一封寫給蕾米娜的秘信被郵寄出去,而伽羅知道的是,他委託的環節中,有一名教士已經被真蘭所收買——當伽羅開始裝死的時候,已經寫過秘信給蕾米娜,告訴她自己的情況,這也是真蘭默許的。

  然後,一切都順理成章,當真蘭發現了那封信的時候,就會發現,她那最親密的助手、最有用的手下,即將離她而去。

  當然,伽羅不是神,他的計畫不可能完全按照腳本進行。

  在進行計謀的中間,曾經發生過一些意外。

  火山爆發、真蘭的到來等等,都讓原本的計畫發生了差別,但是這些事情,最終還是沒有影響伽羅行動的步驟。

  不過,伽羅在計畫中的每一步都留下了很大的改變空間,因此這個陰謀一直在進行著。

  在伽羅的計畫中,當真蘭發現了他即將死去以後,那麼整個事件即將走向終點。

  伽羅將會啟動精靈長老布下的魔法封印,他會像病人一樣難過、暈倒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會表明他即將死去。

  然後,伽羅就會選擇一個時機逃走——他已經把遺書寫好了,甚至連花貓的替身也已經準備妥當。

  “真蘭,我不想讓人看到我的死亡,永別了。”

  接下來,只要將系在花貓脖子上的那塊權杖放到了另外一隻死貓的身上,那麼這次逃亡就可以變成天衣無縫的行動。

  誰也不會追究一個死人,是不是?

  真蘭會傷心難過、會懷念她那死去的得力手下,但是那時候,伽羅已經自由了。

  雖然真蘭牢牢地控制著朵拉,但是劍聖天草再厲害,也無法對付雅妮和幾名精靈長老的聯手。其實伽羅覺得,如果自己死了,朵拉的脫身將會非常的容易,想一想,一個傷心欲絕的小妹妹突然失蹤或者不告而別,真蘭恐怕也不會懷疑到自己的頭上。

  真蘭這個壞心腸的傢伙!

  手心上還有些發燙,那是剛才與真蘭握手的結果……一直以來,真蘭對伽羅的控制沒有絲毫的放鬆,就算是在翡翠嶺,伽羅也能感覺到了真蘭監視的羅網。

  這個女人心腸很不好,虧自己幫她了那麼多,她還是不放心自己,始終認為自己會隨時逃跑。

  自己真的看起來是那樣讓人不放心麼?他可是非常好的人。

  伽羅曾經做了一個草人,寫上了真蘭的名字,然後每天用針紮上幾下,用來發洩怨氣。

  這個女人,真的讓人無話可說。

  在伽羅離開了莫桑城的日子裡面,她已經成功壓下那些反對的聲音,比利沙王國的人們也開始接受一名女子當政的現實。

  雖然大眾的觀念沒有從根本上扭轉過來,但是已經打好了基礎。

  真蘭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到黑川去世以後,登上那個位子。

  很多人都在等著看比利沙王國的笑話,但是更多的人卻在沉思,一個女人能夠走多遠。

  其實,如果伽羅想要當官,那麼在真蘭的手底下做事,是很舒服的。

  真蘭嚴厲而不昏庸、清明且能容忍,她不會因為小事情而處罰手下,更不會因為失禮而心存不滿。

  她廣開言路,虛心納諫,每天工作十四小時以上,她的一舉一動是那樣完美,連伽羅也不得不服。

  可惜伽羅的心,並不在這裡面。

  也許,有的人羡慕伽羅現在的高官厚祿,羡慕他的權勢……但是這些東西,都不是伽羅所希望的。

  有的東西,對有些人是享受,但是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只是一種責任。

  伽羅並不想承擔那種責任,他有必須離開的理由。

  美麗的比利沙,美麗的翡翠嶺,我會永遠永遠地記得這裡。

  莫桑城,五月二十一日,陰。

  “我快要死了麼?”

  黑川躺在黑暗中,房間中拉起了厚厚的窗簾。

  屋子裡面彌漫著一種腐朽的味道,黑川全身沒有一絲的力氣。

  “我真的……快要死了。”

  黑川凝視著自己的手,上面佈滿了黑色的斑點,他用力咳嗽著,彷佛連內臟都要吐出來。腹部彷佛有無數的針在紮,那裡的肌膚已經潰爛得厲害。

  “陛下,不要緊罷?”忠誠的衛士連忙扶住了黑川,卻感覺不到老人身上的體溫。

  不過他沒有任何的驚訝,這種反應他已經非常熟悉,任何服侍老人的人,都能感覺到黑川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真蘭,還沒有回來麼?”當黑川知道生命只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候,他準備為真蘭完成最後的工作。

  真蘭離開比利沙王國的首府莫桑城,而黑川八世則傳出病危的消息。

  在一個國家的收益面前,那些潛伏下來的野心家,會不顧一切冒出來搶奪。這幾天來,已經有很多的人開始私下聯繫,他們企圖趁著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扶持皇子奧地利登上王座,這樣一來,他們就是比利沙王國的幕後操縱者。

  他們中間,有新崛起的貴族,有哥特王國的密線,有亞述帝國的代言人,還有潛伏起來的舊勢力。真蘭和黑川談過,如果一個個尋找、消滅這些人,需要太多的資源,因此還不如讓他們結合在一起,自己主動跳出來。

  黑川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將這些人引誘出來,然後一掃而光。

  每一個人都有野心,但是如果他的野心超過了理智,那麼就只能被毀滅。在這些人當中,還有幾個被真蘭或者黑川看重的人,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當真蘭回到莫桑城之時,也就是他們命運終結之時。

  黑川,等候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喝了一口黑黝黝的藥汁,黑川卻感覺不到任何的味道,他的味覺已經完全的被破壞,也無法辨別出周圍的味道。

  “黑川陛下,威爾頓伯爵與蘇美教士求見。”

  一名進侍低聲的提醒著黑川,然後老國王點了點頭,他知道他們的來意。

  亞述帝國已經開始了動員,和哥特王國的戰爭一觸即發。亞述帝國希望將比利沙王國拖上自己的戰車,這樣一來,他們在東線的壓力將會極大的減輕。

  信件和使者如同雪片般的在兩國的首都間往返,亞述國王維拉不停地提出,希望黑川履行曾經的約定,將真蘭遠嫁到亞述帝國。兩國間建立同盟的關係,一起應對哥特王國。

  因為他知道,只有真蘭遠嫁到了亞述帝國,才等於真正將比利沙王國綁在了戰車上。

  不過,黑川是不會答應他們的請求的。

  真蘭是他的珍寶,更是王室能延續下來的希望。

  接見是在一處偏殿裡面進行的,當黑川到達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在裡面等候著他的到來。

  坐在右側的是威爾頓伯爵,面容上還有風塵之色。這些天裡面,他在亞述帝國與比利沙王國之間,跑了十來次。

  而另一邊的蘇美,卻只是一身白衣。普通教士的服裝無法掩蓋她的高貴,彷佛這身衣服本來就是為她所定制。樸素雅潔的玉釵挽起了了金色的長髮,白晰的肌膚上籠罩著一層聖潔之氣。她體態修長,曲線有著雕塑般的流暢優美。

  黑川驚奇的發現,今天兩個人的臉上,多了一絲的自信。

  黑川揮了揮手,制止了威爾頓伯爵準備吐出的外交辭令;他的咳嗽是最好的理由,誰都能看出,黑川即將不久于人世。

  兩個人向著黑川行了一個禮以後,威爾頓伯爵取出了一個密封好的盒子,上面有著亞述帝國的徽章。

  “這是我國國王以及教皇殿下寫給陛下的信。”有些疑惑,但是黑川還是打開了匣子。

  慢慢地打開信,黑川的身體猛的一震。

  “黑川陛下,信上面有我們國王和教皇的親筆簽名,請相信它的真實。”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們?你們信上所說的東西,我怎麼可能相信它是真的?”黑川抬起了眼睛,看著面前的兩人。

  另一邊,翡翠嶺。

  手中的情報紙被捏碎,真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莫桑城中,風雲突變。

  三天前,亞述帝國使者與光明教會的特使,見到了黑川八世。

  他們向黑川八世提出了幾項請求。

  一、將真蘭公主嫁入亞述皇室,她未來的丈夫是亞述帝國的三王子伽羅。

  二、將阿廷森公爵交給教會,教會保證此安全與尊嚴。

  三、配合亞述帝國即將發起的戰爭,對哥特王國發起攻擊。

  這些原本不可能實現的請求,在威爾頓伯爵和蘇美拿出了一封信以後,一切都被扭轉了。

  他們可以讓黑川八世的壽命延長六年時間。
艾爾斯林 發表於 2011-8-22 17:06
第十五集 生死抉擇 第六章 抉擇

  “黑川陛下,你的病情雖然無藥可醫,但我們可以讓你的生命延長下去。”蘇美的聲音很平淡,但是裡面的意思卻讓黑川的瞳孔收縮。

  每一個帝王都祈求長生,但是卻很少有人能夠活到六十五歲以後。

  不管什麼樣的靈藥和魔法,也無法避免人自然的消耗和衰老。

  “不知道黑川陛下,聽說過‘永恆之杯’麼?”凝視著黑川,蘇美的臉上全部都是自信。

  每一個被信徒崇拜的神,在人世間都留有自己的神器,而永恆之杯,就是光明神遺留下的神器之一,它彙聚著最光明的力量,與彙聚著最黑暗的力量的聖杯——吸血王冠,號稱“光與暗的雙杯”。

  永恆之杯一直存放在光明教會的聖山中,由聖殿騎士團保管。

  永恆之杯的最大效果是,將清水放入此杯中,一天以後倒出來的,就是擁有祝福的聖水。聖水不但擁有治療的效果,最重要的是,對於修煉光明鬥氣與魔法的人,都有極大的好處。

  史東之所以在十幾年裡擁有如此可怕的戰鬥力,與永恆之杯是分不開的,聖殿騎士團能夠保持高昂的戰鬥力,也有永恆之杯的功勞。

  “永恆之杯除了最基本的應用外,還有一項非常特殊的力量。”蘇美雙手放在了胸前,向著聖山處行了一個禮:“用治療魔法催動永恆之杯,可以讓一個生命力衰竭的人,生命得以延長。”

  說到這裡,蘇美停頓了一下,看了看黑川那古井無波的面容:“當然,不可能無限制的延長,最多能讓一個人的生命延長六年。”

  “做什麼都要付出代價。”黑川笑了笑,繼續聽著蘇美的話:“那麼,是不是永恆之杯,在使用以後會受到損耗?”

  “是的。一旦使用永恆之杯為陛下治療病情以後,二十年之內永恆之杯將失去大部分的功效。”

  黑川點了點頭。

  教會為此,將會付出極大的代價……僅僅永恆之杯,每年就可以為教會培養出高級戰士數十名,加上其治療能力,是教會手中的一張王牌。

  也許是因為為史東報仇的緣故,聖殿騎士團將這個王牌用了出來。

  “以光明神的名義,我們願意將永恆之杯用在黑川陛下的身上。”蘇美站起了身體,她凝視著老皇帝的雙眸:“雖然只能夠延長六年的生命,但是已經足夠皇帝陛下完成自己的心願了。我知道你捨不得真蘭公主,但是女孩子總要嫁人,不是麼?”

  這就是教會和亞述帝國的王牌,黑川無法拒絕的條件。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雙方會晤完了以後,真蘭在莫桑城中的手下,用最快的速度將這條消息送到了真蘭的手中。

  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但是他們什麼都不能做……現在只有真蘭能夠做出決斷。

  誰來犧牲?誰會犧牲?誰願意犧牲?

  在離開莫桑城的時候,真蘭和黑川曾經談過一次。

  “亞述帝國不希望我們國家崛起,他們會想辦法將比利沙王國拖入戰爭。”

  那一天,真蘭拿出了比利沙王國的地圖,仔細看著上面的一切。

  “在亞述帝國與哥特王國的戰爭中,比利沙王國將會佔據極大的主動權。只要我們扛過了一開始的戰爭,不加入其中的任何一方,那麼我們僅僅販賣軍用物資就可以得到極大的好處……因此,我們寧可提前償還亞述帝國的貸款,也不要加入這場戰爭。”

  但是今天,亞述帝國提出了一個不容拒絕的條件。

  老人用力的咳嗽著,彷佛一個即將扯斷的風箱,他抬起了頭,眼睛渾濁得似乎看不清任何東西:“我不明白……為什麼教會一定要讓真蘭嫁到亞述帝國?我現在已經很疲倦了,生命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值得眷戀的東西。”

  “是麼?”蘇美微微地笑著,然後向黑川八世行了一個禮:“偉大的黑川國王,不怕死並不代表沒有對生的渴望……當你閉上眼睛,失去了一切的時候,你會不會恐懼?”

  “蘇美閣下,真蘭是我最珍愛的寶物,她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如果你們想要一個堅實的盟友的話,完全不需要這樣的逼迫我們。我承認我不想死去,但是,真蘭我也絕不放棄。”

  蘇美微微歎息了一聲,面容中有些冷酷:“去年,哥特王國的宗教清洗,遇難的光明教徒有十幾萬。在我們的調查中,發現貴國的情報人員參與其中……

  “褻神者必須受到懲罰,不管真蘭有沒有牽扯進去,她必須承擔責任;我們不會傷害真蘭公主,但是不希望她登上皇帝的寶座。”

  “宗教清洗其實只是一個藉口,教會不希望我這種不信神的人上臺。”真蘭的手邊有一本光明教會的書籍,上面的光明神,一手持經卷,一手拿寶劍。

  “知道麼?在比利沙王國裡面,光明教會並不佔據優勢……在這個貧瘠而戰亂的國家裡,民眾寧可向戰爭之神甚至是黑暗神靈求得庇護,也不想將未來託付給縹緲的光明神……

  “而我也支持這種觀點——光明教會的教義,對於強國來說,是維持統治的好東西,但是對於比利沙王國來說,會讓內部產生混亂——光明神的教義擁有極強的排他性和欺騙性,會讓獅子變成綿羊,會讓一個人為了神而背叛他的國家;我不贊成讓一個宗教在國內擁有強大的勢力,就算是光明教會也不可以。

  “當戰亂結束,光明教會就派出了大量的人員,進入到我國的境內,進行傳教。這些人請求我的援助,但是我並沒有理會他們……

  “同時在新的改革中,教會的利益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他們將無權插手地方上的人事,他們囤積的土地,也被我們沒收……

  這才是教會仇恨我的原因,我侵犯了他們最基本的利益!

  “宗教清洗其實只是一個藉口而已,如果哥特王國的藍烈大帝同意教會傳教的話,他們會很快忘記曾經的仇恨。”

  真蘭的聽眾是沙拉拉,她顯得有些疑惑:“光明教會,不是講究愛世人、做好事麼?”

  “沙拉拉呀……你現在還不明白宗教的可怕。”真蘭輕輕一笑,鋒利的雙眸充滿愛憐:“教會和國家的利益在很多方面是抵觸的,就連亞述帝國,也在暗地裡和光明教會進行著較量。

  “沙拉拉還記得那些治療師姐姐麼?她們信奉的,就是光明神,還有很多的人,他們同樣是光明教會的信徒……你想一想,如果這些人聽從教會的命令,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可是……”小女孩偏著腦袋,似乎還沒有轉過彎。

  “因此我要求她們,信光明神可以,但是首先要愛這個國家。告訴她們,她們信奉的是光明神,而不是教會。你知道,這才是教會最忌諱的東西……不僅如此,我還秘密計畫讓比利沙王國的光明教會獨立於教廷,不再接受他們的人事命令。”

  沙拉拉還是不明白,因為她根本不知道,真蘭這樣做的意義。

  大殿上的人都退下了,只剩下黑川八世一個人坐在那裡。

  

  生,還是死?

  黑川不知道,但他不願意就這樣永遠失去了一切,然後躺在冰冷的墓穴中,等著自己的屍體慢慢地腐爛。

  他不想死。

  這半年的時光,也許在真蘭和別的人的眼中,他是那樣的痛苦,但是至少黑川知道,自己還活著。

  他能品嘗食物、他可以走路,他還能思考問題,他的心臟還在跳動。

  這就是快樂,這就是他的執念。

  生活就算再苦,至少人還活著。

  他想活下去,但是必須付出代價。

  環顧四周,黑川的臉上帶有一絲苦笑。

  身邊只有不到三十名的護衛,就連伺候的宮女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怪怪的——真蘭已經掌控了大半個國家,她更將莫桑城經營得滴水不漏。

  是的,父女兩人都沒有想到,原本要死的人突然有了活下去的機會,活著的人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這一段時間,是父女兩人最快樂的時間。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的隱瞞,黑川也享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父女親情。他教導著真蘭所有的知識,真蘭全心全意地孝敬著他。真蘭的成長並沒有給他帶來恐懼,兩個人緊密地配合是那樣的讓人愉快。

  他活的時間越久,對真蘭越有利,她可以躲在自己的後面做任何的事情,而且將力量的反噬壓低到最小。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即將死亡的情況下……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突然有一天不死了的事情。

  也許翡翠嶺的伽羅,也有同樣的苦惱罷?如果有一天,為他悲傷的人,突然發現他們的領主還健康的活著,不知道有什麼想法?

  黑川不想死,但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真蘭的手中。

  他可以憑著國王的身分,命令駐京的官員,可以調動軍隊,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真蘭不反擊的條件下。

  十二萬駐守莫桑城的大軍,只聽從真蘭的命令;六十萬比利沙王國的軍隊,真蘭是他們的最高統領。

  就算是自己能調動軍隊,但是那些士兵們會不會向真蘭動手?

  ……不會。

  只要真蘭站在那些士兵的面前,所有的士兵都會向真蘭敬禮。

  “軍功第一、紀律為先!”

  天鷹城一戰後,比利沙王國的軍隊開始了一場最大規模的改編。大批老軍官榮譽退役,而那些歷經了戰場的年輕軍官,走上了指揮位置。

  每一名士兵都可以得到超過以前一倍的軍餉,而分給軍屬的田地或者牧場讓士兵們都非常擁護真蘭——戰亂後的人口減少,讓真蘭的手中多了無數的土地;而天鷹城下的勝利,讓真蘭手中多了支撐這個國家的金幣。

  軍隊是用榮譽與金錢餵養的怪物,而真蘭正好能夠滿足他們的需要。

  我的孩子,來到莫桑城罷,我等著你。

  一排排精銳的士兵,如同標槍一樣站立在那裡。

  兵營中,到處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真蘭所帶的這支軍隊,不管在什麼狀況下,一個鐘頭之內,就可以投入作戰。他們是最剽悍的隊伍,只聽從一個人的命令。

  風中彌漫著一絲血氣,昨天有人企圖謀刺真蘭,他的屍體還被掛在遠處的木架上,而他家人的頭顱將會很快和他見面——這就是權力,這就是力量。

  殺人、毀滅,然後從人們的恐懼和臣服中掠奪。

  真蘭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那已經做好出發準備的軍隊。

  她只要回到莫桑城,就可以控制一切。

  黑川八世雖然是這個國家名義上的國王,但是整個莫桑城附近十餘萬大軍只聽從真蘭一個人的命令。

  經過了一年的經營,真蘭的地位已經堅不可摧。

  雖然會有很多流言指責她,但是只要登上了國王的寶座,就會有更多的人想出各種各樣的理由替她辯護。

  其實,她只需要一個暗示,就會有人在莫桑城中替她解決現在的問題,毫無痕跡。

  “伽羅,真蘭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你去勸勸她罷。”明霞將食盒放在伽羅手中,眼神中帶著一絲祈求。

  將沙拉拉送出房門以後,真蘭不接見任何人。

  也許,現在只有伽羅前去,真蘭才不會不聞不問。

  伽羅點了點頭,故意把頭髮弄亂一點,然後對明霞說道:“我的樣子是不是很憔悴?是不是看起來快要死了?”

  明霞有些悽楚地搖了搖頭,什麼話也沒有說。

  “真是的……你還擔心真蘭幹什麼?應該擔心的是我!”

  從食盒中拿出了一塊肉,扔到了花貓的嘴裡面,伽羅同樣吃了一口。

  有一句話憋在伽羅的心中,一直沒有吐出來。

  “現在是有人逼我娶真蘭,你操心個什麼勁?這是個什麼世道!”

  推開房門,真蘭還維持著很久以前的姿勢。

  這個選擇,對她來說太沉重了。

  一直以來,支持真蘭的,就是她的父親黑川,以及她的幾個弟弟妹妹,和她維護王室的決心。

  殺人是為了讓死的人更少,而清洗是為了王室的安全。

  但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翻轉,就如同獸人比精靈漂亮,死靈法師愛上了修女一樣,真蘭的世界,突然顛倒了。

  她的父親,成了她的敵人;她為之奮鬥的東西,突然成為了笑料。

  也許有人想得很簡單,真蘭現在回到莫桑城,與黑川抱頭痛哭,然後犧牲自己嫁到亞述帝國,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誰能保證其中沒有變故?

  她和黑川,都不是一個人。每個人的背後,都有無數的手下和關係。

  原本兩人合作的基礎就是,黑川即將死亡。

  現在京城中,整個比利沙王國,估計都知道這件事情——放出風聲的應該是教會或者是亞述帝國,所有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情,但是更有人認為,也許是黑川將消息傳出去。

  比利沙王國的局勢,再一次走到了十字路口。

  看著真蘭的神態,伽羅微微歎息了一聲。

  真蘭行事果斷而俐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猶豫過。就算是再大的困難和險阻,她總是會迅速地做出決定——包括一次砍下幾千個腦袋,將反抗的人吊死。

  伽羅沒有直接驚動真蘭,而是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她身邊……雖然他知道,自己的舉動,絕對瞞不過真蘭的。

  當消息傳來的時候,伽羅的感覺也像是被人在頭上打了一記悶棍。

  教會和亞述帝國真是太強人所難了,怎麼能夠亂點鴛鴦譜呢?

  “這個,就是以後我名義上的妻子麼?”伽羅眯著眼睛,仔細地端詳著真蘭。

  一身黑色女式騎士服裝,勾勒出纖細而修長的身材輪廓,她的神色嚴峻而憂慮、卻無損古羅馬式大理石像那般的流暢感線條美。

  在比利沙王國裡面,詛咒真蘭的人不在少數。在那些惡毒的謠言中,真蘭奢侈淫糜、殺人如麻、相貌醜陋、蛇蠍心腸。

  不過,仔細看真蘭,可真是一個絕代的美人……至少她那種女王的氣質,伽羅從來沒有在別的女子身上見到過。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伽羅看到真蘭的時候,總會聯想到一條人形的暴龍……而自己則是被暴龍踩在腳底下的可憐蟲。

  “伽羅,你這是對女性的自卑感所引起的反應。”有一次道爾魔導師曾經在喝醉之後,解答了伽羅的疑惑。

  “如果真蘭公主是一名男性的話,恐怕你的心中只有敬服,但是心高氣傲的你,卻一次次被一個女的壓倒,當然會產生挫折感……

  “不過你的情況又有些特別,你似乎把真蘭公主當成了自己的競爭對手,或者是……是一種丈夫不如妻子的無力感,伽羅呀……你怎麼有這種念頭呢?”

  喝醉酒的魔導師,什麼話都敢說出來……不過道爾魔導師的分析卻讓伽羅無話可說。在他的心中,這個預定是他妻子的女孩,似乎和蕾米娜一樣,在每一個方面都比他強。

  毅力、勇氣、謀略……所有的一切總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真的不喜歡。

  “伽羅呀,你對真蘭有沒有什麼想法?”

  道爾魔導師接下來,拉住了伽羅的手問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倒可以替你做媒,而且有百分之七十的成功機會。”

  當時伽羅一拳頭將這個企圖將他推入地獄的老頭打翻,然後捂住了耳朵,忍受著他的喋喋不休。

  “伽羅呀,你感覺到了真蘭公主對你的不同麼?遍觀整個比利沙王國,還沒有哪個男子比你更加的得到真蘭公主的青睞……

  “好好好、不要揪我的頭髮,我知道如果要你和真蘭公主發生感情,還要積累很長的時間……

  “但沒有愛情並不等於不能結婚——男女間有時候,只要相互感覺不錯就可以了。我相信,如果你向真蘭公主求婚的話,她會答應的——反正真蘭公主以後遲早要嫁人,她並不想成為政治婚姻的籌碼,因此你倒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後面的話,伽羅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是當他和道爾魔導師酒醒以後,發現那些侍衛早就跑到聽不到兩個人談話的地方守衛去了。

  當然兩個人的談話是瞞不過真蘭的,不久之後真蘭告訴道爾魔導師,倫巴是一隻奇異的貓。然後伽羅和道爾魔導師開始反目成仇。

  真蘭呀、真蘭,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伽羅在真蘭的面前,上瞅下瞅、左看右看,然後晃過來、晃過去,直到真蘭再也無法忍受他的所作所為:“滾出去!”

  面對著真蘭的命令,伽羅高傲地揚起了自己的頭,眼神中有一種受傷的表情,雙手在微微地發抖:“真蘭,你是在侮辱我!”

  配上他那一副半死不活,頭髮蓬鬆的樣子,完全沒有任何的威力與形象可言。

  看著伽羅如同小丑,真蘭突然長出了一口氣。

  自己的父親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是伽羅呢?永恆之杯只能救活一個人,伽羅應該比任何人都要絕望。

  “伽羅……”真蘭突然回過了頭,凝視著伽羅,她依靠在床頭,輕輕地問道:“你覺得,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她的聲音有些軟弱,彷佛沒有。

  “當然不能嫁過去!”伽羅的回答斬釘截鐵:“你這樣會毀了別人的一生!”

  真蘭睜大了眼睛,看著伽羅。

  “那個伽羅。貝維利已經很可憐了,被蕾米娜暗算,然後又一次被蕾米娜暗算,接下來……繼續被蕾米娜暗算,可憐的人到現在還抬不起頭來,你想一想,如果他娶一個比蕾米娜還兇悍的老婆,他能開心麼?他以後的生活,會幸福麼?”

  沒有想到伽羅是這樣的回答,真蘭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然後翻了翻白眼,真蘭的神色中似乎有一點嫵媚:“我不好麼?”

  她的聲音很縹緲。

  “當然不好!我敢說,沒有人喜歡娶你這樣的女人。”

  伽羅撇了撇嘴,顯得不屑一顧:“你會洗衣服麼?你會做飯麼?你懂得安慰受傷的男人麼?你會整理好一切,在家中等著丈夫回來麼?你不會,你什麼都不會,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比你強……”

  真蘭突然有些後悔讓伽羅說話。她向四周看了看,想要找到能堵住伽羅嘴巴的東西。

  看著真蘭的樣子,伽羅將身邊的食物,推到了真蘭的面前:“先不打擊你的自信心,吃完了東西再說……

  “看看你,一遇到事情,連照顧自己都不會,以後怎麼成為好妻子呢?我以過來人的身分提醒你,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千萬不要虐待了自己的肚子!”

  伽羅毫不客氣地從盤子中取出一個蘋果,用力咀嚼著:“看看我,一個快要死了的人現在都能活得這樣快樂,真蘭呀真蘭,想一想,人家是為你好。”

  真蘭沒有說話,只是淡淡歎了一口氣。

  “你都二十了,已經是大姑娘了,再不嫁人,就會有人說閒話的。你看你,滿手血腥、心機陰沉、容貌普通、連家務都不會做、要身材沒身材、要溫柔沒溫柔,甚至就連女孩子最重要的名聲和人品……

  “嗯,我不應該和你談你本身就沒有的東西,光明神原諒我罷……

  “真蘭,你要有自知之明,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孩如果能嫁出去,絕對是一個奇跡——現在天上掉餡餅,有人替你找一個王子,如果我是你,早就高興地梳妝打扮準備出嫁,以免對方突然不再糊塗,突然醒悟過來……”

  真蘭的臉色有些冷,伽羅以前絕對不會在她面前這樣放肆,而且如果伽羅敢這樣做的話,她絕對會一拳打在他的腦袋上。

  可是……

  她又怎麼能和一個快要死了的人計較?

  這個人,為自己、為這個國家付出了這麼多。

  “亞述帝國的三王子伽羅,多麼好的一個人,他年輕有為、英俊瀟灑,是萬中無一的好男人,現在被迫與你成親,他心中的痛楚又要說給誰聽?你看看你,還擺出一張臭臉,簡直不知好歹!”

  伽羅的語氣中帶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他手舞足蹈向真蘭展示著自己的觀點:“蕾米娜曾經對我說過,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她的面前,她沒有珍惜,直到她離開我的時候,才後悔莫及……

  “真蘭,亞述帝國的三王子是你最好的選擇,美好的婚姻等著你,假如沒有珍惜,你會後悔一萬年的。”

  “還有什麼要說的都說出來,讓我參考一下。”真蘭的語氣很和緩,但是裡面的怒火讓伽羅不得不擺出低姿態。

  “沒了,反正我即將不久于人世,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真蘭,你就原諒我的放肆罷……”心灰意冷的伽羅擺出了口乾舌燥的樣子,他低下了頭。

  “你呀,總喜歡胡言亂語。”真蘭淡淡一笑,眼中的怒氣消散得無影無蹤:“我之所以叫你來,就是因為你會對我講真話……告訴我,我應該怎麼辦?”

  看著真蘭肅穆的神情,伽羅點了點頭,開始沉思。

  前面的話,只是為了讓真蘭解懷,但是現在他的每一句話,都會牽扯到無數人的未來。

  不知道為什麼,伽羅卻想起了一樁不相干的事情。

  他為什麼一直想要回到亞述帝國,回到自己原先選擇的那個小莊園?他可以在比利沙王國生活得更好。

  笑了笑低下頭,伽羅的眼睛中有一抹的苦澀。

  “芬妮,我會在那裡等著你!”那是他離開小峽谷的時候,對著蒼天,對著大地,對著自己的心,發出的吼叫。

  “不棄不離,相伴永遠。”

  為了這個承諾,他可以放棄很多的東西,可以在那裡等待上十年、二十年。

  然後,伽羅抬起了頭,他凝視著真蘭。真蘭的雙眸極清極亮,如同雪中的霜華,無一絲人間塵垢。

  “真蘭,我不希望你以後後悔終生。”伽羅長長歎息了一聲,開始說起了以前的事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禁忌或者是討厭的事情。夏綠蒂從來不吃洋蔥,她對那種東西過敏,嚴重的時候,只要聞到那種氣味她就會嘔吐甚至是產生短暫的休克。

  “我問過她,如果把她餓上五天,然後拿來一大盤洋蔥,她會不會吃?夏綠蒂只是用力搖了搖頭,說她寧願死,也不願意碰那種東西。”

  真蘭偏著頭,看著伽羅講故事。

  伽羅的聲音中帶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於是我問她,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她會做這種事情。

  “夏綠蒂想了很久,然後告訴我,如果這樣做能夠讓她的爺爺復活,如果可以讓她的弟弟永遠平安,那麼她會毫不猶豫那樣做。”

  ……有一個情景他沒有說出來,那個時候夏綠蒂微笑著看著他,眼中盡是深深的柔情。

  也許、似乎,根據伽羅的觀察,為了某個人,她也會這樣做的。

  那個人的重要性超過了洋蔥,當天晚上,伽羅的晚餐就是煮洋蔥、炒洋蔥、燴洋蔥和洋蔥湯。

  “真蘭,黑川是你的父親,你唯一的父親,別的話我不想多說……你是否願意看著你的父親去死?”

  伽羅歎息了一聲,然後繼續說下去:“這件事情,是你們父女之間的事情。是的,有無數的方法,可以讓教會的計畫流產,但是真蘭,你能否過得了自己的心?有的事情不管怎麼掩飾,不管怎麼騙自己,但是只要做了,手上的血就再也無法洗清。”

  真蘭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聽著。她閃亮的雙眸中有一種讓伽羅無法直視的東西,那是一種叫做勇敢或者是純真的東西。

  “有所為、有所不為,真蘭……路只能自己選擇,沒有人能夠替你做決定。”

  房間中靜了下來,只有沙漏在計算著時間。

  一刻鐘、兩刻鐘,一個小時過去,真蘭抬起了頭:“是呀……沒有人能夠替我決定。”真蘭的笑容淡如清風,彷佛什麼都不在乎。

  “其實我嫁到亞述帝國,對比利沙王國,也是一件好事情。我父親的政治手腕遠遠強過於我,他也愛這個國家……教會可以讓他多活六年,六年的時間過後,我的弟弟也已經成年……比利沙王國,將會平穩的度過……這不正是我所希望的麼?”

  伽羅點了點頭,接上了真蘭的話:“根據我的判斷,亞述帝國之所以堅持犧牲他們三王子的幸福,恐怕有下面幾個原因:首先是把你作為人質,讓比利沙王國確實履行去年簽訂的協定。

  “亞述帝國現在已經在邊境上和哥特王國進行接觸戰,這兩個國家的戰爭,將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我估計至少要四年左右,戰爭才能完結。在漫長的戰爭中,亞述帝國非常需要比利沙王國在側翼進行配合,因此如果你下嫁亞述帝國,對亞述帝國非常的有利。

  “真蘭,你為比利沙王國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為了你,你父親也會將比利沙王國綁上亞述帝國的戰車……

  “而且你的人雖然走了,但是你在比利沙王國的政治勢力,也可以讓比利沙王國做出符合亞述帝國利益的決定。”

  “那麼第二點呢?”真蘭偏著頭,看著窗外正在盛開的杜鵑花。這種美麗的花朵,一生中要經歷數次大的風雨,才能在現在開出美麗的花朵。

  “亞述帝國的皇帝維拉為了他的孩子伽羅,安排了一樁好的婚姻。”伽羅的白眼翻了翻,嘴裡面有些苦。

  “據說亞述帝國的三王子伽羅,卑鄙無恥、骯髒下流、性格懦弱、見利忘義、手無實權,這種人在王室爭奪戰中,如果沒有強大的力量保護,那麼只有死路一條……

  “維拉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因此替他安排了一樁完美的婚姻。如果你嫁過去,你的身分就是伽羅的保姆,要監管他的一切,防止你變成寡婦。”

  伽羅的毒舌讓真蘭輕輕的啐了一口:“第三點呢?”

  “沒有了。”

  伽羅攤開了手:“情況並沒有那麼複雜,最重要的是,亞述帝國的實力遠遠超過了我們,他們不怕我們反悔或者施詐,而比利沙王國短時間內,也無法承受和亞述帝國的戰爭……

  “其實,你不如假裝答應教會的要求,下嫁到亞述帝國,然後想辦法毒死你那可憐的丈夫——這樣一來,你就有回到比利沙王國的藉口了。”

  伽羅笑著說出最後的一句話,真蘭沉默以對。她對於伽羅這種天馬行空的思維已經麻木了,伽羅的話,她往往只聽一半。

  亞述帝國和教會都不安好心,這一點真蘭非常的明白;比利沙王國有了崛起的希望,更是亞述帝國不希望看到的,因此他們要給比利沙王國製造一些麻煩。

  如果自己嫁過去,比利沙王國必然出現混亂——權力的交接就算再平穩,也不可能完全不讓比利沙王國出現波動。

  看著真蘭深思,伽羅歎息了一聲,準備向外退出……該說的話他都說了,下面就是真蘭自己拿主意。

  “伽羅,有一件事情……很對不起。”真蘭凝視著伽羅,低聲說道:“亞述帝國要的是我,而教會要的是你。”

  “什麼?”

  真蘭沒有將協定全部透露出去,伽羅只知道亞述帝國要讓真蘭下嫁,卻不知道,自己是教會指定的陪嫁品。

  “在協議中,教會要你。”凝視著伽羅,真蘭微微歎息了一聲。

  她知道伽羅的脾氣,這個人非常討厭受到別人的約束;他如同皮球一樣,你在他身上用的力量越大,他的反彈就越大。

  也許是教會看上了伽羅的魔法知識,也許是蕾米娜想讓教會將伽羅帶走,但是現在對伽羅說這個,絕對會讓他不舒服。

  伽羅的手微微一震,然後抬起頭,死死地盯著真蘭,眼中有一抹受傷的神情。

  “伽羅,對不起,我……”真蘭想要解釋,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原來是這樣……”伽羅向著真蘭點了點頭:“阿羅約。真蘭公主殿下,下官有事情,先告退了。”

  他的語氣很是平靜,但是眼睛裡面卻有一股怒火在燃燒。

  伽羅昂著頭,走出了房間。
艾爾斯林 發表於 2011-8-22 17:06
本帖最後由 艾爾斯林 於 2011-8-22 17:44 編輯

第十五集 生死抉擇 第七章 蝴蝶夢

  翡翠嶺城市的中心立著一座獨眼石人。

  當這座巨大的雕像被建起來的時候,伽羅對翡翠嶺的居民講了這樣的一席話:“有一個人得到了光明神的恩賜,偉大的光明神同意滿足他的所有的願望,唯一的條件是——他的仇人所得到的,將是這個人的兩倍……那個人沉思了很久,然後說道:”挖下我的一隻眼睛罷。‘“獨眼巨人的雕像是那樣顯眼,提示著人們忘記過去的仇恨。

  或者說,將仇恨深深地埋在心中,努力活下去。

  幸福的生活,往往比仇恨更加重要。

  “那麼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裡,所有的工作在明天展開。”甜美而充滿了威嚴,坐在會議室首座的女子宣佈了今天會議的結束。

  “小克利斯丁,還不快走。”拉了一下發楞的好友,萊門發出了微微的歎息……那個美麗而果斷的夏綠蒂呀,她知道不知道,她已經牽動了多少人的心?

  又有多少人,每天還在夢中見到她?

  “夏綠蒂夫人,要不要我送你?”

  一輛馬車停在那名遠去女子的身邊,萊門知道,又有一個不甘心的人,開始了試探。

  不出所料,美豔的她,謝絕了對方的邀請,走向了自己的馬車。

  那個堅強的、勇敢的夏綠蒂呀,你什麼時候才能夠留意到你身邊的人?

  與小克利斯丁相對一笑,兩個人似乎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最相似的,就是對某個人的迷戀。

  如果說,阿廷森公爵是翡翠嶺的首腦,那麼夏綠蒂就是整個翡翠嶺的靈魂。她將整個翡翠嶺治理的井井有條,沒有人能夠從中挑出問題。

  但是夏綠蒂只屬於那個人——任何人如果膽敢對阿廷森公爵有所不敬,那麼他即將面對夏綠蒂的怒火以及唾棄。

  曾經有一名非常能幹的官員,喝醉酒後用言語侮辱了阿廷森公爵,嚷著想要和阿廷森公爵決鬥來決定誰能得到夏綠蒂的青睞……

  還沒有等他酒醒,夏綠蒂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狠狠地抽了他一記耳光:“連領主都不尊敬的人,那麼就請他離開翡翠嶺!記住,你們領的,是領主發給你們的金幣。”

  那一幕讓很多人從此無法忘記夏綠蒂的兇悍,以及她對阿廷森公爵的尊重。

  阿廷森公爵呀,你看到夏綠蒂為你做的一切了麼?

  “你們知道麼?阿廷森公爵這次可能要回到莫桑城養病。”

  “其實這樣也好,京城中也許有醫生可以治好阿廷森公爵的病。”

  兩名半醉的男子,從房間前走過。

  夜色已經慢慢降臨在翡翠嶺的土地上,月色透過鬱鬱蔥蔥的枝葉,在地上留下來斑駁的影子。

  仙法歌將手中的工作放了下來,怔怔看著天上升起的月亮。

  阿廷森公爵曾經說過,在那清冷的月亮上,住著一名美麗的女子,但是陪伴她的,只有寂寞。

  寂寞?不,自己現在過的很好。

  月亮還是那樣的美麗,只是不知道阿廷森公爵現在還好麼?離開公爵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一直等著阿廷森公爵重新讓她回到公爵府。

  天生柔順的她,從來沒有爭取過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是別人的安排。

  那一天,當阿廷森公爵告訴她可以離開公爵府的時候,她也只是深深地行了一個禮,只有她的妹妹,拉著阿廷森公爵的手不願意離開。

  房間裡面的妹妹已經睡著了。

  來到了翡翠嶺以後,仙法歌開了一間小小的裁縫店。

  阿廷森公爵一直沒有找過她,就算是偶爾遇到,也只是微微一笑,擦肩而過。

  她本以為,生活就這樣平靜地過下去,直到她聽到了阿廷森公爵病重的消息。她想盡了辦法瞭解阿廷森公爵的病情,但是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在房中默默擺了光明神像,祈禱著阿廷森公爵一切都能夠平安。

  是的,是因為感激。

  他救了她,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在公爵府裡面的那些日子裡,她得到了最好的待遇——那種待遇她根本沒有企盼過。而且她得到了尊重、得到了未來。

  尤其當她聽說那個人為了自己、為了很多的人與真蘭公主發生爭執,最終被流放到翡翠嶺的時候,她心頭那種異常的火熱。

  如果自己當時堅持留在公爵府,不知道情況會有怎麼樣的發展?

  他把她從地獄送到了天堂,但現在他卻要離開。

  燈火跳躍了一下,房間中的光線明亮了很多。

  手中的工作已經快要完成,仙法歌卻沒有高興的感覺。

  她很喜歡做衣服,那也許是她唯一的專長罷……從小性格柔順的仙法歌,每當自己受到了什麼委曲,或者是空閒的時候,總是拿起一塊布料、幾根針線,做著手工活。

  因此每當她做衣服的時候,總是進入一種平靜的狀態。

  不過今天她的心中卻始終不能平靜。

  那個人快要死了。

  有些人的好處,往往要在很久以後,受恩人才能體會出其中的甘甜。

  那種如同水滴般的關懷,那種不起眼的尊重。

  但是那個人快要死了。

  歎息了一聲,仙法歌推開了門。

  門外,月涼如水。

  慢慢在街頭上走著,伽羅任由冷風吹拂著全身。

  今天假裝和真蘭翻臉以後,伽羅就帶著花貓去釣魚。

  伽羅並不生氣,因為他剛才的怒火是裝出來的。不然留在那裡幹什麼?和真蘭商討如何陪嫁?

  花貓早就跑回去睡覺了,現在只剩下伽羅一個人漫無目的在街頭上遊蕩。

  ……比利沙王國的日子,快要結束了。他伸了伸胳膊,伽羅感到了疲倦。

  那是一種深入骨胳的勞累,彷佛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已經超負荷運轉很久了。

  也許在那些相處的日子裡,在那些艱苦的歲月中,自己希望的不過是一個安靜的環境。

  他不想再每天等著那一口濕氣,他懷念那自由的大湖大海。他希望離開那艱難的小水坑,自由自在地遨遊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

  這幾天他沒有去見夏綠蒂,他不知道自己以後要如何去面對這個被自己欺騙的女子。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該忘記的總是要忘記,因為那是背在身上的苦和累,以及心痛。他希望以後兩個人見面的時候,能夠相對一笑。

  僅僅是相對一笑而已。

  風吹在身上,伽羅乾脆敞開了衣襟。

  戲劇已經到達最高潮,也是即將落幕的時候了。

  也許,二十年、四十年以後,當自己跟兒子或孫子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會驕傲的說:“你爺爺曾有過輝煌,也曾改變過歷史。”

  那傳說中的女帝真蘭,那奇跡般崛起的國家比利沙。

  是的,一切快要結束了。

  雙目貪婪地注視著街道周圍的一切,這些拔地而起的建築,都有伽羅的心血。荒蕪的土地變成了繁華的城市,伽羅又怎麼能不為之自豪?

  繞過了一個小巷,伽羅突然發現,自己回到了統領府的旁邊。

  天色已晚,淡月如鉤,大部分的房子,燈火已經熄滅。

  他笑著、走著,路邊傳來的搖籃曲和幸福的夢囈讓他感到了平靜。

  這就是幸福,可以安穩的睡覺,可以高興的笑。

  走累了,伽羅坐在路邊枇杷樹下的石凳休息——那石凳還是當年伽羅親手抬來,一大群人滿身大汗,在那條泥水路上,修建出了統領府最初的雛形。

  揮舞鐵鍬的卡提布蘭現在已經是一名雜貨店的老闆;被石頭砸傷腳的鐵拉正穿著軍服四處巡邏。那些原本絕望的人,在這片土地上得到了新生,而伽羅也收穫了他們的感激。

  與人為善,手有餘香,那種快樂是對自己最好的獎勵。

  周圍的空氣彌漫著一股香甜的味道。

  是的,時間過得真的很快。

  去年三月的時候,自己離開了亞述帝國。那時候,莊園中的桃花正在盛開,但是他卻沒有想到,時光如梭,整整一年以後,自己卻在比利沙王國的土地上,仰望著枝頭的果實。

  身體高高躍起,伽羅翻身上樹,手一伸,一枚黃澄澄的枇杷落入手中。

  五月的天氣,是收穫的季節,甜美的果肉吃在嘴裡,齒頰留香。

  “誰在上面?”樹下傳來了甜美的聲音,伽羅低下頭一看,是老朋友……曾經被真蘭送給他的仙法歌。

  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原本的杜德克伯爵夫人,已經不是那樣的害羞。

  心裡面有些恍惚,伽羅似乎想起了那個美麗的夜晚。

  芬妮輕輕掐著他的手臂,而他,卻不停地用目光調戲仙法歌。那時候誰又知道,接下來的就是分離?

  “公爵大人……不好意思,我以為是那些小孩子,萬一他們從樹上掉下來就不好了……我已經把成熟果實放到了樹下,不過他們似乎更喜歡爬樹……”仙法歌的臉有些紅,看著如同猴子一樣爬在樹上的伽羅,兩個人都有些尷尬。

  伽羅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從樹上躍下,抬起了手中的酒壺,一口酒、一口枇杷。

  時間過了很久,伽羅回過頭發現仙法歌還沒有走。

  “仙法歌……我身上沒有錢,今天偷了你的枇杷,算你倒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仙法歌低下了頭,臉上紅得如同朝霞。

  伽羅有些好奇,看著這個溫柔得能夠嚇死貓的女孩……她今天怎麼這麼勇敢,難道說夏天的女孩,總是比平常更無所畏懼?

  眨了眨眼睛,伽羅向著仙法歌做了一個鬼臉……此時他才發現,仙法歌的肩膀,正在輕輕向他靠近。不過一接觸到伽羅,她的身體顫抖得如同秋天的落葉。

  “你想誘惑我麼?”伽羅微微一笑,抓住了仙法歌的手。

  “我我我……”仙法歌臉紅得厲害,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知道一個好地方,帶你去好不好?”

  抓住了伽羅的手不停顫抖著,仙法歌的頭都快要低到了胸口,她點了點頭。

  仙法歌心中混亂一片,但是卻有一個聲音在大聲喊叫著:“跟著他!跟著他,你就不會後悔!”

  腳步隨著伽羅的步伐,仙法歌跌跌碰碰向前走去,她感覺到自己幾乎不能呼吸,心似乎要跳出胸膛。

  “晚安,美麗的仙法歌小姐。”

  仙法歌抬起了頭,卻發現伽羅帶她回到了自己的裁縫鋪前。

  他優雅地打開大門,然後用硬塞的方式,將仙法歌送入門內。伽羅笑嘻嘻地揮了揮手,向門縫中有些羞惱的仙法歌眨了眨眼睛。

  他知道,這只是一種感激……既然這樣,讓女孩繼續永遠感激自己罷,光明神保佑她,阿門。

  他把她送回了家。

  門外,月明如水,涼風似霧。

  向著月亮擺了一個鬼臉,伽羅雙手形成了一個喇叭:“明霞姐,出來罷,偷窺是不好的!”

  聲音不但驚起了樹冠上的鳥兒,更喊出來了一個大美人……明霞儀態萬千地走了出來。

  看著明霞,伽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一副臉紅的模樣,彷佛第一次約會被老師抓到。

  “伽羅,你又是何必呢?”走到了伽羅的身前,明霞的嘴角帶有一絲調皮的笑容。

  其中的意味,讓伽羅有些尷尬。

  面前的美麗大姐姐,走到了伽羅的身前,搖了搖頭,其中的意思讓伽羅無言以對:“你是成年的男子,為什麼要這樣的克制自己?”

  明霞的臉有些紅,不過她的話更多是在規勸。

  伽羅知道明霞的意思。在這片大陸上,哪一個有能力的男子,不是有好幾個女人?更何況像伽羅這樣還沒有結婚,單身一人。

  很多人都在議論伽羅是不是生理上有問題。

  “要不是你跟在我的身後,我才不會變得禽獸不如呢……”

  伽羅的義正嚴辭讓明霞微微啐了一口,那個禽獸不如的笑話,早就流傳開來。

  “你不是禽獸,你是禽獸不如。”

  那個笑話,現在恐怕已經傳遍了整個大陸。

  鄙視地看了一眼明霞,伽羅做出了一副純潔的樣子:“我是最虔誠的光明教徒,我會對我未來的妻子忠心耿耿。”

  明霞強忍住笑,不過很快,她眼神中又有一抹黯然閃過:“何必呢……狄蘭娜在家裡等著你,我們去找她好不好?”

  “你們呀……總擔心我死了,連一個後代都沒有,是不是?”

  “伽羅,你又何必……”

  伽羅正準備說什麼,突然豎起了耳朵。不遠處又有一個人走了過來,那是夏綠蒂。

  “原來是明霞姐,要不要到統領府裡面坐一下?”夏綠蒂笑顏如花,親熱地挽住了明霞的手。

  “不用了,夏綠蒂夫人,我本來應該去拜訪你的……”

  看著兩個女人互相假惺惺,伽羅搖了搖頭。

  當初夏綠蒂被真蘭關押起來的時候,調教她們的任務,就落在明霞的手中;雖然她將工作交給了專業人士,但是兩名女子見面了,始終有些不自在。

  “夏綠蒂夫人,剛才明霞正在勸我,讓我趕緊找一個女孩,在臨死之前留一個後代。”

  明霞低聲呸了一下,伽羅這種不雅的話,對她來說完全沒有用處……何況她發現,只要伽羅想要氣走自己,他就會說這些東西。

  夏綠蒂眼中光芒一閃,然後甜蜜地笑著,走到了伽羅的身邊,拉住了他的手臂:“明霞姐,多謝你了,連公爵大人的終身大事,都要麻煩你的關心,實在是太感謝了……”

  “別叫我什麼姐姐,我的年齡似乎比你小一些,不是麼?阿廷森公爵在翡翠嶺受了這麼多的苦,我正想勸他回到莫桑城療養……”

  搖了搖頭,看著兩個女人,伽羅只能歎氣。

  兩個外柔內剛的女人碰到一起,當然沒有好事情了。

  “我去喝酒,你們去不去?”

  走進酒館,伽羅卻感到非常不對勁。

  以前當自己走進酒館,所有的人都會向他打招呼,總有人請他喝酒,但那些原本很熟的人,今天卻一個個溜得比兔子還快。

  一會兒工夫,原本熱鬧的酒館裡面,已經沒剩下幾個人。老闆和夥計一個個哭喪著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將兩個女人留在了檯子上,伽羅一把拽過了正想開溜的店老闆,低聲問道:“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跟見了鬼一樣?”

  店老闆向伽羅的身後努了努嘴,然後趴在桌子上開始裝睡。

  “很正常呀,身後的明霞和夏綠蒂親密得如同姐妹一樣……”伽羅搖了搖頭,一轉身卻從酒杯的倒影中發現,明霞和夏綠蒂兩人間的空氣似乎開始扭曲。

  “公爵大人不要裝糊塗了,你真的不知道明霞和夏綠蒂之間的事情?”

  “到底怎麼了?”

  酒館老闆用幽怨的目光望向伽羅,然後低聲述說著夏綠蒂和明霞的恩怨。

  其實也很簡單,那是屬於地方和中央的爭執,夏綠蒂拼命維持翡翠嶺的利益,當然希望中央會大量的撥款撥物、修橋修路而不收費。

  而明霞被真蘭任命負責翡翠嶺,自然在很多方面和夏綠蒂針鋒相對。

  “公爵大人,我們是做生意的人,這兩個人我們誰都得罪不起,她們任何一個人一生氣,我酒館中連酒都沒得賣了,更何況好男不和女鬥……”

  “你們聽聽,這個傢伙說了什麼?”從懷中取出記憶水晶,伽羅放在夏綠蒂和明霞的面前:“你們兩個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鬥了好不好?閒話已經流傳到這個地步,別讓別人笑話,好不好?”

  伽羅身後那個經常在背後說伽羅生理上有毛病的酒館老闆,臉色變得煞白。

  沒有閒雜人等的酒館裡,環境非常優雅。

  “我曾經有一個理想,就是開一間小小的酒吧,經營一座小小的農莊。”

  如果和一名美女品酒是幸福,那麼讓兩名美女盯著喝酒,絕對是一種痛苦……尤其是兩名女子還不斷地追問伽羅的終身大事。

  說起這個,伽羅就有些鬱悶,夏綠蒂還好,而明霞簡直八婆得讓人頭痛。

  她那麼急幹什麼?自己才二十一歲,連法定的結婚年齡都還不到……兩個美麗的大姐姐呀,你們這樣的熱心,很容易讓人產生誤解的……

  “你們兩個,想不想聽我講一個故事?”伽羅晃動著酒杯,裡面還殘留著紅色的液體。

  “嗯。”明霞和夏綠蒂規規矩矩坐在那裡,看看伽羅能講出什麼道理。

  這是一個伽羅很久以前看到的故事,不過他改動了其中的幾個字。

  “很久以前我生活在亞述帝國,你們也知道我是一個很老實的人,平時很少出去沾花惹草,家裡人都很擔心,於是他們替我安排了一場相親。

  “家人都沒有參加,只有我在餐廳中見到了那名女子。她不是很漂亮,但是很有韻味,我們兩個談了整整一個鐘頭,都對彼此很滿意。吃完飯我送女孩回到她的住所,在住所前我禮貌地向女孩道別,但是她一下子楞在那裡,當我再次說再見的時候,女孩突然哭了……

  “這情況讓我非常驚慌,連忙不停地解釋:”你如果不喜歡我,我以後絕不會和你見面、我現在立刻就從你面前消失好不好?‘不說還好,一說之下那名女子發怒了,劈頭蓋臉地向著我打來……好在她手中只是一隻小小的女包,如果是木棍什麼的,恐怕我當時就得躺下。

  “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多,一名赤膊大漢看不過去,沖上來一邊打我一邊問:”你幹了什麼事情,竟然把人家姑娘逼哭了?‘好在這時候,一位老大娘制止了大漢的衝動,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像遇到了救命的稻草,連忙給老大娘說明了事情的經過。

  “沒想到老大娘聽後氣得直發抖,怒目圓睜地望著我:”不上床就想走?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是不是男人!‘我當時楞住了,而那名大漢沖上來就給我一記耳光:“你還算不算男人?簡直是白披了一張人皮,是不是身體有病?你這男人的恥辱!’我被打楞了,連忙聲明:”不是、不是,我沒病,我很正常!‘此言一出,那個女孩立刻嚎啕大哭,圍觀的人們全部都義憤填膺:“好啊,原來你是故意的!’、‘打他!往死裡打!’”七、八個人一擁而上對我拳打腳踢:“和女孩見面,竟然不上床!這種人應該往死裡打!‘”

  伽羅說到這裡,對面的明霞和夏綠蒂已經笑得合不攏嘴……她們沒有想到伽羅會講出這樣的一個故事,其中的荒謬讓人無話可說。

  輕輕的啜了一口酒,伽羅看著明霞和夏綠蒂。她們的笑容已經收去,正在品味這個故事的意義。

  “你們能不能不要取笑我的純潔?好麼?”伽羅的聲音很低,但是卻讓兩名女士更加想笑。

  這個人呀,真的是……

  柔和的燈光照在了伽羅的臉上,顯得那樣的年輕。

  “有很多的女孩子引誘過我……我曾經問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她們告訴我,不為什麼,只是為了一種體驗或者快樂。”

  杯中的紅酒晶瑩剔透,伽羅嘴角處有一絲的笑容:“我一直在流浪,希望能夠遇到一個我喜歡的女孩。在我的眼中,每一個女孩都是珍寶,她們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的小秘密。

  “我只希望有一天能陪著喜愛的女孩,兩個人一起生活。也許我偶爾會期待一些桃色的念頭,但是我更希望以後面對我的女孩時,我能夠對她問心無愧。”他的聲音很低,彷佛在述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沒有約束,就會腐壞——上流社會的貴族,他們生活的腐朽,普通人完全不能想像,對他們來說,和女人上床,實際上和握手沒有區別。

  “做人就應該負責任,只要問心無愧,那麼就可以了。有沒有後代對我來說,並不影響什麼;我只希望,能夠和我心愛的人在一起。

  “不要誘惑我,我很脆弱,我希望我能夠面對我喜歡的那個人,給她幸福,讓她帶給我幸福。”

  兩隻蝴蝶從窗外飛了進來,然後落在了伽羅的手指上:“我曾經追求過幸福,也曾見過幸福的背影。”

  坐在枇杷樹下,仙法歌靜靜想著心事。

  其實她比伽羅還小一歲,只是因為那半年的婚姻,讓她有了夫人的稱呼。

  伸出了手,感受著空氣的清新。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自由了,已經自由了。

  當她來到了翡翠嶺的時候,再也沒有人約束她;因為阿廷森公爵的緣故,她的家族更不敢強迫她——他們以為,她是阿廷森公爵的秘密情婦。

  記得很久以前,她就受到了各種各樣的教導。

  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用阿廷森公爵的話來說,就是不能做自己。

  溫柔有什麼好?如同木偶又有什麼好?

  一開始到翡翠嶺的時候,她還是那樣的拘束,但是慢慢她開始嘗試很多的東西,其中包括偶爾的嘗上一口酒,暈暈沉沉半天;穿上暴露的衣物,不過只敢在屋裡面走動。

  “姐姐,你漂亮了很多呢。”

  是的,她現在才知道,一個人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夠做自己。

  讓她鬱悶的是,剛才她平生第一次大膽誘惑一個人的時候,卻被那個人給拒絕了。

  臉上微微有些發紅,然後紅暈擴展到了全身……好在剛才沒有人看到,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踢踏、踢踏……”沉重的腳步聲向著她的方向走來,那個人竟然是阿廷森公爵。

  “阿廷森公爵,你怎麼醉成這個樣子?”

  在仙法歌眼前,伽羅正在用力嘔吐著。

  他沒有想到,明霞和夏綠蒂會合體。

  在酒吧裡,伽羅的本意是想好好的喝上一通,如果能將明霞和夏綠蒂灌醉,欣賞一下她們酒後失態,那就更好了。

  可惜伽羅忘記了,明霞和夏綠蒂雖然不喜歡喝酒,但是她們的酒量卻都不錯。夏綠蒂當年縱橫帝都的社交場,酒量並不比尋常男子差;而明霞更是經過王室的社交訓練……社交的某一個含意就是喝酒,於是三個人喝了起來。

  本來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在伽羅的計畫中,挑撥夏綠蒂和明霞的矛盾,將這兩個跟屁蟲灌倒,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可惜願望雖然美好,事實依舊殘酷,當夏綠蒂和明霞有了醉意的時候,她們開始合體……兩個人變成兩頭四臂的怪物。

  先是一顆叫做夏綠蒂的頭顱命令伽羅做這做那,接下來怪物另一顆叫做明霞的腦袋開始指責伽羅平時的無理,等到怪物的兩個頭顱都開始哭泣的時候,她們卻用手掐著伽羅外露的肌膚。

  往事不堪回首呀……

  兩頭四臂的怪物戰鬥力遠遠超過了伽羅,她們甚至不顧儀態,撲上來強行灌酒。怪物的兩個頭還互相鼓勵,導致了她們的酒醉值急速上升。

  最後那個兩頭四臂的怪物雖然被伽羅灌倒,但是伽羅卻損失慘重。

  “呸,你們去華麗的百合罷。”

  將喝醉酒了的明霞和夏綠蒂交給了保護兩人的手下,伽羅自己跌跌撞撞地開始逛街。

  一隻蝴蝶落在了伽羅的手指頭上,它從酒館跟到了這裡。

  頭暈沉得厲害,伽羅揮了揮手,讓仙法歌走開:“不要緊,我在這裡睡上一會兒就可以了。”

  然後他躺在石凳上,抬頭看著飛舞在他頭頂上的蝴蝶。

  一隻、兩隻、千百隻,無數的蝴蝶圍繞著他,圍繞著那成熟的枇杷樹,飛舞著。

  “這就是我的蝴蝶夢麼?我相信,我看到過幸福的影子。”

  他發出了淡淡的鼾聲,夢中他已經回到亞述帝國,回到自己的小莊園。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遇到過很多很多的女孩……不要誘惑我……我很容易墮落的……”然後他縮起身子,進入夢鄉:“我愛你……可是……你知道我愛你麼?”

  仙法歌濕熱的嘴唇顫抖著貼在伽羅的臉上。

  紅色的唇印如同飛舞的蝴蝶,她的身體依在了伽羅的身上:“好人會有好報的,你一定會找到你的幸福。”

  她將衣服解下,放在伽羅的身上。

  然後就靜靜待在那裡,望著他、守候著他。

  月光如水波蕩漾,兩個人的影子印在一起。

  至少今天晚上,他是屬於她的。不管是誰,都不能將他從自己身邊帶走。

  那個正在睡覺的大男孩,那屬於兩個人的、美麗的蝴蝶夢。
艾爾斯林 發表於 2011-8-22 17:06
第十五集 生死抉擇 第八章 黑龍王阿姆羅菲克

  第二天早上伽羅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掛到了頭頂上。

  他是被明霞叫醒的,看著明霞還有些發紅的面龐,眼球轉了轉,他笑咪咪說道:“昨天晚上睡得好麼?”

  “你……”明霞臉色通紅,最終鬆開了握緊的拳頭:“你怎麼將我和夏綠蒂扔到了一塊?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她。”

  伽羅搖了搖頭,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明霞和夏綠蒂之間的不和呢?兩個同樣優秀的女子,只要被人稍微挑動一下,就很容易產生敵意,更何況明霞和夏綠蒂之間……

  算了,不想了。

  拿起了酒袋,伽羅想要繼續喝一口,卻被明霞擋住:“公爵閣下,不要喝酒了。”明霞坐在了伽羅的身邊,低聲的勸說著。

  “不要勸我,如果想要勸我,還不如去勸勸真蘭。”伽羅一口將杯中的酒喝下,他的手有些顫抖:“想不到……想不到,她竟然將我作為交易的籌碼……”

  伽羅的聲音非常沉痛,彷佛受傷的狼……不過他眼神中的笑意卻暴露了他的真正目的——想要利用這個理由繼續喝酒。

  “伽羅,你呀,你的肚量我還不知道?不要鬧了,真蘭公主找你。”調皮地向伽羅眨了眨右眼,明霞微微笑了笑。

  也許真蘭神武天縱,但在瞭解伽羅上,卻還是比不上她的。

  真蘭關心的是整個國家,而她只關心伽羅一個人。

  “謝謝了,明霞姐。”伽羅躍上了馬車,然後低聲地說:“明霞姐,你穿的好像是夏綠蒂的衣服……”

  不遠處的枇杷樹上,無數的蝴蝶還在飛舞。

  仙法歌站在窗前,看著那離去的馬車。

  伽羅走進房子,發現裡面坐滿了人。

  劍聖天草、道爾魔導師,以及三名表情冷漠的人——這三個人的名字是培根、博拉、萊比錫,他們是依附於王室的強者,這些日子裡,他們總有一人長住翡翠嶺以保護伽羅的安全。

  所有人都圍在一幅大地圖的旁邊,地圖上畫著密密麻麻的虛線——那是黑沼澤。

  “真蘭公主,在準備什麼?”面對著伽羅的提問,真蘭微微一笑。

  “伽羅,不要裝糊塗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眨著無辜的眼神,伽羅很疑惑。

  “伽羅,我一直在疑惑,你為什麼要來到鄰近黑沼澤的翡翠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翡翠嶺都不是你最好的選擇……伽羅,告訴我,是不是為了黑龍王阿姆羅菲克?”

  在傳說中,黑龍王阿姆羅菲克沉睡在黑沼澤中,這也是為什麼這片沼澤充滿了毒霧、魔獸,讓常人無法深入的原因。

  “伽羅,你在翡翠嶺的有些舉動很讓人疑惑……尤其是你用金錢作為誘餌,讓那些探險的隊伍,向著黑沼澤的方向深入。

  “雖然魔獸交易讓翡翠嶺發了一筆大財,但是我更關心的是,你們是否能夠打通連接庫裡人大草原的通道……不過我想不出來,這對你能有什麼好處?其中耗費的金錢和精力,與你得到的收益根本不成正比。”真蘭說的是伽羅在翡翠嶺發佈的、關於魔獸交易的命令。

  一般來說,領主對於自己土地上的魔獸,有著處置或者抽成的權力,但是伽羅卻放棄了這些東西,而且想辦法為那些人提供盡可能的方便。

  “真蘭,你錯了,你知道最賺錢的生意是什麼?”伽羅看著地圖上面標明的東西:“不是挖金子,而是向挖金子的人賣水。”

  “哈哈哈,你還是這樣的不老實。”道爾魔導師走到伽羅的面前,用力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你教我們的修路法子,我回去仔細想了想,發現最適合的地方,就是在黑沼澤中——也就是說,你那種修路的法子,其實本來就是用在黑沼澤中,後來因為火山爆發,你才把那種東西拿出來。”

  揉了揉發痛的肩膀,伽羅只能歎息。是的,在金錢和利益的驅動下,人類向黑沼澤的探險,已經如火如荼的展開了——而在這上面,伽羅不但沒有花一枚金幣,相反的還賺取了大量的利潤。

  看著地圖,伽羅的心中發出了哀嚎……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六天前,一個深入到黑沼澤深處的探險隊伍,在那裡發現了一處神殿。從他們帶回來的證據看,那是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神殿,而且他們在神殿中,還發現了一件類似吸血王冠的東西。”

  真蘭的眼裡有一抹興奮:“那些人探測的結果是,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現在正在沉睡……因此那裡只有魔獸的守衛。

  “黑龍王阿姆羅菲克,是集合了天地間最污濁、黑暗與殘暴元素的龍——最污濁的地方,往往有潔白的蓮花開放……傳說中,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眼淚,就是最純淨的血;吸血王冠加上最純淨的血,可以消除任何的詛咒、病痛以及傷勢!

  “如果想要延續已經枯萎的生命,在理論上,只有兩種途徑——使用永恆之杯或者吸血王冠的力量,然後在最光明與最黑暗的聖杯中,注入最純淨的血。

  “當患者飲下了其中的血液以後,他們的身體,會得到新生。光明教沒有最純淨的血,但他們利用別的方法,透支了永恆之杯的能量,來補償其中的缺陷。”

  說到這裡,真蘭回過了頭;伽羅已經明白真蘭的用意。

  她要去殺黑龍王阿姆羅菲克!

  “我們時間緊迫,而黑沼澤道路難行,因此無法動用大隊的人馬……這一次行動的人有我、天草老師、道爾魔導師、培根、博拉、萊比錫以及精選出來的一百人。根據情報,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現在正處於休眠,我們要做的就是給它最後的一擊!”

  真蘭的話,讓所有的人都有些詫異,作為最高統領,真蘭不用參加,也不應該參加。

  “……我不同意這個行動。”沉默的培根站了起來,他是一個有著岩石一樣外表的中年人。

  “黑龍王阿姆羅菲克是最強大的存在,以我們的力量,不一定能夠對付它,因此這一次的行動,應該更為慎重——尤其是真蘭公主,你完全沒有必要加入這次行動。如果我們這些人無法取得你要的東西,那麼你的加入也完全沒有任何幫助。”

  “我知道。”真蘭站起來,她凝視著面前的人們:“但希望大家諒解我這一次的衝動,因為我想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走出房間,伽羅鬱悶得想要撞牆。

  人生最鬱悶的事情是什麼?

  購物中了大獎,卻一不小心丟失了發票。

  對一個姑娘怦然動心,然後聽到她昨天才結婚的消息。

  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職務,企業破產的消息隨之而來。

  這些事情伽羅都碰到過,不過最讓人痛心的,還是最後一種——費盡心血籌畫一件事情,等到收網的時候,卻發現已經被別人捷足先登。

  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確沉眠在黑沼澤中。七百年前,阿圖拉擊敗了黑龍王阿姆羅菲克,但她並沒有殺黑龍王,反而將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靈魂封印到了另一個空間,而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身軀成了她最好的魔法道具,這就是黑沼澤的由來。

  阿圖拉以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身體為魔法陣力量的泉源,利用黑龍王本身據有的腐朽、毀滅、破敗之力來護衛黑沼澤。

  源源不斷的魔法力量從黑龍王的身上被抽出,支持著整個黑沼澤的運轉,支持著精靈部落的結界。

  沒有了阿圖拉的壓制,黑龍王阿姆羅菲克漸漸蘇醒,魔法陣能夠從它身上吸取的能量越來越少,等到黑龍王阿姆羅菲克衝破封印的時候,就是精靈的魔法陣消失之時。

  不過這些東西真蘭並不清楚,她也不知道所有的痕跡都是伽羅留下來的。

  原本一切都非常完美,當伽羅消失以後,真蘭根據他留下的證據,會發現其中的前因後果——伽羅為了活命,前往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巢穴,最終屍骨無存……

  但他沒有想到,真蘭會把這個東西當成救命的稻草!

  黑龍王阿姆羅菲克個屁、冒險者看到的東西,不過是伽羅讓精靈們做的假冒品……真正的吸血王冠在極西方,真蘭的行動註定無功而返。

  但這些話,伽羅又怎麼能對真蘭說?

  原本渺茫的希望,成了落水者的稻草,更何況真蘭之所以這樣做,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了伽羅。

  在那次和真蘭的談話之後,伽羅能夠感受到,真蘭已經做好了下嫁的準備。

  她準備讓步,她準備犧牲自己。

  是的,下嫁對於真蘭來說,並沒有什麼妨礙,這樣她不但能夠救活自己的父親,而比利沙王國也避免了一場動亂。

  至於這一次的黑沼澤之行,真蘭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大部分的探險往往都是無功而返,加上現在時間這樣的緊迫,而且進入黑沼澤取得吸血王冠和最純淨的血,她本來不需要參與的。

  真蘭這樣做的目的,是向伽羅表明承諾的友誼。

  可是伽羅真的不希望事情鬧得這樣大,他只想好好地一個人跑去送死。

  大煩惱套著小麻煩,當伽羅看到劍聖天草向他走來的時候,心中只能歎氣。

  一天前。

  “有一件事情,伽羅,我要和你說一下。”真蘭凝視著伽羅,“我的師父天草,似乎、似乎……”

  十餘天以前,雅妮長老也對伽羅說過同樣的話。天草看朵拉的眼神並不單純,裡面摻雜著別的東西——那是一種好色大叔對小蘿莉的蠢蠢欲動——伽羅很久以前也曾有過的心境。

  對那種身輕體柔、易推倒的可愛女孩的喜愛,那種感覺到春天和活力突然來臨的心動。

  當然,伽羅並不反對天草這種秘密的愛好。美麗的小蘿莉,本來就應該被大叔欣賞的,伽羅相信天草的自製力不會做出什麼卑鄙無恥的舉動。

  而且因為這種無法述說的曖昧,朵拉更能從天草那裡得到不少的好處。

  不過現在到了需要解決這件事情的時候了,畢竟天草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阿廷森公爵大人,我希望能夠得到朵拉的監護權。”

  那是昨天晚上天草對伽羅說的話,雖然伽羅當時很想大笑,但是面對這個不良中年人,伽羅搖了搖頭。

  朵拉是他的珍寶,他才不會將監護權交出去。

  可憐、可悲以及可笑的天草呀,你為什麼不這樣對我說:“伽羅大哥,小弟天草,想要追求朵拉,你是否同意?”

  如果他有這種勇氣的話,伽羅絕對會給他一個機會……

  讓朵拉成為他的朋友。

  朵拉這些天一直不太舒服。

  發燒、頭痛、種種小疾病,就連最好的醫生也無法找到病因,於是朵拉就如同可憐的小狗一樣,被拴在那兒哪也不能去。

  好懷念大哥呀……朵拉咬著手指頭,開始鬱悶。

  其實她最喜歡的,就是趴在伽羅的懷中,美美的睡覺——她最喜歡大哥身上的味道,更喜歡那種睡在伽羅懷中的感覺。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朵拉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應了一聲。

  整理了一下衣著,天草走進了房間,此時朵拉正在用一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盤子中的糕點。

  肚子痛就不能吃東西,醫生也叮囑,身體不舒服,千萬不能吃得太多。

  朵拉是一個很好的女孩,伽羅經常這樣誇獎她。

  當朵拉從黑沼澤裡出來的時候,伽羅就是教導她的老師——雖然伽羅很放縱朵拉,但是在基本的教育上,卻從來不馬虎。

  “朵拉,可愛不能變成天真,喜歡不能成為藉口,要做好孩子,知道麼?”

  其實這些東西,伽羅都不需要教,在精靈部落裡面,朵拉一直都是非常討人喜歡的孩子。

  吃上一塊,應該沒有問題罷?

  天草看到懶洋洋趴在床頭的朵拉,幾乎忘記了呼吸——外形只有十二歲的朵拉,正處在一生中最黃金的時代。

  原本遮掩外形的魔法,已經完全的消散——當阿圖拉消失以後,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力量在朵拉的身上開始覺醒,晶瑩如玉的小手拿起一塊黃澄澄的糕點,玫瑰般嬌豔的嘴唇旁,一滴晶瑩的口水,即將墜落;閃亮的貝齒配上梨渦淺笑,小精靈正躺著進食。

  房間裡面有一點熱,朵拉只穿了一件小馬甲。晶瑩如玉的肌膚,白生生宛如嫩藕,雖然沒有成熟女性那種嬌媚誘惑,但是那清新如雨的憨態,卻讓人聯想起傳說中的小仙女。

  天草的敲門聲,並沒有真正進入朵拉的耳裡,她的回應只是一種自然的反射。

  天草走了進來,然後全身如同雷震般定住。

  正在和食品搏鬥的朵拉,根本沒有注意自己讓天草看到了她最自然的一面。她認為可笑、滑稽的姿態,在天草的眼中,卻如同森林中精靈仙子那般清麗與鮮豔。

  “朵拉、早、早上好……”

  聲音有些結結巴巴,天草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那樣的低,就如同初戀男孩的害羞,天草的心在怦怦的跳動,然後跳動越來越劇烈。

  他每一次看到朵拉,都會無法控制自己。遊歷大陸見過無數的女子,但現在他的心只為面前的小精靈而跳動。

  那可愛的、美麗的、膩人的、狡詐的、溫柔的、殘忍的……讓他歡喜讓他牽掛的小東西。

  朵拉,我的朵拉!
艾爾斯林 發表於 2011-8-22 17:07
第十五集 生死抉擇 第九章 朵拉的身分

  咀嚼著松子糕,朵拉才不管肚子痛不痛……天草在朵拉眼前出現了五十秒以後,小精靈才反應過來。

  “天草大叔……”朵拉的臉頰突然紅了,然後發出了一聲尖叫:“不好意思,天草老師,你先出去,我不應該……”

  看著小精靈那害羞的樣子,天草怎麼會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傢伙剛才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敲門聲,才讓他看到了如此……香豔的畫面。

  轉過身,背後傳來了朵拉整理衣物的聲音。

  “天草老師你好,我不應該叫你天草大叔的……”小精靈柔柔的聲音在天草的背後響起,要知道,為了“大叔”這個稱呼,朵拉可是受到很多次的糾正。

  利用老師的職權,在朵拉的頭上輕輕撫摸著,小姑娘的頭髮很軟,有種初摘草莓的清香。

  “這位大叔,你怎麼這樣的邋遢?”

  天草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朵拉的情況。

  “和我玩,我講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小女孩光著白生生的腳,笑容如同太陽一樣的耀眼,那毫無作偽的表情,讓天草在那一瞬間淪陷了。

  他沉寂了四十六年的心,從那時開始,就突然不聽指揮地跳動到現在。

  教完了今天的功課,天草發現朵拉有些鬱鬱不樂。

  “小傢伙想要什麼東西,告訴我,我一定會答應你的!”天草柔聲問道,企盼的面容彷佛猶如初入情海的平常人。

  “我想要伽羅大哥,我很想他。”

  凝視著朵拉哀求的面容,天草只有在心中歎氣。小精靈根本不知道,她的大哥被劫持、被解救的消息,她只是每天在這裡等候著伽羅的到來。

  她如同被囚禁在籠子裡面的金絲雀,對伽羅的思念讓她再也飛不高。

  “不要急,朵拉,伽羅晚上會過來的。”

  “不是的,我心裡面不踏實,我只想見到伽羅大哥,天草先生,你能不能讓我去找大哥?”小精靈拉住了天草的手,用力搖動著。

  小精靈的手很滑,讓天草的心頭有點發熱。凝視著朵拉那如同天使一樣的面容,呼吸著朵拉身邊清新的香氣,天草的神情有些恍惚。

  他五歲開始練劍、十歲殺人,一生中戰鬥是最大的樂趣,但現在他卻隱隱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東西。

  家中準備好的晚餐。

  剛睡醒的一杯水。

  有人牽掛,凝視著某個人的笑容而感到快樂。

  更重要的是,天草突然覺得,自己的生命中似乎缺少了什麼東西。

  每當他看著面前那香噴噴的小東西,他都會不由自主思考著自己到底怎麼了?應該怎麼辦?

  “朵拉,我想問你一句話。”坐在了朵拉的身前,天草難得擺出了嚴肅的情景:“朵拉,你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姑娘,但是你不可能永遠躲在你大哥的身後……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好東西等著你。

  “這些日子伽羅沒來,你就躲在屋子裡面都不出去;看看你的手,為了學會做衣服,上面被針紮了多少下?那些事情,你完全可以交給別人的。”

  朵拉搖了搖頭,她手指上的舊傷讓天草有些心痛。

  “天草先生,你是一個好人……但你知道麼?我一直在害怕一件事情。”朵拉小小的身體有些發抖:“我怕我的大哥不要我……跟了大哥這麼久,我從來沒有幫上他什麼忙,反而還一次次拖累他,讓他難受……我很笨,經常做錯很多的事情,我很怕有一天,大哥他不喜歡我……”

  “不是這樣子的……”天草看著朵拉楚楚可憐的樣子,恨不得將她一把摟入懷中:“很多很多人都喜歡朵拉,就算你大哥不要你了,還會有很多的人喜歡你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歡。”朵拉扭過頭微微一笑,她的笑容是那樣無邪,在陽光下無比耀眼:“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是,我就是不喜歡……我只喜歡大哥一個。”

  心頭有些痛,似乎是心愛的珍寶被搶走,天草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用無比鄭重的語氣說道:“那麼朵拉,你喜歡我——莫尼桑。天草麼?我發誓,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讓你快樂、讓你高興。”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天草會這樣說,朵拉的表情有些錯愕,不過很快又變得高興:“天草先生,我相信你。”朵拉咬了咬嘴唇,金色的頭髮在射入的陽光下閃亮。

  ……幸好昨天伽羅曾經對朵拉說過如何應對這個場面。

  “天草先生!”朵拉脆生叫著,然後向著他行了一個禮:“天草先生,你真的、真的就像我的爸爸……”

  小精靈的聲音如同炸雷般在天草的耳邊響起,他的手猛的顫抖了一下。

  “天草先生,我以後叫你爸爸好不好?”朵拉笑著,伸出了手。

  一口鮮血吐出,天草的身體瘋狂地向著外面沖去。

  “那個好色大叔已經被朵拉解決了罷?”伽羅站在樹蔭下,聽著遠方傳來那長龍般的哀號聲——裡面包含著不甘、傷心以及無奈。

  看著明霞那驚奇的目光,伽羅顯得異常無辜:“對於這種好色大叔,不用猛藥不行。”

  走進房間,看著驚慌和不解的朵拉,伽羅一笑:“朵拉,天草先生是一個好人,如果你喜歡他的話,可以認他為義父。”

  天色慢慢黑了,在伽羅的催眠曲下,朵拉趴在伽羅的腿上睡著了,小傢伙睡得很沉,晶瑩的口水將伽羅的褲腿染濕。

  “時間到了麼?”

  窗外傳來了敲擊的聲音,雅妮的身影無聲無息走了進來。

  看著正在熟睡的朵拉,雅妮愛憐地撫摸著小精靈的頭髮。

  精靈長老簡單地介紹了目前的情勢:“我們已經和庫裡人達成了協議,他們和我們聯盟——我相信這些草原人的誠意,我們的實力也能保證雙方合作愉快。”

  伽羅點了點頭,這個消息讓他非常欣慰——這是他目前能為露娜所做的事情。精靈的加入將讓庫裡人真正有了和王室抗衡的實力,接下來只要庫裡人沒有過于龐大的野心,那麼他們就有十餘年的黃金時代。

  “伽羅,這一次,在我和庫裡人的談判中,他們對你非常感興趣。”

  “哦?”伽羅輕輕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庫裡人現在換了領導人,原本的聖女露娜退居到後面,她的姐姐奧麗雅走到了前臺……權力的交接很順利,露娜現在成為精神上的領袖。”

  伽羅偏過了頭,不讓雅妮看到他的臉。

  “伽羅,我和露娜談過,她曾經問我有沒有見到一個叫做伽羅,帶著一隻貓的人。我當時沒有回答,因為她拿出來的畫像,和你並不相像。”

  伽羅長長歎息著,卻沒有說話。畫像擺在伽羅的面前,上面的畫筆並不老練,但是任何人都能看出畫者在上面傾注的心血和深情。

  畫上面,伽羅微笑著,牽著馬在草原上行走,在他的背後,露娜笑得是那樣的璀璨。

  “庫裡族的聖女露娜告訴我,等草原上的事情都處理完了之後,她會拋開一切去尋找那個人,她告訴我,她會永遠等著他。”

  畫像上,露娜的鬢角插了一朵黃花,伽羅還記得那時候,露娜那種美得讓人窒息的快樂。

  窗外兩隻蝴蝶正在緩緩飛舞。

  看著伽羅的神情,雅妮長長歎息了一聲。經過了這些天的接觸,她已經瞭解了伽羅的為人,加上兩個人契約的聯繫,彼此有著一種難以言語的感覺。

  有的東西必須要當事人才能解決。

  “雅妮,現在真蘭他們準備前往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所在地,我怕他們會破壞我們的計畫。”

  伽羅將小精靈抱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懷中的小傢伙,發出了無意義的夢囈。應該是熟悉了伽羅的體味了罷?朵拉如同小貓一樣在伽羅懷中扭動著。

  小精靈此刻是如此的美麗,純淨得如同鑽石與水晶。

  朵拉真正的身分,應該是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左眼。

  人間沒有平白無故的靈藥,當伽羅發現朵拉的身上有最純淨的血時,就開始了調查——按照道理,人類或者精靈不可能出現這種血統。

  就算朵拉天真無邪、心無塵埃,但朵拉身上也不可能擁有最純淨的血——越寶貴的東西,保護的力量也越為強大。

  魔獸的晶核越有用,那麼魔獸的力量也就越大。

  當伽羅再次見到雅妮的時候,他終於知道了一件事情——當年被救回來的朵拉已經處在死亡邊緣,為了救活那個小精靈,阿圖拉挖出了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眼球,重新為朵拉塑造了身體。

  這也就是朵拉體內之所以擁有最純淨的血之因。

  這也就是為什麼黑暗的生物追尋著最純淨的血,因為在那裡面有著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力量。

  “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身體正在慢慢恢復……我們不知道當它醒來以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沒有人願意讓它醒來。朵拉這些天身體不舒服……我懷疑,和黑龍王阿姆羅菲克有關係。”

  這也是伽羅一直沒有離開比利沙王國的原因之一。雖然他有無數的機會可以一走了之,但是黑龍王阿姆羅菲克一旦蘇醒,那麼它一定會來尋找自己的眼珠——就算伽羅跑到天涯海角,它也能找到伽羅和朵拉。

  兩個人凝視著還在睡熟的朵拉,眼中滿是柔情。

  不管朵拉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是他們心愛的珍寶。為了她,兩個人敢面對任何的敵人。

  比利沙王國的首府莫桑城,亞述帝國使館內。

  “你是說,真蘭在翡翠嶺的黑沼澤裡面,發現了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神殿?”蘇美的手指輕輕敲動著面前的書桌,她陷入了沉思。

  在教會最機密的檔案中,記載著阿圖拉的恐怖。那是一段讓人不敢置信的歷史,阿圖拉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毀滅一個國家。

  難道阿圖拉已經不在黑沼澤裡面?

  “蘇美閣下,一旦真蘭在黑沼澤中得到了吸血王冠以及最純淨的血,那麼我們的計畫就會被破壞。”威爾頓伯爵淡淡說道,他不知道阿圖拉,但是他不能讓真蘭得到吸血王冠以及最純淨的血。

  “不要擔心,威爾頓伯爵。”蘇美說道:“我前往黑沼澤,看能不能幫上真蘭公主的忙。”

  五月即將結束,人間的六月天,即將到來。

  亞述帝國的東方,一處小莊園中。

  “雪球乖,知道麼?”

  太陽慢慢的落山了,將一片片金黃的餘輝撒向了大地。

  蓮柔坐在小閨房裡仔細縫著一件小小的衣服,她腳下一隻渾身雪白的貓溫順地臥在那裡。

  貓很乖,不時用頭輕輕蹭著蓮柔的腳。

  金黃的太陽透過窗戶照在蓮柔的臉上,將她那雪白的肌膚、金色的卷髮、挺直的鼻樑映得一片金黃,如同一座黃金女神雕像。

  小侍女,已經長大了。

  把雪球抱起來,量了一下它的身材,蓮柔滿意地點了點頭:“雪球,倫巴應該快要來了,它雖然難看、貪吃、懶惰、不聽話,但是,如果倫巴回來,你一定要對它好好的,知道麼?”

  雪球疑惑地睜大了碧綠色的眼睛,然後依偎在主人的腳下。

  大陸曆七二四年的夏天,亞述帝國東方的一處莊園裡面。

  站起了身子,蓮柔凝視著遠處的景色。

  三名小女孩離開了亞述帝國的首府以後,跋涉千里來到了這裡——伽羅買下的小莊園。

  雖然伽羅曾經想辦法瞞過她們,但是其中的資金運轉以及蛛絲馬跡,讓小侍女們還是發現了伽羅的秘密。

  然後她們就在這裡等候著主人。

  已經一年多了,卻始終沒有主人的消息。

  一年的時光,讓小侍女長大了不少,但她們的眉心處,有著更多焦慮與憂傷。

  還是沒有伽羅的消息。

  “伽羅、伽羅,你什麼時候能夠回來?”蓮柔抱起了貓兒,仔細地給雪球梳理著毛髮。

  很久以前,她抱怨過倫巴不聽話,也為伽羅的放蕩而難過……但當他們都不在的時候,蓮柔才發現,原來伽羅對她是那樣的重要。

  她答應過主人,會忠心服侍他。她會在這裡等他,直到他的歸來。
艾爾斯林 發表於 2011-8-22 17:07
第十五集 生死抉擇 日曜外傳之小侍女的故事

  你不覺得像買寵物一樣,買上一些十一、二歲,很漂亮的小女孩回來養,是一件很讓人心曠神怡的事情麼?伽羅與倫巴的爭論之一。

  當天鵝沒有褪去那一層絨毛的時候,總會受到別人的譏笑。

  小時候的蓮柔是一個很幸福的人。

  她的故鄉在遙遠的東南小國——阿斯比國比特省……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阿斯比國這個稱呼了。

  六年前一場滅國的戰爭讓蓮柔變成了孤兒,蔓延的戰火使無數幸福的家庭被摧毀,只有十歲的蓮柔被奴隸販子賣到了亞述。

  小時候的蓮柔是一個醜丫頭,而且在兵荒馬亂之中,她的臉上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如果不是蓮柔的外觀秀美,加上散發出的那種貴族氣息,恐怕她早就被那些奴隸販子扔到火堆裡面或者直接拋棄。

  但就是這樣,被擄入販賣隊伍的蓮柔,只能得到最下等的待遇。她在那些奴隸販子的命令下作著各種各樣的重活,稍有鬆懈鞭子就劈頭蓋臉打下來。

  市面上一頭小豬的價格是二十個銅板,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出十五枚銅板來買下蓮柔——奴隸主並沒有替蓮柔治療臉上的疤痕,要知道治療的費用要花費很多金幣,那個價錢足夠買下很多個蓮柔了。

  “蓮柔,你連一頭豬都比不上!”

  苦難往往讓人成長,雖然蓮柔那時候只有十歲。

  與奴隸販子的旅程是非常可怕的,蓮柔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段黑色的記憶。

  禁閉的車廂裡悶熱得如同蒸籠,每個人每天只能分到兩碗水、一個饅頭。

  車隊向著繁華的亞述帝國前進,奴隸販子可以坐在馬車上乘涼,而被販運的奴隸卻在皮鞭的抽打中行走。沒有病號——病倒的奴隸立刻會被扔到山崖下。

  那些奴隸販子偶爾會從被抓的女子中拉出一個帶到他們的營房,當天晚上蓮柔會聽到一些讓她遍體發寒的慘叫。

  那些女孩只有一半能夠回來,而且大部分都瘋了。

  有一次,蓮柔被叫去服侍一個從營地裡回來的女子,之後她連續做國幾天的噩夢。

  她永遠忘不了那青淤的傷痕和裂開的血口,還有那癡癡的笑。

  未來會是什麼樣子?蓮柔不知道……原本很少說話的小女孩變得更加沉默,她努力幹活來換取不被拋到懸崖底下。

  三個月後,她跟著奴隸隊伍,進入了一座繁華的大城市。

  用力拖動著水桶,蓮柔一步步向著前面的房間走去。

  奴隸的拍賣已經進入了尾聲,但是蓮柔連上臺的機會都沒有……也許對蓮柔來說這反而是一種幸福。

  廚房裡面的香味如同毒藥一樣刺著蓮柔的胃,昨天因為一隻貓的偷食導致所有的奴隸都沒有吃上東西。

  “這該死的貓!”

  廚房中傳來了大師傅叫駡的聲音,同時一條黃影從蓮柔的身邊掠過。

  那是一隻非常非常胖的貓,它的嘴裡面還叼著一隻燒雞。

  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蓮柔揮起了手中的扁擔,抽了出去。

  “喵嗚……”

  肥貓發出了一聲慘叫,飛快逃走了。

  伽羅的腳高高架在了桌上,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半年左右。憑藉著原本記憶,伽羅很快熟悉了身前的一切。

  皇子的生活對伽羅來說是幸福的,唯一的缺陷就是身邊沒有值得信任的人。

  原本的侍衛和僕人全被辭退,理由很簡單——他是王子,有權決定這些事情。

  就算是這樣,現在進入王府的傭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大哥或者二哥安排的手下;至於那些沒有問題的,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拉攏或者收買。

  畢竟沒有人能夠抵抗大王子或者二王子的威勢,他們隨便一句話就能讓這些人深深墜入地獄。

  伽羅必須培養自己的心腹。

  “三王子殿下,你要的東西挑好了。”

  看著滿臉獻媚,搖頭擺尾的皮埃爾,伽羅淡淡地微笑。

  皮埃爾是城北一個黑幫的頭子,伽羅委託他幫自己找了幾名小女孩。

  對於三王子的委託,皮埃爾並不詫異……很多貴族都有特殊的愛好,但是伽羅要求的條件有些太高了。

  “三王子殿下,你不准我用強迫或者是別的手段,因此我只買來了兩名合適的女孩,希望你不要見怪。”

  點了點頭,伽羅笑嘻嘻地看著前面的兩個小女孩。

  她們的臉蛋如同紅蘋果一樣美麗,可惜身體瑟瑟發抖……看得出,小女孩都很害怕,但是身體卻不敢移動半步。

  伽羅的腦海裡回憶起這兩個小女孩的資料。

  蘿月與海蓓是一對姐妹,父母原本是一對小貴族,生意虧空挪用公款,事情暴露後夫妻兩人死於牢獄,十三歲的蘿月與海蓓被當成奴隸,販賣到了亞述。

  伽羅不知道的是兩個小傢伙的實際年齡只有十一歲半。

  揮了揮手,讓兩個小傢伙走過來。

  正當伽羅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她們突然抱著伽羅的大腿開始嚎啕大哭。

  養蘿莉的生活,並沒有伽羅想像中的美好。

  雖然兩個小傢伙很聽話,但是,小女孩也有小女孩的麻煩。

  “如果你想要馴服烈馬的話,那麼就搬去馬廄睡覺。”

  因為想要培養兩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因此伽羅從一開始,就親自參與了對兩個小傢伙的教育——但伽羅很快就後悔了,小女孩很聽話,但是她們的智力卻沒有跟上她們的美貌。

  年齡的差異在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占了很大的因素——小孩子可以玩泥巴玩得很高興,但是大人們卻不會將這當一回事。

  小女孩的秘密、小女孩的教育、小女孩的情緒,種種東西讓伽羅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美少女育成計畫並不是正常人能完成的,喜歡這種遊戲的人,絕對不是正常人。

  花貓的嘲笑聲傳到了伽羅的耳中,此時倫巴的嘴裡面,還叼著一隻烤魚。

  “……又到外面偷吃了?”

  對於花貓的惡習,伽羅無話可說。

  男人有種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說法,而花貓則覺得偷來的食物,比正常的美味得多,而且倫巴還喜歡吃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發現了好的沒有?”

  倫巴搖了搖頭。這些天倫巴一直在奴隸市場上尋找適合修煉魔法的人,但是只能是一次次的失望。

  雙手抱著膝蓋,蓮柔看著天上的月亮。

  過去的幸福日子已經慢慢模糊,她現在能夠記得的就是每天無日無夜的勞動。

  殘破的門簾被揭開,一對綠油油的眼睛出現在蓮柔的眼前——是白天看到的那隻大貓,它此時正在驕傲地看著蓮柔。

  “呼嚕呼嚕……”

  大貓一寸寸向著蓮柔逼近,爪子不停揮舞著。

  原來是白天的那隻貓……現在來報仇麼?

  蓮柔心中沒有任何恐懼,她只是死死盯著倫巴的眼睛。

  光滑的皮毛、圓滾滾的身體,這貓一定過得很幸福。

  伸出了髒兮兮的小手,蓮柔往花貓的脖子上撫摸了一下,這種行為惹來了倫巴的利爪,五道血印出現了蓮柔的手臂上……

  不過蓮柔並沒有退縮。

  她只是輕輕在貓兒的身上撫摸著。

  她還記得在她生日的那一天,父親送給她那隻胖胖的貓咪。

  她撫摸著貓咪,家裡人都圍著她,快樂地笑著。

  倫巴一開始還不斷反抗,但是很快便舒服地躺在了地上,任由蓮柔撫摸。

  “算了……不和小女孩計較了。”

  用頭將蓮柔頂開,倫巴驕傲地轉過了身體,然後準備離開。

  “我看到了那隻貓,我知道它在那裡!”

  外面,傳來了人的吵雜聲和狗叫的聲音。

  聽到了這些,倫巴的耳朵突然豎起,然後向著外面沖去……可惜的是,剛跑出去的它,就被堵了回來。

  火把的光明刺痛了蓮柔的眼睛,她抬起頭,發現倫巴在她身邊瑟瑟發抖。

  那種害怕,是一種天然的,貓對狗的恐懼。

  十幾隻大狗,封死了倫巴的每一條去路。

  “快去咬死那隻貓!”

  奴隸販子勞斯特金興奮地喊叫著,他煩透了這只該死的貓——昨天他招待一名貴族的時候,這貓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跳到餐桌上。

  四條大狼狗向著倫巴撲了過來,而此時的花貓被嚇得全身發硬——它也許可以對付一、兩隻的土狗,但是根本不可能在目前的情況下取得勝利。

  “停下!”奇跡發生,蓮柔小小的身影擋在倫巴的面前?

  蓮柔的命令讓那些狼狗們陷入了混亂,這些日子裡,一直是蓮柔給它們餵食,因此它們很樂意聽從蓮柔的命令。

  “媽的,怎麼回事?”勞斯特金氣得滿臉通紅,他不停地吼著,讓他的幾隻狗把蓮柔和倫巴一起撕成碎片。

  沒有一隻狗聽從他的命令。

  周圍的奴隸販子大聲笑著,所有人都在譏笑勞斯特金出醜。

  火光下,蓮柔瘦小的身體是那樣的高大。

  是的,蓮柔不再害怕。

  她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現在和日子,就如同在地獄裡掙扎。

  深深地凝視了一眼身後的花貓,蓮柔卻發現它正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褲腳。

  “蓮柔你這個小畜生,連一隻豬都比不上,這個小王八蛋……”惡毒的咒駡從勞斯特金的嘴裡面吐出,他從腰間抽出了長刀。

  “是的,我比不上一隻豬的價格,但是勞斯特金,你知道麼?你連一隻狗都不如!我喂了它們這些天,它們還知道感恩,知道對我搖尾巴,知道我的好,但是你呢?

  “我跟了你這麼久,你從來沒有對我搖過一次尾巴,你連狗都不如!豬狗不如,你的排名,還在我的後面!”

  小女孩將花貓護到了身後,眼神中有一種叫做勇敢的東西。

  和她一起過來的女孩子,死的死、瘋的瘋,那些被賣掉的,也許是一種幸運。

  可是蓮柔連一隻小豬的價錢都賣不到。

  心中想著奇異的念頭,蓮柔等候最後時刻的到來。

  “這個小王八蛋……”長刀揮出,蓮柔已經閉上了眼睛。

  死,不算什麼。

  急促的馬蹄聲讓所有人回過了頭,勞斯特金的刀光正好降臨到蓮柔的頭頂。

  閃亮的長箭劃破夜空,勞斯特金髮出了慘叫——一支得箭洞穿了勞斯特金的手腕,馬上的騎士臉上充滿了殺氣。

  “你是什麼東西!”勞斯特金大聲地怒喊著,卻只看到了黑暗中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

  “我是人!”

  與此同時,蓮柔落入了一隻溫暖的懷抱。

  “這個女孩是我的侍女,敢欺辱她的人,死!”

  圓月形的刀弧劃出,勞斯特金的頭顱沖天而起。

  殺人無需理由,因為伽羅是亞述帝國的王子!
艾爾斯林 發表於 2011-8-22 17:13
本帖最後由 艾爾斯林 於 2011-8-22 17:45 編輯

第十六集 六月深呼吸 第一章 對峙

  “真正決定一切的,還是實力的對比。”

  大陸曆七二四年的六月,比利沙王國西方邊境,已經是一片忙碌。總動員令下發到了每一個部門的手中,所有的人臉上都是一片焦急的神情,連最溫和的人,都在拼命的督促著手下備戰。

  一車一車的糧食,從後方源源不斷的運送上來,平民的手中,都有了兵器。運送物資的車隊、調撥的大軍,這些滾滾的洪流,擠滿了每一座軍營、倉庫。

  戰爭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個人的頭上。

  從今年三月開始,比利沙王國西部邊境地區的情勢,一天比一天吃緊。

  比利沙王國的西部邊境,分別與哥特王國與亞述帝國接鄰。

  其中,為了防備亞述帝國的入侵,比利沙王國在本國的邊境上,建造了密密麻麻的堡壘群。

  因為有亞述帝國這個野心勃勃的鄰居,比利沙王國的戰備工作一直沒有鬆懈過。從去年的動亂開始,西方邊防軍一直處於高度的戒備狀態,整個西方邊防軍不停增加。

  西方邊防軍面對的壓力太大了,亞述帝國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一直以來,三個國家間維持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幾百里長的邊境上,三個國家都駐紮有精銳的大軍隨時準備投入作戰,其中以亞述帝國的實力最強,不過,西方邊防軍和哥特王國的實力加起來,卻強於亞述帝國,這樣一來,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誰也不敢首先全面開戰。

  亞述帝國不管進攻那一方,如果不能速戰速決的話,那麼就要面臨兩線作戰的危險。

  沿著整個亞述帝國的邊境,比利沙王國構築了六處大的堡壘,三十餘處小堡壘,這些星羅棋佈、相互支撐的據點中,駐紮著超過四萬人的軍隊,以及可以維持三個月的糧食。

  但是這些在以往是固若金湯的防線,如今已經搖搖欲墜。

  平衡,漸漸變得不平衡。

  從去年開始,亞述帝國就開始增兵,一支支精銳的大軍相繼進駐三國之間的邊境。

  這是一支連牙齒都武裝了的軍隊,他們的統帥就是亞述軍神霍翼。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霍翼的戰績,天下無人不曉。

  雖然霍翼一直宣稱他的對手是哥特王國,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對比利沙王國的野心,不然的話,他的大軍早就應該全面的攻入哥特王國,而不是將三十萬大軍駐紮在靠近比利沙王國的地方。

  戰爭,會不會來?

  風吹過,天空中的陰雲越來越厚。

  煙塵從遠處亞述的軍營上空飄來,阿爾波特的嘴唇有些乾裂。

  作為雷神堡的最高長官,他每天都會在城頭觀察天氣的變化。

  雷神堡,是比利沙王國邊境堡壘群中最突出的部分,一旦兩國開戰,那麼雷神堡將首當其衝。

  這些日子裡,阿爾波特一直做著噩夢,夢到整個雷神堡化為一片廢墟,熊熊的烈火下,他的頭顱被敵人一刀砍下。

  戰爭就是人命的交換,但是目前看起來,他成了第一批被交換的物件。

  “能贏嗎?我們能不能戰勝?”

  阿爾波特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旦開戰,首先被攻打的,就是雷神堡。

  又有一支六百人的隊伍進入了雷神堡,已經有三千五百六十名戰士駐守在這裡。

  帶隊進入雷神堡的軍官卡斯楚臉上沒有任何的畏懼,同樣的,阿爾波特也沒有任何的後悔。

  他的妻子兒女被送到了後方,他已經被破格提升為中校,而堡中的戰士,他們的姓名早被送到了後方——戰亡的士兵,家人將會得到應有的撫恤。

  “用你們的三千條命,將亞述的軍隊拖上兩天,然後我用我的命來填!”

  這是他的朋友,第二個堡壘的守將跟他說的話。

  在內戰的時候,還可以投降;但是面對外族入侵,比利沙的男兒有不願屈服的志氣!

  想要突破堡壘群,亞述帝國不在這邊丟下四萬條人命,耗費上半個月的時間,根本沒有可能。

  而那時候,堡壘群的後方,會動員超過十萬左右的大軍。

  接下來,真蘭公主麾下最精銳的禁衛軍、城衛軍以及皇家騎士團,都將會投入戰鬥;和亞述帝國這一戰,還不知道鹿死誰手!

  同時,哥特王國的十餘萬大軍,正隱蔽在無邊的草原中,等候著出擊的時機。

  抬頭看著天空,阿爾波特似乎看到了無數的戰旗在草原上飄蕩,整個大陸成為了血與火的戰場。

  風吹過,十五天后,卡斯楚正好度過三十歲的生日。

  他還很年輕。

  另一邊,亞述帝國的軍營中。

  羅菈輕輕的提著裙子,像一隻小貓一樣溜進了父親所在的帳篷。

  她精緻的五官美麗的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娃娃,高貴的儀態是那樣的顯眼。在陰影的掩護下,羅菈一步步的靠近了父親。

  不遠處,她的父親,亞述帝國的二皇子霍翼,正在處理一天的政務。

  悄悄的,慢慢的,羅菈走到了父親的後面,猛地撲了上去。

  霍翼靈巧的一轉身,將撲過來的女兒抱入懷裡:“我的寶貝,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睡不著……我可不像提拉伯,睡得像只死豬,外面到處都是馬糞的味道,房間裡面的吊床我睡不習慣。”

  “一定要適應,知道嗎?”

  霍翼的語氣很是嚴厲,羅菈吐了吐舌頭。

  小姑娘一直希望父親能夠帶她出來玩,但是她沒有想到,這一次,父親竟然帶著她和弟弟一起上了戰場。

  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羅菈翻著面前的文件:“爸爸,你這麼晚不睡,就是在研究三叔那個笨蛋的資料?他失蹤了那麼久,你還在研究他,有用嗎?”

  “你三叔馬上就要娶比利沙王國的三公主真蘭,僅僅憑藉著這一點,我就要好好的研究一下。”

  “父親,三叔是笨蛋,你研究他是沒有用的。”

  “不要這麼說你的三叔,他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個人。他這個人很特別,很有意思。”

  霍翼眯起了眼睛,彷佛想起什麼事情。

  “可是,三叔那個人好討厭,尤其是他那一雙色迷迷的眼睛。他每一次見了我,總是想要抱我,推也推不開,討厭死了。

  而且他的無能、荒唐、懶惰、好色已經是眾所周知,爸爸,你為什麼還要這麼的重視他?“

  霍翼。貝利維輕輕的笑了一下,用手捏住羅菈可愛的小鼻子,認真的說道:“羅菈,你一定要記住一件事——那就是千萬不要小看任何人。過於鋒利的刀子,很容易斷折,過早成熟的果實,會被飛鳥啄食;真正鋒利的刀子是用水和石頭磨出來的,不再發光的那一種,只有那樣黯淡的殺氣,才是真正的鋒芒。那些看起來閃閃發光的武器,多半只能在戲臺上做擺設用。

  “你說三叔無能、懶惰、好色,這是你的觀察還是聽別人的說法?你仔細的觀察過你的三叔沒有?”

  偏著小腦袋,羅菈想了想,搖了搖頭,然後仔細的看著桌子上的資料。

  翻著翻著,小羅菈咯咯的笑了:“這些資料好誇張呀,說三叔一個晚上要五個女的……呸呸呸,還有……竟然以前有人在地下競技場,發現有一個鬥士的樣子很像三叔,爸爸,地下競技場是什麼地方?”

  “這個小孩子不要問,那不是個好地方。”

  “是不是和爹爹經常去那個什麼什麼院,什麼什麼樓一樣呀?”

  “咳咳!”霍翼狠狠的咳嗽了兩聲,轉開了話題:“我也認為這不可能,對了,說起你的三叔,那麼你認為,你大伯和我誰厲害呢?”

  小羅菈“哼”了一聲,臉上擺出一種正經的表情:“那當然是霍翼。貝利維厲害了,他是帝國的驕傲,是……”

  “停停停,你這個調皮鬼,我還比不上你的大伯。”

  “不是吧,現在所有的人都說大伯如果不是老大的話,父親你已經是皇帝了;你建立的功勳遠遠超過了大伯,大家都說你厲害。”

  在羅菈的眼裡,英明神武的父親理所應當是最厲害的。

  歎了一口氣,霍翼對著懷裡的女兒說道:“國家發展到今天,做為父皇助手和參謀,你大伯的功勞是最大的。

  “戰爭不僅僅是戰場上的較量,更主要的是國力的較量和戰略的較量;我打贏了這麼多的戰役,與後方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你大伯在後方組織了必需的資源,我才能在前方打勝仗,你大伯那出色的組織才能我是比不上的;他制定的戰略方針讓我可以一直單線作戰,僅這一點,他就有極為出色的戰略眼光。

  “父親根據自古以來‘立嫡以長’的原則,加上你大伯的巨大功績,才被立為皇太子;由於太子是國之儲君,需要經常留在父親的身邊,參理朝政,協助父親制定各項大政方針,所以他才留居京師,協助父皇處理軍國政務,並不是什麼害怕上戰場。”

  “可是爸爸的功勞擺在那兒呀,大家都知道的。”

  “你大伯主要是輔助父皇處理政務,穩定後方,我則主要負責軍事行動。雖然我建立了顯赫的軍功,讓大家覺得他不如我,其實你大伯的政治軍事才能也有高於我之處,只是發揮在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難道你認為打仗就只是互相砍殺嗎?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因為他已經不動聲色的將敵人瓦解了。現在我的軍功擺在大家的面前,我的一舉一動都在所有人的注意之下,讓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是一個為了國家的人——這就是你大伯的計謀,這個計謀讓我也只能得到了名譽而吃悶虧;而父親卻會覺得他有全域的觀念;你大伯他最成功的地方就是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做自己能力達不到的事情。

  “說起你的三叔,說他好色,你曾經聽過他用權勢來逼迫哪個女子嗎?說他愚蠢,你這幾年見過他做過真正的傻事嗎?

  “我在戰場上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千萬不要小看任何人——就算是一個小兵也可以置人於死;你三叔的所做所為,我寧可將其認為是一種假像,也不可忽視……”

  一陣呼嚕聲打斷了他的話語,看著懷裡已經開始熟睡的女兒,霍翼愛憐的搖了搖頭。

  夜已經深了,窗外,狂風正在咆哮。

  戰爭一觸即發,而王位爭奪戰的兇險更超過了任何的戰鬥。

  這次他將女兒帶到這裡,就是希望為女兒留下一條後路。

  “孩子,希望你永遠這樣快樂和無憂無慮,我的寶貝。”

  千萬不要和朵拉打架,除了把自己搞得一身臭汗以外,只會一無所獲;而朵拉則會很高興。

  這是伽羅無數次失敗以後,得到的經驗。

  朵拉是永遠快樂和無憂無慮的,就算是和別人打架的時候也一樣。

  翡翠嶺的統領府中,朵拉的臥室裡,小精靈正在和敵人緊張的對峙中。

  “看我的地獄黑焰破。”

  朵拉表情嚴肅,雙手在空中連續舞出數以百計、奧妙難測的軌跡,熊熊的黑焰從雙眸中冒出,她的周圍變成了火的海洋。

  地獄黑焰破——傳說中黑龍王阿姆羅菲克最拿手的絕招,甚至連神都可以消滅。

  朵拉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整個人已經天人合一,她的信心比任何時候都要強大,要將面前的敵人,一舉擊殺!

  然而她的敵人,雙手一揮,腳一踹,朵拉小小的身影被遠遠的拋開。

  “我是地獄七君主,來自地獄的魔王。”一道道青氣如同青煙般籠罩著她的全身——朵拉這一刻不是一個人,達拉德卡修加——恐懼魔王的魂魄附在了她的身上。

  她準備攻擊。

  她攻擊了。

  她沖到了敵人的面前。

  然而,敵人是比深淵大魔王還要可怕的存在,她輕鬆的擋開了朵拉的攻擊,一腳將小精靈踢到了床下。

  “劍聖絕學,毀滅破壞之劍!”朵拉生氣,朵拉憤怒,她咆哮著,她怒吼著,她舉起了手中的木劍,向著敵人,毫無畏懼的沖了過去!

  一劍青鋒,縱橫萬里,朵拉放棄了一切的防禦,以必死的信念,沖向了敵人!

  “朵拉,你還不投降?”

  朵拉的敵人,她的師父,床上的雅妮,一個轉身,將氣喘吁吁的小精靈壓在身子底下,完結了師徒間的戰鬥。

  咬著朵拉的圓耳朵,雅妮長老如同八爪章魚一樣把小精靈死死的摟入了懷中。

  真的是最舒服,最好的小枕頭呀……

  隨著時間的流逝,朵拉身上原本的美麗已經完全的展現。

  她如同發光的夜明珠,讓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為之喜愛。

  “師父,我練習了這麼久,怎麼還打不過你呢?伽羅大哥不是說,我的進步,真的很大嗎?”

  “你呀,小東西,想要打贏我,還不如這樣……”

  手在朵拉的胳膊窩裡面掏了一下,然後看著渾身發軟、臉龐紅通通的小精靈。

  伽羅離開了翡翠嶺,雅妮每天偷偷跑來和朵拉玩耍。

  “師父,我不喜歡和你打架,還是和伽羅大哥打起來比較好一點,我現在每一次都能和他打得不分勝負。”

  “人家那是在讓你,不知道嗎?”

  “知道,但是我很喜歡這樣。”

  搖了搖頭,雅妮突然有些嫉妒。

  彷佛最珍貴的寶物被偷走,這一次,當雅妮見到了朵拉的時候,發現小精靈已經不僅僅是她的寶物。

  當然,她並沒有問,朵拉喜歡自己還是伽羅,她不需要這樣問。

  有些東西,是無法比較的。

  雅妮知道伽羅很疼朵拉。

  在很久以前,當雅妮看到了伽羅的時候,這個男人望向小精靈的眼神中還有一絲的陌生;但現在,兩個人已經成為了密不可分的整體。

  伽羅很喜歡一個人靜靜做事,而朵拉則天生好動,這兩個人的性格上那樣不同,但是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卻配合的水乳交融。

  當伽羅辦公的時候,朵拉總是如同小貓一樣的趴在他面前,每一次,當她跳起來的時候,正好是伽羅抬手想要喝水或者是取東西——小精靈仔細的觀察伽羅的一舉一動,兩個人之間似乎心靈相通。

  而伽羅,每隔上一個多鐘頭,就站起來,陪朵拉玩上幾分鐘——工作中的休息,對身體很有好處,這是朵拉說的。

  他們兩個的感情是那樣的好,像是兄妹、好友、甚至是父女,但是,卻感覺不到伽羅對朵拉有什麼企圖。

  可是,伽羅不知道朵拉的心意嗎?朵拉雖然小,但是,她總有一天會長大,一旦……

  這些天,通過對朵拉的詢問,雅妮知道了很多的東西。

  其中包括朵拉眼睛突然失明的事情,雅妮長老思考了很久,總算是猜到了真相。

  也許是因為弄瞎了朵拉眼睛的緣故,在那些日子裡面,這個男子對於小精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歉疚。

  他想盡辦法對小精靈好,讓朵拉高興。

  可是,那個時候,朵拉並沒有和別人接觸的經驗,她將和自己相處的方法移到了和伽羅相處上。

  她不知道,自己一聲聲的“伽羅大哥”,對於伽羅的影響有多麼的大。

  “那個人也許每天都在催眠自己,說,這是他的親妹妹,然後……”

  搖了搖頭,雅妮只是摟著美麗的小精靈。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瞻前顧後?要知道,要不要將朵拉交給伽羅照顧,還是一個問題。

  未來不可預測,雅妮只想珍惜眼前的一切。
艾爾斯林 發表於 2011-8-22 17:13
第十六集 六月深呼吸 第二章 永恆之杯

  “女人的話,絕對不能相信。”

  隊伍在急速的行進著,但是,行進的方向,並不是黑沼澤。

  這一點,當伽羅出發了以後,才知道。

  “伽羅,你覺得我們現在最重要的行動是什麼?”

  “當然是將永恆之杯得到手,這才是真正能夠救人的東西,而那吸血王冠,以及最純淨的血,只是傳說中的東西,不能當真的。”

  “這就好,伽羅,你明白就好,對不起,有突發的事件,讓我們的行程必須改變。”

  有人說,事情不進行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局如何,這一點,伽羅深有體會。

  那一天,當隊伍來到黑沼澤的邊緣以後,真蘭將所有的人找進了帳篷。

  “情況有了變化,情報顯示,威爾頓伯爵攜帶著永恆之杯,向著莫桑城前進。我準備強搶永恆之杯,不過,需要我們親自動手——我們雇傭過最頂尖的盜賊動手,但是他們的行動失敗了,而且,我們不能動用大批的人手,雖然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我們幹的。”

  “那麼,真蘭你的意思是?”

  “我們到黑沼澤裡面尋找黑龍王阿姆羅菲克的消息已經放出,希望著能夠分散教會的注意力。而我們的隊伍,則會在夢月峽谷,伏擊亞述帝國的車隊。”

  “車隊的實力如何,有多少人?”

  “他們是從亞述帝國二王子霍翼手下選出來的勇士,數目有一千五百人。同時,教會還派出了另一支戰鬥的力量,狂熱信徒團。這些人,都是一些苦修士,布衣鐵杖,號稱是大陸上最強大的步兵。”

  “只有這些嗎?”

  “當然不止這些,根據我們的預測,在整個陣營中,還隱蔽著教會與亞述的高手。蘇美你知道嗎?”

  伽羅點了點頭,雖然沒有見過這個女子,但是從芬妮的口中,伽羅得知了很多的事情。倫巴對於蘇美的評價也很高——那個女的很厲害,能將自己的氣息都隱蔽起來,連花貓也看不出她的深淺。

  “當蕾米娜還沒有被稱為天才的時候,蘇美已經是教會的希望之星了。她很少動手,但每一次都完美的完成了教會的任務。”

  “真蘭,你能確定永恆之杯在威爾頓的手中?”

  真蘭點了點頭,有些歉意的看著伽羅:“對不起,我已經派了另外一支隊伍前往黑沼澤,希望完成我們原本要做的事情;而教會並沒有刻意掩飾,這樣一來,永恆之杯就會緩緩的向外界散發著光明的氣息,因此我們很容易確定永恆之杯的位置。”

  “可是,真蘭,你想過後果沒有?”伽羅皺起了眉頭,一字一句的說道:“為什麼教會不將永恆之杯放到安全的地方,卻要護送到比利沙王國?他們沒想過我們會強搶永恆之杯嗎?”

  真蘭淡淡的笑著,眼神中有一種堅決:“他們拿出永恆之杯,就是為了讓我們搶奪,不然,將永恆之杯放在亞述,或者是封印其外露的氣息,誰又能找到?我當然知道,這是一個誘餌。”

  “那麼,真蘭,你還是要行動嗎?冒著戰爭的危險動手嗎?”

  “是的。他們既然將誘餌扔到了我們的面前,不吃怎麼對得起他們?至少,我能決定,是不是吃那個誘餌!”

  此時,月當正空,涼風似水。

  手中的杯子冒著嫋嫋的白氣,威爾頓伯爵的額頭上隱隱有冷汗冒出。

  “你記住,千萬不要讓比利沙王國內亂,不要給霍翼動手的機會。”

  很多人好奇於他能夠在那場政治風暴中活下來,卻沒有人知道,從那時開始,他已經秘密投奔到了大王子費納爾的手下。

  他想活下去,他不想從頭再來——大王子費納爾能夠讓他擺脫困境,更能讓他得到更大的榮耀。

  從那時候開始,他已經把自己牢牢地綁在了費納爾的戰車上,來迎接勝利或者是毀滅。

  大王子勝,他青雲直上;二王子勝,他死無葬身之地。

  威爾頓伯爵知道,二王子霍翼並不願意和哥特王國進行決戰。

  這一次,亞述帝國與哥特王國的戰爭,分為東線和西線,霍翼負責的是東線,而西線,則是一名由費納爾推舉的大將掌控。

  哥特王國的東線是無邊的草原,是騎兵作戰的最佳戰場。

  雙方一旦開戰,在兵力上處於劣勢的哥特王國,會以騷擾、遊擊的戰朮,與霍翼周旋。

  這也是費納爾所希望看到的——不管是誰,在大草原上作戰,如果對手不願意決戰的話,那麼這場戰爭一定會變成持久戰。

  這種情況下,費納爾一方面可以趁機在國內鞏固勢力,一旦老國王有什麼三長兩短,那麼就算霍翼贏得了戰爭,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王子得到寶座。

  這一點,是霍翼王子不希望發生的。

  他需要一場完全的、不拖泥帶水的勝利,而不是將自己的三十萬大軍深陷在哥特王國無邊的草原中。

  因此很多人猜測,在東方戰線上囤積的三十萬大軍,真正的目標,應該是比利沙王國和南方公國。

  霍翼只需要奪取比利沙王國富饒的南方,那麼他就可以以此為基地,可攻可守,從北向南,形成對南方公國的包圍——橫斷在南方公國與亞述帝國之間連綿的山脈,將無法阻擋亞述軍隊的戰靴。

  如此一來,整個亞述帝國將會為霍翼的勝利而歡呼——這種成績就算是老國王也無話可說,而且就算是王位競爭失敗,他也可以以此為資本,割據一方,和大哥討價還價。

  不過,霍翼採取這種行動的前提是,他必須有一個極好的藉口,用來對王國、對教會,以及對手下的士兵進行一個交代。

  因此,才有了將永恆之杯護送到莫桑城的荒唐舉動——二王子的道理,非常的冠冕堂皇:邊境線離莫桑城上千里的路程,一旦黑川八世突然病情惡化,那麼永恆之杯就失去了作用;不如將永恆之杯押送到莫桑城,由光明教會控制著,以便隨時發揮作用。

  不要來,不要來……威爾頓伯爵心中拼命祈禱,但是他什麼都不能做。

  真蘭的膽大妄為,威爾頓伯爵早就有所體會,因此,真蘭動手搶奪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誰都知道,沒有得到黑川的承諾之前,根本不需要將永恆之杯護送到莫桑城,但是二王子霍翼的決定,他怎麼反駁?而蘇美又奇跡的同意了這個提議!

  這是陷阱,真蘭,這是陷阱!如果你愛惜你的國家,就不要冒險!

  威爾頓感到有一張看不到的網將他籠罩在其中,而他,就是被擺放在上面的香餌。

  蘇美離開了車隊,同時帶走了大量的護衛力量。

  這個女人心裡有什麼打算?她已經準備犧牲自己了嗎?

  自己,始終是棋子呀……

  真蘭至少可以決定是否動手、是否和親;而他,不管怎麼掙扎,只能走向絕境——如果兩國間爆發了戰爭,他將會面臨極為嚴重的處罰。

  苦笑著,威爾頓挺直了身體,等候著即將發生的事情。

  淡淡的霧氣開始彌漫,然後籠罩住了整個軍營。

  兩個小時以後,七個人,站在了夢月峽谷的盡頭。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被雇用的兩支傭兵,分散了護衛的力量;而真蘭他們的隊伍,如同手朮刀一樣,精確的攻破了層層保護,來到了威爾頓伯爵的大帳。

  在那裡,真蘭從絕望的威爾頓伯爵手中,搶走了永恆之杯。

  沒有波折,也沒有什麼困難,以絕對的力量進行攻擊,威爾頓伯爵又有什麼辦法?再嚴密的漁網,也不能阻擋鯨魚的前行。

  “這就是永恆之杯嗎?”凝視著他手中的匣子,真蘭緩緩的伸出了手。

  永恆之杯是個銀色的器具,通體閃著淡淡的銀芒。杯高三寸,繁複的花紋佈滿了表面。淡淡的月光下,能看到有白色的光團彌漫在銀盃裡面。

  道爾的手指一點,一團水滴從他的手中落入了永恆之杯中。

  慢慢的,那些普通的清水的色澤和質感開始改變,銀色的光芒從水面上反射而出,水質變得粘稠。

  這是真正的永恆之杯,其中純淨的光明力量不可能作假。

  “只要集合光明法師的力量,強行打開永恆之杯,那麼父親的病情就可以延續。”

  教皇提出的方法已經經過了驗證,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返回莫桑城。

  但是,所有的人,都沒有興奮或者高興的情緒。

  是的,永恆之杯,是毒餌。大家都知道搶奪了永恆之杯的結果。

  亞述帝國的三十萬大軍,如同一塊巨石,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為了讓兩國間能夠和平相處,比利沙王國在亞述帝國沒有少下工夫。大量的金錢與資源的投入,加上亞述帝國內部的分歧,才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會因為搶奪了永恆之杯,將兩國的關係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教會絕對不甘休,而野心勃勃的霍翼,正等候著開戰的藉口。

  可是,又有誰能夠對真蘭說,你去嫁人吧,你快些嫁到亞述帝國吧——根本就不會有人這麼說,能在真蘭身邊的人,都是把利益和真蘭綁在一起的人,這些人寧可看著黑川死去,也不願意真蘭遠嫁到亞述帝國。

  他們寧可選擇戰爭,大家都是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還怕什麼?

  真蘭奪得了永恆之杯,等同於狠狠地的在教會臉上打了一記耳光。

  戰爭,即將爆發。

  一天以後,真蘭進入了莫桑城,這一路上,真蘭什麼話都沒有說,她的臉陰沉的厲害,只是不停地鞭打著馬,就連偶爾望向伽羅的目光,都有一些奇怪。

  沒有什麼通報,真蘭直接進入了皇宮,而此時,黑川已經在偏殿中等著真蘭的到來。

  國王顯得更老了,頭上的白髮也所剩無幾。他移動起來,彷佛是一具屍體。

  “這就是永恆之杯嗎?”

  凝視著手中的匣子,黑川緩緩的伸出了手。他的手,在永恆之杯上,慢慢的撫摸著。

  “父親,永恆之杯,我已經拿到手了,但是……”

  真蘭咬了咬牙,繼續說道:“父親,你的病情,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面,我想如果能夠找到最純淨的血,那是最好的事情。”

  看著真蘭繃緊的面容,伽羅心中暗暗的歎息了一聲。

  怪不得這幾天真蘭的表情怪怪的,她至少沒有忘記伽羅。

  真蘭的舉動已經很讓他感動,她寧可冒著父親死去的危險,想要兩全其美。

  真蘭的話傳到了黑川的耳中,他突然的笑了。

  “真蘭,你做的對,如果你不這樣說,而是急著替我治病,那麼就不是一個適合的國君。”老國王慢慢的走下了王座,走到所有人的面前。

  “我知道有很多人認為,為了永恆之杯,而冒著兩個國家開戰的風險,不值得;為了我一個快要死去的老頭子,而讓國家、讓真蘭付出這麼多,不值得;一切都可以用協商的方法來進行,動手是最後的手段。”

  他昏暗的雙眸裡面有一種說不出的羡慕,黑川走到伽羅的身前,凝視著這個一直被他重視的年輕人。

  “伽羅,你心中也許抱怨著真蘭奪取了永恆之杯,認為這有可能引發戰爭。但是伽羅,你知道真蘭為什麼要這樣做?她這麼做,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就算她同意下嫁到亞述帝國,能換回永恆之杯,但是你也要被交到教會。”

  伽羅低著頭,沒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伽羅,真蘭不止一次的在我的面前誇獎過你,認為你是上天賜予比利沙王國的瑰寶;她寫信告訴我,下嫁到亞述帝國不要緊,但是她不會答應將你交給教會。

  “伽羅,在真蘭看來,你的重要性超過了她,因此她寧可搶奪永恆之杯,引發戰爭,也不願意失去你。”

  伽羅偷偷的轉過頭,看著真蘭,卻發現她已經偏過了臉。

  誇獎有什麼用處,要錢的時候,比誰都狠。心中狠狠的詛咒著,伽羅卻有一點感動。

  喉嚨裡面發出了嘶啞的咳嗽,黑川好一陣子,才緩過了氣。

  “父親,你先歇息一陣,好不好?”

  真蘭輕輕的拍著黑川的背,但是老國王含笑拒絕了。

  “伽羅,你的病情如何?”

  “多謝陛下費心,我的病沒有什麼的。”

  “真的嗎?”

  望著伽羅的年輕,黑川似乎有些嫉妒。他拉過了伽羅的手,將永恆之杯,放在了伽羅的手中。

  所有的人,都為黑川的行動驚呆了。

  伽羅的手有些顫抖,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川要將永恆之杯讓給自己?他……

  “陛下,你……”

  “這個東西,我用不到。伽羅,這是對你的獎勵。”

  一瞬間,伽羅有一種暈眩的感覺。怎麼會這樣,黑川他……他在做什麼?

  老人混濁的雙目中,有一點晶瑩的真誠,他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在笑,似乎有什麼東西讓他完全的放鬆了。

  他揚起了手,示意大家不要講話。“伽羅,我並不想死,但是我不怕死。”

  “父親!”真蘭緊緊的抿住了嘴唇,指關節握的慘白。

  “真蘭,你知道嗎,這半年時間,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黑川一邊笑,一邊愛憐的撫摸著女兒的頭髮:“真蘭,我的女兒,我最珍愛的女兒……這半年來你受的苦,我都看到了;你做出的成就,讓我感到了最大的快樂……我可以安心的睡覺,能夠全心全意的相信你:”人說皇室無真情,可是,真蘭,沒有什麼樣的感情能夠比血緣更親;你的心,我能看到;王位,就是對你的獎賞——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成為比利沙的王。

  “教會那些人想要用永恆之杯破壞我們父女間的感情,他們真的是太天真了……這三百年來,無數黑川家族的子弟,為了王室而犧牲,僅僅的六年生命,又怎麼能破壞黑川家族的基礎?不要說是六年的生命,就算是永恆的生命,對於我來說,又有什麼用?”

  黑川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他的整個人,如同一團火在燃燒。

  真蘭低著頭,什麼話也沒有說,唯一能看到的,是她那不停顫抖的肩頭。

  黑川走到了伽羅的身前,握住了他的手。

  “神說,善良的、高尚的以及正義的人應該得到獎賞,伽羅,你來到了比利沙王國以後,幫助真蘭穩定了局勢,整理了法令,打敗了南方公國的入侵……”

  老國王將伽羅的所作的一切,一字字,一件件的舉了出來,然後,他擋住了伽羅推辭的手,幫伽羅將永恆之杯握緊在手中。

  “這就是,我給你的獎賞。”

  整個大殿上突然靜了下來,連遠處的風聲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道爾魔導師什麼話也沒有說,靜靜的看著場中。

  而天草則是張開了嘴,想說什麼,卻最終搖了搖頭。

  時光在這一刻似乎暫停了,伽羅感覺到一陣暈眩——如果他真的是患有絕症的話,此時絕對會拜倒在黑川的面前,誓死效忠。

  “真蘭,讓光明法師替阿廷森公爵治好他的病吧……最純淨的血始終只是傳說,阿廷森公爵的病情如果突然惡化,那就來不及了。”

  地板的破碎聲傳到了大家的耳中,此時,真蘭腳下的青磚寸寸碎裂。

  “我不同意。”真蘭站了出來,一把搶過了永恆之杯——伽羅並沒有反抗。

  “我不同意。”真蘭抿緊了嘴唇,她的聲音在顫抖:“父親,永恆之杯是為你準備的,沒有人可以奪走你的生命!”

  “孩子……”

  黑川的眼中充滿了淚水,他用力的搖了搖頭,他想說什麼,卻被咳嗽聲所打斷。

  真蘭轉過了頭,面對著伽羅。

  “伽羅,我知道,你為比利沙王國做了不少的事情,請相信我的承諾,我會在戰爭結束之後,去殺黑龍王阿姆羅菲克,找到最純淨的血,來治療你的病。”

  “真蘭,我並沒有要求你去……”

  “相信我,好嗎?一切的一切,都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真蘭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沉靜,她顯得是那樣的暴躁。

  “這世界上沒有無法解決的事情,伽羅,我可以為你去殺黑龍王阿姆羅菲克,但是我絕對不會讓我的父親死。”
艾爾斯林 發表於 2011-8-22 17:13
本帖最後由 艾爾斯林 於 2011-8-22 17:46 編輯

第十六集 六月深呼吸 第三章 威爾頓

  “媽的,真蘭瘋了嗎?”

  威爾頓伯爵的頭上全都是汗水,在房間中來回走動。

  失去了永恆之杯以後,他以最快的速度,向著莫桑城前進。

  不管怎麼說,他還想挽回兩個國家的關係,還想做最後一搏——畢竟大王子和老國王並不想打這一仗,畢竟雙方共同的敵人是哥特王國。

  只要能勸說真蘭不要急著給老國王治病,那麼情況還有挽回的可能——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比利沙王國動的手。

  但是,等到了莫桑城以後,他才發現,情況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比利沙王國的情報部門,突然展開了行動,對潛伏在比利沙王國的亞述情報人員進行搜捕——亞述帝國花費了巨大心血佈置的情報網絡被摧毀了大半——這種手段,往往只有在戰爭爆發之前,才會使用。

  官道上,到處遍佈著軍隊,任何的出入都要有真蘭或者黑川的手諭。

  威爾頓和他的使團工作人員,一進入莫桑城,就被強行帶到了另一處偏僻的使館,然後禁衛軍將使館重重的包圍起來,不允許出入。

  霍翼派來的士兵,也被另行安置。

  “真蘭她瘋了嗎?她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威爾頓伯爵咆哮著,向著招待他的官員怒吼著,但此時,一份重要的情報卻讓他的心跌入了穀底。

  ——真蘭,正在和哥特王國的特使進行會談。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比利沙王室與哥特王國仇深似海,兩個國家間爆發過無數次的戰爭,真蘭這個瘋子,怎麼會和哥特王國進行談判?

  她不知道,就算是奪得了永恆之杯,事情還有轉圜的可能;但她一旦和哥特王國聯合,那麼就等於和教會與亞述帝國同時開戰。

  真蘭,真蘭,你這個瘋子!

  你知不知道,你的哥哥、母親都死于哥特王國刺客之手?

  你知不知道,那兩支叛亂軍團幕後的主使人,正是哥特王國?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是把自己推入了火海?

  你怎麼能這樣做?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寒冷一寸寸的從威爾頓伯爵的腳下湧起,他發現自己甚至整個亞述帝國,已經陷入了極大的危機。

  是的,沒有人想得到,比利沙王國會向世仇哥特王國靠近——在幾天前,如果有人把這些猜測告訴他,他絕對認為,那是笑話。

  這兩個長年爭戰不休的國家,這兩個有血海深仇的國家,怎麼可能聯合起來?

  比利沙王國和哥特王國的總體實力,都不是亞述帝國的對手;但是他們一旦聯合,那就是亞述帝國的噩夢。

  比利沙王國可以藉助哥特王國的影響力,重新統一全國,而哥特王國可以聯合比利沙王國,度過眼前這危險的情勢。

  想一想,當亞述三十萬東線大軍,與比利沙王國進行血戰的時候,十餘萬從大草原中沖出來的哥特騎兵,包抄亞述帝國的後路。

  那簡直是陶倫納城一戰的翻版,後果不堪設想。

  比起這個情報,永恆之杯帶來的後果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一定,一定不能讓這兩個國家聯合在一起!

  永恆之杯再重要,和一個國家的命運,或者幾十萬大軍相較之下,只是不起眼的小東西。

  真蘭的這一手,徹底的改變了局勢。

  雖然,這是把比利沙王國推入地獄的一手。

  一名侍從走了進來,向著威爾頓伯爵低聲的彙報著。

  “阿廷森公爵來訪。”

  “你說的都是真的?”

  凝視著威爾頓伯爵,伽羅皺起了眉頭。

  離開了大殿以後,伽羅決定到威爾頓伯爵那裡去看一下,看看兩個國家間有沒有什麼可以緩和的辦法;但是他沒有想到,威爾頓伯爵告訴了他如此大的情報。

  真蘭要和哥特王國聯合?

  伽羅不動聲色的端起了茶杯,注視著面前的威爾頓伯爵。

  這些日子裡面,威爾頓伯爵的所做所為得到了最大的肯定。

  當威爾頓回到亞述王國的帝都之時,連老國王都親切的接見——據說他將會是亞述帝國下一任外務大臣,大王子費爾納好幾次在公開場合稱讚他是亞述的棟樑。

  這個伽羅往日的朋友,身上有太多的榮耀;在比利沙王國人的眼中,他甚至代表著亞述帝國。

  “你是說,真蘭公主要與哥特王國聯合?”

  “是的,阿廷森公爵,你的籍貫在亞述帝國,應該知道和哥特王國聯合是多麼危險的事情;哥特王國狼子野心,先不說以後的利益分配,你們怎麼知道他們會遵守盟約?更何況,霍翼王子用兵如神,你們雙方想要吃下三十萬大軍,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伽羅微微的笑了笑,在心中同意這句話。

  以霍翼用兵的水準來看,比利沙王國和哥特王國聯合起來攻擊,也很難將他的三十萬大軍全殲。

  “威爾頓伯爵,你能肯定這個消息的準確性嗎?”

  “我能夠肯定,但是我不能將我們情報人員的名字洩漏給你。我只希望這是真蘭公主做出來用來壓迫我國讓步的一種方法。”

  “我也有這樣的考慮。”

  “阿廷森公爵閣下,兩個國家間的事情,只要沒有走到最後一步,都可以協商,你說是不是?”

  伽羅知道,這是威爾頓伯爵放出的試探氣球,他需要自己幫忙引見真蘭。

  “阿廷森公爵,我數次求見真蘭公主,都被拒絕,我現在連離開使館的權力都沒有……不管發生了什麼,沒有到最後關頭,你們不應該關閉談判的門。”

  伽羅的眉頭皺的很緊,他剛才進來的時候,發現大批的軍隊將這裡圍得水泄不通。不過好在那些只是暗中的佈置,並沒有人阻止伽羅的進入。

  “該死的,真蘭到底想要做什麼?”

  伽羅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團迷霧,這些天的種種見聞讓他迷惑。

  真蘭一定是在籌畫什麼大計畫——她不是那種輕率做出決定的人。

  到底真蘭想要做什麼呢?伽羅開始搜集腦子裡面的情報。

  不自覺的,他開始用手指敲擊著桌子,卻沒有注意到,威爾頓伯爵的雙目慢慢的睜圓。

  “伽羅。貝維利!你是伽羅。貝維利!”威爾頓伯爵,突然喃喃的說道,然後,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你、你、你,你是伽羅。貝維利!”

  “長官,有些不對勁,比利沙王國的士兵,正在向後撤退。”

  使館的高處,衛兵對著下面大聲的喊道。

  士兵的彙報讓軍官有些疑惑,他來到了制高點向下望去,周圍的街道,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

  揮了揮手,兩名使館的衛兵,向著外面行去。

  然後,再也沒有回應。

  一股寒意,從大家的心頭升起。

  “你是伽羅。貝維利!我認得你,你這個王八蛋!”

  威爾頓大吼的聲音並沒有傳出去,伽羅及時施展的隔音魔法封鎖了一切。

  “你怎麼認出我的?”

  沒有狡辨,沒有否認,伽羅只是有些好奇的看著威爾頓伯爵——他有把握在三秒鐘之內,幹掉威爾頓伯爵。

  “怪不得,怪不得……”威爾頓伯爵彷佛沒有聽到伽羅的話,他只是在喃喃自語:“難怪,難怪,難怪莫尼桑親王認不出來王子的真假,難怪你的來歷是那樣的神秘,難怪你一直帶著一隻叫做倫巴的貓……

  “這種種的疑點,只能有一個正確的答案——你就是伽羅。貝維利!只是沒有人願意朝那個方向去想,因為相信這一點的,只有瘋子!而你則是瘋子中的瘋子!”

  一隻大手扼住了威爾頓伯爵的脖子,然後冰冷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那是一種熟悉的,威爾頓伯爵永遠也忘不了的聲音,那個和他打賭,讓他痛恨無比的聲音,三王子伽羅。貝維利的聲音。

  “告訴我,你到底是如何發現我的秘密的?”

  脖子上的緊迫感讓威爾頓伯爵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有些吃力的咽了一口唾沫:“三王子殿下,我是從你剛才敲擊桌子的節奏上猜測到的,你敲擊的節奏有一定的規律,這種規律,我從來沒有在別的人身上看到過,加上以前積累的一些情報,不知道怎麼就……”

  心中恍然大悟,伽羅明白自己在哪裡出了問題——他敲擊桌子的節奏,是前世最喜歡一首歌的調子,但是沒有想到,被威爾頓伯爵發現了。

  “我並不是十分的確定,但是剛才那個猜測過於驚人,因此我才喊出來,沒想到三王子的反應這樣的快。”

  是呀,有什麼好否認的?剛才他的舉動,就是最好的證明,更何況有的事情,一旦對方起了疑心,那麼越遮掩,問題就越大。

  “三王子殿下,請不要殺我……我可以發下最毒辣的誓言,來保證不會將秘密洩漏出去。”

  威爾頓伯爵用最誠懇的聲音求饒,他就差沒有跪下來。

  以伽羅在比利沙王國的身分,就算自己莫名其妙死於會談中的意外,真蘭也不會深究。

  “我不信。”

  伽羅的手上用了一點點勁,威爾頓伯爵的脖子已經在咯吱作響。

  “不要殺我,好嗎?我真的只想平安回去……”威爾頓伯爵苦笑著,眼神中充滿了祈求:“三王子殿下,我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能證明你的身分,而且我揭露你的身分,對我沒有任何的好處——同時,你可以像捏死螞蟻一樣的捏死我……”

  鬆開了手,威爾頓伯爵跌落在地上。

  是的,現在不能殺死威爾頓,他如果死了,自己根本脫不了關係。

  雖然不會有人要自己血債血償,但是被人追究起原因的話,那就麻煩了,更何況……

  被鬆開了脖子的威爾頓,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著伽羅,對,是崇拜,五體投地的那種崇拜。

  他在伽羅面前站了半天,卻沒有見到伽羅的發言;於是他涎著臉,湊到了伽羅的面前:“三王子殿下,我從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佩服過一個人,不過,現在,我真的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

  嗯,這個馬屁拍得不錯。

  伽羅點了點頭。

  “三王子殿下,你知道嗎,亞述帝國在比利沙王國情報部門裡,專門開闢了一個科室,僅僅只是為了研究你。而這種待遇,除了真蘭公主和黑川以外,就只有你了。”

  伽羅點了點頭,隱約的有一些擔心——卡巴侯爵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這個人的手段非常的厲害。

  “卡巴侯爵應該沒有注意到你的身分。”威爾頓伯爵摸了摸酸痛的脖子,確定的說道:“三王子殿下,你不知道,你在比利沙王國的所做所為,傳到了亞述帝國,是那樣的讓人欽佩。甚至有人評價你,說你和真蘭的搭配,超過了幾百年前的月牙兒公主和無名牧師。”

  嗯,被人拍馬屁的感覺果然不錯……伽羅站起來,雙手連續的在威爾頓伯爵身上連續拍擊了十幾下。

  “威爾頓,這是一種禁制,一種可以隨時取你性命的禁制。為了表明我沒有說謊,三天以後,你的右胸會開始痛,十天以後,你的左手將不再靈活,二十天后,如果我不動手解救你的話,你就會死亡。

  “威爾頓,你既然對我研究的這麼深刻,那麼,你應該明白我的手段,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吧?”

  “我當然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威爾頓伯爵的臉有些蒼白,不過,最終他還是忍不住的問了一句:“三王子殿下,你和真蘭,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

  用力的拍擊了一下桌子,巨大的聲音卻止不住威爾頓伯爵的好奇心。

  “三王子殿下,你到底是怎麼擄獲蕾米娜的芳心的?”

  伽羅歎息了一聲,什麼話都沒有說。

  什麼跟什麼……威爾頓伯爵到了這個地步,還要關心這麼多——不過,伽羅連自己都覺得,他的經歷,實在是過於離奇了。

  “三王子殿下,你真的是太幸福了,不過,我只是有些好奇,有一天,一旦蕾米娜小姐和真蘭公主知道了你的真正身分,那麼你會怎麼應對?”

  臉上雖然是滿是寒霜,但是威爾頓伯爵這繞著彎子的恭維,卻讓伽羅非常舒心。

  男人能夠混到伽羅這種地步,已經是一種榮耀了。

  “你說呢……對了,威爾頓伯爵,聽說你的妻子莉莉婭,已經懷孕了,是不是?”

  “是的。”

  “那麼,你用你妻子以及未來孩子的名義發一個誓言吧,宣誓不會將今天晚上的事情說出去。”

  當威爾頓伯爵毒誓發完了以後,伽羅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威爾頓伯爵,我會想辦法和真蘭溝通的,希望兩國間,不會走到那一步。”

  門外,突然傳來的慘叫聲,兩名士兵沖了進來。

  “公爵大人,亞述帝國對我們動手了,他們的士兵沖進來了。”

  “你說什麼?”

  “趴下!”

  伽羅一聲大吼,將威爾頓伯爵直接撲倒。

  火辣辣的箭矢從伽羅的頭上掠過,與此同時,身後的木屏風,變成了刺蝟。

  兩名士兵慘叫著,倒在了地上,他們背上,分別插著十餘根利箭。

  “威爾頓伯爵嗎?好久不見了!”

  聽到了這個聲音,威爾頓伯爵的臉,突然一變。

  “阿廷森公爵,這是哥特王國的神射手潘廷,他怎麼出現在這裡?”

  兩個人同時心中一沉,哥特王國的殺手能在此時出現,絕對和比利沙王國脫離不了關係。難道……

  “你們住手,我是比利沙王國的阿廷森公爵……”

  伽羅的話還沒有說完,心頭警兆突起,他一閃身,一絲黑色的殘影射入了他剛才發話的地方。

  與此同時,木門變成了碎片,三名手持著彎刀的強壯男子沖了進來。

  “小心!”

  伽羅大喊了一聲,向前撲出。他沒有理會威爾頓,這時候,他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經很了不起了。

  用脫下的衣服一揮,鋒利的彎刀被撥開,伽羅一個閃身欺入了其中一名男子的懷中。

  骨胳斷裂的聲音響起,伽羅奪得了一把彎刀。

  “殺光裡面所有的人!”

  蜂擁而入的人群如同怒濤一樣的沖向了伽羅,然而他們遇到的,卻是最堅固的岩石。

  伽羅橫刀一斬。

  他死死的堵住了門口,不讓他們有圍攻的機會,刀光如雪,刀下無一合之敵。

  心中的警覺再起,伽羅猛地收回了刀,橫在胸前。

  一道肉眼難辨的黑色殘影割裂空氣,如同閃電般的出現在伽羅胸前三尺之處。

  伽羅的這一刀,正好迎上了那迅雷閃電般的怒射,而此時,箭矢所帶的銳利破風聲才傳進伽羅的耳中。

  刀箭相交的巨響,幾乎震破了周圍人的耳膜,一股沛然無匹的力量讓伽羅後退了一步。

  他的小臂之下完全失去知覺,鮮血從虎口處灑落。

  一箭之威,竟然如此之大!

  精鋼所煉製的箭鏃變成了碎屑,而伽羅手中的彎刀上也有了蠶豆大的裂痕。

  這就是神射手的可怕,以強弓之力、神射之技發出的遠射,根本不是血肉之軀所能抗衡的。

  伽羅怒吼一聲,刀交左手,手臂再次向上一迎,又擋開了迅電奔雷的一箭。

  然後再次刀交右手,一擋,一推,刀交左手,又是一迎。

  “鐺鐺鐺!”連續三聲巨響,伽羅也向後退了數步。

  明亮的月光下,此時,伽羅才看清楚,對面的屋簷下,有兩名鐵塔般壯碩的大漢。

  他們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伽羅。

  沒有人想到,伽羅竟然能夠避開這四箭,這並不是僅僅憑藉著修為的高低,伽羅的箭朮高明,也是讓他能夠安然避開這一劫的原因。

  冷汗從伽羅的額頭上滴落,剛才那兩名大漢,任何一人,只要再射出一箭,那麼伽羅就無法抵擋。

  幸好兩人的連環四箭,已經耗費了他們身上的所有力道。

  心中的慶倖才冒了頭,伽羅已經陷入了絕境,兩名撲上來的大漢,他們的刀,直撲伽羅而去,而此時,伽羅正處於舊力已竭、新力未生的最虛弱狀態。

  “啊!”

  一枚短小的弩箭射入了一名大漢的胸口,而威爾頓伯爵撲到了伽羅的身前,用力的將他推開。

  噴灑的鮮血彌漫了伽羅的眼睛,威爾頓伯爵軟軟的倒在了地上。他的手上,還有一把匣弩。

  “王八蛋!”

  伽羅大吼著,手在懷中一探。

  房間裡面突然寒冷下來,而伽羅的臉上是獰笑。

  “水神卷軸!”

  隨著魔法卷軸的打開,一股冰冷至極的寒氣騰空而起。

  天地間的一切彷佛都凝結在一起,一名女子的身形出現在虛空中。

  她的容顏如同冰雪般的冷漠,全身的每一處都散發著無比的威嚴。她在空中微微的一盤旋,整個身體就向著前方撲去。

  這是當年明霞所使用的魔法卷軸,後來伽羅央求道爾魔導師專門替他做了一個。

  八級魔法卷軸的威力,對付普通的戰士,其效果,可以用心想事成來形容。

  沖進來的戰士全部變成了冰雕,伽羅抱著威爾頓伯爵滾到了角落裡。

  “你沒事吧?”

  伽羅取出了隨身的治療卷軸,白色的光芒和金色的符號升起,威爾頓伯爵的臉變得紅潤了起來。

  看著威爾頓的傷勢,伽羅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起來吧,沒事了……貼身的龍皮軟甲救了你的命,只是表面傷而已。不要發抖了,看把你嚇的。”

  威爾頓伯爵搖了搖頭,但是蒼白的臉龐和發抖的身體,說明他剛才發揮了多麼大的勇氣。

  “威爾頓,你剛才怎麼會那麼勇敢的救我?”

  苦笑了一聲,威爾頓伯爵說道:“是養成的習慣吧,伽羅,你絕對會把自己身分的秘密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如果你真的在這裡死了的話,那麼我就算活下來,恐怕以後也要完蛋。”

  “多謝你救了我,我會記得的。”

  威爾頓伯爵苦笑了一下,身體還在瑟瑟的發抖。

  他不通武技,動刀動槍的事情對他過於遙遠,剛才的舉動,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三王子殿下,你修為的進展怎麼這麼大?你知道那兩個射箭的是誰?他們是哥特王國最有名的神射手,我見過他們的箭朮,真的是無與倫比——在戰場上相遇的話,連聖騎士都無法抵擋他們的連環箭。”

  威爾頓伯爵滔滔不絕的說著,他需要藉助說話來緩解自己的恐懼。

  伽羅點了點頭,人力有時候是很難抗拒機械的力量,這兩個神射手讓伽羅根本不敢沖到院子裡。

  雙手在威爾頓伯爵的身上連續的拍了數下,伽羅握住了威爾頓的手。

  “記得,一定不要將我的秘密洩漏出去,知道嗎?”

  威爾頓伯爵點了點頭。他不知道,他已經從死到生走了一趟——伽羅之前在他的身上做的手腳並不是控制,而是等到六個小時之後,威爾頓伯爵就會表現出如同中風一樣的症狀,然後死亡。

  如果他還等著看伽羅告訴他,三天以後發生的症狀的話,那麼正好中了伽羅布下的心理陷阱——只有死人才能保存秘密。

  不過,威爾頓伯爵的這一次相救,讓伽羅放棄了用這種方法保密的念頭。

  他是人,不是禽獸。

  接下來不甘心的刀手,又進行了幾次攻擊,但是卻始終沒有沖進來。

  伽羅這一次不靠近房門,而是和威爾頓伯爵,在房間裡面和刀手們周旋,實在不行,就動用身上的魔法卷軸——沒有了那兩名弓箭手的威脅,伽羅不害怕那些沖進來的刀手。

  黑暗中,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從牆壁上的縫隙上望去,那些刀手和房頂上的兩名神射手,開始撤退。

  然而,伽羅和威爾頓的心中,卻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情。

  深深地凝視著伽羅,威爾頓伯爵突然跪倒在伽羅的面前。

  “三王子殿下,我求你一件事情。”

  兩個人都知道,那些神秘的刀手出現在這裡,絕對是經過了比利沙王國的同意;因此外面來的就算是比利沙王國的軍隊,也不會留威爾頓伯爵活口。

  “三王子殿下,這一次我活下去的機會不大,我求你,如果有機會的話,照顧我的妻子莉莉婭,求求你……”

  扶住了威爾頓伯爵,伽羅將脫下來的盔甲披在了身上:“說什麼死不死的,我們一起沖出去。”

  苦笑著搖了搖頭,威爾頓已經是淚流滿面。他擦了擦眼淚,取過了一支筆:“三王子殿下,沖不出去的,你我都知道。”

  是的,真蘭既然打算對付亞述帝國的使者,那麼就一定有完美的安排。外面有更多的軍隊和高手,伽羅帶著威爾頓,是沖不出去的。

  沒有人敢殺害伽羅,但是,那些人卻不可能留下威爾頓的性命。

  “這是我給妻子的信,伽羅,有機會的話,記得替我照顧她。”

  伽羅有些奇怪的看著威爾頓,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就算是他外交任務失敗,但是僅僅憑他死在比利沙王國這一點,為了本國的面子,威爾頓伯爵一定會被死後追封,家人也會平安的。

  “三王子殿下,世界上沒有任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剛才在生死關頭,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三王子殿下,如果我的猜想成為現實的話,恐怕只有你和蕾米娜有能力幫助莉莉婭。”

  伽羅凝視著威爾頓伯爵那張絕望的臉,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頭一閃,卻始終無法捕捉到。

  心中的謎團越來越大,他正準備詢問威爾頓,此時門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正是跟隨真蘭的高手,萊比錫。

  他一身黑衣,用一種非常抱歉的語氣向著伽羅說道:“阿廷森公爵,對不起,沒有想到你在這裡。”

  沖進來的士兵,乾淨俐落的收拾著房間裡面的事物。

  他們的衣袖上都有蘭花的印記,是真蘭的禁衛軍。

  伽羅將威爾頓伯爵擋在了身後,低聲的向著萊比錫說道:“萊比錫閣下,我希望你放過威爾頓伯爵……現在是你的人控制著裡面,想要弄出一具屍體,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萊比錫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的看著伽羅。

  伽羅一步也不退讓,用身體將威爾頓掩護在身後。

  過了許久,萊比錫才說話。“今天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原因吧?”

  “是的,是不是真蘭公主準備與哥特王國聯手,因此決定用威爾頓的人頭作為讓對方放心的禮物?”

  “是的,哥特王國需要一個讓他們相信的憑證,而威爾頓伯爵的人頭正好是我們最好的禮物。一個國家的使者被殺,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不過我沒有想到你在裡面,差一點釀成了大錯。”

  “萊比錫,聽我說。”伽羅走到了萊比錫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說道:“答應我,暫時不要動威爾頓,我去見真蘭讓她收回命令,好嗎?我欠你一個人情。”

  萊比錫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伽羅遠去的背影,微微的歎息了一聲。

  按照萊比錫的指點,伽羅在不遠處街頭,看到了真蘭。

  “真蘭,你不能殺威爾頓!”

  長街的盡頭,真蘭一身戎裝騎在馬上。

  火把的照耀下,她的面容忽明忽暗。

  她也在等候著事情的發展嗎?如果我剛才死在那兩名神射手的弓下,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伽羅的心頭掠過了無數的疑問,他真的想拉住真蘭的衣領,問一問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飛馬直到真蘭的面前,伽羅才一躍而下。

  “真蘭,你怎麼能殺了亞述的特使?你難道不知道後果的嚴重性嗎?”

  “當然知道,就算是兩個國家有再大的冤仇,也不能公開襲擊對方的使者,這是對一個國家最大的侮辱,僅憑這一件事情,兩國間的戰爭就不可避免。”

  真蘭的雙眸冷酷如冰,彷佛在說著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對了,伽羅,剛才你怎麼在那裡?你怎麼會去拜訪威爾頓伯爵?”

  伽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請求——不要殺威爾頓伯爵。

  雖然威爾頓伯爵死了,對他並沒有什麼壞處,但是此時,他卻忘不了剛才威爾頓的相救之恩。

  真蘭淡淡的笑著,揮動著手中的馬鞭:“霍翼的前鋒,已經攻破了雷神堡,兩個國家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

  “不要殺人好不好?殺了威爾頓伯爵,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凝視著伽羅懇求的臉,真蘭歎息了一聲。

  隨著那一聲歎息,伽羅的心沉到了最深處。

  比利沙王國的軍隊,講求的是令出必行,剛才萊比錫雖然同意等候伽羅去求情,但是那絕對只是一個藉口。

  他拖延了真蘭的命令,就要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

  “美麗的真蘭公主,多謝你的美意,我會將這個東西帶給我們首領的。”

  一種奇異的聲音傳到了伽羅的耳中,他抬頭看著發話的人,正是剛才房頂上那兩名神射手。

  他們向著伽羅咧嘴一笑,裡面有欣賞的味道。

  “阿廷森公爵,這兩位是來自哥特王國的使者,他們需要威爾頓伯爵的人頭,作為雙方聯盟的賀禮。”

  伽羅的雙耳轟鳴,目光死死的盯著他們手上提著的人頭。

  血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著,威爾頓伯爵的雙眼沒有閉上。

  在比利沙王國人的眼中,威爾頓伯爵,是一個非常討厭的人。

  他想盡辦法來壓迫、敲詐、擠壓比利沙王國,但是……

  恭維你的人,不一定愛你,壓榨你的人,不一定恨你。

  他對你笑臉,他向你發怒,不是來自于他的本心,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利益的驅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至少,威爾頓伯爵的作為,在亞述帝國的人看來,是那樣的稱職。

  威爾頓伯爵,沒有收受過任何的賄賂,比利沙王國想盡辦法的討好,都被他拒絕。他把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這半年的時光,他完全脫胎換骨,再也不是那個京城中的浪蕩公子了。

  但是,他還是死了,如同一枚落在車輪下的豆子一樣,被碾的粉身碎骨。

  雖然前些天,他被維拉稱為“國家的棟樑”,還在和真蘭針鋒相對。

  伽羅的懷中有兩封信,其中一封是很久以前,威爾頓托蕾米娜帶回亞述帝國的,只不過被兩個無良的男女私下拆開,並被蕾米娜所遺忘。

  “莉莉婭,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愛你。願光明神保佑我能夠平安的回到亞述帝國,等我,好嗎?”

  而在那封絕命書上,他是那樣的絕望。

  “莉莉婭,勇敢的活下去!”

  想起了小巷中,霍魯那無情的一刀,想起了天鷹城下,堆積如山的屍體。

  伽羅無力的鬆開了馬韁,不停的喘著粗氣。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沒有當威爾頓伯爵是朋友,但是兩個人卻有著很不錯的交情。

  在亞述帝國裡,幾名貴族的青年,是那樣的無憂無慮。

  是呀,那一段快樂的日子。

  威爾頓伯爵嘲笑伽羅圈養小蘿莉的浪費,伽羅譏笑威爾頓伯爵拈花惹草的饑不擇食,兩個人如同那些悠閒的貴族子弟一樣,曾經以為未來就是那樣,一成不變的下去。

  “三王子殿下,你有什麼願望嗎?”

  “我,當然是買一座莊園,當一個平安王爺了,威爾頓伯爵,你呢?”

  往事歷歷在目,但是卻已經不可能再回頭。

  “真蘭公主,我很累,能不能讓我休息一下?”

  伽羅的聲音很低,也很堅決。

  但是,真蘭的態度,更加的堅決:“不批准,阿廷森公爵。請跟我一起,前往西方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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